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罪己诏一下,等于是向凌仓门下了挑战书,皇帝又下令,说自己都受了蒙蔽,那无知的百姓更容易受人蛊惑,便下令严禁修仙。和修仙有关的书籍工具一律收缴,更不允许那带着拂尘扛着幌子行骗的道人入京。如今京城的道士除了国师府有,外面竟一个也看不见。
大将军更是带人抄了几家小门派,如今离国上下竟是提道人色变,更别说在京城建一个斩妖除魔的道馆了。
百恒入宫求见皇帝,只道:“百越和我一样年纪,因为误食药草,身高才停止在五岁。那日进宫吃了化神草竟有解了当年那药草的势头,如今身高已是少年模样。我师门的意思是想在京城成立个道馆,收集些有用的信息,以给百越解了顽疾。”
儿子这样说了,又是在宫里出了事,皇帝焉能不允?自然是一口八个的答应着,百恒笑盈盈的谢了皇帝,拿着皇帝亲手书写的大字:浩气长存,回了国师府。
百越看着那四个大字傻笑,给妖精题字浩气长存,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既然皇帝允许了,二十四就高高兴兴的折腾那个纨绔派去了。折腾了几天,纨绔派轰轰烈烈的开张了。
那是距国师府三四里远的一个院子,三进的院子,二十四在院子里设了阵法,凡人进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只有他们妖精才能看的明白,院子各处三三两两的站着妖精,各个妖力不凡。
院门口一个黑金牌匾,上书两个大字:纨绔
百越指着那两个大字笑弯了腰:“哈哈,哈哈,真叫这个名字,哈哈哈,能有人来请你们做事才怪?”
候七道:“你看见的是本质,这个在凡人看来是万古二字。
“哦!”百越笑,故意逗他“怎么不是万骷?”
候七是个知趣的,笑道:“要是写上万骷那就真没人敢来了。”
百越道:“其实这就是万骷的意思吧!”
候七嘿嘿笑着:“妖精做人了也不能忘本不是?”
百越笑着进的门来,看见墙上挂着一副字,正是皇帝题的那是个大字,百斛亲自裱上,挂在哪里。
旁边很不协调的挂了张条幅,上面印满了金光闪闪的元宝,二十四加持了法力写上各样活计的价格,一眼看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越念道:“普通法事收银三十两,超度收银五十两,捉鬼……哎这个”百越指着那价格表看着候七。
候七一本正经的道:“大总管的意思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样方能显示我们的实力,。”
百越讶然:“还样也行?”
候七眯着眼睛笑的真诚:“行!”
“你们还捉鬼?”百越看着捉鬼二字发傻,这是妖族和鬼族没仇吧!
候七笑笑:“我们峰主说了,也不是不能捉鬼的。人族的道人主打就是捉鬼!”
百越想,那道士打的幌子他见过,不是捉妖吗?没等他问出口,有人上门来了。
百越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看。”
候七接待人去了,他在一旁瞧着。
只见进门的是个妇人,鬼鬼祟祟一副怕人看见的模样,进门便问道:“你们这真能收妖?官府让你们干?”
候七倒了杯茶给那妇人道:“我们门主是国师的师弟,皇上虽下令严禁修仙,可我们是有官府的凭证的。”他指指那浩气长存道“皇帝亲自给题的字。”
“哦,这就是有保证了,那就好,那就好。”那妇人看向候七的眼光中更带了虔诚道“前几日我家邻居做法事,做了一半便被官差抓走了,没办法草草的就埋了。这才过了头七,家里就闹上了,家里就四口人都倒下仨了,找了好几个道人也没人敢去,生怕被抓了去。道爷,你们真敢?”
候七笑道:“敢!我们是为了圣人分忧的。”
百越笑,骗人不带这样的。
这妇人估计是看着他们在皇榜严令不许搞封建迷信活动的情况下还敢明目张胆的开张做生意,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又听说有皇帝和国师这个后台,便决定让候七给她的邻居做法事。
二十四的纨绔馆在开业的第一天就接了这么个生意:捉鬼。
百越对于他是个妖居然要去捉鬼这件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二十四在收拾东西,看着那些符纸桃木剑铜铃铛,百越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捉鬼的工具?”
二十四瞥了他一眼道:“正是。”
百越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驴蹄子扔着玩,问道:“道士都用这个捉鬼?”
二十四一把抢了过来,道:“脏兮兮的,别动。如今咱们是人,不是妖了,所以就用凡人捉鬼的手段来。”
百越嘻嘻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这样,就叫装人是吧!”
二十四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他一巴掌道:“装好了也是本事。”
二十四带着百越去了那南城的一户人家,设了道台,摆了香案,装模作样的拜了天师。
百越看着他拜天师就嘿嘿笑,一个妖精拜天师,不知这天师看了得咋着急。
百越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在门口不停的想出去,他虽然没有法力,但是还是能看见这些的。只见那影子直往门上撞,撞的百越都觉得头疼,可是好像是后什么拦着他,出不去。
百越细细的在门口查看了一番,在门楼上找到了一张已经褪了色的符纸,拿下那符纸的一瞬,那道人影朝着百越拜了拜,便“嗖”的飞了出去。
百越笑着朝二十四晃了晃手中的符纸。
二十四穿了件金光闪闪的道袍,头上戴的道冠同身上的衣裳一样,金光灿烂。那耀眼的颜色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俊美的容颜,看的百越移不开眼。偏他又认真的在做法事,更让人觉得他是神圣不可亵渎的。
旁边请他们来的那妇人看着二十四已经动不了了,眼睛直直的盯在二十四的身上。
百越笑着给二十四传话:“那个妇人看上你了。”
二十四不悦的声音传来:“好好干活,莫要看不该看的。”
百越穿了一件跟二十四身上一样的衣裳,光着脑袋,端正了神色,金灿灿的衣裳让他看着倒也有几分庄严。
二十四洒水烧符的折腾了一阵,最后道:“贫道已经把盘桓在你家的鬼收了。”
那家里唯一一个看着还算是囫囵的人忙道谢:“多谢道长。”
二十四又拿出三粒丹药道:“这个给你家人服用,管保长命百岁。”
百越轻咳了一声,这怎么跟他在外头看见那个卖大力丸的说法一样啊?
那主人家忙虔诚的接了那丹药,又磕头作揖的说了许多好话,什么真人是个大好人,必将长命百岁,福寿无疆……
二十四听了嘴角直抽,长命百岁?他已经好几千岁了好不好?这是咒他呐还是咒他呐?他面上没了笑容,淡淡的吩咐百越:“收拾东西,回府。”
百越捂住嘴笑,这厮生气了。
那主家大概不知道他为何就发了脾气,捧着托盘出来,里头放着三锭银子,十两一个的。
百越以为他生气就不会拿银子了,谁知他拿起一锭掂了掂道:“不够。”
“啊?”主人家傻眼“不是说做法事收三十两?”
二十四不说话,百越只好道:“你家去世那人的魂魄在家中一直盘桓不去,我们给超度了。那就是超度和法事一起算,法事三十两,超度五十两。第一次做,打个折,收你六十两好了。”
二十四俊脸沉的跟乌云压顶似的,听了百越的话道:“一分不能少,八十两。”
那主家没办法又去拿了五十两银出来给了二人。
百越接过银子摇头,还好这家比较殷实,换个穷家,只怕出不起这银子。
在主家万恩万谢中俩人出门走了,二十四出门的时候嘀咕道:“打发叫花子呐,我做场法事才给三十两!就这一场法事,够他们家吃三辈子的,还觉得亏?”
百越知道他这次做的法事也净了宅,那家里的气场与往日再不同,觉得他还是很敬业的。想想又觉得他有些斤斤计较,想着想着就笑了。
二十四敲着他的光头道:“这个价钱一点也不多,我做的很干净。”
不知是二十四俊美的容颜起了作用,还是他们不畏强权的顶峰作案的精神感动了百姓,更或者是京城就他一家能斩妖除魔的道馆,反正纨绔馆开业后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把个二十四忙的脚不沾地。
就这样忙了一段时间,有外来的道人进驻纨绔馆,也给二十四带来个好消息:“皇城五百里外有个卧龙岗,听我师傅说以前有个真人住在那里,那人的眉间有一朵莲花。”
49、红尘嚣 二妖入住老爷庙
离国皇城外七十里有个地方叫卧龙岗,至于卧过龙还是虫,无从可考。
卧龙岗下有座庙,一亩来地一个大院,只落了三间青砖到顶的瓦房。屋檐下大红的柱子也褪了颜色,变成白红相间斑驳的粉白,难看的很。窗户和门想来当初也漆的红色,也都掉了漆,露出半红不红半白不白的窗户,就像是半老的盛装妇人着了雨,褪去了精致的妆容,只余下华丽的落魄。
庙的门上有个黑底金字的牌匾,黑漆已经斑驳脱落,金字也因年久脱落的只剩下个半个老字和个完整的庙字。但是这里的人却知道,这是个老爷庙,至于是哪位老爷,也跟那卧龙岗卧过什么龙一样,无从知晓。
院子里有个小巧的假山,均是太湖石砌就,假山前面又砌了个小鱼池,不知在哪引了活水,在假山上流动不息。假山上因为有水,也长了许多的植物,虽是没人打理,没有个形状,却也生机盎然。
这样一座庙,用的都是好料,想必当初也是费了心力的,却无人知道为何落到了这般地步。
庙到了这般田地,那香火自然就不怎么样了,那三间房子里,只有一个老道和一个十来岁的童子在守着,也还是三个月前来的,这庙里以前根本就没个庙祝看着。
老道的面目模糊,看不出个年纪,只是那个童子,倒有十来岁的模样,光着个脑袋,正是人嫌狗不爱的年纪。偏老道也不管他,看着他招猫逗狗上树爬墙的惹人嫌也不管他,只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嘱咐:“别让猫挠了。”
或者是一句:“勿让狗咬了。”
来老爷庙烧香的多是老年妇女,都是找这个道人施法的,
今日来的便是一个求道人施法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提着的篮子上面盖着块布,把篮子放在蒲团边上,去上了香,放下几个香火钱,磕个头后问:“道长,我家花花昨儿晚上闹的厉害,您抽空去给瞧瞧?”
花花是头老母猪,之前那道人也给那猪配过药,保过胎。
那老道穿了件灰不拉几打着补丁的道袍,头上的帽子上也带了补丁,那补丁正正的在额头上,却是簇新的一块布,跟那发白的帽子颜色成了对比。就好似贵人们在帽子前面镶了块玉,他这是补丁,却有着玉一样的效果,人们来进香都要瞧上他那帽子两眼。
如今这老妇人的眼睛就从他那帽子上的补丁落在了他的脸上。那道人不知多久没有洗脸了,也看不出本色,跟那衣裳一样,瞧着都是灰的。三绺山羊胡子也打了结,垂着眼皮,听见那妇人说话,微微撩了下眼皮,却是个三角眼。
嘴唇不见张就发了声:“嗯!施主先走一步,贫道随后就到。”声音就跟个破锣似的,疙疙瘩瘩,听着人嗓子痒痒,总想替他挠两把,给他捋顺了。
那老妇人随手提起篮子,高声大嗓的招呼:“百越,把这些吃食捡了去。”
那个正在招狗的小道童便飞似的跑进来,拿过篮子笑嘻嘻的道:“又让你破费。”便去了西屋
西屋有一铺炕,地上只有一个高桌,上面放着两个瓦盆。那小道士掀了布巾,便把那一篮子的蒸饼倒进其中一个瓦盆里。
拎着篮子给那老妇人,朝着那老道说道:“半盆蒸饼。”
那老道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微微颔首。
老妇人道:“我先家去了,道长要紧着来啊。”
老道见那妇人去了,慢腾腾的起身,吩咐小道童:“看好了家,别让野猫把糕饼啃了。”
这才迈着方步一摇三晃的出了门,明明走的很慢,可转眼间就在偌大的院子里消失了。
那老妇人紧走慢走的到了家,年轻的媳妇见了忙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笑盈盈的道:“娘回来了,给娘道喜了,咱家花花这一窝下了十二个,全活了,个个活泛,真是大喜。”
老妇人的脸上立刻显出大喜之色,双手合十道了:“阿弥陀佛。”
那媳妇笑的嘴也拢不上,道:“娘,是道长施的法,您该念无量天尊才对。”她掩着嘴咯咯笑着又说“您说好好的一个庙住了个道人,这道人还什么都管,连猪生崽也能帮忙,真是乐死个人。嗳娘,您说他是个什么来头?”
老妇人沉下脸来:“莫要胡说,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年轻的媳妇忙低了头,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跟着那老妇人去看自家的花花母猪了。
此时那老母猪躺在窝里,那道人也不嫌腌臜,正在给母猪施法。手里拿着一柄快秃了毛的浮尘站在母猪跟前拂来拂去,那母猪的眼里带了感激,哼哼的更大声了。
刚下来的小猪崽子已经在母猪的身下开始拱着找咂吃了,十来个都活泼的很。
那老妇人只见那道人轻轻一迈,便在三尺来高的猪圈墙上迈了出来。她忙上前道:“老妇人已经叫媳妇去备斋饭,还请道长不要客气。”
那道人捋着胡子道:“这样,不好吧?”他指的是刚才人家已经送了蒸饼给他。
老妇人笑道:“不过是一顿饭,道长可救了我家花花大小十三条命。”
那道人又捋胡子,许久才道:“也好,那便叨扰了!还请施主去把我那小童也叫了来。”说的很坦然,完全没有一点拖家带口吃大户的自觉。
那老妇人家有小孩,听了他的话忙说:“奶奶,我去叫。”
那孩子兴冲冲地去了,过了一会人,低头耷拉脑袋的回来了说道:“他不来,说要在家看着野猫,莫要让猫叼了蒸饼去,等道长回去时给他带点新鲜菜就好。”
晌午,那道人果然在老妇人家吃了饭,乡下的吃食简单实惠,大碗的土豆炖豆角,蘑菇炖小鸡,韭菜炒鸡蛋,凉拌西红柿。现在园子摘的苦瓜,切开去了瓤,薅一把小葱,劈几个生菜叶,摘两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抄一碗农家自己用黄豆抄炒制的大酱蘸着吃。
道人灰扑扑的脸上看不出年纪,却是好牙口,一口苦瓜一口刚出锅的贴饼子,一口小葱一口黄瓜,咬的咔咔响,吃的香甜,并不去吃那小鸡炖蘑菇。
老妇人笑呵呵的道:“难为道长喜欢吃这山乡的饭食,多用些。”
那道人嘴里含了饭,含糊不清的道:“以前还真没吃过。”
吃过了饭食,老道说道:“我瞧着你们也不大喜欢吃那小鸡炖蘑菇,就舍了我吧,我那小童倒是爱吃这个。”
外头伺候的媳妇撇嘴,怎的这样不讲究,还讲连吃带拿的?谁说我们不爱吃这个?这不是还没吃呢吗?
那老妇人却连个愣也没打,紧着吩咐媳妇:“把那小鸡炖蘑菇给道长装一大碗拿回去,挑肉装。”
老道又在他们家的院子里转了转,指点了几处风水不当的地方,这才拎着满满一篮子菜一步三晃的回了老爷庙。
老爷庙里,那小道童已经点好了火,等着那道人回转。那道人进了屋问:“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