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布雷这次回答的很快，仿佛特别地急迫。
克伦威斯却不急，他低着声音，缓缓地说：“那就永远忠诚于我，绝不背叛我！”说完，他就直接回身继续走，他相信自己的时机把握对了，布雷会有所回应。
果不其然，不多时，布雷便追了上来，坚定地说：“是，殿下，我将永远忠诚于你！”
“告诉我，你呆在我身边要做什么？”克伦威斯两眼一弯，勾着嘴角问道。
“用生命保护殿下，听从殿下的所有命令。”布雷用着一惯的口吻诉说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克伦威斯听了冷笑一声：“你留下，确保他不会受牵连，以及，我不希望闻到血腥味。”
“是，殿下。”布雷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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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帝夫的尸体已经被带走，而库诺则留下来接受执法人员的问话，他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地上还未干的血迹，不论被问到的是什么，他都机械地摇头，一声不吭。
这让执法人员很无奈，他们耐心地继续寻问：“那你知道些什么？任何事情都可以。”
库诺终于将视线移到执法人员的脸上，咬着牙，努力使声音平稳：“我知道，史帝夫死了。”
“……”执法人员烦燥地站起身，还想再问话，这时，接到消息的康拉正好赶了过来，他一进门，就板着一张脸，冷着声音说：“我要带走他。”
“康拉上校。”执法人员为难地说：“还有些问题我们还没有……”
“这是你们的事，难道还想扣押他吗？”康拉厉声问道。
执法人员只好为难地点头，沃克家他们可碰不得，更何况，库诺并不是凶手，于是，执法人员只好公事公办地让库诺想到什么随时联系他们。
库诺微微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他半弓着身体，跟着康拉离开这间令他窒息的房间，可是，哪怕出了外面，海风也吹不散弥留在库诺脑海中的血腥味。
库诺抑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今天天气很好，和爸爸牺牲那天一样得好……
“库诺，会查到凶手的。”康拉瘫着脸安慰道。
“恩。”库诺应了应，低声说：“我想一个人到处转转。”
康拉本不该同意，可是，见库诺这般消沉，也只好点头同意，他希望库诺能像当年弗格森上校的事情一样，坚强地挺过来。
库诺告别康拉，慢慢地走着，当他一离开校区的范围便开始狂奔，很神奇，脑袋明明一片空白，思维却很清晰。
他左转右拐，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行，库诺脚一顿，猫腰一窜，猛地回过身，瞬间，窥视的感觉消失不见，库诺冰冷的视线扫向每一个人，依旧无法断定到底是谁跟着自己。
库诺不放心，继续混迹在人群之中，转了好几街道才转回到自己的目的地。
他喘着气站在史帝夫称为老巢的地方，这个低矮破旧的住居区已经很少人住了，见四下无人，库诺立即说：“库诺·布莱格。”
门应声而开，一如当初，可是……库诺迅速关掉门，静静地环顾这个凌乱的家，这里，再也没有一个留着大胡子名叫史帝夫的人了。
库诺用力将那书架给推开，拿出史帝夫给的身份卡在识别器上一刷而过，书架背后的门很快就打开来了，里面的机械依旧还在运行，上面依旧出现令库诺头疼不解的符号。
一切如常。
可是，库诺走了进去，手搭在转椅上，他仿佛看见史帝夫坐在那里飞快地敲着键位，头也不抬地说‘库诺，大白天不要来找我’。
“史帝夫……”库诺轻轻地唤道，没有人回应……
他咬着下唇，下巴微微发着颤，史帝夫死前的那些话又开始在库诺的脑海中循环。
‘毁了它。’
‘别让他们……发，发现你。’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库诺半抬着头，盯着屏幕，疯狂地猜想仇人到底是谁，突然，他浑身一颤，眼睛慢慢睁大，无力地滑落在地，不会吧……他抱着膝盖，浑身冰冷，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因为他在五年前找上了史帝夫！
史帝夫做的事无非就是完善网眼分布、追踪中立方、寻找克伦威斯的战艇、查空盗……
而这些事，都是库诺在一手推动！
‘别让他们发现你’‘毁了它’‘发现你’……
那些话像一根刺扎在库诺的心上，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史帝夫本会一直活下去，本会名扬世界……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是因为……因为……
库诺大口大口喘气，他咬着牙，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听从史帝夫的安排，将史帝夫扑在上面大半辈子的机械毁于一旦。
库诺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走着，第一个愿意相信他，愿意与他合作的人为了保护他，却为了保护他，被害了……真是讽刺啊！
好不容易回到了康拉家，库诺有气无力地将门打开，被里面的争吵声愣住了，他努力打起精神，正要打招呼，艾琳娜暴喝一声，完全镇压住了康拉两父子，然后，她朝库诺迎了上来，所有的一切她都听说了，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关切地寻问库诺当前的状况。
库诺心中一暖，轻轻地摇头，然后，他抬起头疑惑看着还处在‘相看两厌’的父子俩，不明所以，刚刚他们似乎在吵架吧？
“库诺，和我谈谈。”麦尔肯轻咳了声，斜眼瞪着康拉说。
康拉立即反对：“我不允许，不把调查到的事告诉我，我绝不答应。”
麦尔肯严肃地绷着一张脸：“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和库诺的安全，同不同意，还轮不到你说话。”
“安全？天一亮，我就带着库诺离开这里，到了战场，那就我的事了，不需要你操心。”康拉似乎一碰到父亲麦尔肯就会失去理智，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求你去调查史帝夫的事，真是个错误！”
“你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麦尔肯冷冰冰地说。
“我……”
“停！”库诺大喝一声。
气势，好足……两个争吵不休的父子表情一致地睁大眼睛，显然都被库诺这史无前例的一吼给惊到了。
终于安静了，库诺深深地舒了口气，开口说：“你们说……史帝夫？”
“是。”康拉和麦尔肯异口同声地说。
库诺不断地点头：“让我和将军谈谈。”在康拉摇头之前，库诺咬着牙立即补充道：“康拉，那是关于史帝夫的，这对我很重要，不要隐瞒我。”
第17章：孽缘旧仇加新恨（四）
康拉无奈，只好拉着艾琳娜离开。
麦尔肯眼神变得严肃，他知道艾琳娜早已将大部分事情告诉了库诺，他沉思了片刻说：“这要从中立方谈起。”
库诺点头，做了请的手势，领着麦尔肯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库诺翻出那张被藏起的照片递到麦尔肯的手中，说：“艾琳娜说过，我的爷爷奶奶被中立方带走了。”
竟然幸存了这么一张照片，麦尔肯一下子就像老了许多，他沉默了良久才说：“被带走的不止他们，当时研究战艇的全部人都被带走了。”
“全部？那你……”库诺脱口而出。
“我不重要。”麦尔肯头朝后仰，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
年轻的时候，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战艇，为了这个梦想，反抗家族，拒绝成为军人，他曾经厌恶自己身份，厌恶自己的父亲，可是！为了保护他，他的父亲却代替他被带走，让他得以幸存，他至死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麦尔肯手不自觉握紧，那场巨大的变革将一切扭曲，一夕之间，所有的痕迹全部被掩盖，就连历史都被篡改……
麦尔不知道有多少人像他一样保持着清醒，记得所有的一切，他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被中立方发现，只为了，找到那唯一的线索——乌托邦，可是……从黑发到白头，他消耗了毕生精力，却一无所获。
麦尔肯沉下脸，打开智能电脑，一边熟练地敲着键位一边说：“库诺，你必须停止研究有关战艇的一切。”
那不就是让他放弃克伦威斯吗？做梦！库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不会停止！”除非我死了！
麦尔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自己选中，值得期待的人，他侧开身体，指着大屏幕说：“看看这个，这人的穿着我见过，是属于中立方的。”
屏幕中画面是军校区，上面有一个人影快速离开，而他所离开的后方正好是史帝夫办公的地方。
画面被来回播放，库诺紧紧地盯着那个穿着白色修身风衣的身影，那正是在克伦威斯身边出现的年轻人！
克伦威斯！克伦威斯！克伦威斯！
怒火在库诺眼中肆意燃烧，他早该想到，这一切和克伦威斯脱不了关系！
库诺在心中疯狂地嘲笑自己，身为中立方的王想杀一个人还用自己动手吗？如果，当时足够警觉，如果，将克伦威斯无视，那史帝夫就不用死了。
“库诺。”麦尔肯敏锐地感觉到库诺的情绪波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库诺立即反应过来，他赶紧摇头，将接触过中立方的王——克伦威斯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冷静地说：“我只是在想，中立方为什么要刺杀史帝夫。”
“这正是我要你停止研究战艇的原因。”麦尔肯正了正身形，将花白的头发抚到脑后，认真地说，“虽然不知道史帝夫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是，那一定威胁到了中立方的存在，你研究的战艇也是被他们终止的，如果这事被发现，你爷爷奶奶的命运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库诺对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重要，麦尔肯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坚定地说：“库诺，将那些数据毁了！”
库诺没有反对，认真地点头，那些数据早已记在脑中，而且，史帝夫绝不可能将中立方需要的线索交出来，那中立方就不会停止搜索，库诺必须在中立方发现他之前斩断自己与中立方有关的联系。
因为，他不能再连累任何一个人。
麦尔肯心中有了个底，他将智能电脑上的数据清除，继续说：“我会将史帝夫的事压下来暗中继续调查，我相信，这只是个开端，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个突破点，库诺，你和史帝夫走的太近，保护好自己，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把自己牵扯进去。”
“好。”库诺苦涩地应道，这一切，明明是他将史帝夫牵扯进来的，中立方的目标明明就是他库诺。
麦尔肯点点头，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简单地提醒库诺明天上战场后要注意的事，库诺认真地听着，在结束的时候，赶紧说：“战艇能源核我已经装备好了，将军，我想开着自己制造的战艇去战场。”灭了克伦威斯！
麦尔肯当然一口应了下来，这是件好事，能让库诺在战艇上的存活率大幅度上升，而且，库诺在制造战艇时候，将战艇的外形弄得和先锋队的专用战艇外形一样，这事也不难办。
这么想着，麦尔肯一向面瘫着的脸竟然意外地露出慈祥的表情：“上了战场一定要保护自己。”
早已坐在会客厅等待的康拉在看到麦尔肯的表情时一愣，曾经，父亲也经常用这种表情看着他，只是，长大了，争吵多了，要看到这种表情竟然比登天还难。
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出声保证道：“我向上校发过誓，如果库诺上战场，我会誓死保护库诺！你不用担心。”
“人要向前看，康拉。”所以，不要再惦记弗格森了，麦尔肯拍拍康拉的肩，苍老的脸上还挂那难得的慈祥，“好好休息，明天启程回战场。”说完，挺直背离开。
康拉却一直没有收回视线，他突然觉得时间真伤人。
那个无所不能又无比强硬的父亲真是老了，而仔细想想，他和父亲好好谈心的时间简直为零……
“康拉，将军在保护你，同时也相信你能保护好我，他对你有绝对的信任。”库诺看得出这父子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只是藏的太深，库诺一直以来就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不愿意这俩父子一直这样下去，于是就忍不住开口了。
康拉听到这话头一次感觉到迷茫，父亲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这种事，他从没想过，不过，也许，确实应该去陪父亲喝喝茶，好好沟通，不争锋相对，那样，父亲会不会再次露出那抹难得的慈祥……
这么想着，康拉便叮嘱库诺好好休息就直接跑到隔壁去了。
库诺无力地勾了勾嘴角，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实在喜悦不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摆放在架子顶上的和平号模型，前世的一切，和现今的一切反复地在脑中交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中立方！克伦威斯！
爸爸……史帝夫……
一个是他要拯救的人，明明当时回到那个时间点，明明已经拦了下来，可是他却阻止不了！
而另一个为了保护他而死，明明当时就在门外，明明知道克伦威斯的出现不会那么简单，可是在出事之前他却什么都没有发觉！
库诺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特别灰暗，心像被一把刀残忍地割开，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失去的总是他！难道要他失去一切才甘心？
他的视线再一次模糊，他抬起头，将在眼眶的泪倒回去，爸爸，史帝夫……
对中立方的恨意源源不断地涌出，想杀掉克伦威斯的决心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大脑神经，库诺眼神愈加的坚定，在这个世界上，克伦威斯不应该存在，克伦威斯必须消失。
就算再悲伤，再难过，时间还是照常运行，太阳还会升起，新的一天还是会到来。
库诺没有去学校，而是与麦尔肯和艾琳娜告别早早地站在起飞台上等待部队的起程。
起飞台和弗格森上战场那天一样，一架大战艇占了起飞台的一半，训练有素的军人也和那天一样排着整齐的队伍，唯一不同的是，在战艇的外侧摆着一大排的小型战艇，那是专门为这一届的学生安排的先锋队专用的战艇。
库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一架是他制造的，他静静地看着，海风卷起他那暗色军装的衣角，吹起他那酒红色的碎发，让人觉得他很迷茫。
事实上，库诺确实很迷茫，此时，他唯一坚定的就是用这架战艇将克伦威斯攻下，让他毫无反击的机会，让他血债血偿！
“库诺！”
耳边传来莫姆兴奋的呼叫声，库诺侧过身，同专业的同期学员基本上都跟着康拉来了，这让库诺稍稍有些安慰，这些人一定有所觉悟，他们会是出色的军人。
库诺一个一个扫视过去，却发现里面没有哈罗德，放弃了吗？
算了，这和他没有关系，库诺收回视线，不去理会关于哈罗德的一切，下定决心与前世那糟糕的背叛一刀两断。
“库诺？你怎么了？”莫姆疑惑地问，他敏感地察觉到此时的库诺心情沉重。
这么看来史帝夫的事情是真得被压了下去，库诺摇摇头，淡淡地说：“大概因为要离开这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