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又说:“谢谢你。”
他说着,就要下床。
但是他惊愕地发现,不断传来痛楚的右腿竟然丝毫不能动弹,而且他的左腿就跟瘫痪了一样完全没有知觉!
阮思黎看着黑衣男子,瞳孔乱颤:“!!!???”
黑衣男子点点头,严肃道:“你跌下山崖,两腿皆断了,右腿还好,左腿完全断了。”
阮思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幸好阮思黎醒来的及时,因为他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这个黑衣男子手上又提了一通冰水想要浇醒他。
“住手!”阮思黎大叫,“别泼我,我醒过来了!
黑衣男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的腿……”
一时间,阮思黎心中百味陈杂。
黑衣男子看了看阮思黎包含了各种表情的脸,淡然道:“治得好。”
阮思黎:“卧槽这也行!?┭┮﹏┭┮恩公啊!”
大家都说跳崖遇高人,难道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传说之中的高人!?
思及此,阮思黎不禁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来。
这男人看起来有些岁数了,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容貌倒是生得挺好的,只是右脸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到嘴角,让他本来清秀的脸添了几分狰狞。
黑衣男子在阮思黎身边坐下,仔仔细细看了看阮思黎的容貌,评价道:“脸倒是不错,你叫什么?”
阮思黎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万一这人是个什么白道,听到自己是魔教中人要砍了自己怎么办。
见他犹豫,黑衣男子嗤笑一声:“既然你心有防备,不说也罢,腿伤好了之后你就走吧——不过你大可放心,我问你的名字,只是想要有个称呼,这里远离尘嚣,不管你是谁,都没人认识你,你放心好了。”
“不不不,”阮思黎连忙摆手,又有点心虚,“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的身份好像有点敏感。”
黑衣男子笑了笑,也没有说话,阮思黎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布置跟之前见到过的完全不一样,此时他正在一处农舍之中,农舍很小,但是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有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这里是哪里?”阮思黎问。
男子道:“不过是一处村庄,我们这里叫做周前村算你命大,跌落山崖被树枝挂到,又跌进河里,竟然只跌断两只腿,见你昏倒在路口,这里的村民把你救回来的。”
阮思黎不免觉得惊奇:“原来悬崖底下别有洞天!”
男子摇头,“你是被水流冲到这里的,我们的村子并不在悬崖底下。”
忽然外边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喊声。
“包包哥——”
然后,一个六七岁的女童跑了进来,“包包哥,我来取药了。”
“好怡儿,拿去吧。”黑衣男子摸了摸女童的脑袋,又从灶台上取下两包药递给女童。
“谢谢包包哥!”女童欢快地应道,正要离开,转头又看见了阮思黎,惊喜道:“大哥哥,你醒啦!”
“呃,你好。”阮思黎对她笑了笑。
怡儿眨眨眼睛:“大哥哥,大家刚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吓死我啦!”
暂时不吐槽那个中年黑衣男子为啥叫包包哥这个嗲嗲的名字,阮思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都是粗简的衣服,哪里比得上他在魔教穿着的绫罗绸缎?
阮思黎也不在乎这个,他在乎自己掉下山崖竟然还没有死,这难道就是主角光环吗!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到爆血管啊,他!是!主!角!他!不!会!死!
怡儿又问:“大哥哥你为什么全身都是血啊。”
阮思黎只好回答道:“因为大哥哥碰到坏人啦。”
“噢,”怡儿眨眨眼睛,说了声“怡儿不懂”转身就跑了。
阮思黎叹口气,回头一看,正对上包包哥探究的目光。
“你……”包包哥开口,但是随即他摇摇头,“没什么。”
包包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阮思黎被一个人扔在小农舍里,他一只脚重伤,一只脚完全没有了知觉,等于两只脚都废了,也不方便走动,只好一直躺在床上数羊。
但是等他数到一千一百二十九只羊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地叫着抗议了。
“有人吗?”他大叫。
没有人理他。
“有人吗!”阮思黎再次大叫。
依旧没有人理他。
“包包哥!”阮思黎放声大叫,“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尿裤子在你床上啦——!”
包包哥面色如锅底一般飞也似的冲了进来。
阮思黎进行思想教育道:“包包哥,你是医者啊,应该有着仁慈的心肠才对。”
包包哥冷哼一声,伸手在阮思黎右腿上戳了几下。
阮思黎痛得“嗷嗷”大叫。
“包包哥,你真是世界上最仁慈的医生了。”阮思黎含泪道。
包包哥抬了抬下巴,接受了阮思黎的赞美。
大概是阮思黎的赞美让包包哥决定对他好一点,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木制轮椅,让阮思黎坐在上面。
“你可以自己随意走动,”包包哥说道,“我要去给附近村民送药。”
阮思黎坐上了轮椅非常亢奋,虽然自己残疾了,但是包包哥说一定会治好,阮思黎从来心态就很好,注意力全部放在轮椅上了:在他小时候懒得不想走路上学,就曾想过让他爸买张轮椅给他上学用!
阮思黎自己转着轮椅走出了之前躺着的那间农舍:这么一出来,阮思黎简直要被吓一跳,外面的世界简直就跟中学课本里描写的桃花源一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好一个世外桃源!
包包哥的房子和别家人都一样:用矮矮的篱笆圈出一个院子,阮思黎看了看,院子里有一棵橘子树,橘子快成熟了,看起来马上就可以吃了,院子里还有两三只小鸡在啄米,感觉有点像阮思黎他奶奶乡下家的房子的感觉。
很小,很温馨。
阮思黎所在的这一间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屋子,阮思黎自己转着轮椅过去,发现那间小屋子的门并没有锁。
阮思黎敲了敲门。
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有人吗?”阮思黎朝这里边喊道。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阮思黎终于忍无可忍了,他顾不上什么别的了,从在成婚那天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就要归西了。
于是他打开房门,想要找一些吃的,但是吃的没找到,魂儿倒是差点被吓掉了一半。
第二十六章
这屋子显然是个放杂物的,阮思黎一开门,一架骷髅架就朝着他倒了过来,吓得他大叫一声,要不是他坐着轮椅不方便,那早就跑得远远的。
这尼玛太惊悚了吧,阮思黎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
这屋子里投放了许多架子,架子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地上也乱七八糟堆着各种各样的干草,阮思黎推测可能是草药之类的,架子上的也可能是制好的药。
阮思黎将轮椅推了进去,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放草药杂物的地方,什么吃的也没有,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角落一个东西吸引了他。
那是一个干草堆起来的小草垛,上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阮思黎推动着轮椅走上去一看,不禁一愣。
竟然是一个女孩子睡在草垛上,她很娇小,面容稚嫩但是苍白,好像快要接近透明的感觉,年龄看不来最多不超过十五岁,阮思黎刚才看见的那团黑色的就是她身上盖着的黑色大氅。
此时明明是深秋天气,虽然不热,但是绝对不是很冷。
眼前这个姑娘像婴儿在母胎里那样蜷着身体睡着,身上还盖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这个时候还穿大氅!阮思黎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他决定在不惊动这个姑娘的情况下在人家房间(或许?)里找点吃的,却不想人家姑娘是个浅眠的,就在阮思黎轮椅“吱嘎吱嘎”声中被惊醒,此刻已然悠悠转醒。
阮思黎看清楚了她的脸,她真的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缱绻,睫毛纤长,艳口菱唇,一头微微卷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脑后,朦胧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正前方,带了几分迷茫的感觉。
她自然看见了阮思黎,但是她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问,她根本没跟阮思黎说话,坐起身子将大氅褪下,阮思黎偷偷看了她一眼,她面容沉静,嘴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于自生温饱问题这等大事,阮思黎决定主动上前搭讪这个小姑娘。
“我叫阮思黎,”阮思黎自报家门,“三思的思,黎明的黎,小妹妹,你叫什么啊?”
女孩没有理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她没穿鞋子,露出一对白皙小巧的莲足,脚裸上还系着银色的脚铃。
阮思黎自讨了个没趣,这要在平时,人家小姑娘不搭理他他也就算了,不会再搭理人家了,但是这个时候偏偏肚子又饿得紧,阮思黎是好再次死皮赖脸地凑上前去问道:“小妹妹,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
这一次,女孩的眼帘微微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只见她起身从方才进来时候看见的那一排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罐子。
她揭开了罐子,里头是一个个腌好的梅子。
阮思黎以为这个女孩会分他一点的。
当然,是他以为。
这个女孩拿了梅子,自己一个人又坐在草垛开始吃梅,根本就把阮思黎当成了空气。
阮思黎开始怀疑这个女孩会不会是包包哥的女儿,因为智力有缺陷或者是自闭就被包包哥关在这里。
此时,阮思黎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递过梅子罐,意思是分阮思黎一点。
阮思黎连忙道谢,然后拿出妹子来吃。
“楼烟儿。”女孩突然开口。
阮思黎正在吃梅子,听见她这样说,不由得回头:“什么?”
“名字,”楼烟儿说,“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低沉,语速也很慢,和阮思黎说话的时候眼帘也垂着,面无表情,一直盯着自己的脚。
阮思黎“哦哦”两声,楼烟儿和他说话,他是个大大咧咧的,自然而然又和楼烟儿说起话来:“你姓楼啊,是楼房的楼吗?”
楼烟儿轻轻“嗯”了一声。
“我有个……呃,朋友,也姓楼,”阮思黎抱着梅子罐子,开始说道,“我同他在一起的,也不知道我到这里,他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来找我?或者……会不会以为我死了?”
楼烟儿抬头看了楼缎一眼,继而又低下头去问道:“你喜欢他?”
阮思黎有点不好意思了:“恩……以前我觉得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你这么问,我突然觉得,离开他也没有多久,我却很想回到他身边去。”
“我也是,”楼烟儿抓紧了那件她原本披在身上的大氅,“我也很想……回到他的身边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阮思黎很疑惑,“听你说的,你似乎也不是这个村庄里的人?难道你也是坠下山崖被包包哥救了的么……”
楼烟儿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阮思黎到头来,还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问到。
傍晚时分,包包哥终于回来了。
他面色凝重,一进屋子就问道:“阮思黎,你在哪里?”
阮思黎慢吞吞地推着他的破木轮椅走了过来。
包包哥的脸色非常难看。
阮思黎咽了咽口水:“包包哥你没事吧?”
包包哥神色一凛,道:“不要叫我包包哥,我不是你的包包哥,那是村里的小孩这样叫的。”
拉倒吧,就你这岁数当人家爹都行了,要人家七八岁的小盆友叫你叫哥你真的好意思吗!也是醉了。
阮思黎翻个白眼:“好啊,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啊?”
包包哥道:“我本名凌圳寰,你叫我本名即可。”
阮思黎很认真地问道:“凌甄嬛?我可以叫你嬛嬛么?”
凌圳寰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他严肃庄重地说道:“不可以。”
阮思黎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嬛……凌大哥,你找我做什么?是你终于良心发现买了山珍海味打包给我们吃吗?”
凌圳寰看了一眼阮思黎,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痴人说梦。
“你额头上的红色印记……”凌圳寰看着阮思黎的额头缓缓说道。
“我的什么?”阮思黎嘴角一抽。
“印记,”凌圳寰伸手点了点阮思黎的额头,随即道:“你是魔教中人?”
阮思黎在那一瞬间吓得全身血液都好像倒流了。
“别想骗我,”凌圳寰直截了当:“你就是魔教圣子吧?”
阮思黎叹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老半天。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凌圳寰挑眉,“我也算是半个魔教中人,算算时间,圣子百年一回出现,也是今年这个年头了,没想到竟然让我碰上了。”
知道了阮思黎是魔教圣子,凌圳寰的语气也好了很多。
阮思黎松了口气:不光没事,还他乡遇故知。
“不对啊,”阮思黎又问,“凌大哥你在魔教什么职位,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凌圳寰一愣:“楼桫没有说起过我?”
阮思黎更加迷茫:“楼桫又是谁?”
凌圳寰怔住:“楼桫就是魔教教主!”
阮思黎摇摇头:“可能楼桫是你那个时候的教主吧,现在的教主叫做楼缎。”
凌圳寰小声道:“是缎儿……”又问:“左右护法日月明尊又分别是谁?”
阮思黎挠挠头,一一数来:“左护法是黄容鹿……右护法是彭九鳕,然后没有日月明尊,只有一个明尊,是司徒无后,不不不,是叫司徒后。”
凌圳寰听完,竟然惨然一笑,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阮思黎听清楚了他说什么,他说:“山中不知岁月,这一晃,物是人非……”
“你知道吗?”凌圳寰对阮思黎说,“我从魔教走的时候,缎儿才两岁,没想到现在就当上了教主了,我这一走,没想到就是十多年……”
“咳,楼缎今年都二十多了。”阮思黎小声提醒道。
凌圳寰的脸色更白了,他哀嚎道:“我老了老了……”
难道这人在山村里都不算日子的吗,阮思黎暗暗吐槽。
“缎儿现在好不好?”凌圳寰问道,“湮儿和后儿呢?”
“楼缎好得很呢,”阮思黎挑眉,“湮儿是谁呀?”
凌圳寰道:“是缎儿的哥哥,全名叫做楼湮。”
阮思黎瞪大眼睛:“楼缎还有哥哥啊,我怎么不知道,好像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算了,不管了,后儿又是谁?该不会是司徒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