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龟的脑袋瞬时就耷拉了下来,修行了数百年,还没学会说人话,这一直是它心中的痛。大概是乌龟的寿命太久了,所以以前修行的时候它也就格外的漫不经心。结果数百年过去,它不但没修出个人形来,连话都不会说。还好最近跟着这傻小子蹭了点光,只要再努力个一阵子,它就一定能说话,前提是这小子要勤奋些,别跟昨天一样抽风。
见小龟是这样的表现,陈廷华还有什么不懂的,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就被自己口中的臭气给熏的差点没晕过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就是去漱口的,结果被左手的变化给惊住了。陈廷华忙捧了些水,哪想湖水才刚入口,一股稍淡的腥臭之气让陈廷华胃部直接翻腾起来。这水里的臭味和他的嘴简直没差。感情,自己嘴里这么臭是因为这湖水的原因吗?
小龟在旁边摇了摇脑袋,不是你昨天在湖里跟得了羊癫疯一样的撕碎那么多水草,这湖水至于臭成这样么。也不知经过你这一番闹腾,湖里的生灵要死多少,以前那株水草固然是一身污秽,可也就霸占了湖里的那一块儿地,现在这一番闹腾,也不知这湖要多少日子才能恢复过来了。
陈廷华自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正抓了一把沾了露珠的草叶,放在嘴里嚼。草汁的苦涩渐渐冲淡了口中的臭味。
呆呆的嚼了半天的草叶,陈廷华也没想出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根本不敢出去,左手的异状太明显了,现在也只能等天黑了再偷偷溜走。
z市公安局
“这两具尸体的主要死因都为溺毙,可有一点却很奇怪,他们的脏器全部都衰竭了。根据法医的报告,这两人即使没有因为溺水死亡,按照他们脏器的衰竭程度,也活不了几天了。但是他们内脏是因为什么导致的衰竭,原因却没有找到,这两人没有致命的外伤,其中死者陈南友左胸肋骨断裂,两人体内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感染什么病毒。而且法医发现陈南友和王亚光这两人,有非常严重的骨质疏松,程度几乎如同八十岁的老人。这对两个正值壮年的人来说是非常的不可思议。”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警官一边指着幻灯片,一边讲解着。
“我补充一点。”一个满脸英气的年轻警官举了下手:“我们走访了两个死者的家庭和邻居,不管是死者的家人还是邻居都表示,这两个死者的身体非常的健康,并没有生病的迹象,也没有骨质疏松的状况。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仇家。”
那天和陈廷华谈话的那位老警官正看着今年在月湖溺死的报告,皱眉道:“小孙呐,今年月湖的溺水事件好像特别的多,往年的夏天大概有个两三起,可今年夏天开始,月湖已经淹死了十个人了,八个小孩,两个大人。这是不是太过反常了些?”
“这个、确实,不过大部分在月湖溺毙的人,身边都有目击者,确实是意外。”那位漂亮的女警小孙显然认为这些溺水事件和手中的这起案子并无多大的关系。其实若不是那几个听到王亚光惨叫的村民坚持认为是有人害死了王亚光,她认为这就是两起意外事故。
老警察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手指慢慢的敲击着桌面,“小孙,干咱们这行的,不要相信什么意外巧合,只要有一丝疑点,你就得查下去。那些小孩溺毙后,是不是都没有进行解剖。”
小孙有些不解的点点头:“是的,李队。因为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故,旁边有不少目击者,死因算是比较明白。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也不愿自家的孩子被解剖,说人都死了,做什么还要开膛破肚,也就没解剖。”
李博将手中的报告搁在了一边,大步走到门口,随手拿起门边衣架上的警帽,往头上一扣,“小王,小孙,走,咱们得去找那几家小孩的家人商量商量了。”
第14章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陈廷华在确定周围没人后,从草丛里偷偷溜了出来。直奔镇上的一所私人小诊所过去了。
因为是私人的,那个诊所晚上并没有人在。陈廷华压下心中的负罪感,拿爪尖将门锁划开,在屋里扒出来两片夹板,又用绷带将手缠的密不透风,费了好大功夫缠完后,还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这缠出来的外观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了些心。
回到家后,就见陈老二正拿着个扇子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回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刚想说话,就看到陈廷华手上的绷带,一下就跳了起来,急道:“这是咋了,你的手咋了?”
这几天里,难得见爷爷这样关心自己,陈廷华先是愣了一下,忙挥了下手表示没事:“没啥,就是今天摔了,去看了下,医生说没啥大不了的。”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陈老二还是没敢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摸了摸陈廷华的脑袋,叹气道:“早点去睡吧,以后别成天乱跑了。”
“嗯!”陈廷华用力点头。心中慢慢浮起一股喜意,爷爷这是不生气了吧,也许自己本来就没在爷面前露出什么异状,这几天爷的生疏八成是因为生气自己几天没回来的缘故。
“大爷,您回去吧,别送了。”李博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家。等身后那一家人都转身回去了。小孙就一脸钦佩道:“李队,还是你有办法,我刚开始还以为说不通呢,没想到竟然让你给拿下了。”
李博点了根烟,点了点头:“也没啥,久了你也就会了,这做警察的,得会分辨人心,你得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怎么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同。他撒谎没撒谎,他对你有没有防备,是不是想隐瞒什么,都得注意观察才行。”小孙在后面一个劲的点头,今天这一天,她算是见识到队长的口才了,愣是把几个死活不想验尸的村民说动,有三户人最后都同意了开棺。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王只在心中默默摇头,队长就是这老毛病改不了,凡事就爱追根究底。本来这些小孩都下葬了,家属也都认了,结果他非要重新去验尸,简直是给自己找事做,就算验出来个什么疑点,这案子这么的蹊跷,到时候该怎么破。想到这里,小王就想叹气,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了。
很快的,那几个落水儿童的验尸报告被送了过来,虽说内脏大部分都已经腐烂,查不出什么来,可是这几个小孩的骨骼和淹死的那两个村民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非常严重的骨质疏松。一个人骨质疏松还有可能,但是一连几个人都是这样,说是巧合都没人信。正在李博琢磨着该怎么找线索的时候,警局却接到了新的报警,出事的还是月湖。这次倒是没有淹死人,但是也不什么好事,也不知怎么的,月湖这几天水质莫名发臭不说,还有大量的死鱼漂上湖岸。有贪便宜的村民捡回去吃了,结果第二天便上吐下泻进了医院。投毒?还是污染?原本已经人手不够的警局只能再抽出人去查这起案子。
而同意警察验尸的那几家人也一直盯着警局,验尸报告出来没几天,这几家人就托了各种关系,找了律师,去复印了一份回来。结果找人一看,就发现了不对,骨质疏松,三个孩子都是!这怎么可能?自家的孩子那么壮实,怎么会骨质疏松的?而且一个孩子还有可能,怎么会三个孩子都是这样。
可孩子确实是溺死的,湖边当时也有不少人,都是亲眼看到的。去问警察那边,对方只说正在查,其他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警察这边的结果还没等到,这事便已经在村里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其中最有市场的一种说法,就是这些小孩其实是被妖怪吸了精气。骨头才会变得跟老人一样。否则这月湖怎么往年只淹死一两个人,今年猛一下就增加到了十个,这要不是妖怪作祟,还能是什么。
很多人都认同了这个说法,特别是这几天月湖死了大量的鱼虾,更是让人相信是不是有妖怪干的。也有人说是不是投毒,不过这个结论被村民们无视了,那么大的月湖,想毒死那么多鱼虾,这人得备多少毒药啊。再说了,没仇没怨的,他没事毒死这一湖的鱼虾做啥,不能吃也没钱拿。
要说这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们也挺能折腾的,怀疑有妖怪,就想找人驱妖。挨家挨户的凑了些钱,不知从哪里请了几个大仙,准备去湖边驱邪除妖。那几个大仙在湖边跳来跳去跳了一个下午的大神,撒了些说是黑狗血的玩意,又烧了不少符纸后,一脸郑重的对村民说,妖孽已经被镇住了。
这事陈廷华自然没去看,还是双胞胎回家给他学的,两小家伙整个下午都蹲在湖边看这场热闹,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去了,也算是一场盛事。可就在大仙说没事的几天后,月湖那边却又淹死了一个小孩,这次市刑警队第一时间就说服了家属,对遗体进行了解剖,不出意料,脏器衰竭,骨质疏松。
李博拿着案宗看了一夜,第二天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在他心中背了无数次的号,这次的事恐怕也只能找他了。
暂不管刑警队如何做,这个新溺水的死者家属却是在查阅过验尸报告后,直接爆发了,先在刑警队那边吵吵了一下午,接着又奔前几天做法的那几个大仙去了。
说没事了,说已经驱邪了,说妖怪已经被镇压了,拿了那么多钱,就是这样骗人的,死者家属可以说是怒火冲天。
“你们说妖物已经被镇压了,怎么又死人了。”“你们这是骗钱,骗子,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骗钱。”“什么骗钱,这就是草菅人命。他们要不说没事,二娃子他们也不敢去湖边。”死者的家属带着一些帮腔的村民,将其中一个神婆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在院外破口大骂着。那天做法的还有2个道士,只是这会找不到人,大家便将怒火都撒到这王神婆身上了。
王二凤在家里急的浑身冒冷汗,她不过是骗两钱花花,人又不是她弄死的,找她有屁用。她倒是挺想这样对外面的村民说,可她也知道,这会出去,那就是找打。前几天那钱挣的有多舒心,现在她就有多焦心。
眼见着死了孩子的那家人就要砸她家的大门,王二凤灵机一动,冲出去高喊了一声:“慢着。那妖怪有2只,上次我们只镇压住了一只,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在外面。”
另一只妖怪?有人就冷笑起来,这老婆子是把人都当二愣子了啊!王二凤咽了口吐沫,想起了前几天,她侄女王春香过来跟她说的一件稀罕事。说陈家村有个小孩,死了半天又活过来了,活过来之后,自家的狗也不认识他了,不管是啥动物,见了他都吓的半死。
王二凤便打了祸水东引的主意,当然,她也不能直说,妖怪就是那小孩,到时候对方过来跟她对峙怎么办,她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就行了,总之不管怎样,先把这些闹事的货都弄走再说。
“那妖怪有2只,其中一只挑了人,就想办法把人哄到湖那边去,再接着它们就把人害了。而且湖里的那只是个小妖,只是个小跟班,外面的那个才是厉害的。”王二凤信口胡诌着,对她这样一个长年累月以骗人为生的神婆来说,谎话那是张口就来的,而且越说越顺。“那妖物一开始只能在水底,若是想离开水里,便要附在人身上才行,只是这俯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般这活人身上都是阳气十足的,自然能护住自己,一般俯身都是要找那些体弱多病,或者快咽气的人才行。”
周围有几人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那你说妖怪俯身到谁身上了?”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啊,王二凤心中一乐,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继续掰扯:“具体是谁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不过这被俯身的人呐,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性情多少都会有些变化,平日里的习惯也跟以前不一样。一般来说,小孩子的眼最净,能看出来,还有就是家里养的牲口,那养久的牲口都有灵性了,若是谁家养的牲口不认他家的人了,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被俯身的了。”
王二凤的这番话,让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陈家村里的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死而复生的陈廷华。今年月湖开始不断淹死人,就是在他出院回家后的事。村里这些动物那样害怕陈家大娃,说不定就是感觉到了对方是妖怪了。有几个陈家村的老人甚至想起来陈家几十年的事,当年陈家几个人都在一个地方跳了湖。一家人几乎死绝。就剩下陈老二和他儿子两人。说不定他们家几十年前就已经被湖里的妖怪给盯上了。
更有人说,他们在出事的前几天曾经湖边见过水鬼,大清早的,突然湿淋淋的从湖里爬出来,一晃眼就消失了。那水鬼的身形就是个十二三的男孩。王二凤忙在一边插言,这就是妖怪出去挑人了。这下可算炸了锅,当下就有人认定,那所谓的妖怪就是陈廷华了。
第15章
陈铁生气呼呼的从家里走了出来,自家媳妇说的那是什么混话。这糟心娘们,天天就会跟人嚼舌根。听了点闲言碎语,就让他把陈廷华赶出去。不过是一个神婆子胡言乱语了几句,这些人就当真了,想到来家里的那几个好事婆娘,陈铁生就想代替她们男人揍她们一顿,也让这些老娘们长点记性。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村里不少人现在对华娃子很是抵触,陈铁生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但是华娃子才这么小,连身份证都没有,出去打工,怕是要吃亏。对了,那些何首乌正好要卖给老王他们,不如就让华娃子跟着老王他们出去见见市面,总好过在这村里窝下去。
潺潺的水流声,在他的耳边回响着。痛,怒,恨,悔,心中盘旋着一股巨大的怨气,却无处可发,陈廷华猛然惊醒了过来。从那天长出爪子后,这个梦已经出现了四五次了,每天只要一入睡,就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身体越来越冷,痛楚越发的清晰,心中的怒意悔意仿佛要爆炸一般,接着他就醒过来了。
受到这股情绪的影响,陈廷华的脸色连着阴了几天,那股别惹我的气势让想来寻事的村民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跑了。今天村长来找他商量,想让他出去跟人学做生意,一是能避开村民的敌意,二来也能学点东西,历练历练。赚点钱。陈廷华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以前他不想离开家里,是因为担心爷爷他们没人照顾。可是现在,其实根本不用村民们赶,陈廷华早两天前就动了走的心思,他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失控,或许某天,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也不一定。
唯一能让陈廷华心中稍微高兴的消息,那就是何首乌已经被人预定了。因为是野生的,品相有这么好,特别是其中一个隐隐有了人形的,更是稀罕,消息放出去没几天就被人给定了,价钱给的着实让陈廷华吃了一惊,就那么一筐何首乌,竟然卖了快七万块。这个价钱让陈廷华半天都没合上嘴,这样的天价,在农村都够盖栋小楼了。这些钱足够还清大部分的欠债了,以后只要自己在外面拼命挣钱,家里的情况肯定会改善不少。
因为得知了债务即将还清的消息,陈老二和双胞胎都有些激动,多少年了,这些债简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家里挣的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要拿出多少去还债,多少可以留下来自己用。一年下来,家里吃肉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正当这一家老小各种讨论未来赚的钱该怎么花的时候,陈廷华的脸色突然一变,丢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便搁下饭碗,从家里跑了出去。
陈老二还没来得及说话,孙子已经跑了个没影儿。陈廷华此时根本顾不上自己爷爷会想什么,就在刚刚他听到了一阵十分有规律的铃声,随着铃声响起,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陈廷华确定自己从未闻到过这些味道,可是他却在嗅到的那一刻,心头涌出了巨大的愤怒。那是种想撕碎一切的冲动。隐藏在夹板下面的爪尖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钻出。是谁,是谁在做什么,为何他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会变得这样强烈,陈廷华凝起所有的精神,辨别起铃声和香气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