赵麒点点头,“将士们也是如此说法。军师还有其他线索么?”
诸葛明道,“启禀元帅,先前那使者被送去营帐,草民便担忧会有不妥,早就派了好些个士兵把守。没想到却还是遭遇不测,凶手神出鬼没功夫非凡,草民虽没能抓到他,却有护卫声称在那凶手的右肩上留下一道伤口。想必此时还潜伏在某个角落疗伤才对!如果是军中将士,恐怕此时为了避免嫌疑并没有去找军医要伤药才对。”
赵麒思索片刻,道,“这么说来,只要检查军中谁右肩上有伤,就可知凶手身份了?”
说成肩上有伤,赵麒倒是想起来刚才徐山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倒不像是有伤之人,难不成,那葛云鹏真的是他杀了不成?可是,杀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是为了做什么?
诸葛明又道,“元帅,草民已经叫人封锁了消息,我看那凶手不出半日便可有眉目,广罗使者在我军营多留宿几日也是无碍,待到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再顶多也不迟。”
赵麒道,“甚好,且去做吧。”
“是!”
不出半个时辰,当日里有事不在职过离位的士兵将领通通被带了出去,脱掉了上衣,好好检查了一番。
一番检查下来,出了结果已经是半夜。
倒是有两个士兵的肩上有伤,却是旧伤,上战场是留下的,已经结了疤,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
这么一来,凶手竟然不在军中?
赵麒勾起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自己纵容惯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是要剪掉那些无用的杂毛才是。
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没一会儿,那黑衣人便从角落跳了出来。
“大人有何吩咐?”
赵麒道,“今日一直在这儿?”
黑衣人道,“是。”
“嗯,很好。”赵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却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侧,又问,“我记得,你在我身边待了好些年了。”
“是……”
“那就好,”赵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那罗轻舟倒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肩膀处本就受了伤,时间紧迫又来不及做处理,只简单用布条缠了几圈。现在这伤口被赵麒刻意拍了几下,自然是痛的紧。
黑衣人浑身一颤,连忙跪下,低声道,“大人……属下从无二心!”
赵麒在他面前踱了几步,才道,“这话说的但是真心实意。可见人心隔肚皮,尽是不可信。”
那黑衣人将头伏的极低,道,“大人,属下愿以死谢罪。”
赵麒淡淡说道,“死倒是容易。只是在此之前,当交待清楚背叛我的理由是什么?”
黑衣人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道,“罗轻舟有属下把柄,不敢不从。”又道,“属下从未做出背叛大人之事。”
赵麒道,“哦?这么说来,杀了那广罗使者也不是背叛我,背叛大韩?任由那罗轻舟来回我军营帐也是应该的?”
“属下知罪。”黑衣人连忙道。
赵麒冷笑,“你早该死上千次万次!”看了他一会儿,却是朝门外喊道,“来人!”
立刻有数名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赵麒伸出靴子在那黑衣人背上轻轻点了几下,道,“将着叛贼压入大牢,务必问出写广罗机密来。”
“是!”几人提着刀将黑衣人架了起来。
赵麒又道,“可别弄丢了性命,明日本帅要亲自审问。”
“是,属下明白!”
那黑衣人便一言不发,任由侍卫将他压入大牢。
赵麒不再看他,坐回一旁凳子上,将桌上密信烧的干干净净。
此事未有定论,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难免背上与敌国沟通的罪名。等到罗轻舟一纸降书,再上报朝廷也不迟。
第62章:牢房
“元帅,那叛贼该如何处置?”
赵麒放下手中的纸笔,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了敲,好一会儿才道,“此人现在何处?”
“回元帅的话,此人现在被关在大牢,昨夜审问许久未有结果,只等着元帅做定夺。”那侍从答道。
赵麒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既然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言下之意是下令杀了他了。
那侍卫又道,“元帅,那叛贼说想见元帅一面,只要见到元帅便将所有事情都交待出来。”
赵麒瞧了他一眼,却是勾唇一笑,道,“本帅事务繁忙,岂是他想见就见的,不愿招就杀了,省得脏了本帅的眼。”
那侍卫连忙道,“是!属下明白了!”说着便恭恭敬敬一拜,才起身退了下去。
“等等。”赵麒忽然拦住他,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带本帅去看看。”
“是。”
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死了便是算了。不过赵麒却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了。那叛贼也就是以前在他身边做密探的黑衣人,那时候赵麒便觉得他眼熟,一直想瞧瞧他是什么模样,可能私底下是熟人还是怎么。如今这情景,虽然那人跟了他将近八年仍是背叛了他,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赵麒去看一眼。
一进地牢,迎面便扑过来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霉味与浓重的血腥味夹杂在一起叫人作呕。赵麒虽然是上了战场,只不过他不喜血腥灰尘,大大小小倒是打了几仗,他却从来只是悠闲的坐在自己营帐喝着清茶看着闲书,自然是什么苦头也没吃到。
哪里见过这等场景,赵麒皱紧了眉头,道,“人在何处?”
一旁的士兵连忙说道,“大人,叛贼武功高强,被铁链拴在里面的牢房。这边走!”
赵麒跟在这士兵身后,又直直有了一段距离,一旁的牢房里有囚犯扑到铁门上嘶吼,“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铁质的囚牢被撞得哐哐响,一旁看管的狱头立刻用手中铁棍敲打门窗,吼道,“畜生!快闭嘴!否则搅烂你的喉咙!”
囚犯们立刻安静下来,却依旧是用仇视的目光狠狠瞪着几人。
赵麒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暴力的场景,不过一想倒也是,这地牢中关着各种囚犯,若这狱头是好欺负的,岂不是乱了套。
正想着,那狱头已经谄媚的跑了过来,伸手挥退了他身后的士兵,笑道,“大人见笑了,这群畜生就是要狠狠揍一顿才肯听话。大人要见的人在这边。”说完便拐了个弯,将赵麒领到了角落出的牢房。
此处大约是括弧的地形,外处的喧闹声已经是听不清,却能听见从顶处缓缓滴下来的水声。啪嗒啪嗒。
赵麒透过一排铁窗看过去,正看到那叛贼此时正被镣铐牢牢铐在墙壁上,双手双脚都戴上了铁链。
时常穿着夜行衣的男人此时赤裸着上身,十几道狰狞的鞭伤横兀其间,鲜血淋漓,有新伤,却也有旧伤。男人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整张脸。
赵麒抬起下巴,示意那狱头打开牢房。那狱头连忙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寻摸了一会儿才取出其中一把打开了重重的铁门。
“大人请进。小的就在外面侯着,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赵麒点点头,抬脚迈了进去,身后铁门被关上。大约是听见动静,男人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却没有抬头,声音沙哑低沉,“大人……您来了。”
“嗯。”赵麒寻了旁边一个干净的石凳坐下,道,“见着我了,要说些什么?”
“咳咳,”那男人似乎是想笑,却咳了出来好一会才道,“那徐山是罗轻舟的人。”
赵麒挑了挑眉,淡淡说道,“只是此事?”
“唐牧将军手下两个千夫长也被罗轻舟收买了。”
这倒是没注意。赵麒又道,“告诉本帅这个是做什么?”
“大人,我是您的密探。”那人却忽然说道,“您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吧……”
赵麒瞧了他一眼,却是嘲讽般笑道,“不过是个奴才,若将你置于心上,将国事江山置于何地?”
“大人说的是。”那人先是笑了一下,又道,“如今我已经不是密探了,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见你。”
赵麒挑了挑眉,看来当真是熟人?
“大人多半是贵人多忘事了,也不记得许多前,我曾经与您见过一面。”
“本帅见过的人多了,自然记不清。”赵麒道。
“呵,大人不记得,我确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人说道,“我记得那日大人高中,听闻新科状元骑马游街,许多人前去凑热闹,我也去了。谁知,我那时候年纪小,身子不稳被撞了出去,挡了您的去路。那时候,数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以为这条命都没有了,是大人救了我。是您放了我。我始终记得大人温柔的问我可受了伤……”
赵麒淡淡的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说话。那时候他自己是皇子太傅,高中状元,例行骑马游街,谁知一个少年扑出来挡了他的去路。赵麒心想,当日不过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放了他,就像放了一条挡道的狗罢了。何必记了这么久?
那人又说,“以前练武从来都不用心,可是后来心里想着将来要为您做事,不管是什么苦着熬过来了。听闻倚红楼是您的官楼,我便时常去与那花仙仙打探消息,终于如愿以偿让她将我纳入麾下。”
见赵麒依旧不说话,那人苦笑一声,道,“大人还是记不起我。”说着便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依稀看出一张狼狈的脸。
赵麒却是一愣,道,“你不是死了?”
那人咳了一声,又道,“大人糊涂了,我怎么会杀了自己呢。”
原来这人不就是那应该死了许久的卢子尧么!当日倚红楼内,卢子尧寓意挑拨赵麒与刘长卿的关系,后来遭到赵麒忌讳,便派人将他除去。
此后,卢子尧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消息。赵麒自然是想不到,那卢子尧不仅活着,还活在他眼皮底下!
难怪当日赵麒问起此事,这人说的是“世上再无卢子尧”而不是“已经将卢子尧的人头取了下来”。
赵麒忽然明白了,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你没想到本帅会对你起了杀心,所以潜伏与本帅身边伺机报复?”
卢子尧摇头,挣扎了几下,手上镣铐互相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大人……属下从未有伤你之心。属下的确有帮那罗轻舟做事,但是从来没有一件是关系到大人安危!”
“这倒是新鲜了。”赵麒站起身,缓缓踱步到他面前,手指拨开他的头发,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冷道,“这么说来,你爱慕本帅?”
卢子尧一愣,随即垂下头不再说话。
赵麒皱紧眉头,面若寒霜,又道,“你指的把柄是这个?罗轻舟察觉你的龌龊心思,叫你帮他做事?”
卢子尧道,“是……”
赵麒心中想的清楚明白,又问,“那么,在倚红楼中,你说的那个人不是刘长卿,而是你自己了?”
卢子尧点点头,低声道,“是,不管是爱慕了您八年之久,还是将您的画像置于床头,那个人都是我。说这些不过是想将心里的话告诉您,谁知您却要杀了我。”
“即便是现在,本帅还是想杀了你。”赵麒松开他的下巴,道,“谁知旁人口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卢子尧,却只是本帅身边的一个奴才。”
卢子尧没回答,好一会儿才道,“那日在诸葛明的永乐居中,再次见到大人,原以为大人会认出我,却没想到大人是一些印象也没有了。”
赵麒面不改色,仿佛听到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事实上,本就与他无关。
“啪。”赵麒伸手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用了力,卢子尧一愣,脸被打的一偏,却是没说话。
赵麒用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既然跟了本帅就该断了那些龌龊心思。这一巴掌可记住了?”
“属下明白。”卢子尧连忙说道。
赵麒点点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本帅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卢子尧一愣,连忙道,“谢大人!”原以为这些事情败露,赵麒定会要了他的性命。毕竟当日这件事放在刘长卿身上,赵麒也是动了杀心的。
赵麒自然是不管他想什么,道,“伤好之后,即刻出发前往广罗,取了那狗皇帝罗政的人头。给你十天的时间,否则提上自己人头回来交给我。”
卢子尧道,“是!属下必当不负使命!”
“甚好。”赵麒点点头,又道,“张口。”
卢子尧张口,却见赵麒从怀中的瓶子里倒出两粒药,塞进了他的口中。
“大人……这是?”
赵麒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一颗疗伤。一颗毒药。”
卢子尧先是一愣,而后才道,“谢大人赏赐。”
赵麒却是没理他,转身走出牢房,朝那狱头说道,“将他带下去,叫军医上点药养好伤。此人对本帅还有些用处。”
“是!”那狱头表面是恭恭敬敬,心中却是忐忑万分,这人竟然还有用处,昨日收到消息明明说是往死里整。幸好没弄死,否则可就要遭了!不过这人看起来是只有些鞭伤,内里受了那些酷刑,只怕也是要不太好。
啧,这上头的人来来回回反复无常,真是糟心!
第63章:怀疑
呵,好一个卢子尧,蒙骗他多年倒也是有本事!不过怪也只怪他自己对于他们太过放纵,连主子也不认得了!既然有一个卢子尧,谁知他的身边,他的府里还有多少个内鬼!
想他赵麒纵横官场数十年,阴谋阳论无数,谁知重活一世,还是被这些人欺骗玩弄于股掌。当真可笑之极!
一回到营帐,赵麒便伸手挥落桌上的纸笔,这一举动吓坏了不知何时等候在这儿的刘长卿。
说道刘长卿,赵麒倒是想起来了。这刘长卿可不是卢子尧的昔日好友么!当日永乐居中还一起诗词歌赋相谈甚欢,这刘长卿可有对自己隐瞒?
赵麒抬起眼睛,看了刘长卿一眼,眸色深沉的如同汹涌的湖面,“刘长卿,你可有对我隐瞒了什么?”
刘长卿一惊,当即变了脸色,手指不自禁的颤抖起来,“你……你都知道了?”
这意思是真的有了。很好,当真是好极了!原来他以为的值得信任的,留在身边的竟一个个都存了异心。赵麒怒极反笑,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直视着他的眼睛,“滚出去。”
刘长卿大惊失色,眸子里瞬间盈满了雾气,乞求似的望着他,“非鹿……我知错了,你不要怪我。我,我这就,这就去杀了他们!我这就去!”说着竟然起身就拿起挂在一旁的佩剑要跑出去。
他们?赵麒眯起眼睛,道,“还有谁?”
刘长卿浑身一颤,手上佩剑掉落在地,他慌慌张张的回过头,竟直直跪在他的面前,恳求道,“元帅,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唐牧将军并不知情。下官枉顾元帅命令,自知犯了大罪,请元帅军法处置。”
赵麒冷静下来,心想这刘长卿说的这些怎么又听不懂了?什么事情竟然还牵扯到唐牧?赵麒问,“这么说来唐牧将军也与那广罗有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