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甚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有戏,眼珠儿一转,笑咪咪的凑到傅寒面前,软声道:“都看傅总的意思。傅总要觉得我还合适,那我就全力去试一试吧。”
这会儿外面已经渐渐亮敞了,光线射进傅寒的瞳孔里,能看到那一瞬间,深棕色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片刻,傅寒推开叶甚蒙,“去洗碗。我去楼上看看贺蓝。”
叶甚蒙端着碗站在客厅听着傅寒上楼的脚步声,有那么一点点失神,只有那么一点点。他很快回过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面碗咒了一句:“死猪一只,吃这么多,还敢嫌弃老子。你想吃老子口水,老子还不愿意给你吃呢。傻逼。”
不过叶甚蒙骂完很快就笑了,半挑着眼睑,勾着嘴角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发完就删了。
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钻进厨房洗碗。
好不快活。
第五十九章
叶甚蒙噎得说不出话,看着碗里的荷包蛋良久,虎吞狼咽的吃了下去,完事了摸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是他的家,他想怎么喷就怎么喷。
“拿纸擦掉。”
叶特助没动。
“擦了。”傅寒看了他一眼,语气不佳。
叶特助坚持了三秒,抓过纸巾把桌子上抹了一遍,心道:这么难伺候的贱人,看来这个世界上唯有他可以负担起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了。哎,不是不想撤,只是他撤了,傅总也怪可怜的,再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有能力的人了。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下地狱,谁来下地狱啊。
“好了。傅总,您慢慢吃。”
“还有这里。”
“哪里?”叶特助皱皱眉,他不把整张桌子都擦了一遍吗?
“这里。”傅寒指了指嘴巴。
嘴唇上还泛着糖水的水光,看起来变得异样柔和。叶甚蒙呆呆的看着那两片嘴唇,手指不听使唤的靠了过去,等碰到那双唇,他才如梦初醒,抓起纸巾在上面胡乱擦了擦,立刻想要端走碗躲进厨房,害怕再一秒,他就想要吻上去。
傅总做人不厚道。这是叶特助的痛心疾首得到的结论。他怎么可以顶着一张面瘫脸随意的勾引人呢?
傅寒抓住他准备撤离的手腕,站起来道:“你的方式不对,我教你吧。”
叶甚蒙被吻了。吻得太热切,有点站不住脚,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傅寒从他的唇齿间退出来,“会了吗?做给我看看。”
叶甚蒙擦了一下嘴巴,有点恼怒,他太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脆弱又畸形的关系,对方却是肆无忌惮,高高在上的给予施舍。不就是接个吻吗?谁他妈还怕了不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叶氏小旋风!
叶特助扑了过去,带着不甘和恼意封堵住傅寒的双唇,大概是进攻的姿态十足,这一次倒是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没有出现腿软的征兆。
这个吻很快就发酵成一场战争,撕咬和啃噬,占有和被占有,如一场交锋相对寸地不让的旷野之战。水沫四溢,唇裂血溅,却越是吻越是深。
正当两人难分难解,傅寒的电话响了。
他随手挂掉扔到桌子上,抽出叶甚蒙的衬衣,探入裸露的后背,他喜欢摸对方骨骼略明显的背部,会让他觉得很近,很近,再说对方的脊背很敏感。
不多一会儿,电话又不死心的响了起来,叶甚蒙伸手去挂,却见屏幕上显示着苏建岑三个字。
他的手指突然触电一般收了回来,燃起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从情欲的世界里跌回黑暗的现实世界。他不再激动的回应对方,慢慢的分离开双唇。
傅寒弯弯嘴角,放开他抓过电话,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叶甚蒙收拾了桌上的空碗,钻进厨房,不过耳朵却完全关注着客厅的动静。他既不是深闺怨妇,也不是不知轻重死活的小姐少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普通人也没办法对任何过去的或者潜在的情敌视而不见。
但叶甚蒙介意的不是这通电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不是苏建岑这个人,他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介意呢?似乎他和傅寒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但又好像更远了一些。他感觉在傅寒面前,他越来越没有能力去正面左右这段关系的走向,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会形成一个复杂的动态的反馈链接,这个链接圈里面会有太多只凭想象无法了解的因素。
比如现在,他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两个人的相处呢?情人?火包友?一时激情的ons?还是偶尔想换口味的超级备胎?从头到尾,傅寒没有表态。他又该怎么入手,如何定位呢?
用情太深,就诚惶诚恐,磕磕绊绊。只怕一不小就追悔莫及。
这通电话持续了挺久,不过大部分时候傅寒似乎都只是在听,偶尔会认同一两句,听起来像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
“就这样处理吧。下午三点到聚峰见面再详谈吧。”傅寒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发了会儿愣。
叶特助泡好茶,递上去,那姿势那模样就差没跪地喊皇上了:“傅总,存储部那边有啥事情吗?要不我去帮你跑跑腿?”
他才不想去跑腿,又没利可图,只不过一听到傅寒下午要和苏建岑见面,他就削尖了脑袋想往聚峰里面钻。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万一傅寒就是个臭鸡蛋呢?人不可貌相啊,跑了一个小白脸贺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嫩头青苏建岑居然现在都还和傅总暧昧不清,果然越是闷声不吭的越是暗地里使劲儿的。
苏建岑算哪根葱居然大周末的还能和公司最大的老总联系,他们又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叶特助也想不出来这两个人工作关系上有什么共同业务,就算有,那不也该是作为头儿的刘威和傅总联系吗?
“和你的工作内容没有无关。”
“多做一点也是充实自己嘛,傅总周末都还花心思在工作上,我作为特助又怎么好意思自己留在家里休息呢。”
傅寒抿抿嘴,“屁股不痛吗?”
叶特助讪讪一笑,“还能坚持。”
“哦,那再来一次。”傅寒喝了口茶,平静道。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叶甚蒙巴不得多来几次,只是他几乎没用过后面,昨天也是硬顶上了,再要来就太勉强了。况且傅寒也不是真的还想要做,只不过是借机转移话题而已。对方并不想带他去聚峰。
叶特助也只有作罢,神情悻悻。
午饭是在一家炖品粥坊吃的,离聚峰不远,叶特助不死心的又道:“一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吃完饭,司机过来接你回去。”
对方的语气太绝对,叶特助也就只有放弃了,就是心里像梗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浑身不舒服,只好埋头喝粥,淡而无味。
“傅总,在这儿吃饭?”
叶甚蒙眼神一紧,顺着桌边的裤腿儿往上看,是王晋,他身后还有四个人,都是以前的同班的同学,以前就和王晋玩得好。
王晋注意到叶甚蒙的目光,回过头对他伸出手,笑道:“叶特助,你好。”
他又回过头对身后的几个人道:“你们还认得出来吗?这是叶甚蒙,现在是傅总的特助。”
那几个人先还在打量傅寒,听到叶甚蒙的名字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这一面,有个叫许志超的惊讶道:“哎,还真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还记得我不,许志超,以前的体育委员。”
叶甚蒙点点头,强忍下看到王晋那一瞬间想要打人的冲动。他和以前的同学基本上没有联系,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些人了。估计和傅寒的距离感太浓,这些人虽然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像傅寒,不过嘴里逗趣的话倒是都招呼向他了。
只有王晋站在傅寒旁边,笑道:“傅总,其实我们这一届的同学都发展得挺好的,你要有机会提拔一下呗。老实说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聊,但是有些时候也没好的机会。”
他顿了顿,观察着傅寒的脸色,继续道:“只要是傅总有心,我肯定还是记挂我们的同学情谊,绝对不做什么对不起老同学的事情。我跟着卫先生也很好,不过要是傅总开口,我绝对是义不容辞的。”
傅寒看着对面忙于应付那几个人的叶甚蒙,微微皱眉道:“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
王晋似乎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那我等傅总的电话。对了,卫先生最近花了大力气在集团方面,傅总想必是知道的,我想如果傅总的决定能稍微快一点,我能帮到的忙肯定更大一些。”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尽快的。”他一直没有看王晋,而是用勺子扣了扣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大声也不小声一贯的公事公办道:“吃饭,叶甚蒙。”
这个举动带着明显的疏离感和毫不客气的闭门谢客恕不接待的意图,刚刚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很快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王晋看了一眼叶特助,讽刺的勾起嘴角,转身走了。
叶甚蒙闷不吭声,捏紧了拳头,他倒是难得这样,即便埋下头也能从他僵硬的肩颈看出这个人强忍着怒气。
傅寒这个时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王晋的背影,有点疑惑,思索了片刻道:“你们怎么回事?”
“没怎么。”叶甚蒙牙齿咬得更紧,头埋得更低。
“你上次和他打架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看不顺眼。”
叶甚蒙显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好好谈,又或者根本不愿意谈。
傅寒放缓声音,两只手平放在桌面上,“我想知道。”
简单的话,毫无修饰的字句和冷静得犹如机器语气,连带骨子里的专断和自我,却似乎散发出一种温柔的错觉。叶甚蒙想如果是其他任何事,他会很想很想告诉傅寒,但不是这一件事,这件事是个例外。他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面对傅寒,甚至没有办法面对自己,他从来没有解决过这件事,只是挖了个坑埋了,埋的再深,东西还是在的。
“好吧。”
傅寒擦了擦嘴角,他还得承认一件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他厌恶王晋,绝对厌恶。
第六十章
特别是叶甚蒙拒绝告诉他原因时,那种厌恶便已然登峰造极,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竟然会如此讨厌一个人。不过厌恶再深,仍然无法遮掩这两个人之间异样的状态,这实在不像只是一段撕破脸的暧昧关系,又或者旧情侣关系。
他并不想刻意去探究叶甚蒙过去和王晋发生了什么,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拿强势去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叶甚蒙应该拥有完整的独立的成长空间,而不是被他侵蚀。所以他当过一个见证者一个旁观者,注视着叶甚蒙曾经的一段感情,他一度认为这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但眼下的这种状况似乎隐隐提醒着他那也许并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叶甚蒙的情绪大大超过恋爱失利所应该有的情绪,而在傅寒看来,关于学生时期那段感情的终结,即使再如何糟糕叶甚蒙也不至于是这样激烈的态度,并且对方还试图掩饰和控制这般情绪。反而倒证明实际情况只是更加糟糕罢了。
显然,那两个人之间发生过傅寒并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说从一开始傅寒就弄错了叶甚蒙和他去C国的原因。如果不是分道扬镳的情伤,那该是什么?十年了,还没有被岁月消磨掉。
他确实不愿意过分的干涉叶甚蒙的空间,因为他深知这个社会最顶层势力的病态,腐败,无情,污脏,犹如跗骨之蛆断而不绝。没有人会是这个势力圈里的赢家,都是顶端的牺牲品。人性在这里是个妄念。
但那并不代表当他看着对方明显流露出痛苦的时候还会选择继续保持这种距离。他的克制和忍让并不是为了让其他人钻进来造成伤害。
被王晋一搅和不仅让叶甚蒙失去了吃饭的胃口,连苏建岑的事情也一并忘掉了,他忧心忡忡,以为终于在十年的僵持里找到了一丝机会破局,结果转身才发现他只不过揭开了障碍上的一层纱。
卫少爷送杨熙韦回家的时候真是毫不客气的钥匙一甩便躺倒在叶特助那张沙发上,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哎哟,带一堆小鬼可真是累。我这腰都快断了。叶特助,来给揉揉呗。”
他拖着下巴,咧嘴看着脸色阴沉的叶甚蒙,不甚在意道:“拿罐可乐来吧,冻过的。”
叶甚蒙脱下杨熙韦脏兮兮的外套赶着他去浴室洗澡,关上门走到沙发边一把将卫琏玉从上面拖了下来,“滚!”
卫琏玉没挣扎,干脆躺在地上任对方拖了几步,笑道:“难得看你发脾气,怎么,又被人强了?”
叶甚蒙一脚踢到卫琏玉肚子上,作势要再踩,卫琏玉翻了个身跳起来,手肘挡了一下,抓着叶甚蒙摔到沙发上,“你这么沉不住气,叶特助?那算我错看你了。”
叶甚蒙当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但凡事有列外,蛇还有七寸要害,对方踩着他的痛处还要求他不能吭声未免太过分。不过卫琏玉这么一说,叶甚蒙倒真的是停了手,他觉得卫琏玉危险,也说不清楚哪里危险,反正越和这个人接触越是觉得这个人内里和表现出的大不一样,这种反差让他觉得不妥。虽然人有多面性,但百分之八十的状况其实都是表里如一,因为完全的伪装实在是非常花费精力和能力的事情,大多数人做不到。一个人如果花心思把自己塑造出另一种形象,你就不得不去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但是迄今为止,卫琏玉除了言语上的挑逗,甚至连肢体上的挑逗都变少了,要说危险似乎也不是很恰当。
“我就是这么沉不住气,不像卫少爷,城府极深。我也是错看你了。”
卫琏玉咬着半边嘴唇,笑道:“过奖过奖。叶特助,我真的觉得咱俩挺投缘的,我这人福缘浅薄,遇到投缘的人就特别珍惜。你也知道我除了有点钞票,没什么本事,不过好歹姓卫,还是有些渠道的。最近我听说了个事,宝盛董事会内部有变动。”
他停下来,等着叶甚蒙抬头看他。
果然对方把目光投向他,带着一点警惕更多的却是疑惑。
卫少爷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直到那目光中多了些许不满,才缓缓开口又道:“虽然我哥也在董事会,不过他是个草包就一摆设,管不了什么事儿。所以具体情况如何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听说卫竞和拉拢了超过大半数的小股东,还有一部分中立股东想要和傅家分权。简单点说,就是卫家不满意现在的地位了,拉上一批不甘心屈居人下的,想要打土豪分家产。
当然,现在的局势还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但想来卫书记一上位,这变数就有点难以预估了,傅家不死也得被刮一层皮下来。叶特助,我不忍心看你淌这浑水,到时候当那一层被刮下来的皮那就真的毁了。
所以,我要郑重的劝你,最好被卷进这个权利斗争里面了。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否则像你这样的身份,肯定是第一个被打击的对象,到时候你觉得傅家是保你还是牺牲你?”
叶特助静静的听完,道:“那么你是扮演什么角色?充当卫家的说客?原来传言都是不可靠的,我听说卫少爷和卫竞和关系糟糕到极点,却原来只是演给大家看的。”
卫琏玉扬起眉,眼角上挑,道:“传言也许不可靠,但我和卫竞和确实是势不两立,我和卫家就不是一条线上的,要不然也不会来给你通风报信。想来傅总也没告诉你这些事,老实说我也有点同情你,在这个位置做事担的风险大却讨不了太多的好。可惜等真的明刀明枪搏杀的时候,傅总也必须站在傅家的立场上,养兵千日终须上战场,是死是活他也帮不了你。你不如早点寻个退路,又不欠他的,何必帮他死守?”
“我敢打赌,就算傅家和卫家斗争到了白热化阶段,兵临城下了,傅总都不会再你们这些人面前透露一丝一毫,稳固人心粉饰太平要你们帮傅家卖命才是正理。”卫琏玉故作哀怨的叹了口气,又不太像,便自嘲般的笑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卡扔到茶几上:“喏,这个当是我的心意。1943私人会所的VIP贵宾卡,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你要是想找卫竞和谈谈退路的问题,那里可以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