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俊只好中午饭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赶过去,连公司的工牌都忘了摘了。刚一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上次打林梦溪主意的那个蔡总。
他想假装没看见,蔡总却不打算放过他,侧步上前挡住他的路,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你也是出身大公司的人啊,年少有为啊。”
孙明俊打着哈哈,“蔡总见笑。”
“你跟林梦溪到底什么关系,她怎么会看上你?”蔡总直截了当地问。
孙明俊一时间心念电转。这个蔡总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样的问题已经可以当做威胁了。但如果他就这么屈服了,自己都会鄙视自己。更何况,若是让这个人再去纠缠林梦溪,林梦溪要怎么办呢?他自己的状态已经这样糟糕了,就不要再连累林梦溪了吧?这样想着,孙明俊故作轻蔑地笑笑,说,“你刚才也说我年轻有为不是么?她为什么不能看上我?”
这样说就等于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蔡总却也不在意,开口道,“出个价吧。”
“什么?”孙明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以后别在她面前出现。”
孙明俊却只有呵呵了,“别以为你有钱就什么都能办到了,我在这里工作怎么可能完全不见林梦溪?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打算放弃她。”
蔡总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孙明俊长舒一口气,继续走向他在这里开发网站的办公室。
又过了两天,孙大姐的家的小宝出院了。孙明俊接她们回了住处,当然还是严教授安排的住处。孙母问他,“你跟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孙明俊叹了口气,不说话。
“要不然就算了,我看你跟她在一起,挺受委屈的。”孙母心疼地说。
孙明俊不想提起严教授那层利害关系,但这又是完全回避不了的问题,也只能先打着马虎眼,说自己再考虑考虑。
“那你还回去住么?”孙母又问。
孙明俊不愿意见严微微,又不能跟母亲姐姐几个女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住,现在连医院都蹭不了了,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他说,“妈,你别担心,我先去朋友家住两天。”
他的朋友,除了雷展鹏再没有别人了。
雷展鹏这些天过得悠哉悠哉,对孙明俊的事情已经不怎么上心了。他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打探好,该布下的陷阱全都布下去了,只等着孙明俊去踩。可是没想到在触动那些个连环扣之前,鱼儿却主动咬了钩。
“好久不见啊,你最近跑哪儿去了?”雷展鹏明知故问。
孙明俊顿了顿,回道,“真是一言难尽。其实我今天打电话,是有个事儿想求你。”
“什么事啊?说得这么郑重。”雷展鹏还在逗弄他,像是猫在玩已经踩在爪子下面的耗子一样。
“你还是一个人住吗?我想借住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这真是送到嘴边的肥肉,雷展鹏心里咧开了花,嘴上却还故作为难的样子,“方便倒是方便,只不过……”
孙明俊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如果为难就算了。”虽然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但他也不想勉强别人,实在不行也只有自己再想办法。
“不为难,”雷展鹏赶紧说,玩过了火儿就不好了,“就是我已经不住在那个小区了。前两天生意上资金有点周转不过来,所以就卖了房子。现在在别的地方租房住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随时来我都欢迎。”
“啊,原来是这样。”孙明俊心里被他忽悠的一惊一乍的,想着好不容易买的房子这么快就卖了自己都替他心疼,但是能不跟严微微住一个小区也不用时时刻刻躲着她,倒也是件好事。他羞赧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从这一天起,孙明俊正式开始了与雷展鹏的同居生活。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住就出不来了,而这个决定,将会是他整个人生的转折点。
雷展鹏的新家坐落在老城区一个比较破旧的小区,环境跟那种园林式设计的新小区还是有些差距的,小区门口是用生锈的铁栅栏门拦着,而铁门似乎永远不会关也看不到人值守。楼下也种着灌木和树,因为没有人修剪长得奇形怪状的,那些有年头的树的树冠倒是很大,树荫下蚊虫泛滥,老鼠也不时从路边窜过。 周围的菜市场闹哄哄的,经常看到提着环保袋的老头老太太蹒跚而过。
像这样的小区,雷展鹏往常是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但正因为如此,他的交际圈里的那些人也不会多看这里一眼,他把房子租在这里跟孙明俊同居正好乐得没人打扰。
孙明俊倒不会觉得这个环境差,反倒因为周围的菜市场和水果摊相对便宜,比起之前那个小区他更喜欢这个地方。虽然说借住在这里,但到底也是雷展鹏在付房租,虽然对方怎么说也不肯要他的那份钱,孙明俊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就全包了家务。
他的厨艺也算熟练,味道自然不比那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出品的好,但却别有一番趣味。
雷展鹏很喜欢看他围着围裙洗菜做饭,切菜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刃,咔嚓咔嚓下刀很快的样子,似乎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雷展鹏暂时还没有打算碰他,房子是一室一厅,雷展鹏睡卧室,孙明俊睡客厅。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雷展鹏会从沙发旁边走过去到阳台上抽烟,他仍然选的顶层,阳台上面就是夜空了,有足够的空间供他喷云吐雾。
沙发上孙明俊的睡颜安静而局促。他睡得并不安生,梦里似乎也不怎么开心,但是却习惯性地隐忍着作出平静的样子。时而皱皱眉头,时而辗转反侧,时而轻哼一声。雷展鹏用目光轻薄着他,即便现在不碰,应该也不用不了几天了。
事情在这个礼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了结局。
这天孙明俊在工作中被主管叫去会议室,会议室里不止是部门经理和人事部经理,对面桌上严微微板着脸端坐在那里。
孙明俊看了看经理的脸色,对方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坐下来,他只好先坐在严微微的对面。
桌面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严微微把优盘插上去,按下一个键。
“你跟林梦溪到底什么关系,她怎么会看上你?”
“你刚才也说我年轻有为不是么?她为什么不能看上我?”
“以后别在她面前出现。”
“别以为你有钱就什么都能办到了,我在这里工作怎么可能完全不见林梦溪?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打算放弃她。”
……
录音里的对话到此为止。
孙明俊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严微微。这段话多半是那个蔡总盘算好了要陷害他才去录的,他找到严微微把录音给她并不奇怪,但是严微微怎么可能如此绝情?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人事部经理开口问。
孙明俊沉默着,最终摇了摇头。
“背叛未婚妻,欺骗自己的恩师,私下做兼职,违反公司纪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留这样的人在公司,孙明俊,你对这个决定有什么异议吗?”
孙明俊望着严微微,她的眼神里的冰冷正如那天自己绝尘而去时的表情,他知道七年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彼此已成仇,再无回转的余地。
而这个公司就如这个城市一样冰冷,像他这样如蝼蚁一般微小却拼命的人,越努力便越可笑。孙明俊忍不住冷笑,也不知是在笑命运的不同,还是在嘲笑自己。
孙明俊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把公司的工牌摘下来放在桌面,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门。美好前程戛然而止,他的内心突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惶恐所笼罩,一时身形有些摇晃。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想太多,一定要咬紧牙关,用尽全力让自己挺直腰杆。
直到来到公司外面的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孙明俊抬头望天,阳光刺目。
他终于走投无路。
21.如愿以偿
孙明俊在大街上游魂般晃荡了整整一个下午,不知不觉走向了他生平去过的唯一一间酒吧。
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酒吧刚刚开始营业,没有几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孙明俊觉得正好,正好他钱包里还有钱,正好没什么人打扰他。他挑了与上次一样的座位,叫了杯最烈的酒。
服务生了然一笑,问,“失恋了?”
孙明俊眼镜下面的脸煞白一片,点点头说,“还失业了。”
“那是够悲惨的。”服务生同情地望着他,“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失业可就不太妙了。”
“你放心,酒钱还是够的。”孙明俊一句话戳穿了他虚伪的同情。
服务生讪笑,“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孙明俊抬起眼,隔着眼镜向看空气一样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服务生赶紧溜走,嘴角那一丝暗含鄙夷的耻笑却没有逃过孙明俊的眼睛。
在察人颜色这个方面,孙明俊一直做得不算好,但也许因为刚刚受了几乎算得上灭顶之灾的沉重打击还没有缓过劲来,知觉却格外地敏锐。他知道那个服务生在想什么,看到他一身廉价品牌的衣服和在街边小店配的眼镜,以及一口标准却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多多少少也猜得出一些他的境况了。孙明俊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一切都有点自惭形秽,此刻却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什么都没有,留那点自尊还有什么用呢。
他真的不愿去想明天该怎么办,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虑好了,今晚就放纵自己醉得人事不省一次吧。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孙明俊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醉了,却懒得想。他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半道上擦身而过的一个身材穿着非常火爆的女人 ,背影却有些熟悉。
“梦溪?”他回身去拉她的胳膊。
那个女人有点想躲,但已经躲闪不及,本来就喝得有些多,经他拉扯跌跌撞撞地退后依着墙,抬起头来却正是林梦溪无疑。
“梦溪,你怎么这身儿打扮啊,”孙明俊在醉意氤氲间惊讶地问她,“不像你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林梦溪索性靠在墙上抬起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孙明俊有些忍不住了,低头就想吻上去,这种场合他在电影里都没有看到过,亲力亲为时却觉得诱惑极了。
突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脸颊有些酸痛,自己也站不住了。好容易扶着墙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个蔡总站在林梦溪的旁边。他的右手毫不客气地搂在林梦溪腰上,而后者并没有拒绝。
“你这个猥琐的家伙。”孙明俊冲上去想揍他。可惜他喝醉了,蔡总并没有,只需一闪身就让孙明俊扑倒在地,眼镜也被摔倒了一边。
“放开梦溪。”他一边努力撑起身一边呵斥着。
林梦溪叹了口气,拍了拍蔡总的手背,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孙明俊说,“你是个好人。”
孙明俊看到林梦溪又有点晕乎,他为她可是付出了丢掉工作的代价,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屈服于那个人的氵壬威了?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为了生活我也没有办法,”她背着身凑到孙明俊耳边说,“你忘了我吧,祝你和严微微幸福。”
她大概还不知道孙明俊跟严微微已经彻底结束了呢,那么丢工作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了,孙明俊一时冲动真想把蔡总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她,不料一个酒嗝上来,竟然开不了口。
“你自己保重。”林梦溪捡起他的眼镜替他架在鼻梁上,起身挎着蔡总的胳膊扬长而去。
孙明俊忽然意识到就算林梦溪知道了他被害得失恋失业,也不会离开那个人了。她做任何事情都有她的目的,而为了这个目的可以隐忍一切,这一点与曾经的自己太像了。
那么现在的自己呢?孙明俊自嘲地笑着,整个一个丧家之犬。
好不容易站起来以后,孙明俊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又喝了几杯酒,经过刚才那个插曲他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酒吧呆下去了。他把钱包里的现钞全拿出来结了帐,走出门去,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最近住在哪里。
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还可以暂住在雷展鹏那里吗?
虽然犹豫,孙明俊却一步一步地向车站方向走去。正走到街角,却有几个打扮就很像小混混的青年围了上来。
“我不认识你们。”孙明俊站定了说。
“废话,借点钱花花。”为首的一个这样一说,就知道真的是小混混了。
如果是平时的孙明俊大概会选择破财免灾然后加倍工作把丢了的钱补回来,但此刻他连工作都没有了从哪里去补呢?又带着点酒意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孙明俊就想着绝对不能把钱浪费掉这一个想法了。他捂紧了口袋说,“滚开。”
一个小白脸醉汉说这句话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转眼间拳打脚踢就已经落在孙明俊的身上。他就算脑袋再不清楚也知道痛了,急忙蜷缩起身子护住脆弱之处,任意识一点一点地飘离身体。到最后,连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孙明俊觉得自己要死了,他甚至觉得死亡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至少,比活着痛快多了。
小混混们打够了,把他身上的钱包也搜走了,正打算做鸟兽散回头却看见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为首的那位忙跑过去,两人交涉了几句,他伸手接过一打钞票,要走时却被对方揪住领子,讪笑着把藏在裤兜里的孙明俊的钱包交了出来。
待人群都走光了,那个人来到孙明俊的身体边上,拨过他的脸来说,“真可怜,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孙明俊已经晕过去,当然不会开口回答他的话。
“其实你还是带着眼镜睁着眼睛比较好看,不过要是不给你经历这样的洗礼,你又怎么能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呢?”
能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出类似的话的,除了雷展鹏还有谁呢?
“我毕竟等了这么久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呢?”雷展鹏小心翼翼地拨开他额前的乱发,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血迹,“真脏,还得给你弄干净,要记得感谢我啊。”
雷展鹏抱起他放进自己停在一边的车里,坐进去一路飞驰回到那个老旧的小区,靠边停下。因为是楼梯房,雷展鹏不得不抱起孙明俊一路爬到顶楼,就算他天天健身也难免有些喘气了。雷展鹏摸出钥匙来开了门,心想把这一路的辛苦也要从孙明俊身上讨回来,一分都不差。
他走进屋用脚踢上门,甩开鞋子从容走进浴室,把孙明俊小心放进浴缸里。他蹲下身去,仔细端详着孙明俊的脸和身体,伸手抚摸着他的脖颈,再向下一颗一颗地去解他衬衫上的扣子。
很快孙明俊就被扒得精光,他的身体暴露在雷展鹏的视野中,在浴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消瘦而羸弱。就是这样单薄的身体,怎么能忍受那么多的压力呢?雷展鹏有些不解也有些迷惑,他站起来打开水龙头放满水,把孙明俊身上那些鞋印和血迹清理干净,一点一点地,把他变成最合乎心意的祭品。
孙明俊终于被洗净擦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祭台上。雷展鹏的床宽大柔软,上面铺着深蓝色的床单。雷展鹏没有开灯,他只是打开阳台的窗帘和玻璃门,任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他亲手塑造的这具人身上。那些因为伤害而留下的淤痕,像是最具有诱惑力的点缀,让雷展鹏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他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为的不仅仅是这一刻,在他的整个计划中得到孙明俊才只是个开始,但正是作为所有一切的开端,这一刻却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雷展鹏俯视着已经落在自己手心里的孙明俊,就那样安静地睡着,全然不知自己如同案板上的白肉一样的状况。雷展鹏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崩开一颗颗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