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蒿 上——猫大夫

作者:猫大夫  录入:08-07

路过传说中的樱花圣地,校门口果然都是人,芮忱站在车窗边上,弯腰望出去,竟然看到学校已经摆出了收取门票的摊位。

车厢里被挤得密不透风,每次开门,乘客们似乎都是被挤出去的。

芮忱因为在路过车站时喊声不够大,公交车直接开过了他要下车的那个站,他被挤在门口动弹不得,直到过了两个站,有几位乘客高喊着要下车,他才顺利跟着挤了下来。

明明还是春天,T恤上已经满是汗水。

他呼着气,用手扇了扇风,过了马路准备往回坐车,却在快走到站台的时候,看到了齐骧。

如果不是后面一辆公交车飞驰而过,让芮忱惊得跳回了道牙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但芮忱确定了自己真的看到了齐骧无疑,而他跟一个男生在一起。

起先还是牵着手,但很快男生就搂住了他的肩膀。那个动作芮忱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男生捏住了他的下巴,低头吻了齐骧。

不止是芮忱,就连旁边的其他人都侧目,一个大妈嘴上说着什么,很鄙夷地走到了一边。可他们两个似乎浑然不觉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幸福的世界里。

芮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一辆公交车开到了他们面前,芮忱一看正是自己要搭乘的,连忙快步走过去。不料他们两个也是要乘这路车,芮忱多走了两步,齐骧就看到了他。

两人一打照面,齐骧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芮忱根本就笑不出来,勉强抽了抽嘴角。后边的乘客一边催促着上车,一边把他挤到了一旁,自己先上去了。他被撞得反应过来,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要上车的意思,自己先跳上了车,刷卡往里面走。

等芮忱在车厢里找到位置站好,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看齐骧。

他们也上车了,男生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在经过芮忱身边时,齐骧明明看到他了,却还是有意避开了跟他的目光交汇,跟着他的朋友往车厢后头挤。

芮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完全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口中所说的,齐骧电话那头的小女友,其实是个男生?而且那个男生不但跟自己一般高,个头也很大……

但是这样一来,也不难解释为什么齐骧说电话的语气是温柔甚至柔软的,如果在这段关系里面扮演的是女性的角色的话……

芮忱打了一个寒战。

好在他只是错过了两个站,这回要下车前,芮忱拉扯着嗓门,用自己能叫的最大声喊了要下车,司机总算把车停了下来。

他很快跳下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刚才那趟车还累。

车还没有开走,芮忱回过头,看到就站在车窗边的齐骧。

齐骧正注视着他,一发现芮忱注意到了自己,立刻转过了头。他那个朋友,手搂着他的腰,大概因为身形高大,好像把他都收拢在了怀里。

关于插班生的这个设定,让芮忱的头很疼,甚至于在买卤制品的时候还忘了等找零。

他想起之前似乎听到齐骧问电话里的人,什么时候来看他。应该也是这个时候了?这个乘车方向,是去看樱花吧?芮忱摇了摇头,忽然有些庆幸前一天没有答应曹江雪去看樱花。

这个周日的晚上,齐骧缺了晚自习。

芮忱晚上好几次抬头去看他的座位还有教室后门,都没有看到他进来,反倒是因为魂不守舍,被黄重阳质问了好几次。

“吃你的鸭掌吧。”芮忱不耐烦地敷衍他,找了本习题册,打算做做题目静静心。

前座把他的作业本还了回来,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又被另一个同学借过去。芮忱揉了揉眼睛,斜眼看他们几个人啃鸭掌啃得津津有味,不禁扬了一下眉。

“诶,对了,芮神。怎么样啊?”赵铨往一张草稿纸上吐骨头,冲曹江雪那儿挤了挤眼睛。

芮忱撇撇嘴,淡淡道,“没怎么样啊。”

赵铨审视了他一番,质疑道,“你行不行啊?”

他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更冷淡了,“你行你上吧。”

“朋友妻、不可戏,”他啃着鸭掌,嚼了半天,又说,“再说,我也不喜欢这款的啊。”

芮忱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他有他家湘湘了嘛!”凌同斌又在拿这件事说笑。

本来只是无伤大雅的笑话,可芮忱白天正好看到了齐骧跟他的男朋友在一起,现在再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一时根本无法跟大家一起笑起来。

倒是简婕在一旁斜着眼睛问,“凌同斌,你好像很不喜欢齐骧啊?”

“啊?”他没想到会有女生加入对话,把手里的骨头往同一张草稿纸上一丢,满不在乎道,“何止我不喜欢他?大家都膈应好不好?十二点多还打电话,都不知道被扣了几次分了。要是说爱学习,弄到深夜不休息,发出了点声音被阿姨抓到还情有可原,可是这种也太过分了吧?而且他什么态度难道你没发现?对人爱理不理,就顾自己做自己的。”

凌同斌这么一反问,简婕似乎被咽到了一样,过了半晌才说,“也是,他是不太合群来着……”

第 6 章

许多人都发现了齐骧不合群这件事。他喜欢带着耳机,究竟听着什么没有人了解过,因为这个关系,有时候他会听不到别人叫他,反应总是慢一拍的模样。

他仿佛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界不管不问,很少主动跟同学们说话,表情也总是很冷淡,好像不把人看在眼里一般。

渐渐地,也有了关于齐骧的不少传闻,比如他的家境有多么殷实,跟学校领导的关系有多么硬。这样的背景在学校里不是没有,班上也是有其他这样的同学,只是齐骧的态度过于不友善,就自然被拿出来说项了。

他不贪玩,跟爱玩的同学玩不到一起,不喜欢学习,也跟勤奋认真的学生处不到一块儿。尤其是在期中考试结束以后,成绩单下来了,齐骧的成绩更是让他跟两端的人都沾不上边。

芮忱手里拿着传阅过来的成绩单,看到曹江雪的名次下降了好几名,物理成绩竟然只有八十几分,不禁眨了眨眼睛。

“看什么这么久啦?”黄重阳漫不经心地把成绩单拿走,手指正好捏在纸张的页首,把芮忱的名字给盖住了,“一、二、三,一共三门满分嘛!有这么难数吗?”

每次公布成绩,就一定是芮忱遭受这类调侃的时候。芮忱假笑着,道,“那你也别看了,我帮你数过,两门。”

黄重阳白了他一眼,还是端着看,很意外地眨巴着眼,说,“齐骧语文和英语不错诶!”

芮忱之前没注意,经他提醒就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语文好厉害。”

“就是,比你多了三分!”黄重阳被芮忱冷眼以后,呵呵笑着,又说,“好像全班语文他最高的样子。”

但是除了语文和英语成绩以外,齐骧的其他课程都是中等水平偏下,化学甚至没有及格。芮忱看着处在成绩单后边的这个名字,忽然听到黄重阳说,“多多少少谈恋爱也是影响成绩的吧?”

为此芮忱一怔,“啊?”

黄重阳说完也愣住,笑着把成绩单递给身后的同学,“你家曹江雪啊。”

“她真不是我家的。”芮忱苦着脸说。

每次考试,如果成绩退步太大,班主任会把成绩单往那位同学的家里面寄。芮忱并不是很清楚曹江雪以前的成绩,只是依稀记得上一次看成绩排名表,她的名字离自己很近,但是这回却是要往后许多看了。

不过应该不至于要寄成绩单吧?芮忱回头去看曹江雪,只看到她埋着头写字的样子,在摞作一堆的书籍背后,显得人特别单薄。

这样的顾虑没有在芮忱脑海里久留,倒是寄成绩单这件事,让他不禁想起自己现在的收信地址,应该是要寄回外公外婆家里去的了。

晚自习一结束,芮忱就跟黄重阳一起去南三门买炒饭吃。他原先想要吃烤红薯,可天气渐渐变暖以后,就没有烤红薯的摊子了。

还剩下几天就是举国同欢的五一劳动节,黄重阳在等炒饭的时候遇到自己的网友,两个人约定假期怎么安排游戏时间,芮忱在一旁听着,照旧谢绝了他们的盛情邀请,把两份炒饭的钱都递出了门外。

“放假几天打算怎么过?”毕竟是一个小长假,学校在这一点上还不至于亏待低年级的学生。

芮忱没有想过,猜想应该也是混混沌沌就蹉跎了。他摇摇头,说,“等放假了再看吧。”

他们走上宿舍楼层,本来应该逐渐趋于平静的走道忽然变得格外喧闹,芮忱看到一个同学从527被推了出来,大喊着,“别打了!”

闻言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吃惊得不得了,提着炒饭走过去一看,是凌同斌跟齐骧打起来了!

芮忱还没回过神来,赵铨就推开堵在门口的他们二人,扑过去拉开正扭打在一起的两位同学,吼道,“住手!都让一步,别打了!”

宿舍里的其他同学也分作两拨,扯开拳脚相加面露狰狞的两个人。芮忱手里的炒饭被黄重阳拿走放到一边,他手一空,连忙也过去劝架。

门被黄重阳适时关上了,留下外头好些看热闹的同学。

屋子里一时人满为患,椅子、盆子都翻了,洒了一地的水,课本和习题册也有不少掉在地上,在纷乱之中踩得满是脚印。

很快凌同斌就被同学拉开,按坐在一张凳子上,嘴上还骂骂咧咧道,“我操你妈的。”

齐骧被打得鼻青脸肿,闻言抬起头凶神恶煞地瞪着他,眼睛里放出来的冷箭像是要射死人一样。

芮忱看他们两个都破了相,甚至连原来长什么样都有些看不出来了,心有余悸,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旁边同学劝说着,“凌同斌,你少说两句。”

“你他妈没看到他什么态度?!”凌同斌说着又要扑过去。

边上人连忙按住了都要蹦起来的两个人。赵铨道,“别闹了!有完没完?非要弄得整栋楼都知道吗?面子还要不要了?”

齐骧翻过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痛得龇牙咧嘴,倒是一直没吭声。

“呸!”凌同斌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都是血丝。

果不其然,闹得这么凶,很快就迎来了前来巡视的值班老师。

班主任在外面催他们开门,还有其他老师的声音。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沉默了,安静得好像宿舍里没有人一样。芮忱站在最外面,不知为何被班主任点名道,“芮忱,过来开门!”

他吓了一跳,看看其他人,见到赵铨点头,就只好走过去把门打开,“孙老师。”

班主任看到满室狼藉,皱着眉头走进来,又见到两个被分开按着的学生,顿时满脸苍白,“我的天……”

她话音刚落,宿舍的灯就熄灭了。

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休息,班主任让不是这间宿舍的其他人都出来,也让打架的两个人也出来。芮忱他们才出来,还没说什么,就被催促着回宿舍睡觉。

他看看黄重阳,两个人才要走,527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同学从里面把他们两个的炒饭拿出来,弄得他们两个人都一脸窘态,立即拿过炒饭灰溜溜地回宿舍去。

才回到宿舍,留在宿舍里的室友马上就好奇问询事发原因,不过多说了两句,宿管阿姨便制止了。

芮忱把宿舍门关上,找到饭盒来放炒饭,拿着凳子把炒饭端到外头去吃。

黄重阳在外头小声地跟其他室友汇报情况,说的也是大概的猜想。也许是凌同斌说了什么刺激齐骧的话,也可能是齐骧对他的态度有些问题,所以就打起来了。芮忱听着,仍是想不明白得要多大的仇才能打成那个样子。

“幸好不是你跟他打,否则那张俊脸这辈子都没法见人了。”黄重阳端着炒饭进来坐,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我跟谁打?”芮忱没听明白。

“你跟齐骧啊。难道是凌同斌啊?”黄重阳凑过来小声道,“他那张脸,打跟没打一样。”

“也亏得你还有脸面去说简婕。”芮忱眉角抽了抽,坦然道,“我可从来不打架。”

“呵呵。”他斜眼道,“你把我们敬爱的学长的腿踢断这件事,我们全班人可都还心怀敬意呢。”

那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芮忱从小就学跆拳道,来上高中以后就在市内的一间道馆继续学习。

也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天,他跟道馆里唯一一个同年龄段的黑带练习,不留神就把对方的右腿胫腓骨给踢断了。等到要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的时候,才知道对方是本校的学长,刚刚从学校毕业,拿到了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准备去北京上学——结果后来是带伤报道的。

当时芮忱还没正式开学,还是高一前的夏令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所以芮忱尽管年纪小,人看起来也稚嫩,但根本没有人敢招惹他。

可真正意义上的打架斗殴事件,今天晚上恐怕是高一(20)班发生的第一次。芮忱猜想这事足够在布告栏点名批评了,到时候齐骧这个插班生的人际关系恐怕更加恶劣。

正这么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洗漱间外面的室友说,“芮忱,孙老师让你出去。”

他错愕,看看也不明不白的黄重阳,放下了还没吃完的炒饭,扯过毛巾擦擦嘴巴走出了寝室。

“老师。”班主任就在外面,还有齐骧和赵铨。

赵铨手里抱着一副床上三件套,看到芮忱开门出来,就推门走进宿舍里。

芮忱见状更是摸不清头脑。

“芮忱,齐骧的脚好像扭伤了,你和赵铨带去校医院看看。”班主任吩咐道,“秦屿暂时也没回来,这两天齐骧就住你们宿舍吧。同学之间互相照顾一下,少些摩擦,好好相处。”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是他?可还是怔怔点点头,“知道了,老师。”看来刚才赵铨抱着的那副床上用品,就是齐骧的了。

“看完医生以后,早点回来休息。”班主任等到赵铨出来,对他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第 7 章

说到底,芮忱还是没太弄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打架。特别是齐骧,他看起来明明那么文静,平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赵铨去领药那会儿,芮忱就跟齐骧一起,坐在医务室的塑料蓝椅子上等。但他没跟齐骧说话,而是看着灯管上一只不断往上面乱撞的苍蝇发呆。

医务室的环境根本称不上好,不过这点小伤还是能够应付,芮忱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抬头看到赵铨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也是累了,呼了一口气,把装在塑料袋子里的药递给芮忱,“先上药再回去吧,宿舍里没电。我去开报销的单子。”

“诶?”芮忱接过那包药,“哦。”

看到赵铨走,他还是没太搞明白。想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赵铨,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他们为什么打架,可转眼间又只剩下他和齐骧,不尴不尬的两个人。

来到医务室以后,齐骧就自己去把伤口清洗过,现在他脸上的伤都暴露在空气里,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眉尖上也是一道伤,颧骨上有明显的瘀伤。

芮忱拿出药一包一包地看,还有那两瓶外用的,想了想,问,“我帮你上药?”

“不用。”齐骧拿过药,“我自己来。”

他奇道,“你怎么上药啊?去卫生间对着镜子?”

“你也觉得我不是男人吧?”齐骧低着声音,忽然问。

“诶?”芮忱没想到话题会转得这么生硬、这么快,愣是没回过神来,“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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