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苍墨裳又喃喃地加了一句:“这天下间又有谁知晓,天道,也不是绝对的。”
她的声音很小,飘飘乎乎,不知道是说给箫竹听,还是临时有感而发。
箫竹静静地听苍墨裳说完,说实话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却隐隐听出一件事:他,似乎回不去了……
“我想问,”箫竹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好像有些喑哑,“我还能不能回去,回到我来的地方?”
“回去?”苍墨裳偏着脑袋看了看他的面瘫脸,笑了,“你还不懂吗?你和那个箫竹,就是天道的一个漏洞,现在,洞口已经填上,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吗?”
箫竹沉默了,久久不语。
风轻轻地拂过身旁那一片紫竹林,竹影摇曳。
箫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苍墨裳已经离开了。他半低着头,脑子里好像闪现出很多画面,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润湿他的唇瓣,咸咸的。
尽管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尽管已经预料到自己再也回不去,可是当这一个事实被赤.裸.裸地摆在自己面前,他却还是接受不了,原先所做好的那些心理准备全部土崩瓦解。
我回不去了……
泪水顺着脸颊到下巴,悄无声息地滑落,渗入他黑色的衣服,不见踪影。
一片阴影笼罩了他,箫竹缓缓抬头。
是许封阳。
他逆着光,箫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从他背后透出的光线十分刺眼,让自己的眼睛生疼。
许封阳慢慢地蹲下,伸出手将箫竹揽进怀里,一只手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部,他轻轻地在箫竹耳边说:“我在这。”
箫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空洞。他静静地被许封阳抱着,感觉到他身上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箫竹突然抬手紧紧地抱住许封阳,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间,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箫竹的手劲很大,许封阳却不在乎,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湿意,他微微一愣,随即释然。
哭出来就好了。
不远处的木屋里,一个相貌清秀的白衣女子,手里拿着一只香喷喷烤鸡很没有形象地大口啃着,时不时地瞄一眼竹荫下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撇撇嘴说:“嘁,真是两个笨蛋,”然后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感慨,“唔唔,小七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啊!”
第18章:想通了
等到箫竹完全平静下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苍墨裳已经把一整只烤鸡啃得只剩一架骨头了。
箫竹把头从许封阳的颈窝间抬起,脸上没有了一点泪水。也是,那些鼻涕眼泪都蹭在许封阳的衣服上了,箫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一点,他无法向许封阳解释自己为何突然情绪奔溃,他也不知从何解释,所以他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然而许封阳似乎并不在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箫竹从地上扶起,掸了掸他和自己的衣服,温和地笑笑,问:“已是午时了,你饿了吧?”
箫竹怔了一下,抬头看看天,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摸摸肚子也没有多少饥饿感,于是他摇了摇头。
刚才一不小心情绪失控,他的问题还没问完,也不知道苍墨裳跑哪去了。
箫竹抽出一直别在腰间的紫竹箫,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叶”二字,他还没有问苍墨裳关于这支箫的事,还有……
箫竹又看了眼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玄墨剑。他突然想起他之前的两个梦,在第一个梦里,那个沙场上的男人,就是用这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联系到那天他突如其来的心痛,还有苍墨裳的话,这么说来,那个梦,莫非就是自己前世临死之时!
箫竹恍然,这样的话,梦中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前世了!
等等!战场……玄墨剑……紫竹箫……还有岫玉簪!
他猛地抬头看着许封阳插在发间的簪子——那是自己在平安镇路边摊买来送给他的。箫竹感觉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脑海里闪过几副模糊的画面,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揉了揉脑袋,脑子里一片混乱。
许封阳一直在箫竹身边看着他一系列的举动,看他神情好像有些不对,许封阳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他问:“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箫竹点点头,他现在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许封阳,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只能借机先逃避一会儿。
于是,箫竹在许封阳的带领下来到了木屋的一间房前,许封阳站在门前没进去,他让箫竹自己休息他还有事。箫竹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现在的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顺手关上房门,许封阳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离开,听着里面箫竹的动静渐渐平息,确定他已经睡着了,看了看不远苍墨裳所在的房间,想了想最终还是向相反方向迈步离去。
文叶,我等你亲口告诉我。
箫竹是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说也奇怪,他原本并没有多少睡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想来应该是天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箫竹呆呆地望着床顶。他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很重要的梦,只是他却忘了梦里发生过什么。
喉咙里的干涸感将他飘远的神智拉了回来,箫竹想起身,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还睡着个人,自己的一只手被他握住,对方的另一只手还横在自己腰部牢牢地揽住,他呼出的热气吹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
箫竹坐起身看了看睡在床外侧的许封阳,如果自己想下床就得越过他。箫竹皱眉,舔舔嘴唇,嗯,干干的,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去找点水喝。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回去,又把许封阳的手从自己的腰拿开,轻轻地把一条腿跨过他的身体,又伸手越过他撑住床铺慢慢地移动身体。然而看着此刻在自己身下沉沉睡着的许封阳,鬼使神差一般,箫竹缓缓俯身,在许封阳嘴上亲了一口。
亲完箫竹就后悔了,不过看了看许封阳,还好,他似乎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箫竹暗自舒了口气,继续以龟速移动,越过许封阳小心翼翼地掀开幔帐下了床。
如果现在点着灯,就可以看到箫竹的脸红扑扑的,比东方红还红。
房间里一片漆黑,幸好箫竹现在的夜视能力不错,大概辨认出桌子的位置,他光着脚走了过去,桌子上却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箫竹打开门,屋外的月光洒进室内,朦朦胧胧,他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说做就做,箫竹踏出房间,轻轻地和上门,也不管自己还光着脚丫子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一边走,一边慢慢地欣赏这山间的夜景。
春末的山里,夜间气温很低,箫竹却不觉得有多冷,毕竟他有内功护体。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箫竹突然发现前面好像有个人,夜风拂过,白衣飘飘黑发飞扬,雪白的衣服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白光,半夜里乍一看见箫竹吓了一跳,不过看见那人的脸他却认出来了,那是苍墨裳。
箫竹慢慢地走了过去。
苍墨裳正在那凭栏望月感叹人生呢,忽然见不远处出现一个白影,泼墨般的长发披散着,慢悠悠地朝自己的方向“飘”了过来,近前定睛一看,那人脸色森冷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温度。好家伙,要是换个胆小的,大概会当场吓昏过去。
苍墨裳翻了翻白眼,问:“怎么?半夜睡不着心血来潮出来扮鬼吓唬我这个小女子?”
箫竹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亵衣,摸了摸披散着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额,刚才还觉得人家吓人,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我口渴。”箫竹解释了一下。他刚想问苍墨裳哪里有水就见她随手抄起一样东西扔向自己,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一看,是个酒瓶子。
“喝吧,别客气。”苍墨裳大方地摆摆手。
箫竹盯着手里的酒瓶,他的酒量并不好,不过现在实在是口渴,想了想他还是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很是舒服,唇齿间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赞叹一句:“好酒!”
苍墨裳得意地笑了,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那神情好像在说“快来夸我快来夸我!”,箫竹看着暗自好笑却不说话,不自觉地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来。
苍墨裳不知又从那里摸出另一瓶酒,和箫竹两人月下对饮。
漆黑的夜空挂着一弯弦月,零星点点。
苍墨裳仰头看着夜空,喝了一口酒,突然开口:“你想通了?”
箫竹翻身坐在木栏上,抬头数着那清冷的几颗星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他早就想通了,只是心里却一直不想接受。不过现在想想,这一切好像也没什么,虽然自己不能回去了,不过不是还有原主在呢吗,相信他一定会替自己好好地活着的,而自己,也要接替他的位置在这里过完这辈子,嗯,和许封阳一起。
苍墨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他的答案一样。她又喝了一口酒,说:“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此时的箫竹已经有些醉意了,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开口:“紫竹箫,玄墨剑,岫玉簪,这三样东西,是不是和我与他的前世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确实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苍墨裳看着箫竹坏坏地笑,“如果我说这是你俩的‘定情信物’你信不?”
箫竹却只是淡定地点点头,说:“我信。”
苍墨裳原本还以为箫竹会羞涩一下什么的,结果他居然这么淡定,她好奇:“哦?为什么?”
箫竹没有看她,语气平稳的说:“你没理由骗我,而且,就算你骗我,现在也无所谓了。”
“那你就不想知道这三样东西是怎么到你们手里的吗?”苍墨裳又问。
“呵,不是师傅大人您的功劳么。”箫竹用的是陈述句。
苍墨裳又翻了个白眼,得,敢情他全猜到了。
她的视线越过箫竹,突然笑道:“哟,你相公找你来了。”
箫竹呆愣愣的看了她一眼,已经迷糊了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循着苍墨裳的视线看过去,许封阳在不远处四下张望,好像有点着急的样子。
嗯?他手里的是啥?
大概是心有灵犀,许封阳忽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箫竹只觉得眼睛一花,许封阳就来到了他身边,而他也看清楚了,许封阳手里的,是他的鞋。
许封阳刚才睡着睡着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吓得他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下床一看箫竹的鞋还好好地摆着呢。许封阳知道箫竹起床不爱穿鞋的习惯,他以为箫竹半夜大概是饿了渴了或者想上茅厕了所以出去了,想到箫竹对这里也不熟,他急忙拎着鞋就出门去找老婆了,山里夜凉,箫竹就这么光着脚乱跑,要是不小心着凉迷路了那怎么办?
许封阳这也不是瞎操心,毕竟这里有苍墨裳这个猥琐的存在,啥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人了,却没想到他是在这和苍墨裳喝酒呢。
许封阳蹲下身帮箫竹把鞋子穿好,本想说他几句却看他脸上红彤彤的,眼神迷离,很明显已经是喝醉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许封阳扶着箫竹对苍墨裳说到:“师傅,文叶醉了,我先把他带回去,您老随意。”
苍墨裳醉眼朦胧地挥了挥手,想必也是有些醉意了。
许封阳转身抱起箫竹离开,待他俩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原本昏昏欲睡的苍墨裳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明,哪有一点喝醉酒的模样。她看了看两人离开的方向,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有点戏谑,有点邪恶,还有点猥琐。
第19章:坦诚
许封阳一路以公主抱的方式将箫竹抱回了两人的房里。过程中箫竹一直很安分,整个人缩在许封阳怀里一动不动,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把醉得晕晕乎乎的箫竹塞进被窝里,许封阳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看箫竹脸上的潮红就可以预料到明天他会有怎样可怜的宿醉了。
在心里将苍墨裳扎死千万遍,许封阳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不过还没等他将被子盖好呢,一旁的箫竹就凑了上来,或者说压了上来。
箫竹整个人趴在许封阳身上,抬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打了个酒嗝好像有些不确定的问到:“嗝,许……封阳?”
许封阳看着开始进入“醉酒模式”的箫竹,点点头:“是我。你喝醉了,睡吧。”
然而子曾经曰过,喝醉酒的人一般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果然,箫竹一听他的话,眨了眨眼,又把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嘴里嘟囔着:“我才没有喝醉呢……唔……封阳,我……嗝,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许封阳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抚着他的背部,另一只手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耐心地说到:“好好,你没醉。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箫竹用脸在许封阳身上蹭了蹭,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整理思绪。过了片刻,许封阳只听见他低沉喑哑的嗓音传来:“其实……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许封阳心中一动,却没有说什么。箫竹也不管许封阳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好像这么说不对……嗝,你师傅说……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唔……不过,我原本是生活在一个……嗝,一个叫‘21世纪’的地方……可是有一天啊,我咻~地一下,嗝……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了……”
“你师傅说,是时间到了……我不懂……她告诉我……嗝,说我和他是天道的一个洞,现在洞口填上了……一切回归原位,我本来就该是……嗝,现在这个样子……”箫竹说到这里顿了顿,“天道……天道……什么狗屁天道!嗝,耍老子好玩吗!”
许封阳轻抚着箫竹的背沉默不语,房间里没了声音,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箫竹才又接着说:“你师傅说……我回不去了,嗝,我难过啊……可是,想到你……我又不难过了……好奇怪,嘿嘿,或许你师傅说对了,这是我前世欠你的……你说,老子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
到最后,箫竹的声音几不可闻,许封阳却听得十分清楚。
文叶说……他喜欢自己!
许封阳一下子抱紧了箫竹,这是他第一次说喜欢自己,而他也终于和自己坦白了一切。
箫竹虽然没有说出全部,但是以许封阳的脑子也可以猜得七七八八了,他不知道那个“21世纪”是什么地方,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他知道,箫竹以后只会留在自己身边。
而且他说,他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许封阳心头暖洋洋的,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和往常温文尔雅的笑容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傻啦吧唧的。
箫竹说完就沉默了,许封阳自己傻乐了一会儿,没再听见箫竹说话,以为他睡着了,正想把他移到床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些,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而且,箫竹也开始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动,与此同时,许封阳感觉有个炙热的东西顶着自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