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犀勾了勾嘴角，用一种透露着并不相信这一情绪的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声是吗，之后就举起酒杯，做出一个先干为敬的动作，将其中的酒喝进了肚子。
“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和这新楼的一国之主一起对着月色共饮一杯呢。”
柳洛泱自然是听出了林犀话语里的意思，他想和他单独谈一谈。
至于安全问题，柳洛泱并不担心，先不说自己的内力本就高过林犀，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上，对方都不害怕，那么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是自然，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那么就请在场各位自便。”
说完便站起了身，稳健的迈着步子走出了正殿，而林犀自然也是跟在了身后，只是在柳洛泱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皇上，您一个人……”
“你们下去吧，不要来打扰。”
柳洛泱来到曾经囚禁了莫笙的地方，这才挥退了四下，而林犀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石凳，随意的擦拭了两下，便坐了下来。
“林犀，没想到你居然成了庆国的王。”
林犀看着柳洛泱阴晴不定的表情，一种开心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洛泱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林犀并没有准备等柳洛泱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问了。
“你喜欢莫笙吗？”
这个问题一出，柳洛泱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但是林犀并不会以为那一瞬间的失神是他的错觉。
“呵，你知道我恨他，怎么会喜欢他。”
林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洛泱哥你为什么恨他？”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因为他害死了夕颜，害死了我父皇，还害死了全村人。你难道不恨他？”
当林犀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柳洛泱就有些激动了，但是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询问这个问题的林犀才更奇怪不是么。
在他的理解中，林犀和他一样，应该是恨莫笙的，因为他害死了夕颜。
“这样啊，那如果我说，是我杀了夕颜，是我将村子的位置告诉了柳瀚，你是不是就要恨我了？”
“你说……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打的措手不及的柳洛泱，根本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林犀说的话中的真实含义，仿佛大脑瞬间清空了一般，什么都无法理解。
“我说啊，夕颜是我杀的，村子也是我毁的，所以一切都和莫笙没有关系哦。莫笙他只是喜欢你，所以才什么都不解释，啊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杀了夕颜的原因？”
“……”
柳洛泱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他只觉得整个大脑中都是嗡嗡嗡的响声，心脏飞速的跳动着，无法平静。
“因为啊，莫笙居然送给夕颜一个好棒好棒的东西哦，我去问夕颜要，那个死女人居然不给我。”
林犀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衣襟，露出了自己的胸口。
柳洛泱本来僵硬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林犀的胸口，一颗狼牙镶嵌在里面，周围的肉都已经腐烂了，但是林犀就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一脸享受的抚摸着自己的胸膛。
“知道吗，这颗牙可是莫笙给夕颜的，不过好像是想让夕颜给你的，不过那个女人居然自己私吞了，我自然就要抢过来。这颗牙可是很宝贵的，莫笙一共只有四颗，只要将自己的血浇在上面，就可以让莫笙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你……”
“所以啊，我就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身体，这样莫笙就永远都不能忽视我的存在了。”
“你真是……变态。”
柳洛泱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词语还能如何形容眼前这个让他完全不认识的林犀，而心中那一角的崩塌，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自己都完全的误会了莫笙。
这个时候，和莫笙在一起的一切，才一幕一幕的出现在柳洛泱的眼前。
一直以来宠爱着自己的莫笙，自己受了委屈安慰自己的莫笙，任由自己打骂从不还手的莫笙，威风凛凛的莫笙，百依百顺的莫笙……
最后出现的，就是在那个小房间中，完全遗忘了自己的莫笙。
“哈哈哈，你哭了啊。”
林犀突然笑了起来，柳洛泱却僵硬着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真的哭了。
柳洛泱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却再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呜咽声也慢慢的溢了出来。
“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啊，从一开始就是庆国的皇子，只是被送给你们当了质子。还有，我爹就是柳瀚，不过我并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叫你一声表哥吧。”
林犀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脸上的笑容却从一开始的欢快，慢慢的演变成了嘲讽，最后带上了一丝嗜血和残忍，通俗的来说，就是变态一般的笑容。
“我知道你对莫笙做的一切，我也知道你在毁灭他对你的爱，只是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是我的情敌啊。”
“如果莫笙不喜欢你的话，我怎么会做这些事，如果莫笙不喜欢你，他就会喜欢我了。”
柳洛泱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只要张开口，就是隐藏不住的哽咽。
“莫笙他现在一定知道我在这里啊，你看，这颗牙在动呢。”
狼牙确实在动，在那有些腐烂的胸口一跳一跳的，仿佛就要跳出林犀的胸口了。
柳洛泱告诉自己不能看，但是眼睛却不知为何无法控制的看上了那颗狼牙。
“林犀，我不会喜欢你的。”
一个声音突然从林犀的身后传来，林犀和柳洛泱都猛然抬起了头，异口同声道：“莫笙！”
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的显现出来，正是莫笙。
而莫笙的身后，自然是跟着祁霖的。
“卧槽……我就说什么味儿，我说啊，你这样对待我的牙，合适吗。”
莫笙一脸厌恶的撇了撇嘴，上前一把抓住林犀的肩膀，丝毫不顾林犀的惨叫声，将那颗牙挖了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祁霖则是小心翼翼的蹲下了身体，捡起了那颗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的牙齿，轻巧的擦干净了上面的血污和泥土，从胸口掏出一方白帕，将那颗牙像是易碎品一样小心的包裹起来放在了怀里。
“霖儿你别这样……我给你个新的就是了。”
莫笙脸色有些不好，看着祁霖将那东西收进了怀里。
听到这话的祁霖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就要这个。”
莫笙这下知道祁霖有些不开心了，讨好的笑了笑道：“好好好，就这个，就这个。”
林犀则是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胸口，抬起头微笑道：“莫笙，你看，我就说总有一天你还会来找我的。”
莫笙皱了皱眉，并没有再说什么话。
在他看来，林犀只是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虽然有些变态，但那也是环境的错。
“莫笙，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还有那个人？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什么都不能给你啊，我可以给你我的国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喜欢我好不好……”
说到后来，林犀竟然是哭了。
莫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伸出手揉了揉林犀的头顶道：“抱歉啊，我只爱他一个，不能喜欢你了。他虽然没有什么帝国，但是他给了我最需要的东西。”
“你需要什么，我也能给你！为什么不找我！”
林犀哭叫着，眼睛红的像是一只兔子，莫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只有他能给我，你没有。”
“咚！”
一声闷响，林犀倒在了地上，莫笙抽搐着嘴角看着一边面无表情的祁霖，收起了手站在原地。
“莫笙……”
柳洛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中有着莫笙以前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过的温柔，思念，还有恳求。
只可惜，莫笙已经不记得他了。
“哟，你哪位？”
莫笙站直了身体，一边思考着如何处理林犀，一边随口回答道。
但是这一回答，却让柳洛泱呆在了原地。
莫笙不认识他了，即使不是那种野兽一般的莫笙，也已经不认识他了。
“莫笙……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柳洛泱啊……”
柳洛泱的声音颤抖着，但是却没能震动莫笙的心。
“哦，你就是那个把我抓起来，然后将我第一楼赶尽杀绝的柳洛泱？”
莫笙脸上本来轻松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具有杀气，柳洛泱却是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反驳。
没错，莫笙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这样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在莫笙脸上看到过的。这样的莫笙让他感到害怕，却不知为何，更多的是悲伤。
“莫笙……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莫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奇怪道：“什么重新开始？我来是想和你说，你最好不要再动第一楼，否则，我会取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说完，莫笙就和祁霖离开了，林犀依旧倒在地上，而柳洛泱呢，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莫笙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当朝阳缓缓升起的时候，柳洛泱突然开口了。
“你已经拿走了啊……我最重要的东西……”
62.离别终曲（上）
喧闹的街道上不断有小孩子互相追逐着跑过，再看周围的大人们，几乎都是两人一对出来的。
没错，今天是七夕，是莫笙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有情人的七夕节。
不过莫笙知道，这将是他的最后一个七夕。
“阿笙，你还没好吗？”
祁霖站在门外，准备推门而入，却被莫笙阻止了。
“啊，再等一下，很快。”
莫笙尽量用愉快的语气回答，但是脸上却并不是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有些变的透明的双手，莫笙只能无奈的叹息。
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要消失了。
不是死亡，却比死亡更加让人感到恐惧。死亡之后，也许还有机会重生，但是消失了，就真的不再存在了。
莫笙快速的戴上前段时间找人制作的黑色手套，转过身在铜镜中照了照，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地方会被看出破绽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快走吧，白康他们等了好久了。”
祁霖二话不说拉过莫笙的手，就往外跑去，只是这瞬间，他突然转过头道：“阿笙，你的手好凉。”
“啊哈，对啊，所以我才戴手套，可能是之前经脉受损所以我四肢比较冰凉。”
这确实是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借口，所以祁霖也就没有再怀疑，只是莫笙知道，他的手这么冷并不是因为那次受伤。
“对了，阿笙还没有过过七夕吧？”
“……没有啊。”
莫笙看着周围跑来跑去的小孩，很想大吼一句，所以说这种情侣过的节日，这些小孩子出来凑什么热闹啊！
“阿笙，你怎么不高兴？”
祁霖看出了莫笙有些不开心的心情，以为是莫笙不愿意和自己出来过节，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拉着莫笙的手。
不过莫笙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松手的时候，莫笙就反手紧紧握住了祁霖。
“你又在乱想了，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小孩好烦啊……”
“阿笙你不喜欢小孩子嘛？”
莫笙歪过头想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这么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有点烦啊，而且好吵，一天还这么麻烦……好吧就是不喜欢……”
莫笙本来还想想很多词语来形容淘气的小孩子，并表现出自己并不是不喜欢小孩，但是当他真的去形容了小孩子之后，就发现自己还真的就是不喜欢。
祁霖看到莫笙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说了不喜欢三个字，不由的低声笑了起来，右手放在了嘴的前面，眼角都笑弯了。
“笑什么……”
莫笙有些红了脸，撇了撇嘴不满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不喜欢小孩子真是太好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生不了啊。”
莫笙听着祁霖故作轻松的回答，有些答不上话了。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中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说：“你不会生孩子，真是太好了。”
对于莫笙来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和男人在一起会没有后代这件事情，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下，男男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在他的世界，这种事情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在这个世界会如何。
而祁霖的话也让他有了一丝顿悟的感觉，这才提醒了他，这个世界两个男人是不会有孩子的。
只是现在的莫笙觉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如果他消失了，祁霖就会慢慢的忘记他，不会因为还有一个孩子而无妨忘记他，陷入痛苦之中。
“阿笙，你看那个！”
莫笙顺着祁霖突然指的方向转过了头，发现什么都没有。
当他再转过头的时候，就发现祁霖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真是……”
莫笙的笑声充满了无奈，却又带着宠溺。
看着戴上了面具东跑西窜的祁霖，莫笙只觉得一阵好笑。
真的是和个孩子一样。这样的捉迷藏游戏对于莫笙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不过莫笙并没有准备打扰祁霖的兴致，于是装模作样的四处找了起来。
看着祁霖每次和自己擦肩而过时面具下的窃笑，莫笙就觉得自己有些阴郁的心情也阳光起来了。
“抓到你了！”
莫笙趁着祁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在看小摊上的东西的时候，突然从后面环抱住了他。
“啊！”
祁霖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得叫了一声，但是围绕在自己周围熟悉的气息让他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往后打去的手肘，脸上的红晕被面具遮挡了起来。
耳朵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红了。
“小笨蛋，你觉得戴个面具我就看不到你了？”
“……哼。”
祁霖不情愿的摘下了面具，转过身把面具歪歪扭扭的绑在了莫笙的头上。
“你戴着，不许拿掉！”
“……哦。”
被遮住了一只眼睛的莫笙，用一只眼睛看着祁霖，滑稽的样子让祁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轻巧的一个闪身就从莫笙的怀里跑开了，站在路中间挥手扮着鬼脸。
莫笙想要调整一下遮挡了视线的面具，不过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面具，就被祁霖一巴掌拍在了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不许动！”
“……我弄好一点。”
“不行！”
看着有些无赖的祁霖，莫笙只好点头答应着，只是他的心里却越发的悲伤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祁霖狠狠的拍打他的那一下，他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
看来自己就连感觉都开始消失了。
“阿笙，你说牛郎和织女是不是很可怜，他们每年只有在七夕这一天才能够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