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因为泗水村离云水村的距离还是比较远，所以大家中午一般是不会回去吃饭的，要么带饭，要么家长给点钱吃食堂。不过食堂的饭菜不是特别好，一般疼孩子的都选择给小孩带午饭。
林阿婆托人家下次上县城帮忙带个不锈钢的饭盒回来，没饭盒这段时间就跟着许大爷吃饭。她本来还想给饭钱，许大爷虎着脸生气的拒绝了，这才罢了。
许沅知道自己给奶奶添了不少的麻烦，单看那一篮子鸡蛋他就觉得心疼得慌，那是奶奶攒了好久的。
泗水小学不算大，大门正对的铺沙操场过去是一栋砖砌的三层主教学楼，左边是一片小树林，右边有一栋小平房，是学校的食堂。教学楼后面有一排青瓦石屋，是给学校一些不在本村的老师住的，许大爷也住在那里。许沅一般是跟着许大爷在大门边守着，许大爷这里有很多书，他无聊会翻着看。
等到下课的空隙，孙逸舟就会飞奔过来跟他说几句话，要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就一直赖在他这里。这下他们班都知道孙逸舟有个乖巧可爱的弟弟，他还想法子把弟弟给带到学校了。下课的时候，很多人一窝蜂的就跟过来看孙老大传说中的弟弟。许沅觉得自己猴子似的被人观赏，好在孙逸舟不耐烦这些人，发脾气赶了几次，还差点打了起来。总算除了高一年级的雷施仁和同孙逸舟同年级的候天天，再没有什么人来烦许沅了。
许大爷很喜欢许沅，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孩子。他觉得许沅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小凳子上，乖乖的翻着书看。很少有小孩子能够有这样的定性，何况他还很懂事，不会闹脾气也不会吵着要吃的，自己给他点零食还会婉拒，拒绝不了会很诚恳的说谢谢。而且他的那些书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应该是很难读懂的，可是许沅好像看得很认真，问他认识字不认识，他笑着说孙逸舟教过他。
可是一个读一年级的小孩子能教到什么程度？但许沅偏偏是能看懂那些字，他还见过小孩读到一段皱着眉头，以为他不懂字，凑过去一问，结果许沅脱口而出说觉得那里写得有些牵强。许大爷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他估摸着这小娃恐怕长大以后会了不得。
放学的时候，孙逸舟会牵着许沅回家。学校外面是一条比较宽的土马路，一般会有不少的小贩在两边摆着摊子买些小孩喜欢的小玩意和吃食。孙逸舟给许沅买过一两次吃的，看他不怎么喜欢，又觉得两边人来人往灰尘太重东西不干净，就没再给买了。
许沅之所以想来泗水村就是打着这条街的主意。如果他没记错，过个几年，大概他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这边要修马路了。改整过后的街道两边会建起一些平房小铺子专门租给别人做生意。以前林阿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铺子都租出去了。她其实很愿意在这里租个铺子，又可以赚钱又能就近带孙子，好过她的小孙子总是要走那么远的路来上学，有时候天没亮就得起来，遇到下雨路还特别难走。林阿婆后来之所以生病也是因为一次大雨送许沅上学，在路上跌了一跤，头磕在石头上，腰腿也受了伤，躺了半年终究是留下了病根。
许沅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暗黄的脸色，怎么也坐不住，想来这里看看，想想办法能不能让奶奶提前租到铺子。他知道这里摆了固定小摊的人到后来村委都赔了钱，有些人没要钱，提出自己补足余款买了个铺子。这样很划算，如果奶奶想在这租铺子，应该尽早打算。
“小圈圈，你想吃那个吗？”孙逸舟见许沅一直盯着一家小摊，以为他想吃零食了。
许沅摇摇头，想了一会道：“舟舟哥，你说我婆婆要是也能在这里摆个摊子以后我上学是不是要方便很多啊？”
许沅叫孙逸舟“哥”还是他强烈要求的，对于孙逸舟的一些要求，只要不过分，许沅都会答应，虽然觉得自己叫个小孩做哥有点别扭。可是想着孙爸手里的大棒子，再想想小孩当初回来时消瘦的脸，那点别扭也变成了心疼，恨不得他有什么要求全说出来，自己一股脑儿的都应了才好。
“唔，方便是方便……可是这些摊子都是几块木头和布搭的小棚子，不好睡觉吧。你们晚上睡哪里？”孙逸舟看着周围简陋的小摊，才不想自己的小圈圈睡这样的地方呢。
“嘘，我前天听许爷爷说过两年这里要修小平房，到时候能赔给小摊子不少钱呢。要是奶奶能用小摊子换个小平房，以后咱们都住这里，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啦。”许沅凑近他耳朵边小声的说道。
小摊子小房子什么的孙逸舟不在意的，可是那个‘咱们都住这里’倒是让他眼前一亮，立刻高兴起来：“真的吗？那咱们跟阿婆说一下！”
晚上的时候许沅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自己不久也要上小学的事了。林阿婆果真皱着眉道：“太远了，平时还好，你和舟舟两个一起结伴上下学也没什么。下雨天可怎么办啊……要是以前泗水村的老房子还在就好了，和那些老本家租来用也行。可是都被扒了分给人家种地去了。”
“婆婆……”许沅咬着筷子盯着林阿婆道：“我听学校一个老师跟另一个老师说悄悄话，过两年学校外面要建马路修小平房租出去给人家做生意呢。现在外面的小摊子到时候可以换小平房的。”
“你听哪个老师说的？”林阿婆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要是这事是真的，她现在去弄个小摊是不是以后就方便得多？问题是还有别的人知道吗？而且这事到底靠谱不靠谱呢？
“我不认识那个老师……我就听她这么说的。她说要叫她叔爷也在这儿弄个小摊子。”许沅睁着眼瞎扯，也不怕奶奶去找什么老师问情况。一般谁会告诉你这么秘密的事情啊，而且学校外面的摊子还真有两三个是学校里的老师亲戚摆的，奶奶去一打听心里肯定信三分。加上自己说的偷听到的这些话，那就有七分了。
果真第二天林阿婆没有去地里干活，一大早就陪着孙子去了泗水村，在小学门外的那些小摊子转悠了一圈，打听了一下情况才慢慢的回去了。
许沅家的土地在村里来说算是很少的，而且他家又只有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所以林阿婆不担心地里的粮食，她摆小摊这段时间晚上还是要回家里睡觉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她可以回去侍弄一下地里，估摸着要放学的时候就提前赶回去摆摊。她也不指望摆摊能赚什么钱，许沅的父母都是意外事故去世的，那时候赔了一小笔费用，她一直存在银行里准备当做小孙子以后读书的费用。
学校外面的那些摊面是由村委固定地点划分的，林阿婆去问了情况，发现大家似乎对要休整的事情根本不知情，所以她跟其中一个摊主谈了谈，得知他想出售，就准备买下来。
购买小摊的钱不多，但是买下来要做什么却是一个难题。这个摊子前任主人是卖零食小玩具之类的，他把剩下的货物也顶给了林阿婆。继续卖完东西以后就要换货品了，因为林阿婆不能够上县城去进货。
最近奶奶变得忙碌起来了，因为又要顾着家里又要顾着那个小摊，许沅很想让她不要这样来回的跑，自己帮忙守摊子就行。那小摊就挨着校门口不远，位置比较好，前任摊主因为女儿生孩子了要去县里照顾，又加上女婿很孝顺，赚了钱想接他们去享福所以才把铺子给卖了的。因为位置离校门近，许大爷也可以帮忙照看，所以当许沅提出来的时候林阿婆迟疑了：“沅沅，你还不会算数呢，万一找错钱什么的怎么办？”而且如果大孩子欺负他怎么办呢？
“我会算，舟舟哥他们上课我有去听，我经常帮许大爷买东西他还夸我聪明呢，从来没让人找错钱。而且大爷在那里，我要是真算不来可以问他的。”许沅一脸自信的说道。
林阿婆考了他几回，发现小孙子是真的特别聪明，从分到角，然后到元，换算什么的竟然一次也没错，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放心不下，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看摊子怎么样也说不过去。林阿婆摆摊子的时候许沅就跟在她旁边帮忙。他乖巧又懂事，很快就赢得了周围的小贩的喜爱，连偶尔来买点东西的老师都对这个小娃娃印象特别的好。而且有个数学老师还发现这小孩子算数很厉害，他冷眼旁观，每次遇到许沅找钱都不会有错，还没有经过教育的小孩对数字这么敏感让他既吃惊又高兴。因为看许沅的年纪，过不了多久也该上小学了，到时候学校有这么聪明的学生老师肯定是高兴的。
“陈老师好。”这天林阿婆去上厕所的空隙，教数学的陈老师没事出来晃悠，看见小小的许沅正乖乖的守在自家小摊前，他踱步过去，许沅立刻站起来问好。这个老师上辈子对他的照顾还是很不少的，当他知道自己因为奶奶生病而休学一年之后还私底下无偿的帮他补过课。
“沅沅好，我要五颗这个糖果，然后在要六个这个，还有这个也要五个，一共多少钱？”陈老师笑眯眯的问道。
“这十个是一毛一个，这六个是两毛一个，一共两块二，给您算两块。”许沅扫了一眼他要的小零食，心里虽然有点奇怪老师怎么也爱吃小孩子爱吃的零食，但却很麻利的把东西给他装了起来。
陈老师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头，留下两块二毛钱拎着糖果满意的走了。嗯，这算数的速度可真够快的，是个好苗子。
因为小棚子很简陋不能睡人，所以下午学生走完收摊后，许沅才会跟着奶奶慢慢的走回家。孙逸舟一般放学只要不是到他做值日就会飞奔过来，在许沅家的小摊边挨着他写作业，直到和他一起收摊回家。
转眼林阿婆的小摊就摆了快一年多了，因为原来的货物卖完了，她开始拿自己做的一些炒花生，豌豆酥，芝麻饼来卖，东西都是前一天晚上做好的，很干净味道又好，很得小孩子们的喜欢。平时除了刮风下雨许沅不准她出来摆摊之外，农忙的时候她也试过一两次把摊子交给许大爷和许沅照顾，效果还不错。这一年下来除了货品的本钱买摊子的钱倒是挣了一大部分回来。
过不了多久，许沅也要开始上小学了。这时候泗水村里开始传出村委会要修学校这条马路建小平房的风声来。虽然还只是传言，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动作，但是林阿婆担心了一年多的心也放下来了。这样下去沅沅读小学可以不用跑那么远那么累了。
第 16 章
又是一年酷暑将尽，学校距离开学还有七八天了。孙逸舟的作业早早的就自觉做好，剩下雷施仁和候天天两个整天被家长关在屋里抓耳挠腮的补作业。秋老虎的威力还是很大的，所以许沅不想出去玩，孙逸舟就在家里陪着他。刚被孙老头拎回去吃了晌午饭不久，这小子又冒着毒辣的太阳巴巴的跑到许沅家里来了。
许沅正要睡午觉，林阿婆因为不用守摊子，所以正拿着竹篾在堂屋里编簸箕。盖在竹荫下的青瓦小屋在炎炎夏日比一般的屋子凉爽多了，但是仍旧有丝丝缕缕的热气随着日头的高升往屋里钻。
孙逸舟跟林阿婆打了招呼就直接钻进里屋，许沅正掀开衣服袒着雪白圆滚的小肚子眯眼睡觉，这么个造型他也很无奈，因为天太热了。
他眯着眼并没有睡着，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凉风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却见孙逸舟正盘腿坐在旁边给他扇扇子。
“你来了？”许沅翻个身嘟囔着，感觉身下的竹席都带着热气。孙逸舟今年都九岁了，现在爬上许沅家的床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原来那种翻身摔下去的笑话也再没有闹过。
“这么热？”孙逸舟伸手在许沅白皙的背脊上摸了一把，手上有点黏湿的汗意。
“唔？热死了……”许沅翻身转来睁眼看着他，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成分。阳光从头顶那斜斜的一片明瓦上透下来，照在孙逸舟的侧脸上。他的五官已经开始慢慢长开，越发的和许沅记忆中的少年的脸相重合。他眉峰渐渐变得凌厉，眼角有些向上微扬，脸部的轮廓也开始变得分明，脸上那点婴儿肥已经消失了，手脚更是拉长了一截。去年过年他爸又旧事重提，孙逸舟照样撒泼打滚不同意，美名其曰替他老子尽孝帮忙照顾爷爷奶奶。孙仲河看着妻子一边应允一边回头狠狠的瞪自己，顿觉头都大了一圈。祖宗哎！就孙逸舟那破孩子还能照顾爷爷奶奶？反着说还差不多！
孙逸舟笑着把许沅的上衣脱掉，拍拍他圆润的小屁股道：“热还穿着衣服？大家不都光着膀子么？你睡，我给你扇风。”
许沅挪了挪屁股，嘟囔了几句意思不明的话，大抵也就是又拍老子屁股之类的，然后在孙逸舟慢慢摇着扇子扇出的风中闭眼睡着了。
其实许沅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赤身露体，夏天尽管再热，他和雷施仁他们出去玩也不会像他们一样经常把短袖脱掉光着上身。可是孙逸舟要脱他衣服他是没法拒绝的，没办法，这个人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对他这么好，许沅估计哪天孙逸舟把自己卖了自己也不会反对。
将近傍晚的时候，热气虽然还没散，太阳却已经落山了。在家憋了一天的雷施仁和候天天两个拿着裤衩和澡盆跑到了许沅家。
许沅早就醒了，他正和孙逸舟盘着腿坐在自家大床上玩成语接龙。孙逸舟的语文成绩有点差，他得想办法帮他补上去。孙逸舟很是惊奇许沅竟然知道那么多的成语，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因为一般他看的书和课本之类的也会试着教许沅看。每次许沅都看得很认真，而且有些不用自己讲也能明白，他想可能是许沅记性好，能够记住那么多的成语吧。
雷施仁来叫许沅和孙逸舟去小溪河边洗澡，这两年溪河的水渐渐的变得浅了些，许沅也长高了一点。林阿婆反复的嘱咐了很多次不能去深水的地方，四个人才得以出门。
许沅果真还是没能学会游泳，孙逸舟在水里泡了两天就游得比鱼还欢快了，对此许沅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羡慕。他很喜欢水，可是却游不来泳。孙逸舟早把他羡慕的小眼神收入眼底了，他哄着许沅下了水，然后抱着他在水里走动，即便是这样许沅也高兴得两眼放光。这种全身都被泡在冰凉温和的水中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这次他们还是去常去的那个水段洗澡，那儿的水质清凉，而且只将将淹到许沅的肩膀。虽然水位不深，但是孙逸舟仍旧不敢放许沅一个人在水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一手扶着背，让许沅的腿缠在他的腰上，然后抱着他踩着水到了溪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许沅扶着石头半泡在水里，孙逸舟就在他周围游来游去。
雷施仁招呼孙逸舟比赛谁潜得远，他扭头看了看许沅道：“你和瘦猴儿两个去吧，我得看着圈圈。”许沅一个人在这儿，他觉得不安全。
“喂！孙逸舟你该不会真把咱许沅当媳妇儿养了吧？！”雷施仁见他一如既往的护犊子，不由得嘲笑道。孙逸舟以前说许沅是他媳妇的豪言壮语他可还记得的。候天天眼睛一眯，也想起来了，跟着雷施仁两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去！什么咱咱咱的！圈圈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出来的时候阿婆不是还说了不能让他一个人，万一出什么事你赔得起么你？！”孙逸舟黑着脸嚷道。
许沅靠着石头没说话，雷施仁这个玩笑已经开了很多次了，他完全不感冒。不过这时候他突然觉得下腹有些涨，一定是下午醒来阿婆浸在井水里的西瓜太甜啃多了。他对孙逸舟招招手说：“你们去潜水吧，我上去上个厕所，下午西瓜吃多了。”
“我抱你上去。”孙逸舟游过来抱着他朝岸上走去。尽管许沅一再表示自己能走上去，水淹不到，但还是被一路抱回了岸上。他不像其他三个遛鸟游泳，身上还是穿着一条小四角短裤。对孙逸舟挥挥手，叫他去潜水，然后许沅钻进了草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