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因为觉得没有必要。”珊笑了笑。她右手握住剑柄扣于胸前,向两人微微倾身,行的竟然是人类时代标准的剑士礼,“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珊·克莱因兹。”
“什么?!!!”
“我就知道是这个反应。”珊长叹了一口气,捂住耳朵,无奈地笑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一上来就告诉你们我是先代的圣月。在天界待久了,之后又在这个地方待着,蒂丝也不在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能陪我说话的人,我自然要好好和你们交流呀。”
齐尔弗里格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无比。蛇影本以为他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每天对先代圣月之神的不敬,所以感到惶恐;却没想到那条脑袋缺根筋的笨蛇忽然别过头去。在两位月神看不到的地方,他直接做出了仰天大笑状——他竟然能在圣月之神的手下过上几十个回合,他简直要为自己的牛逼而颤抖了!!!
奥戴特扶额。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悲剧源于读心的本事——齐尔弗里格这货根本就是个逗比,读他的心声简直是折磨人好吗!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蛇影。还好还好……被他诱拐的那个从异世界来的人类还算正常。嗯,至少知道纳闷一下为什么传说中早已“陨落”的圣月之神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奥戴特看了看珊,珊立刻会意,于是对两人解释道:“克莱因兹和蒂莱萨的统治已经结束,但是标志结束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力量的衰竭,因为没有神祗是永生不朽的。这个地方封印了尼克罗鲍尔孤的改造人,是整个大陆黑暗气息最浓重的地方,我自然要在生命结束之前镇守在这里,用光明的力量镇压黑暗。”
“我和蒂莱萨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力量会从什么时候起走向衰竭,因此便去人间寻找能取代我们的人。当时的光之守护者是一个人类帝国贵族的孩子,叫做弗洛恩·埃斯尔。他带着圣月的纹章出生,是最接近光明的人,因此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圣月之神的候选人。至于影月嘛……”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笑着看向了奥戴特:“如果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不会说的。毕竟你成为月神的原因,呃……”
“……谁……谁不希望别人知道了!”奥戴特不敢对克莱因兹甩脸色,因此只好恶狠狠地看着旁听的两人,“是他们不想知道!对不对!”
蛇影:“……”
果然,正常了没多久,深井冰又开始发作了。不过,做为一个神祗,你这么傲娇真的好吗?
唉,虽然这货是傲娇的不靠谱神祗,人家至少还是个神啊!做为一个普通人类的蛇影实在没有和他对着干的本钱和兴趣,于是他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奥戴特显然松了口气,同时还不忘用眼神警告两人,同时努力地想着该用什么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一击掌:“我差点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
“怎么了?”珊很包容地笑道,看着奥戴特的样子根本就像是一个长辈在看晚辈。
“齐尔弗里格,你不是要取审判之剑吗?我来也是为了顺便告诉你,因为你这些日子废寝忘食的修炼武技和法术,魔兽喀琉兹和它肚子里的剑已经快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三十四章
娜密雅冰原的风雪渐渐平息了下来,肆虐纷飞的暴雪和尖锐的冰渣此刻已经停下了躁动。天地间只剩下洁白美丽的六瓣飞雪,柳絮一样翩跹着飘落,像是喜怒无常的冰雪女神终于收起了她的威压。
然而,这个本该一尘不染的雪原,此刻却飘散着一股难以逸散的血腥之气。
一只巨大的鸟形魔兽张开翅膀,匍匐在白色的雪地上。它浑身上下皆是纯然的白色,甚至连喙也是淡淡的银色,仿若冰雪雕成。美丽的羽翼上点缀了些许红色的花纹,翼尖的羽毛像是长长的流苏一直摇曳在地上,就如同这个雪原本身一样,美丽而清高。
此时此刻,这只洁白的大鸟却睁圆了眼,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瞳孔直直地盯着灰白色的苍穹,生生透出一股不甘来。鲜红的血迹从伤口汩汩流出,羽翼下的白雪被染成红雪。渐渐的,血液随着生命的终结而停止了流逝,最终被冻作红色的冰,凝固在狰狞的伤口上。
“呵……不愧是喀琉兹,难对付的很。”
说话的是一个银发男子。他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的裘皮,却丝毫不显得臃肿。淡蓝色的束带在描绘出他挺拔身材的时候,更是将男子的腰身勾勒出一丝纤细。他的手指极为修长灵活,此刻正把玩着一柄银刀,冰冷的刀锋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银刀凌空甩了甩,刀刃上残留的鲜血落在雪地,像是点缀在白色宣纸上的红梅。男子向后退了一步,举起那只没有拿刀的左手示意了一下。白色的雪原上便骤然跳出一个银灰色的影子,恭敬地匍匐在他身边。
“哈里斯殿下。”
那侍从的腰弯得极低,只是在银发男子应声的一瞬间,才敢抬头看着他的主人。
“把它的腹部剖开,取出剑身。”
侍从连忙应下。他纵身一跃,下一个瞬间便出现在了魔鸟喀琉兹的尸体面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刀。
喀琉兹是克雷西亚大陆上传说中的魔兽,自娜密雅平原终年不息的冰雪中诞生。它昂首的鸣叫可使所有妄图挑衅的人们站立不稳,翅膀的羽毛更是坚硬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寻常人根本无法伤它分毫。
然而,刚刚他和其他侍从一起潜伏在暗处,完完全全地目睹了哈里斯殿下击杀喀琉兹魔鸟的全过程。在喀琉兹愤怒的吼叫和卷起的风雪中,白发男子迎风而立,不急不缓地吟唱着一个有一个精妙的魔法。修长到几乎纤细的指骨在空中结出不同的手势,繁复精致的法阵随着他的召唤而在脚下展开……他的作战,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异常精妙的艺术。
哈里斯殿下在法术上的造诣,除了那位猫族的法圣,大概也只有那位身为雇佣兵的风之幻剑使才可以与之媲美了。如此一来,大王子莫瑞斯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徒劳,毕竟这是兽人的世界,再精妙的计谋也抵不过绝对强大的实力……
如是想着,他手下的活可没有含糊。魔鸟的腹部已经被哈里斯切出了数道深长的切口,一些内脏已经从伤口里流出,还散发着热气,甚至散发着一种腥臭的气味
面对这样血腥的场景,那侍从竟也面不改色,在伤口里摸索着。很快,他的手接触到了一个金属。他迅速将那金属取了出来,从身上撤下了一块布将之包好,然后恭敬地呈给哈里斯。
哈里斯绿色的瞳孔眯了起来,脚下也展开了一圈冰蓝色的法阵。他张开五指悬浮在那长条金属的上方,似乎在感知这块金属逸散出的力量。半晌,他放下了手,表情若有所思。
主人的心思,做仆人的自然不敢过问。他就这么捧着沾满了血污和内脏碎片的金属,单膝半跪在雪地里。这一会儿,天地间的落雪又有增大的趋势,而他就这么一直跪在雪地里,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片。
“齐尔弗里格·斯诺克数月前就已经进入了娜密雅冰原。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回主人,没有。”说这话的时候,侍从深深地低下头去,似乎生怕面前的人迁怒于自己,“我们已经搜索遍了冰原的每一个角落——”
“不必了。”哈里斯打断了他的话,“对于审判之剑,斯诺克志在必得,也必须拿到手,而现在它是我们的了。我们可以班师回朝,斯诺克先生会自动找上门来的。你现在……”
话说到一半,哈里斯忽然住了口,而低着头听候他差遣的侍从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
“你退下吧。”
侍从依言,沉默地站起身子。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分明看到不远处立了一紫一白两道影子。若不是那显眼的黑发,那白衣人几乎要和四周纷纷扬扬的白色融为一体。
“斯诺克先生。”哈里斯忽然笑了,“希望我没有认错人。”
……
在匆匆和克莱因兹告别后,两人按照小地图的指示,迅速地赶往了喀琉兹所在的地点,就是为了避免审判之剑被别人捷足先登。如今看来,果然是慢了一步吗?!
齐尔弗里格的表情显然称不上多好,但是他却不能上前去抢。眼前的场景,明显是这个身份不明的白裘男子斩杀了喀琉兹,先齐尔弗里格一步获得了战利品——兽族对于打猎有一串长长的规定,不管是弱小的兔族、妖媚的狐族又或者勇猛的狮族都必须要遵守,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抢夺别人的战利品,否则将被示威很严重的挑衅。
但是……审判之剑,是他回到幽暗丛林的条件!
说出去的话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哈里斯也并没有生气。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又把矛头对准了蛇影:“这位就是让我们狼族的费伦兹将军铩羽而归的医生吗?听说你能活死人、肉白骨,即使是断了气的人也能救回来?”
他刚刚对蛇影开口,灵蛇使的脑中便自动浮现出了系统对于“阶段性剧情人物出现”的提示,旋即人物扫描自动开启。
“如果我记错的话……哈里斯·佩伊……”齐尔弗里格的口气十分复杂,仔细听来还夹杂了一丝挫败,“是你吧?”
“能被幻剑使阁下认出来,我很荣幸。”
哈里斯·佩伊。
狼族帝国希瑞尔斯大祭司之子,长于兵法计谋、同时又擅长水系法术的帝国少帅。
……等等,不是说这个世界的兽人很少有人擅长魔法么?!怎么冒出来的全都是一堆术士?!
蛇影赶紧调出系统版面查看哈里斯的数据估量敌我水准。虽然兽人的规定是“不能抢夺战利品”,但是审判之剑对于齐尔弗里格还说真的很重要,因此蛇影还是腰做好“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准备。
……还好,他的等级还不到90级,受了圣月克莱因兹指点的两人想要碾压什么的全无压力。
齐尔弗里格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审判之剑的剑身上。之前那个侍从离去的时候,将它放在了哈里斯面前的雪地上。此时此刻,鲜红的血浆已经被冻成了冰,整个刀身也仿佛被冻结在了妖异的红水晶里。
“我想要交换那把剑。”开门见山一向是齐尔弗里格的风格,“请少帅阁下开出条件。”
哈里斯绿色的眼睛里,一道光芒一闪而逝。他不知道,也不在乎齐尔弗里格是不是看出自己带着众多侍卫来击杀喀琉兹的目的,就是取出审判之剑,然后引他上钩。因为齐尔弗里格无论如何都会接受他的条件的。
“好啊。”
没想到哈里斯答应的如此爽快,齐尔弗里格和蛇影皆是愣了一愣。
哈里斯甩了甩刀,“唰”的一声将长刀入鞘,然后不急不慢地向两人走来,最终停在了两人身前,玩味的目光看向了一身厚实烛天套的蛇影:“您这身穿着……似乎和传说的中不太一样呢。”
……他才来这里不到一年,怎么就有传说了?
“福尔克斯部落那一战,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但是却在狼族的王庭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自从影月祭司墨勒斯·梅斐尔离去后,整个月迪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强大的治疗师。如果您愿意将您的法术传授给我们,审判之剑的剑身,我必将双手奉上。”
蛇影没有说话,齐尔弗里格却是目光一冷。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将蛇影挡在身后,语气森寒得和周围的大雪有的一拼:“不要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和你交易的人是我。”
“可是他是你的族人啊。”哈里斯微微一笑,眼底却神色莫辨,“怎么说……你也算是蛇族的王子,难道连一个族人的去留都无法决定吗?”
齐尔弗里格本来还只是目光冷。听到哈里斯讲出自己的身份,他周围的气压顿时下降得更低了:“关于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也没什么。”哈里斯的目光落在了他手指的蓝宝石戒指上,“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戴着蛇后希尔芬的权戒——传说中她将那枚权戒传承给了蛇族被流放的王子。虽然权戒被你上了混淆魔法,但是……骗不过我的眼,斯诺克殿下。”
齐尔弗里格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不是我的物品。请你换一个条件。”
“既然这样……两位就随我回一趟狼族,见见我的父亲吧?”哈里斯笑道,“父亲大人最近总是念道着您,他还记得您当年把他的占卜室弄的一团糟呢。”
第三十五章
克雷西亚西北,遗忘之塔。
整个塔身不知是用怎样的材料搭建而成,如同黑金一样坚固。每到日上中天之时,金色的阳光普照在大地的每一寸角落,而这个通体漆黑的高塔便显得更加诡异,仿佛一个枯死了的黑色巨木,沉默地伫立着,像是一个不害怕阳光的幽灵。
高塔自密林中的一块空地拔地而起,入口处守着数名侍卫,四周也时不时有几队人马在迅游着。他们浑身上下被严严实实的铠甲包裹着,手中的长枪更是闪烁着雪亮的寒芒,似乎被囚禁在塔里的,是一个绝对不能让外人接触的秘密。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高塔的阁楼的窗子里,有个一晃即逝的人影。
……
一位美丽女子斜倚在狭窄的窗前。一双秀眉如同柳叶般纤细,明亮的杏眼不笑便已自带三分勾人。黑色的长发像是最深邃的颜色,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通透,瞳孔的颜色和她的长裙一样,是暗淡的红。
颜色浓重的长裙顺着妙曼纤细的身姿流淌下来,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部收拢,然后顺着她的臀线垂落了下来,只是摇曳的长裙下,却不是修长的双腿!
距离母亲去世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
那年,蛇后离世,背负着纹章的王子被流放,大皇女篡权当政,大祭司隐居在星辰殿内……而与长姐一样,同样身为皇女的她,则被心狠手辣的姐姐囚禁在了遗忘之塔的第十层。所有想要来救她的人,都被塔阁内设下的重重屏障所阻拦,横死在这不详的塔中。
权力可以让温柔的女子变成心狠手辣的毒妇,可以让正直的男人变成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手段狠辣地处理完自己碍事的妹妹和身为纹章之子的弟弟,又想办法剥夺了大祭司的权利,将月神赋予的神权压制在了世俗的王权下,这些年来大皇女维多利亚已经变得越来越疯狂。
对自己这个姐姐,她不会不了解。她早已不满足蛇族世代居于幽暗丛林的状态,她想要侵略,想要扩张,想要获得更大的疆域。与此同时,那个身为纹章之子的弟弟也是她的心头大患之一——没有在他剑技、法术大成之前将他杀死,维多利亚一定十分后悔。
正在她望着窗外失神的时候,阁楼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戎装的人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很失礼地直接越过了这位被囚禁的公主,将散落在阁楼内的书本打量了一遍,然后向后挥了挥手。另外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庞大的木柜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维多利亚殿下吩咐我们带给您的书。”那个侍卫一边说着,一边还感叹——都说维多利亚心狠手辣,甚至差点杀死自己的弟弟,然而对于这个胞妹却十分罕见地心存善意。她不但没有杀她,反而还怕她会闷,每个月都会派人给她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