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嘲风把树汁塞回了安格斯手里，“你把树汁都给了我们，那你怎么跟你的精灵子民们交代呢？”
“他们都同意我这样做的，真的！在知道了新的栖息地是艾伦斯帮我们争取来的之后，现在所有的精灵都几乎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另一个神。”
“那也不行。”嘲风仍然不愿意接受，“艾伦斯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妈灵树可是你们千万年来的母亲啊，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也不想这样害你……我们最多留下一半。”
安格斯抿了下唇，决绝地得：“全部，你不用拒绝，这是留给艾伦斯的。”说着他就把树汁再次往嘲风手里一塞，之后就不由分说地掉头离开了。
嘲风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的。他轻轻晃了下那个小巧的瓶子，里面的液体随之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再回到屋里，果然见到艾伦斯已经抵不过困意睡下了，嘲风一时忍不住怜惜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把那有些乱的被子给整理好后，嘲风想了想，决定到凤和神祭司的房间去一趟。
敲过几下门之后，来开门的是神祭司。
“真神大人。”
嘲风点点头，就进了门。
凤正在喝水，拿酒杯装的水，边喝还边陶醉地微微摇头，好像他喝的是美酒或者香茗似的。
“你来了啊，坐。”一见到嘲风，凤就招呼他道，手里的杯子却不曾放下。
“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正常一点啊，喝个水也能把你给喝醉了。”嘲风每次见到他都情不自禁地想拆他的台。
被毒舌攻击了的人连连摇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是酒还是茶呢，都是会对皮肤造成损害的，唯有这水，洁净的水，才是完美皮肤的最佳保障啊。”凤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无比眷恋地望着他的酒杯，好像那里面真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似的。
“那你也不用做出一副这么恶心的样子来吧？”嘲风说着还打了个冷颤。
凤又喝了一口，咽下之后咂摸咂摸嘴，感叹一样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发现这个世界里的水是格外的好喝，还富含多种矿物元素，简直就是美容佳品啊。”
嘲风扬扬眉，“……你再这样我打你了啊。”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闹了。”看不下去了的神祭司阻止了这俩小孩儿的掐架。他坐到凤身边的椅子上，对嘲风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来是想问什么的。”
“哦？那你们就说说吧。”嘲风沉着的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急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这个世界，”凤终于放下了杯子，直望着嘲风说道：“你现在已经了解了吗？”
嘲风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的神只搞出来的，用来给一些骨头都要松了的老神渡劫所用。”
“没错，”凤说着眼尾一挑，紧接着又补充道：“每个上古之神来这里都是渡情劫的，渡劫成功之后便留于此地成为此间的真神，一千年一换。”
一千年？
“所以你是一千年前就来到这里了？而神祭司就是你的情劫？”
第78章：算计
“是这样没有错，但是你知道神祭司这个身份是由谁选择的吗？”凤问。
“不知道，不是说没人知道吗……难道是我们这些神？”嘲风猜测。
“算是你猜对了吧。事情的真相就是，神只的爱人接受神恩，自动成为神祭司，替真神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同时更是要承担起平衡这个世界的责任。直到一千年以后，新的神祭司诞生，他们才可以解脱。”
“那艾伦斯……”
凤点头，“艾伦斯就是现在的神祭司。”
竟然真的是这样！
凤继续说道：“我等了一千年，终于想尽办法得以让你以最快速度顺利渡过情劫，克洛宁他也可以由此摆脱了神祭司这一身份带来的重担，可谁想艾伦斯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克洛宁不放心他，这才一直不肯随我离开。”
嘲风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神祭司的名字是叫作克洛宁。
原来那次凤来提醒艾伦斯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凤的话让嘲风很是震惊，但最让他想不通的还是凤口中的那个时间，“为什么一定要等一千年？还有，之前的那一千年里，你又在哪里？”从来不曾听说过神祭司身边还有除了侍从以往的男人啊，难道说……嘲风没有继续深想，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些害怕追问下去。
可凤还是“无情”地回答了他：“因为真神一千年一换，在此期间他的爱人就必须承担起神祭司的责任，但是不论是真神还是神祭司都等同于我们世界里的修道之人，修道之人是不可以有爱人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这其实才是所谓情劫的真义吧。”
“那你就真的等了一千年？”嘲风完全不敢相信那个恣意妄为的凤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然呢？”凤苦涩地扯扯嘴角，“几千年前你父亲来这里的时候，不也是老老实实地等了一千年才真正修成正果的吗？”
闻言，嘲风恍然道：“怪不得我之前发现自己又多了个小妈，我还在想父亲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不爱蜈蚣不爱驴子了，竟然爱上个西方人！”
凤低呼一声，皱着眉头叫道：“你的关注点什么时候能稍微正常一点！”
两人说着就又绕回最开始的互损上去了。
神祭司克洛宁一言不发，只是含着淡淡的微笑坐在两人旁边，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安静地看他们笑闹。
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还有长达一千年的等待，难道真就像凤描述得那么简单吗？
变化莫测的未来，完全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爱人会怎样，不知自己会如何，更加不知爱人和自己会得到什么结果，这样的境况，真就像嘲风表现得那样轻松吗？
当然不可能。
克洛宁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回到了一千年前的那段岁月里。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跟艾伦斯差不多的青年，有志气，有抱负，好像什么都敢想，好像没有什么不敢做。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个男人很漂亮，比小姑娘都还要爱美，而他的确也很美。
那个男人很厉害，比他更敢想，比他更敢做，而他也的确什么都能够做到。
那个男人能变成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但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绝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鸟，还曾经带着他自由地翱翔于天地。
后来，那个男人说爱他，他挣扎犹豫了许久，还是狠不下心来说自己不爱他。
于是他们相爱了。
直到一年以后，那个男人为救自己竟然差点死去，他恨不得也随他去了。
所幸，那个男人最后还是醒了过来，谢天谢地。
可是那个男人在醒来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等我。
尔后，就是漫长的孤寂与等待。
他不明不白地就成了神祭司，不明不白地懂得了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与使命，也不明不白地就拥有了漫长的寿命，可是直到一个月以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究竟是因为着什么。
直到一个月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爱人还与自己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我不想来见你。”凤在一个月前来找他时这样说道，那时候他看到凤那一头永远都被保养得柔顺光滑的黑发甚至都失去了光泽，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让他的记忆褪了色。
“我怕来见了你，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一个人走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凤又补充说道，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扭头不看他，看那样子不像只骄傲的凤凰，倒像是笨拙的鸵鸟。
听到这句话克洛宁就笑了，看来他的记忆还好好的，记忆里的人也好好的，凤的头发真的只是单纯的缺乏营养罢了。
最苦难的岁月他们已经熬过去了。
可是嘲风呢？不管艾伦斯能不能被救回来，他们都不能厮守，不管是千年的寂寞还是永久的寂寞，对于千万年里只一心爱过一人的嘲风来说都是无比的残忍。
就算艾伦斯能平安无事，一千年的时间也实在太长，它带来的变数也太多，因为等得太久死了心而放弃的神只或者神祭司又不是没有，这些鲜血淋漓的先例就矗立在他们两个的面前。
恐惧，正如克洛宁所想，嘲风现在的心里只剩恐惧。
至于克洛宁猜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倒是完全没有想过，因为他根本就连想都不敢想。
很快，三人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嘲风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那该怎么救艾伦斯，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们知道。”凤回道，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异常淡然，好像他之前从来没有骗过嘲风一样。
嘲风苦笑，他就知道这家伙是在耍他。
“你不是说没有办法吗？”
“是啊，我的确是没有办法，因为有办法的的人不是我啊。”
“那是谁？”刚问出口嘲风就马上想到了一些事情，“吉恩？”
“没错，正是他。我之前教给吉恩凤凰重生也是为了这个。”
“吉恩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凤凰重生？”嘲风惊道。
凤点头，“是我算计了他，为的就是今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凤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让嘲风很是着急。
“是这样的，”凤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其实早在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通过通天镜知晓了今日的情况，为助艾伦斯能够早日接过神祭司的使命，也为了克洛宁能早一天卸下重任随我远行，我找到了吉恩，用尽自己一成的灵力传给了他凤凰重生。
“那时候的吉恩心计极深，戾气过重，我知道只要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他就一定会用我教他的东西的，因为在很多时候这会是最好用最直接的方法。果然，最后的结果不出我所料。但是我没有告诉他，凤凰重生对人类的身体是会造成相当大的损害的。
“毕竟是逆天之举，再活一次的代价就是身体各器官的加速老化，于是，短短几月的时间里他就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当时其实真的只是想顺便替你和艾伦斯报仇的，但是在前几天找到他时，我看到他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突然开始感到很后悔……可惜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嘲风叹口气，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把吉恩变成这样才可以？”这也太残忍了一些。
凤拿起手边的空酒杯，里面立即就出现了清澈的液体，他望着杯子，眼神放空，连眨了几下眼睛从缓缓开口，不答反问道：“你难道不记得艾伦斯所中的诅咒叫什么名字了吗？”
“爱人的呼吸？”
“对，爱人的呼吸只有一个解法，就是用爱人的呼吸来换他的呼吸。”
“那这跟凤凰重生又有什么关系？”
“爱人的呼吸只能交换一次，艾伦斯已经用他自己救了你了，本来是绝对不可能被救回的。不过在这一千年的时间里我也了解到一些当初设下诅咒的那个神祭司的事，我还在他的手记里发现了这样一句话：‘再生之人，命由天赐，奈何归根结底已为已死之人，其命可改，其命可易。’再加上交换呼吸的解咒之法，这意味着只要是死而复生的人，他的命就可以换给中了这种诅咒的所爱之人！”
嘲风眉头紧皱，显然相当不赞同，“那为什么不是我？我也可以先死一次的啊！”
“艾伦斯他就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啊，又怎么能让你……况且你是真神，怎么可以死呢？”凤也丝毫不让。
“可吉恩也是一条命啊！你怎么能杀了他！”再也压抑不住的怒火直冲头顶，嘲风愤怒地站起身来朝凤怒吼道，见对方竟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一气之下夺过了凤手里捧着的杯子，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银杯砸到了地上，顿时水花四溅，不止杯子未能幸免，就连地上铺的石块都裂了开来，嘲风看也没看就一把揪住了仍旧无动于衷的凤的衣领。
吉恩爱着艾伦斯，但这不该是他要死的理由啊！
克洛宁眼见不好连忙拉住嘲风，连声劝道：“嘲风，你别怪凤，他也只是为了……”
“为了我和艾伦斯是吗？我不会感激的，而且若是艾伦斯知道了是吉恩用命将他救回来的，你们觉得他会开心吗？不会！吉恩曾经犯下的罪都已经由艾伦斯亲手解决了，我现在完全没有理由再恨他。艾伦斯我会想办法救他的，我会……”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忽然再一次从这个硬汉的眼角流出。
完全语无伦次了的话印证了他的无能为力，他救不了艾伦斯。
“我是心甘情愿的。”恍惚间，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第79章：黯淡的明珠
下一刻，房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正是吉恩。
吉恩微笑着对嘲风说道：“别怪凤，他早已经把事情全都跟我说了，也愿意帮我恢复年轻的身体，是我自己执意要这样做而已。”
几句话就让嘲风完全愣住了，像是有人朝他兜头浇了盆凉水似的，浑身一个哆嗦。扭头看到凤居然也是没有半点想要反驳的样子，他失了魂似的慢慢放开了抓着凤的手，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吉恩还在笑，笑得好开心，他说：“我说过的，为了艾伦斯我什么都愿意做，这次没有演戏，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相信我的。”
“可你会死。”嘲风一字一顿。
“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嘲风，你要记住，你和艾伦斯都不欠我的，从始至终再到以后，你们都不欠我，因为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就算凤之前并没有算计我，就算我现在仍是那个身强体壮只会演戏的吉恩，我也愿意将我的命交给艾伦斯。”
“你并不需要为……”
吉恩打断了他：“什么需要不需要的，我愿意，这还不够吗？”
嘲风没有回答，就只是看着吉恩，吉恩也静静地回望着他。时间踩着笨重又沉稳的脚步缓缓走过，每一步都踏在了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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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风回到房间的时候，艾伦斯刚醒，正好奇地研究着他在桌上发现的一个绿色小瓶子，一见到嘲风就眉眼弯弯地笑问道：“嘲风，这是什么啊？”
嘲风接过瓶子，拔出瓶塞又递回到了艾伦斯手里，解释道：“这是妈灵树的树汁，给你的，喝了会好受一些。”
“妈灵树？”艾伦斯眨眨眼，“是安格斯来过了吗？”
“嗯。”嘲风应道。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我还以为能再见他一面呢……啊，不对，吉恩说会帮我解除诅咒的，我也答应了会相信他，那就是说我以后还会有机会跟安格斯见面的嘛。”
“会有机会的。”嘲风的心情明显还没能完全平复，在听到吉恩的名字的时候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自在，只能勉强应了声，很快就转移开了话题，“你困不困，我陪你睡一会儿？”
艾伦斯摇头，“我刚睡醒呢。”
“那我们就下去跟凤他们一起吃晚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