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尼墨得斯低叹一声,不再挣扎,老老实实靠在宙斯胸前,红了眼睛。
飞马日行千里,不消片刻,便来到伊达山深处的雅典娜神庙中。
赫耳墨斯站在父亲身边环视四周,特洛伊人视雅典娜为护城神祗,她的神庙自然是修得极为奢华考究
的,正殿正门以十二根巨大的爱奥尼亚女相柱支撑,台阶之前各有一只女神的圣鸟猫头鹰的大理石雕
刻,大门上一边雕刻的是手擎长枪和戈耳工盾牌站在神之父身边的女神,另一边则是雕刻的女神与吕
底亚的阿拉喀涅比赛织布的画面,之前的倒塌只是周围的祭坛和偏殿,倒是没有影响到正殿,想来是
因为封印力量的支撑吧。
宙斯看了看倒塌的祭坛,对赫耳墨斯说:“你到内殿去查看,那里还残留有异变气息。”
“是,父亲。”赫耳墨斯看一眼他身边的该尼墨得斯后转身,该尼墨得斯担心特洛伊的安危,自然是
心急的想要跟过去查看雅典娜神像的状况,却被宙斯抓住,“跟着我,现在还不确定内殿是否安全,
别乱走。”
转过身去的赫耳墨斯翻了翻眼睛,拜托,老爹,万一我遇到危险怎么办?到底谁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该尼墨得斯尴尬羞红脸,却不敢反驳,被宙斯带着飞身而起落到神庙后面的雅典娜圣林中。
这是一片橄榄树林,正值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橄榄树丰厚的枝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颗颗翠绿的果
实也在风中憨厚摆动,仿佛是在欢迎神之父的到来。
宙斯蹲下查看林中人为踩踏而出的一条路,“有人提前来过,很熟悉的气息,难道她察觉到了他的归
来?不可能,他的力量所剩无几,如果不是因为翁法洛斯圣石甚至连我都追踪不到他的气息,她已经
被封印几千年,力量微弱到连自保都困难。那——到底是——”
“啊!”身后的该尼墨得斯突然一声大叫,吓得宙斯一个机灵,思路被打断,回头看见一身白袍的人
正狼狈从草丛中爬起来,不由笑起来,走过去将他爱怜搂入怀中,“太久没有到人界走动,连路都不
会走了?”
“啊,不是。”该尼墨得斯懊恼反驳,指正逃窜进茂密草丛的一只野兔子说:“那个小家伙吓我一跳
,没注意到脚下才——”抬头看见高大的黑发男人正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由得脸一红,也许
是周围景色太过美丽,让在奥林匹斯神经紧绷的他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让他看到自己极力隐藏的一面
。
温柔托起他的下巴,宙斯靠近他粉色的嘴唇,“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可爱的表情,该尼亚,以后我们
经常下来走走吧。”
该尼墨得斯心慌避开他的眼睛,提醒自己不可以相信,苦笑起来,“陛下,您知道的,这不可能。”
如果可以这么自由的在人界来往,这么多年他又何必非要留在奥林匹斯面对赫拉和他那些子女的非难
?
“不许这样笑。”强迫他看着自己,宙斯用力吻上他的嘴唇,“相信我,总会有办法的。”
该尼墨得斯垫脚抓紧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发狠的撕扯着,这么多年一直是这句话,明知道不能相信,
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一丝期待。
原本只是打算轻描淡写的吻一下,谁知到越吻越无法停下,宙斯不顾该尼墨得斯的挣扎将他推倒在地
,该尼墨得斯恐惧尖叫起来:“你疯了!宙斯,这里是雅典娜圣林,你想让我冒犯她吗?”
宙斯冷笑一声,拉开身上的衣物,露出精壮的身体,“看不到,自然就不算冒犯了。”
该尼墨得斯这才反应过来,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大雾,朦胧一片,脸上闪过一阵痛苦,抬头
睁大眼看着宙斯,用坚决的目光看着他,“你带我下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宙斯一怔,随即大怒,宽大的手掌一把捏住他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撕开他身上的衣物,“
在你心里面,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别有用心的吗,我亲爱的该尼亚?”
该尼墨得斯惨不忍睹闭上眼,扭开头,“宙斯,你我之间,还存在着信任?”捏着脖子的手再次一紧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宙斯看着咬牙倔强支撑不肯开口求饶的该尼墨得斯,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心痛,推开他,转身不再
说话。
该尼墨得斯倒在地上呆呆看着雾气散去之后露出的蓝天白云。
过了好一会儿,宙斯才平息怒气,转身冷淡看着地上衣不蔽体的该尼墨得斯,眼神黯淡,伸手隔空拂
过他的身体,为他穿上一件新的衣裳后走过他,“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该尼墨得斯迅速穿上衣服跟上去,两人各怀心思,不再言语。
赫耳墨斯站在神庙正殿前的广场上,显然已经结束查看,看到宙斯两人远远走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身上的衣服也都各自换了一套,不由自觉仰头望天,父亲的个性他最了解,不喜欢嘴碎的人,况且
那个人还是他放在心尖上,连嫉妒之神赫拉都不得不为之妥协的人,谁还敢多嘴?
“怎么样?”走近赫耳墨斯,宙斯开口问。
赫耳墨斯恭敬回答:“神像上的力量已经微弱到无法维持这里的封印,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宙斯点头,“事已至此,任何补救都已经无济于事,我会尽快赶回奥林匹斯,希望雅典娜能在封印崩
毁之时撑住。除了那股力量之外,在神庙之中你是否还感到另外一股力量的气息?”
“有,但是很淡,感觉像是冥王哈得斯那边的力量。”
宙斯闻言脸色一沉,“这可不是好消息,哈得斯一向跟我不合,但是作为亲兄弟,我可不希望他参与
进这件事情当中。赫克托耳,你去地狱一趟,告诉哈得斯,我要见他。”
“是,父亲。可是——那马车——”赫耳墨斯面色犹豫回头看了看远处不安踢踏后蹄的两匹神马。
“不需要,难道我这么不济,连两头畜生都驾驭不了?”
赫耳墨斯不再说什么,默默转身,心里嘀咕,我不是怕你驾驶不了,也不看看你那心肝宝贝的身子骨
,他能驭使性情暴虐的神马吗?
算了,这也不是我能操心的。
赫耳墨斯摊开手无奈摇摇头,拉开身上的隐身斗篷裹住身体,展开脚上的飞行鞋,一瞬间消失在广场
上。
待他走远后宙斯再次闭眼展开身上的力量向周围铺展开去,仍旧一无所获,除了赫耳墨斯说的那股来
自地狱的黑暗力量外,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吧,收回力量,宙斯想。
回头想开口叫该尼墨得斯准备启程,却看见他呆呆望着神庙入口处,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行人
正在下马,正是前来取回雅典娜神像的赫克托耳一行人,心道糟糕,本来就要极力避免他再次见到族
人的,宙斯宽袖一挥,将该尼墨得斯卷起拖上马车。
Section 37
随后两匹飞马振动巨大的白色翅膀,卷起一阵狂风,飞上天空,该尼墨得斯这时才回过神,猛的抓住
宙斯的手,急切看着他“陛下,请允许我回去看看特洛伊,我想再看一眼——”
“不可能!”宙斯断然拒绝,该尼墨得斯不气馁,再次请求:“那至少,让我看一眼我的后辈们,或
者让我从空中看一眼特洛伊吧,真的,我只是想看看特洛伊有没有变。”说着伸出手去掀开车帘。
谁知宙斯反手一巴掌甩来,打得他措手不及,头重重撞在座位上,鲜血顺着额头滑落,落进眼睛,听
见身边的人:“我似乎太放纵你了,该尼墨得斯,收起你心底的痴心妄想!”
该尼墨得斯呆呆躺在地毯上,任血水滑过脸庞滑进嘴里,眼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光芒渐渐消失。
见他这样宙斯又气又急,弯腰去抱他,却被他一把抓住衣襟,只见该尼墨得斯近乎崩溃的看着他:“
我知道的,回不去了!特洛伊,父王,王兄,他们都不在了,我哪里也去不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让我再看一眼故乡都不允许——为什么——陛下——我该——该向谁祈祷呢?”谁——还能
拯救我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口中鲜血不停涌出,该尼墨得斯含泪望着宙斯。
这些年何止是心,连被赐予的长生不老的身都已到极限。
宙斯一把拉断车帘,冲他吼:“你看,你看啊,那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故乡,该尼亚,这些年你从来没
有一天忘记过的地方。我就如你所愿,放你走!你去吧,我不再拦你!”说完挥袖起身,不再看该尼
墨得斯,也没开口让飞马停下来。
该尼墨得斯爬到车厢门口,探出头,俯身,飞马的速度实在太快,只来得及看到青山绿水环绕中的白
色建筑一眼便已消失在云层之下,只余斯康曼德尔河像一条发光的银色腰带蜿蜒自伊达山流出。
笑了笑,紧抓马车黄金雕花栏杆的手松开,失去支撑的身体随着高空冷风哗的一声垂落下去。
暌别百年的故乡随着身体的坠落越来越近,王宫后面那片葱茏的橡树林似乎还在向他招着手,诉说着
百年前那场命定般的邂逅。
伸出手,仿佛要将那片繁华至极的景色抓在掌中,该尼墨得斯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欣喜的笑:“我回
来了。”
衣袂发出碎裂般的哀绝响声,该尼墨得斯平静闭上眼。
然而预期中身体碎裂的剧痛并没发生,身体被突然抓住然后被凶狠搂入一个厚实的胸膛,只听他在耳
边咬牙切齿怒吼:“我不会放你走的!绝不!”
整个人被密不透风抱住,该尼墨得斯唯有苦笑,果然无法逃脱啊——
重新坐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云层下的故乡,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没有等待自己的人,可是又要
如何去期盼未来,那永无止境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未来,要怎样度过啊——
宙斯毫无怜惜之情的将怀里的瘦弱少年扔到车厢角落里,在他对面坐下,阴鸷看着他,满腔怒火。
该尼墨得斯躺在地上没有动,任口中大口鲜血涌出。
反正——死不了——
他不曾怜惜过,自己又何必自我怜悯?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微笑着,绝望闭上眼。
赫克托耳等人被凭空产生的大风吹得纷纷倒地,等到灰头土脸爬起来时,却发现神庙什么异常都没有
,倒是只有帕特洛克罗斯有些发怔的看着广场东北角落的一处,刚才进来时,好像看到一张柔弱的绝
色人类面孔一闪而过。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摸不着头脑的再次看看四周,跟着赫克托耳走向神庙正殿。
果然是古希腊时期的建筑啊,恢宏大气,所有的建筑雕刻没有丝毫凝滞,流畅的展现出各种线条的美
感,直线的石柱大门,曲线的门楣祭坛,惟妙惟肖的人物雕刻。
经过繁复的祭祀献祭之后,赫克托耳才命人移动神像到车上去,巨大的神像至少需要十个人才能推动
。
帕特洛克罗斯站站空荡荡的内殿中,抬头看高得不可思议的房顶,这里的人们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崇拜
神祗,每一个角落都有着神像的存在,感叹一声头顶天花板雕刻的精美,低头,看见刚才存放雅典娜
神像的地方有一圈淡金色的光芒,不由走过去,伸手到那个微微发光的地方,抬头看窗口,窗口并不
向阳,这光是从哪里来的?
鬼使神差般,手伸进那个光圈,就那么随手一抓,竟然不可思议的真的抓了一把东西在手里。
心底的惊讶还未消失,大地顷刻之间剧烈摇晃起来,一道灰色光芒冲破地面拔地而起,冲到房顶后被
那上面的纷繁复杂的雕刻阻拦散向四面八方,一股股黑色的力量从地底汹涌翻滚而出,地上的大理石
地板拱起碎裂。
承受不住如此剧烈冲击的神庙开始散架。
帕特洛克罗斯再不顾得刚才碰到的怪事抱着脑袋冲出马上就要倒塌的正殿,刚冲出大门从台阶上咕噜
噜滚到广场上,后面的正殿就轰隆一声如倒掉的积木散做一堆,原本困在神殿中的灰色光芒呈圆形冲
破神殿内的禁制携带尘埃铺天盖地落下,随后在人类眼睛看清楚之前嗖的一声消失。
帕特洛克罗斯坐在地上眼看着无数碎石兜头砸下来,却没有力气再爬起来躲避,腰上突然一紧,一个
人从身后将他拦腰抱起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神殿门口。
等再次回过神,回头,刚才在阳光下神秘恢宏的神庙就这么变成了一堆废墟,帕特洛克罗斯捂住狂跳
不已的胸口,气喘吁吁跟赫克托耳道谢,“谢谢,谢谢,刚才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赫克托耳皱眉不悦看着他,“你刚才一个人留在内殿干什么?”
“啊?”帕特洛克罗斯眨眨眼,张开手抓了抓,空空如也,于是讪笑:“没,没什么,就是想看一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神庙。”
赫克托耳冷下脸色眼神锐利看着他,“基拉国有着整个亚细亚最大的宙斯神庙,难道你不知道吗?”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帕特洛克罗斯脸色惨白看着赫克托耳,赫克托耳没有放过他,步步紧逼,黑
色眼眸眼神像最锐利的尖刀盯着他不放,一字一顿缓慢问:“帕特洛克罗斯,你到底,是什么人?”
“主人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爷夫人从来不让主人出门,所以直到基拉国被阿喀琉斯占领为止,主人都
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赫克托耳殿下,这样的解释,您是否能接受?”奥托墨冬将不知所措的帕特洛
克罗斯揽到身后,高大的男人丝毫没有避让迎上赫克托耳的目光。
赫克托耳闻言冷笑一声,看一眼帕特洛克罗斯,说:“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们主仆可是阿波罗殿下亲
自引荐给我的,我可以不相信你们,但是怎么能不相信殿下?”说完一挥披风转身对等在神庙外的队
伍吩咐,“出发,明天早晨之前必须回到特洛伊!”
“是!”
“小主人,没事吧?”奥托墨冬关切看着眼神悲痛的帕特洛克罗斯。
帕特洛克罗斯失魂落魄看着他,“奥托墨冬,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们,我以为,以为——”
奥托墨冬不以为然让开道路让他先走,说:“我们身份不明,现在是战争时期,作为特洛伊唯一的主
帅,如果他轻易相信我们,您以为他还能守住特洛伊这么久不被攻克吗?”
话是这么说,却一点没让人觉得安慰。
帕特洛克罗斯叹口气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赫克托耳,今天早上醒来发现他竟然守在自己床边,受宠若
惊,后来直到神庙倒塌为止都对他和颜悦色,原本他已经可以慢慢接纳自己,谁知到这个人的戒备心
这么强。
手摸到胸口,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发现那里出现一个有着五个角的图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里面
也一直不舒服,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感觉心脏里面有什么东西,昨晚那黑色的东西后来怎
么样了赫克托耳也说不清楚,只说斩断被自己抓下来的部分后,剩下的部分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