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公公搀着国师缓缓走上岸,鲁国公世子把木板拖上来拴在一颗矮树上。
景王和凌王看到他们来,也不打了,纷纷变回人形。
“皇叔,看到发条老鼠了吗?”景王窜过去问国师。
国师没理他,仔细地观察着四周,“你们怎么到这里的?”
凌王挠了挠头,“我俩正睡着呢,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片金光,睁开眼的时候就在海滩上了。”
景王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毛球,跳到皇上身边,想跟苏誉打听老鼠的事,就看到两人腻腻歪歪地搂在一起,赶紧抬手捂住儿子的眼睛。
背对着景王的苏誉看不到,皇帝陛下却把景王脸上的神情看得分明,冲他得意地勾唇一笑。
景王撇嘴,出海救父皇还带着宠妃,昏君!
“你可识得这个岛?”国师问晾干了尾巴变出双腿的鲛人。
海珠四下看了看,骤然变了脸色,“这里……”离他们所站之处不远,乃是一片杂乱的礁石,其中有几块十分高大。丈许高的礁石之上,两只金色的大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对视上她的目光,却又迅速地背过身去。
听到鲛人的惊呼,众人顺着鲛人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两个背对着他们的金色毛球,没有任何杂质的金色皮毛,只有一只耳朵是白色的。一个白在左耳,一个是右耳。
两只大猫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白色的两个耳朵交叠在一起,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只大胖猫。
“二十一怎么也来了?”
“完了完了,咱们先回去,让五哥来应付吧。”
“哼,五哥顶什么用,把老九叫来。”
“对对,叫老九,快走!”
“六哥、七哥!”凌王殿下在两只大猫逃走之前便出声叫住了他们。
两只大猫刚刚抬起的爪子顿时僵硬了,缓缓地一齐回头,一模一样的两张猫脸。
“左耳白的是父皇,右耳白的是七叔。”皇帝陛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毛茸茸的背影,淡淡地对苏誉说道。
苏誉看向那个左耳白的大金猫,吞了吞口水,这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与皇帝陛下静静地对视片刻,倏然跳下礁石,在空中化为人形,稳稳地落在地上,一身金色的长袍,一张俊脸与皇帝陛下有八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更加成熟沧桑,气势惊人,不怒而威。
“参见太上皇,见过昊王殿下。”汪公公激动不已地跪倒在地。
鲁国公世子愣怔了一下,跟着跪下行礼。
七叔昊王也跳下来,笑眯眯地摆摆手,长相与太上皇别无二致,只是那有些痞气的笑容与不苟言笑的太上皇有着明显的区别。
“哼!”太上皇负手而立,扫了一圈慢慢聚拢到他面前的众人,笑嘻嘻的凌王,头上顶着个毛球动来动去的景王,冷眼瞪着他手里还抱着个男人的皇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
呼凌王脑袋一巴掌,“兄长失散过年,还笑得出来!”
呼景王脑袋一巴掌,“不孝子,现在才来找父皇!”
呼皇上脑袋一巴掌,“逆子,怎么抱着个男人!”
皇帝陛下抬起头,“这是朕的皇后!”
呼苏誉脑袋一巴掌,“看见父皇怎么不行礼!”
苏誉顿时被打得一趔趄,抬头,就看到一脸煞气的太上皇已经转头看向国师。
太上皇静静地看着国师,抬手……缓缓落到那雪白的发顶:“哥的宝贝二十一呀,都长这么大了!”
国师冷冷地看着太上皇,抬手,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清冷悦耳的身影响彻云霄,“还有脸说!”
为什么切断血脉联系!
为什么不救一个血契奴!
为什么不让鲛人递个消息!
苏誉目瞪口呆地看着威严的太上皇被国师狠狠地修理,并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昊王殿下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附和,“就是,我当时就劝六哥别欺负鲛人,他偏不听。”
国师含着杀气的美目冷冷地瞪过来,“还有你!”
“嗷!二十一,哥错了,哥错了,别打头别打头,哎哎!”昊王殿下如愿以偿地被弟弟揍了一顿。
皇家别开生面的见面方式让苏誉大开眼界,拜这一巴掌所赐,头回见公公……的紧张心情,都被拍到了九霄云外。
苏誉把身上的外袍还给皇上,“我就下摆湿了,晾一会儿就好,你身上还有伤,别冻着。”
皇帝陛下微微蹙眉,“朕好着呢。”说什么他身上有伤,蠢奴这是在怀疑朕保护他的能力吗?
“这岛上也不冷,我穿着热。”苏誉见猫大爷不乐意,只得这么说。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把衣服穿上,真是的,这么任性的蠢奴,也就朕会这么惯着了。
被修理过的太上皇整了整衣襟,重新恢复了不怒而威的姿态,看了看苏誉,冷声问皇上,“你母后呢?”
“在宫里。”皇帝陛下面无表情道。
“怎么娶个男人?”太上皇看了看苏誉,模样清秀,人看着也老实,还算顺眼,但是不能下崽。
“我乐意。”皇帝陛下简短有力地答道。
“逆子!”太上皇深吸了口气,“多年未见,你就这么跟朕说话!”
“太上皇,您该称寡人。”汪公公及时提醒道。
“……狗东西,用你说!”太上皇呼了汪公公一巴掌,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苏誉看了看太上皇,又看了看皇上,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皇帝陛下紧绷的拳头,将那修长的手指慢慢掰开,将自己的手塞进去,反掌握住,“皇上跟太上皇还真像。”
皇帝陛下怔了一下,慢慢回握住,哼了一声,“谁像他!”
父子两个明明十分思念对方,却一个比一个嘴硬,苏誉忍笑,不再多说,说多了猫大爷该生气了。
太上皇在前面引路,昊王笑眯眯地在国师身边陪小心,众人跟着走进海滩后面的树林。
“你们也看到那个东西了?”昊王听凌王提及那个像是睚眦的怪物,叹了口气,“此物不除,我们怕是永远都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景王错窜过去问自家父王。
太子殿下趴在景王头顶,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
“这是你的种?”昊王瞧了瞧景王头顶的毛球,抬手抱下来揉了揉,“孙子,叫爷爷!”
太上皇回头,一把抢走小猫,“这是寡人的孙子。”
“行,行,你孙子。”七叔撇嘴。
太上皇哼了一声,把小毛球举起来与自己平视,“叫皇爷爷。”
“咪……”太子殿下甩了甩尾巴,不明所以。
岛屿不算大,也不小,大约有五百亩地的样子,中央是一座小山。穿过一片树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绿莹莹的像是上好的羊毛毯,一直蔓延到山腰,山腰之上,便又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半山处搭着个茅草棚,两个身材伟岸的男子正在那里生火做饭,确切的说,是一个在生火做饭,一个坐在一边看着。
穿着黑黄色长袍的男子腿上放着一片树皮,手中握着个烧黑的树枝,在上面写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看,正是五伯忠王,“老六和老七怎么去那么久?”
生火的男子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与肃王不同的是,这衣袍黑色多白色少,乃是九叔勇王。勇王把鱼架在火上,添了把柴,抬头看了看兄长,意识到他在问自己问题,挠了挠头,“哦。”
忠王叹了口气,“哦什么哦,你去看看,叫他俩……”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远远地看到一行人从林间走出,除了两个弟弟,还有一群年轻人以及……抬手揉了揉眼睛,白衣白发,俊美无双,二十一!
“老九……”忠王站起来,推了弟弟一把。
“嗯?”勇王不明所以。
“你说我跟二十一讲讲咱们过得有多惨,他能不能不打我?”忠王心酸地问,汗毛倒竖地看着宛如谪仙一般的国师渐渐走近。
“不能!”呆呆的九王爷还没开口,清悦如天籁的嗓音便代为回答,随之而来的,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结结实实地呼在了忠王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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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弟弟宠坏了血泪只能自己吞篇
小时候,因为国师与兄长们年纪差太远
五哥:二十一,哥给你讲故事吧
小白猫:(抬爪,呼脸)
六哥:二十一,哥带你去上朝吧
小白猫:(抬爪,呼脸)
七哥:二十一,哥带你去捞鱼吧
小白猫:(抬爪,呼脸)
九哥:二十一,那个……(不知道说什么)
小白猫:(抬爪,呼脸)
哥哥们:(⊙w⊙)好可爱,再来一爪子
若干年后
大白猫:(抬爪,拍飞)
哥哥们:QAQ
第一百一十九章:鱼汤
太上皇和昊王看到兄长被打,一致地停在了三丈之外,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勇王愣愣地举着一串烤鱼,眼睁睁地看着国师连打了五哥好几下,然后杀气腾腾地望过来,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二十一……”说了这么三个字,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弟弟憨憨地笑。
国师静静地看了勇王片刻,垂眸,似是叹了口气,而后,抬手呼了他一巴掌,“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不挨揍!”
昊王闷笑,低声嘟哝道:“他可不是装的。”
皮糙肉厚的九王爷被弟弟打了依旧很高兴,摸了摸被呼的脑袋,举着手里的鱼串递到国师面前,“饿了吧,吃鱼。”
国师嫌弃地看着一眼那黑黑黄黄的烤鱼,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太上皇见状,走过去,呼了勇王一巴掌,“怎么又把鱼烤糊了!”
挂在皇爷爷身上的太子殿下闻到了鱼的香味,顿时咪咪叫了起来。
从昨晚皇上受伤到早上翻船,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吃一点东西,大人们还能撑着,小孩子却已经受不住了。
“咪,咪呜!”金色的小猫在太上皇的肩头来回踱步。
“这孩子怎么了?”太上皇把小毛球揪下来,蹙眉看着。
“想撒尿了吧?”昊王凑过来瞧了瞧。
兄弟俩面面相觑,把孙子放到地上,小猫丝毫没有撒尿的趋势,跌跌撞撞地跑到苏誉脚边,扒着他的衣摆,仰着脑袋叫个不停。
苏誉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捧在手心里,就见小毛球一边叫着一边不停地舔嘴巴,“这孩子是饿急了。”
勇王赶紧把鱼串递过来,“给他吃。”
小毛球闻到香味,就要伸爪去抅,苏誉摇了摇头,安抚地摸了摸那金色的毛毛,“太子还小,吃不得这个。”
“咪呜……”太子叫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趴在苏誉掌心可怜兮兮地舔着他的指尖。
“得弄个锅来,炖点鱼汤。”苏誉心疼不已,求助地看向皇上。
皇帝陛下对于蠢奴依赖的目光很是受用,转而看向太上皇,“有锅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你会炖?”
父子两个冷冷地对视。
“启禀太上皇,太子殿下的鱼汤,一直都是贤妃娘娘亲手炖的。”汪公公赶紧出来圆场。
“是么……”太上皇不再理会惹人厌的儿子,同几个皇叔和皇伯父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誉。
苏誉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锅……在哪里?”
“老九,快去搬锅!”昊王拍了九皇叔一下。
“哦!”勇王应了一声,转身快步朝山坡上跑去,很快又跑了回来,“七哥,锅是嵌在石壁上的,拿不动。”
苏誉:“……”
昊王干笑两声,“我给忘了。”
半山腰处有个石洞,天气不好的时候,几个猫大爷就住在这里,至于天气好的时候,随便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就能睡上一整天。
石洞看起来挺宽敞,里面并不如想象的那般通透,怪石嶙峋,进洞不远有个石头雕的灶台。这灶台和锅是一体的,乃是用整块石头雕成,灶膛、灰炉、风箱,一样不少,石锅雕得光滑圆润,上面还有不知什么草茎编的锅盖,虽然编的歪歪扭扭不怎么好看,但丝毫不能这样这灶台雕工的精湛。
“真是好手艺。”苏誉摸了摸那神奇的灶台,禁不住叹道。
忠王殿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不得台面的手艺,见笑了。”
苏誉惊讶地看过去,这灶台竟然是忠王雕的?再看其他猫大爷的神情,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太上皇看着兄长的神奇甚至还有些嫌弃。想来也是,一个尊贵的王爷擅长的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不是征战杀敌、朝堂倾轧,而是这般……实用的技艺,是有些没法说。
灶台上放着个石头雕的罐子,里面盛了不少白色粉末,苏誉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海盐,解开锅盖,石锅里也结了一层白色的盐垢。顿时了然,海岛上没有调料,这个锅估计是用来煮盐的。
厚道的九皇叔搬来了一桶清水,递给他一个石瓢,苏誉撸起袖子,麻利地刷锅。
景王不知何时已经蹿了出去,等苏誉刷好了锅,他已经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海鱼回来了。
上次皇帝陛下赏给苏誉一把去鳞刀之后,就热衷于送他各种漂亮的刀具,如今,去鳞刀,杀鱼刀,切菜刀,三把嵌满了宝石的精致小刀还都牢牢地挂在苏誉的腰间,穿成一串,很是好看。
取下刀具,苏誉蹲在洞口的水桶边,就着一块石头当砧板,接过景王递过来的鱼,迅速拍晕,开膛破肚,去鳞抠塞,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阻滞。一条肥美的海鱼,很快就收拾得剩下白嫩的鱼肉,因为是给孩子吃的,不能有一点鱼刺,苏誉干脆剁了鱼头,小刀在指尖灵活地翻转,在鱼身上快速地剔骨去刺,手法快得近乎成了一道虚影,而后,骤然收手,将看似还是一整条的鱼丢进清水桶里,原本完整的鱼顿时如白牡丹盛开一般散开。
待连杀了五条鱼,苏誉倒出涮鱼水站起身,才发现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后。
因为洞口狭窄,站不下这许多人,多数人都变成了猫,蹲坐在石头上,几双琉璃一样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大猫们虽然在荒岛上生活许久,可能是因为不缺鱼吃,而且无忧无虑,皮毛长得油光水滑,苏誉看着一大堆的毛球顿时有些心痒痒。但想到这些都是长辈,只能克制地干咳一声。
“侄媳妇这刀法,简直出神入化。”五伯感叹道。
九叔因为要帮苏誉提水,没有变成猫,高高壮壮的大块头也跟一群毛球蹲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跟着五哥点点头。
右耳白的昊王用尾巴戳了戳身边的兄长,“这儿挺不错。”
左耳白的金色太上皇哼了一声,“勉强能入眼。”
昊王斜眼看他,撇了撇嘴,抬爪拍了拍头顶的小毛球,“小子好口服。”
“咪呜!”蹲在爷爷头顶的太子殿下,也不知听懂没有,便跟着附和。
“让孙子爬到头顶,成何体统?”太上皇看着在与大金猫脑袋近乎融为一体的小毛球,忍不住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