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藤转学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私立学校的好处就是,就算你成绩不咋样,只要肯交钱,学就能上。
程伟权的公司规模不大,但是一个孩子上学的钱总拿得出来,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他现在就希望家里和和睦睦的,对孩子不会舍不得。他又托了点关系,想把苏藤弄到程熙所读的五年级一班。一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老师都很尽责。
程伟权对事情上了心,办事效率也高,等过了周末,程熙已经和苏藤手拉手去上学了。
本来苏藤慢两拍走在程熙后面,程熙看不惯他那个磨磨蹭蹭的样子,索性把人牵过来。
程熙的亲弟弟没在英才读,据说是因为他自己一年级时非要跟大班的同学读一个学校,觉得跟哥哥读一个学校没种。现在看苏藤都跟哥哥手拉手去上学了,他又不干了,早上起来就开始哭,闹着要和哥哥读一个学校。程伟权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他。
程熙没管那么多,只一心惦记着要给苏藤改改他那畏畏缩缩的毛病。一路上就给他灌输这样的思想:你弟弟可是一班班长,谁敢欺负你?事情闹到天那么大也有我给你收场,你就放心大胆地造乱子吧。
苏藤从来没听过这么个说法,觉得新鲜,怪不得那些同学都喜欢找个老大让人罩着呢,就问:“你是我老大么?”
程熙乐了:“嘿,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你老大。”
小苏藤记住了,以后他也有了个罩他的老大。
两人来到学校,程熙特贴心地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学校:“这是操场,这是教学楼,这是图书馆。”
一听图书馆,苏藤眼睛亮了:“能借书么?”
“能,我得空带你去转转。”
这会儿快开始上早读了,有些抓得紧的班级已经传出了朗朗读书声,走到教室门口,苏藤脚步缓下来了,磨蹭着不想进门。程熙站在他角度考虑了一下,估计他还是心里紧张,低头放缓语气道:“都说了有你弟在,没什么好怕的。你进去了老师会让你自我介绍,你就说说名字和爱好就行。”
苏藤点头,不自觉深呼吸一口气,才走进教室。
一进教室,迎接他的竟然是全班同学的掌声,他忐忑地望了眼程熙,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老师及时开口了:“欢迎新同学,我们请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程熙鼓励地看着苏藤,苏藤走上讲台,努力把音量放大些:“大家好,我叫苏藤,我的爱好是看书,谢谢。”
同学们表现都很友善,也没有人笑话他是娘娘腔,他觉得现在简直像是步入了天堂。他个子太矮,老师让他坐第一排,这下看黑板看得清楚了,看书也更认真。但是因为基础太不扎实,学习还是跟不上。一节课下来听得云里雾里的,苏藤很惶恐,觉得愧对了这么好的条件。
苏藤的同桌是个开朗的小姑娘,主动跟苏藤搭话,她就喜欢这种文文静静的男生,可讨厌班上那帮上蹿下跳的捣蛋鬼了。两人很快成了朋友,苏藤也敢于在弄不懂题目的时候碰碰张悦小姑娘的胳膊:“这个题怎么做呀?”
程熙人长得高,位置在后面,跟苏藤隔了好几排。上节课课间帮老师拿作业去了,这节课才有功夫过来问问情况。
他一过来就见着苏藤和别人相谈甚欢,一看他同桌,是那个话超级多的张悦,沉了脸心道,这小子欣赏水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上辈子就喜欢上个话唠傻缺,这辈子可不准他再这么干了!
这么想着程熙大步跨过去,看清楚苏藤是在问题,拍拍他肩膀:“哥,题目不会做?你也别老问人张悦,人还要学习呢。”
“啊?对……对不起。”苏藤赶紧跟张悦道歉。
张悦还没来得及说啥呢,程熙又抢着说:“要不我让老师给调调位置,你挨着我坐吧。反正我也闲。”
“那样好吗?”
“有啥不好的,你等着。”说着急匆匆就走出去了。
张悦在一旁怨念对手指,我的意见有谁听有谁听?
老师很爽快地同意了程熙的要求,鉴于两人身高相差太大,给他俩安排了靠墙边的第三排。程熙自觉过来帮苏藤收拾好书包,连书包带人一起拎到座位上。
程熙坐到里面,让苏藤坐外面。这时已经开始上课了,苏藤认真地翻着课本,老师说到哪就看到哪,一点神都不敢分。程熙看苏藤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一个过来人,再让他去学小学课本实在是幼稚了点,班上这些小孩智商情商都和他不在一个水准,根本无法愉快地交流,所以程熙已经处于极度无聊的状态好几天了。这也是他极力想促成苏藤转学的原因。毕竟重生后,他目前的两个愿望,一是自己过得好,二是苏藤过得好。苏藤转学过来,他也能把精力放在帮助苏藤上。
这节课下了,苏藤看程熙坐在位置上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就把课本递过去:“弟弟,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好吗?”
程熙拿过课本,那么弱智的一道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但是他一点不敢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苏藤这小孩心思细腻,保不齐一个没注意伤着他自尊,以后就不问了。他耐心地跟苏藤解释清楚了,听苏藤在耳边轻声说:“弟弟,你比张悦都讲得好。”
看着苏藤一脸崇拜的样子,程熙觉得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小手一挥,颇有气势:“谁让你是我哥呢。以后不管啥题都拿过来问我,就没有你弟不会做的。”
也幸好苏藤这娃智商方面没什么问题,基本讲一遍两遍的都能听懂,要不然程熙估计,没等到小学毕业他就得吐血身亡。
不到一个星期,程旭的转学手续也弄好了。程旭本来在公立学校读书成绩就拔尖,都不用太费事,人就给弄了进来。他该读三年级,教室就在程熙他们教室的楼下。
程旭这个孩子,打小就任性。原先他不叫程旭,叫程喣,可是他刚上大班才开始学写字的时候,嫌这个字太复杂他不会写,而且小伙伴们不认得,都拿这个字笑话他,就闹着非要改名字。那会儿他亲妈和他爸还没离婚,一向是惯着孩子的,觉得“旭”字和“喣”字差不离,就给他改成“程旭”。
程旭是家里的么子,一直被宠着惯着长大,可爸爸妈妈离婚后来了个苏茂,年纪比他还小,又生的白白胖胖的很讨程伟权喜欢,他就多少没以前那么受重视了。这下不得了了,程旭开始三天两头地闹腾,苏家兄弟有的他都得有,连苏茂晚上喝奶用的小奶瓶他都必须得有个更贵的。
夏如诗其实不喜欢程旭,但是没办法,她一个弱女子,就指着程伟权给她带大俩孩子了。只能顺着程旭来,能忍就忍,忍无可忍时想想苏茂,又从头再忍。
幸好孩子小还掀不起什么大浪,这样的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程旭看苏藤要去和他哥读一个学校了,当然也要去。得偿所愿后,当天放学后兴冲冲地上楼去找他哥。
那会儿正轮到程熙和苏藤两人做值日,程熙转眼洗个拖把的空档,回来就看见苏藤那小身板颤颤巍巍地站在窗沿,手正伸得老长,够出去擦玻璃。
程熙吓得心脏狂跳,心里咆哮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这要是有点闪失可怎么得了!却不敢真的喊出来,怕突然出声把他吓着,直接从窗户掉下去。于是程熙就慢慢往前走,想直接走过去把人拖下来。
走到离苏藤还有一米的地方,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教室后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哥,你在吗!咱回家吧!”
撞门的一声巨响把正专心擦玻璃的苏藤吓了一大跳,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眼看着斜斜的就要朝窗外倒去。
第6章
程熙心脏都快吓停了,敏捷地往前一扑,扯着苏藤的下衣摆把人给拉了回来。
等苏藤安全着地以后,程熙才转头怒吼:“你TM是有毛病吧!回家不会自己回!”
程旭本来心情是相当愉悦的,被他哥这么一吼也懵了,顿了两秒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道:“你……你骂我!我要告诉爸爸去!”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爱告不告吧你。”程熙直接无视,转回头问苏藤,“刚刚吓着没有?”
苏藤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刚刚那个,玻璃,反光,我其实见着你走过来了,就没害怕。”又抬头一双眼睛带了恳求,“你别骂你弟弟啊。”
程旭本来站在门边,见他哥连他哭都不带理睬他的,就止住哭,自己往里走,快走到两人跟前,听见那个拖油瓶居然还敢为自己说话,当下气得一双拳头挥过去:“臭不要脸的拖油瓶,关你什么事儿啊!”
拳头还没挨着苏藤,就被程熙拦下了,程熙一下发狠,往程旭脖子掐去:“你够了啊!”
苏藤赶紧在一旁掰他的手,吓得都快哭了。他也不能真把程旭给掐出个好歹来,就着苏藤的劲儿把人放了。
程旭吓坏了,哭都不敢大声哭,指着苏藤哽咽道:“哥你现在怎么回事啊?明明你跟我说过他是拖油瓶,要一起对付他的!”
程熙一听坏了,忙看向苏藤。果然,苏藤眼神暗了下来,明明没说话,但是程熙就是觉得苏藤委屈了。
程熙简直想撕了程旭这张嘴,吼道:“我可告诉你程旭,你以后对着苏藤嘴巴可放干净点!他不是什么拖油瓶,他可是我哥!你懂吗!给我滚!自己滚回家去!”
说完连推带搡地把程旭弄出教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转过身来,苏藤已经开始拿起刚刚程熙洗好的拖布拖地了,程熙心里不安,也不敢乱说话了,跳上窗台擦玻璃,然后擦黑板。
程熙擦黑板的时候苏藤已经把地拖干净了,程熙一边擦黑板一边偷看他,见他只是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放心了些,干净三下五除二把黑板弄完,背起书包走出去。回家的一路上苏藤一如既往地沉默,程熙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苏藤的神色:“还生气着呢?”
苏藤无意识用手蹭着书包两边掉下来的带子,抿抿嘴摇头道:“没有生气。”
“真的没有?”程熙凑得很近,想看清楚他的眼睛。苏藤把头转向一边不让他看到,声音放得低低的:“我本来就是个拖油瓶。”
“你才不是拖油瓶,就算是拖油瓶,那也拖的是万金油,可值钱了!”程熙急忙停下,拉着人不让走,一叠声地胡诌道。
苏藤被他这么一说笑了起来:“你当我不知道万金油是什么?家里那小盒清凉油上不是写着呢,虎标万金油,五毛钱一瓶。”
“你拖的油不值钱,你值钱,行了吧?你是金瓶子,是玉瓶子。”程熙看苏藤笑了,才觉得这关算是过去了,开了两句玩笑,又正色道:“你可听清楚了,我从前不懂事,是对你做过些不好的事情,但是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把你当哥,以后我还把你当哥,你可不能因为以前那个傻缺的我就否定了现在这么睿智的我。”
这么一长串话绕得苏藤头晕。他仔细想清楚了程熙的意思,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嗯,我知道了,我也把你当弟弟。”
俩人愉快地达成了一致,程熙又就苏藤的成绩问题和他作了一番探讨,制定了几项学习计划。那会儿还没开始学英语,但是程熙却是知道后来英语的重要性的,他不愿意让苏藤输在起跑线上,回去后就自己弄了个字母表,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
“A。”程熙指着第一个字母。
“诶。”苏藤乖乖跟着念。
教完26个字母,又开始教音标。音标这个东西可比字母难教多了,发音的方法和华语大不相同。
“轻辅音θ,看见我的舌头没有,舌头要伸出来放在牙齿中间。”苏藤怎么都掌握不住要领,程熙就干脆用手去拨弄他的小舌头。苏藤被他的手搅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脸涨得通红,偏偏程熙觉得软软的小舌头手感太好,舍不得放开,最后苏藤在程熙的食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羞着脸瞪他,他才不得不把手退出来。
等苏藤把轻辅音浊辅音都记住了,也该升六年级了。
小升初的压力不大,但是要想继续念英才的重点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英才学校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都是市里面师资最好的。
凭程熙的聪明劲和重生这根金手指,想读个英才重点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苏藤要读的话,还是有点悬。
不过在程熙的填鸭式魔鬼训练下,苏藤成绩一日千里,最后竟也勉强到了重点班的分数线。
出成绩那天,两人一大早起床就跑到学校分数榜那里去看。那时正是盛夏,稍微跑跑程熙这汗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滴。苏藤心疼他,喊他慢点:“你跑慢点分数榜也不会跑。”
“哟,还知道开玩笑了?”程熙拉着苏藤不肯放慢脚步,“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呢吗,要知道,这教育孩子,就是不能让他输在起跑线上。你前面几年书都跟白读了似的,要是不读个重点,以后还娶不娶得了媳妇了?”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程熙自个儿都觉得不太舒坦,急忙换了个话题:“我说,你怎么一点汗不出啊?啧啧,这身上干爽得。”说着不怀好意地把苏藤整个往自己怀里带,“哈哈,给你洗个小澡!”
苏藤挨着程熙,被程熙沾了一身的汗,可不就是洗了个小澡。苏藤挣脱不开,急着喊道:“今天才换的,白衣服呢!”
笑闹间,学校也到了,不少学生都是家长陪着,榜前挤了一堆的人。程熙把书包丢给苏藤:“你站在旁边别动啊,小心挤着你。”朝人堆一头扎进去。凭借灵活的身手,他很快挤到最前面,从上往下一个个找去。
录取分数榜第一个名字就端端正正印着程熙两个大字,他也没管,只顾着找苏藤这俩字。终于,在录取榜单的末尾处,他总算看见了苏藤的名字。
程熙高兴坏了,急忙回身挤出人堆,往苏藤那里跑去,人还没到就先高声喊:“苏藤,进了进了!”旁边有落榜的家长羡慕地朝苏藤看过来,弄得苏藤怪不好意思的。
等话音落完,程熙才站定在苏藤面前,跟个家长似的点点苏藤的鼻子:“语文80,数学90,比分数线高了两分。要什么奖励?送你一部随身听好不好?”
苏藤摆摆手:“不用的。”又忙问,“那你呢?”
“我还用得着你担心吗!”怕苏藤因为俩人差距过大而沮丧,程熙一点没提自己双百的辉煌。不过说真的,以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写出一篇小学满分作文,程熙也真是够辉煌的。
回到家,程伟权和夏如诗都没出门,特意等着孩子报喜。程伟权在客厅,夏如诗在厨房。这时苏茂已经四岁的,说话还说不太利索,看见苏藤进来就挥着手喊:“哥!奶糖,奶糖!”
苏藤因为上了榜,心情难得轻松一回,笑着对弟弟说:“哎呀,我给忘了,等下哥哥出去给你买。”
苏茂立马就往地上一倒:“哇……哥不给我买糖!哇……”一边哭一边手舞足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羊癫疯了呢。
听见哭声,夏如诗忙从厨房跑了出来,看着苏茂躺在地上撒泼赶紧把他抱起来:“茂茂快起来,地上凉,小心感冒哦!感冒要去打针针,茂茂也不想的对不对?”说完朝着苏藤那边,立马换了副嘴脸,“给弟弟买个糖也舍不得!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作死货!”
程熙在旁边看着,拳头握紧,心里暗骂,这个老妖婆,要是我家苏藤真买了,你他娘的又该骂他不好好带弟弟,净给他买些垃圾食品了。年龄太小,经济也不独立,程熙没傻到跟家长对着干,只委婉地招呼了声:“爸,阿姨,都没出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