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吃过了药,很快女生就在芮忱背上睡着了。
庄亚宁陪着,曾问过是否要换人,但芮忱生怕动静让女生醒过来,还是忍着摇头,“没关系,她很轻。”
两个班的班主任陪他们走在后头,谈天中也说起各自班上的孩子,芮忱听到(10)班的班主任说起何瑞,道,“成绩好是好,但总觉得学习态度不太端正啊。班上有几个孩子原先挺好的,都被他给带坏了,翻墙去上网。而且个性也是桀骜,有时候会和授课老师顶嘴。”
“这孩子也差不多。”孙老师说着看了芮忱一眼,像对待自家孩子一般,跟他人说起来嫌弃之中却是毫不隐藏的骄傲,“上课下棋,晚自习也不在教室,好就好在不喜欢玩游戏。我们班黄重阳也是喜欢带着同学翻墙出去上网的,说也不听,真是头疼。”
“庄亚宁是不错的?”对方班主任问道。
孙老师嗤笑道,“什么不错呀!就他和芮忱上课下棋!跟他们几个说好几遍啦,学有余力的话就帮助一下其他同学,或者做点什么科技设计,出点成果对学校、对个人都好。可是偏偏都只想着玩呢!”
另一位老师笑得又自豪又无奈,末了唏嘘道,“这是老天顾着,不知道吃苦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他们以后也遇到瓶颈,知道不管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目标、赶不上别人的感觉,就明白了。很痛苦的。唉,像上回那件事,不就是这样嘛……”
他们安静下来也只是听到两位班主任像家长一样谈论自己,为了分散注意力,索性悄声聊天。
“诶,刚才我怎么听说何瑞看上齐骧了?”凌同斌去和老同学叙旧回来,像听到世纪新闻一样问。
“看、看上……谁?”黄重阳差点把刚吃到嘴巴里的橘子给呕出来。
凌同斌冷眼朝走在前面的齐骧和何瑞递了递眼神。
黄重阳像看到天池水怪一样瞪圆了眼睛,“不能吧?开嘛玩笑……”
“你看现在像不像?”凌同斌一脸鄙夷地说。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看向了齐骧他们。正巧齐骧脸上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被何瑞用手指给捻掉了,见状黄重阳打了个寒战,难以苟同地摇头,“真是不想承认像啊……”
“不会吧?齐骧诶!”赵铨脸色也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愤愤然道,“何瑞搞屁啊!死基佬竟然要掰弯我们班的人!诶,提醒齐骧两句啊,别到时候菊花被人插了还帮人数钱呢!”
芮忱听得不太舒服,轻声说,“小声些,曹江雪睡觉呢。”
“我们一个寝的诶,芮神……”赵铨很委屈地说。
秦屿看芮忱不说话,想了想,问大家,“如果齐骧本来就是同性恋呢?”
全部人都瞪圆了眼睛,赵铨更是第一时间说,“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秦屿反问。
这么一问,赵铨表情垮了。
“喜欢男生怎么了?你们歧视同性恋啊?”在一旁的简婕听到他们话语之中都是鄙视和嫌弃,蛮不高兴地说。
黄重阳哂笑道,“大小姐,知道你腐。你是女生,当然觉得喜欢男生没什么啊。”
简婕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男生喜欢男生也没什么啊!”
“说得轻松。”凌同斌嘲笑道,“我问你,要是一个les跟你住一间寝室,她看上你了,你半夜睡觉睡得安心啊?”
她被问得哽住,面对几个男生,沉了沉气,落下话,“反正歧视同性恋就是不对的,联合国都发话了要反对歧视。再说了,”她斜着眼睛打量凌同斌一番,嘟哝道,“就你这样的,也不同担心跟你住一寝的同性恋看上你。”
“诶,你这丫头……”凌同斌哑口无言。
“齐骧肯定是直的啦,上回不是还和芮神去西安吗?”黄重阳自己吃下定心丸,可回头一想,又警醒起来,确认一般问芮忱,“他是直的哦?是吧?”
芮忱看他这么紧张,淡淡问,“你什么意思?”
庄亚宁注视着他,缓和气氛,替黄重阳解释道,“因为你们回来以后关系就僵了,也都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那件事,同时也不想让第三者知道。毕竟,如果供出齐骧,自己说不定也会被区别看待的。再者,他凭什么供出齐骧呢?就为了拉拢自己的朋友,让他们相信自己吗?这样的事,芮忱做不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芮忱不太高兴地说,“跟他是因为其他事而已。”
第 30 章
拉练走了三十公里路,一直走到郊外一处劳动改造基地,才结束一天的训练。这项社会实践活动是基地和学校联合组织的,目的在于让学生们丰富课外生活,同时达到身体、精神的锻炼和洗礼。
抵达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基地厨房的工作人员为同学们准备了丰富的晚餐,他们像在学校里一样,前往食堂打饭,聚在一起吃。
毕竟是一个给囚犯进行劳动改造的基地,打饭时同学们都怀揣着好奇之心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罪犯。当然也是不乏在排队等饭时敲着饭盒,自嘲是来感受一番囚犯生活的。
“诶,要是顿顿都能吃这么好,以后找不到工作,就进来混口饭吃算了。”几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赵铨又调侃起自己来。
想也知道是为了学生们特别准备的,这食堂并不大,应该也不是给囚犯们用的。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几个班的军人整齐列队,进入食堂用餐了。
军人们连吃饭都这么严守纪律,一声令下一齐坐下,又一声令下才开始吃。吃完后,也是一起列队离开,看得学生们都大眼瞪小眼。
这样的学生社会实践活动,比高一军训要轻松许多倍,拉练结束以后便是像秋游一般有组织地随意活动了。
第二天除了早上有一个听囚犯作报告的大会以外,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安排的。累了一天,芮忱他们决定睡个自然醒,然后打牌。
他先吃完了饭,掏出手机打算刷刷朋友圈等其他人,谁知刷了几遍网络断了。
“信号非常差。”庄亚宁神情凝重地说道。
芮忱无奈地笑了一笑,抬头看到何瑞和另一个男生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学霸们,晚上什么活动啊?”何瑞开口便笑着问。
芮忱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被这么称呼,如今听到他这么泛泛称呼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听着很不舒服。总归他不必负责外联,也没抬头回答。
黄重阳和他认识,懒洋洋地应道,“没想啊,两位大神有什么意向?”
也就黄重阳他们能够用这种互相恭维顺便自我贬低的说话方式交谈,芮忱瞄到凌同斌他们都笑得古里古怪,更是不想吭声了。
和何瑞一起过来的,是他们班的班长,说明了来的目的,是想要约他们班男生今晚一起打篮球。
庄亚宁一听笑喷了,拱手敬佩道,“学霸就是学霸,走个三十公里不带气喘的,晚上还能打篮球。”
闻言芮忱没忍住,也跟着低着头抿嘴笑起来。
“明天再打呗,今天都累得要死。”赵铨建议,问,“半场还是全场,记不记分啊?”
何瑞笑道,“当然是打全场啊。之前篮球赛也没有遇到你们班,正好这回切磋下。反正我们两个班,也是文理之中最强的,只能在体育上分高下了。”
“开玩乐,体育怎么分高下?”黄重阳无不夸张地说,“你们班啦啦队势力那么大!光士气都把我们打趴下了!”
“那就君子之战,不加啦啦队呗!”(10)班班长挑眉道。
这两个人过来恐怕就是为了挑衅的,一副此战非约下不可的样子,芮忱不太喜欢这种态度,始终没有说话。
这时齐骧起身说,“打就打,谁怕谁啊?”
“还是齐骧爷们儿。”何瑞看着他笑道。
“行吧行吧,既然咱家湘湘都发话了。”赵铨无可奈何,叹完气,指着坐在一起的几个人,“来来来,明天谁首发,举手报名啊,别说本座没给你们机会!”
芮忱第一个开口说,“我不打,你们打吧。”
齐骧嗤笑道,“你不打?”
“不打啊,今天太累了。”芮忱抬眼淡淡瞟了他一眼,说。
何瑞挑眉,“芮神不给面子啊。”
芮忱对他笑了一笑,没做声。
“唉,人家芮神今天是真·负重了,懂吧?以为像你们一样,出门郊游啊?”庄亚宁用竹筷敲敲饭盒,漫不经心地说。
庄亚宁这么说当然不是激将法,芮忱白天的确背着曹江雪走了将近两公里,才等到来送曹江雪的车。他顺着梯子下来,举双手投降道,“我是文弱书生,不像你们允文允武,你们请便吧。”
(10)班班长似乎很失望,无趣地撇撇嘴,又对赵铨说,“那就这么约好了,明天晚上球场见。”
赵铨双手一摊,“行啊。”
他们二人道别以后又离开了,黄重阳不忘在背后嚷道,“不许带啦啦队啊!”
“什么东西。”黄重阳一坐下来就随口唾弃道,“化学方程式都配不平的战五渣,拽个屁啊!”
男生之间对彼此天生的敌意时而就是像野兽一样显露出来,散发着激斗意味很浓的荷尔蒙。
庄亚宁宽慰道,“好啦好啦,人家会用韵写诗,你会吗?术业有专攻而已~”
“我是不会,可芮忱会啊!”他说完转过身,很不满地端视着芮忱,谆谆道,“阿神,你什么情况?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竟然任人踩头上?”
芮忱无辜道,“我是真的累啊。”
“又不是让你今晚打。”黄重阳嫌弃地用手指捻起他的一边胳膊,像拣起一根排骨似的,“啧啧,这小胳膊小腿的。”
“什么啊!”芮忱笑着甩开了他。
齐骧斜着眼睛看他,意味不明地说,“芮神是君子。君子呢,是不争炎凉的。”
这话芮忱听在耳朵里,十分刺耳。他皱眉看向齐骧,想到刚才他应战时骄傲的笑,说是应战,恐怕也是调笑多一些。
但芮忱却不想再提起他刚才的态度,一来是过去了,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二来,他如果说了点什么,或者表现出生气了,恐怕是正中齐骧的下怀。
真是幼稚。芮忱忍不住在心里这么说。
他拿出刚才对待何瑞的态度对待齐骧,同样是礼貌地笑了笑,不还嘴,也不予评论。
果不其然,齐骧似笑非笑的表情消失了,目光冷淡中渗透出不悦,对其他人说,“明天到底谁首发?我打小前锋,谁都不要和我抢。”
“还是之前篮球赛的阵容好了。”赵铨不想太麻烦,又唉声叹气道,“唉,人家来约学霸的,我这种渣渣,唉~~~”
庄亚宁笑着拍他后脑勺,“有完没完?”
“不然你上啊!”赵铨明知庄亚宁是踢足球的,兴致一起,故意说。
“你当一辈子学渣吧。”庄亚宁说罢微笑道。
吃过饭,食堂还发放了水果。他们在离开时,在门口一人领取了一个大鸭梨,回宿舍路上一边啃一边调侃这水果寓意太好。
他们被安排住在几个大仓库里,四个班的同学一起,男男女女睡大通铺。稍作休息后,一群人相约去大澡堂里洗了澡,出来时正巧看到班上女生在打开水,便十分绅士地帮忙提回了仓库里。
仓库里住着另一个文科班的学生,他们班上的女生看到(20)班男男女女有说有笑走回来,热水壶都提在男生手里,都毫不吝惜地表现出对理科班女生的羡慕。
班级里没有策划任何活动,晚间三五成群,斗地主的斗地主,打升级的打升级。他们竟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搓麻将的声音,派人去打探才发现是隔壁班有人带了麻将过来,登时也会目瞪口呆、啧啧称赞。
芮忱窝在秦屿他们旁边,一边做死活题,一边看他们下四国军棋。过了一阵子,原本还时不时碎语的男生们忽然安静下来,芮忱正埋头做题,意识到以后茫茫然抬起头,发现是曹江雪走过来了。
他看看其他人,连忙放下书起身,问,“什么事?”
“这个……”曹江雪把保温瓶还给他,“今天谢谢你。”毕竟是跟女生私密有关的病,她说的时候脸很红。
“不客气,这个也是我借别人的。”芮忱把瓶子拿回来,看她嘴巴紧抿着,想了想,问,“你好些了吧?”
她轻轻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
“关系都这么好了,不用老是说这些啦!”正在下棋的凌同斌笑道。
齐骧扬起嘴角,对他说,“人家这叫相敬如宾。”
闻言芮忱皱起眉头,回过头冷冷说道,“你不说话会死是吗?”
这话一说,加上语气,其他人都吃惊地抬起头来。他们一个个都看看芮忱,又看看齐骧,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了似的,气氛冰冷到极致。
齐骧咬紧了牙关,气息加剧起来。但他强忍着,半晌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
“芮神息怒,湘湘他开玩笑的啦!”赵铨忙打圆场。
芮忱忍齐骧忍了很久了,仍是霜着脸,语气生硬而冷淡,“这有什么值得开玩笑的?同样的玩笑,天天拿来说,不会觉得无聊吗?我是觉得无聊了。”
“对不起。”齐骧盯着他,这三个字里听不出任何歉意。
“芮忱,我先回去了。”曹江雪看他们气氛全僵了,大概也是被芮忱这个样子给吓到,急忙怯生生地说。
芮忱也盯着齐骧,闻言对她说,“你等一下,我拿东西给你。”说着走回自己的铺位上,从包里找出两包黑巧克力递给她,“拿回去吃。还有药。”
曹江雪始料未及,呆呆接过巧克力和药,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
“怎么了?”齐骧气白了脸,芮忱却还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对曹江雪说,“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没事。”
曹江雪拿着东西,张了张嘴巴,正想说点什么,芮忱已经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她尴尬地看着其他人,嘴巴仿佛要咬出血来,只好埋着头快步离开了。
“芮忱,别生气了。”过了一会儿,气氛还是没缓过来,秦屿轻轻捅了捅芮忱的胳膊。
芮忱拿起书,莫名其妙道,“我没生气啊。”
秦屿意外地看他,无奈地叹气摇头,“你啊。”
忽然,齐骧从墙边站起来,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穿上鞋迅速走掉了。
下棋的几个人看到他这么风风火火地离开,又都沉默了下来。良久,庄亚宁中肯地说,“芮忱,他就说句玩笑话而已,也道歉了。你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我没有不跟他好好相处啊。”芮忱说。
庄亚宁索性闭嘴了。
这天晚上,一直到熄灯时间,齐骧都没有回来。
芮忱早早躺在铺位里,虽然合上了眼睛,却没有半点睡意。很快,出去找人的赵铨回来了,芮忱一听到动静,便睁开眼,但只看到赵铨一个人。
赵铨钻回被子里,冷得直打哆嗦,跟其他人说,“在(10)班那里。没事儿,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