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需要我喂你吗?”冰灿看见凌楚眼中的星光点点,不就是为他夹了一块肉吗,怎么就感动成这样。或许冰灿一个平常的举动,凌楚的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凌楚慌忙摇摇头,他用筷子夹住了但舍不得放进口中,鱼肉有很多块,但冰灿为他夹得只有这一块,他或许以后都不会享受到了。
他迫于冰灿眼中的寒光,张口吞下,却不小心被汁水呛到,他单手捂住唇间,低声的咳着,胸口处有阵阵的疼痛,凌楚眼中的深意一闪而过。
“你慢一点,又没有人和你抢。”冰灿将面前的汤端起,缓缓为凌楚喝下。或许是冰灿过去太过冰冷,这样突然起来的温柔让凌楚感到十分虚幻而不敢接受。
“庄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冰灿的手指不经意的滑过凌楚的脸颊,凌楚的眼睛中布满水雾,他心中有一丝愧疚,他不过是林音派入山庄的一个暗探,怎么值得冰灿这样付出。开始凌楚整天面对那张冷冰冰的容颜,他幻想冰灿可以看他一眼,但当温暖到来时,他反而畏惧了,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冰灿付出的越多,心就伤得越痛。
冰灿的眉头微皱,果然凌楚习惯他冰冷的容颜,但温柔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可以坚持到那一天,但他不想看见凌楚伤心。
“凌楚以后你就待在书房中,倘若有一天让我再看见你站在外面吹风,你以后都不用进来。”冰灿严厉的强调了一遍,他看见凌楚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还执着坚持的样子,心中涌出一丝怒意,他想看着自己,进来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站在外面,伤害身体。
凌楚对他的心意,他都能明白,但他不想动情,就一直躲避凌楚的感情。近来凌楚眼中的伤意,让冰灿心里有一丝恐惧,他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远去,但他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它渐渐远去。
“是,凌楚一定留在书房,只要庄主不厌烦我就好。”凌楚终于听到冰灿的准许,心中一阵欣喜随即又失落了下去,他这样做只会越陷越深。林音现在已经发现凌楚的异常,倘若他再没有什么动作的话,只会为冰灿带来危害,而不能帮助他。
冰灿已经懒的解释了,他又向凌楚碗中夹了一些菜。他舀了一勺粥,虽然样式差不多,却没有凌楚做的清香腻滑。
凌楚抬头不经意的与凌楚的视线相碰,他赶紧埋头吃菜。冰灿看见凌楚白皙的脖颈有了一丝粉嫩的颜色,嘴角微微翘起,又拾起放下的勺子。
一阵敲门声传来,凌楚慌忙起身去开门,他心里有着淡淡的伤意,幸福来的那么突然,结束的也那么快。
谢风看见那张清秀的容颜,眉头紧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大步迈入书房。
凌楚慌忙跑入黑暗中,别人的诽谤他已经听惯了,但他害怕谢风误会庄主。凌楚不想冰灿因他而有任何污点,他将怀中的瓷瓶掏出狠狠的扔向远处。他只要能留在庄主的身边就够了,何须验证他的心意,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身上的羁绊多了再也无法坦然的离开。
凌楚的身影渐渐远去了,瓷瓶落地时发出一声很闷的声音随即消失了踪影。
第十一章
天色渐暗,寒风愈加猛烈,残阳在蓝色的天空留下了血一般的印记,染红了清澈的小溪,杨柳仿佛沁在血光之中,壮烈而凄美。
凌楚看着殷红的天空,心中一阵惋惜,斜阳虽美但太过短暂,还未享受到它的美好便已经消失了。古人多用残阳来喻指凄惨的事物,但结束不就代表着开始吗,或许又是一个晴朗的明天。凌楚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前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凌楚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几个健壮的下人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的身躯,他拾起一块石子用力砸向出拳的人。
“哎呦”那人扶住后脑痛乎了一声,转身看见凌楚,脸上的怒意更甚。
“哼,你不过是一个不受庄主待见的下人,凭什么打我。”一群人放开地上的人,立刻将凌楚包围住了。他们早就看凌楚不爽,只是碍于冰灿的威严不敢对他怎么样,但最近似乎传闻冰灿对凌楚很厌烦,今天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
“你们一起欺负他,那我为什么不能帮他还手。”凌楚厉声说,他远远看去那人似乎伤的不轻,这些下人就是欺人太甚,看他软弱就和在一起去欺负他。凌楚刚来时已经讨教过了,但他们碍于庄主的威严不敢欺负他,而这个新来的人似乎就不像他那么幸运。
“你,你一个下人凭什么教训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谢堂主是我表哥。”那人说话很硬气,并没有把凌楚放在眼中,谢风是他表哥,就算是庄主也要给他三分面子,他有何惧怕一个下人,不过这口恶气,他是非出不可。
“谢风,希望你不要为你今天说过的话后悔。”凌楚冷冷的看着那人,他本来是不想在庄中动武,但今天看来他不得不动用内力教训这个飞扬跋扈的人。倘若是他自己的话,凌楚不想惹事或许会忍下,但那人伤势很重似乎撑不下去了。
“大家都给我上。”那人首先动手一拳打向凌楚的头部,他早就看他不爽,凌楚现在没了靠山,他当然会狠狠额教训他。
凌楚躲过那人的拳头,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他跌倒在地上,恶狠狠的看着凌楚,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功夫。那些人站在后面愣在那里,渐渐有了退缩之意。
“你们也想和他一样吗,还不快走。”凌楚不愿在庄中惹事,但他和那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更何况他还是谢风的弟弟,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那些人还是少积一点怨恨为好。
“凌楚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那人揉着酸痛的胸口,被众人抬走了。
凌楚走向那人身侧,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衣衫褴褛,身上遍布的伤口很是刺眼,他握紧了拳头,刚才出手时是轻了,就应该把他的身体打残。
“你先忍一下,我带你去看大夫。”凌楚伸手撩开挡在面前的长发,柳惜想伸手拦住但酸痛的手臂没有任何力道,他只能任自己的屈辱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凌楚看见那张秀气的面容上一个深深的烙印,不禁惊呆了。
“陆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凌楚看着柳惜眼神中深深的痛苦,他用柳惜的头发将那个屈辱的烙印盖住了。陆少爷不是高中状元,早就在朝廷当上四品官员,深受皇上喜爱,怎么会被刺字发配。凌楚握住柳惜粗糙的双手,心中有一丝伤感,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幸好皇上大赦天下,才能被放出来,否则他恐怕是一生都见不到莫萧。
“我是柳惜,你认错人了。”柳惜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的伤口溢出更多的鲜血,他无力的跌在凌楚身上。
“陆少爷,你不用躲了,凌楚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容颜。这些年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会被刺字流放。”凌楚不知道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皇上如此动怒,源溪被流放,恐怕陆家也不会逃过这一劫。凌楚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源溪年纪轻轻便取得如此的荣耀,他心中的苦又有谁能知道。
柳惜低下头抱住双膝坐在地上,他心知他已经逃不过了,但那些事情太过复杂,又牵扯了一些朝中秘事,他岂能告诉凌楚,但这些年他过得甚为屈辱,就算说了又怎样,不过是徒增伤心,而不能缓解痛苦。
“莫少爷知道这件事吗?”凌楚脱下自己的外衣为柳惜披上,源溪曾经的身份那么尊贵,他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和屈辱。
“不要告诉他。”柳惜抓住了凌楚的手,他不想让莫萧看见他这副落魄满身是伤痕的样子,他宁愿永不相认,他害怕莫萧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真的会很绝望。
“为什么,你知道莫少爷从未忘记过你吗,他不敢去找你是因为他听到了你和公主订婚的消息,他不想让你尊贵的身份有任何污点。”凌楚不忍心看见他们近在咫尺,却忍受着思念的折磨。柳惜和莫萧只要把话说开就可以情无间隙,而他们却不一样,恐怕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连彼此看着对方的机会都不复拥有。
柳惜苦笑了一下,公主大婚不过是一个借口,他虽才高八斗但入不了公主的眼,皇上怎么可能让眼中钉做自己的女婿那。他没想到那一场误会竟让他们彼此错过了。
那一年,莫萧站在窗边,望向天空,满心苦涩却微笑着祝福源溪,望他和公主百年好合。源溪坐在冰冷而潮湿的牢房,孤独的看着那一丝狭小的空间,希望他不会在莫萧心中留下任何痕迹,他只要站在远处祝福他就够了。
“凌楚,我求你不要告诉他。”微风吹过柳惜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着,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他抓住凌楚的袖子,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柳惜不想给莫萧任何希望,和一个被刺字的人在一起,只会玷污了他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好的结局。
那人因仗着与谢风有亲戚关系,出手就更加肆无忌惮,根本没有考虑柳惜多年来服役后瘦弱的身躯。柳惜虽忍得住疼痛,但体力却渐渐不支,他一直支撑着等待凌楚答应。
“那些下人看你身份特殊又是新来的,此后必定愈演愈烈,倘若莫少爷知道的话,你也就不用受这份苦了。”凌楚虽能帮助柳惜,他在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他中有疏忽的时候,只怕会被那些人钻了空子。
“凌楚,不要说,我求你。”柳惜嘴角溢出一丝血渍,他不愿因为自己而耽误了莫萧一生。陆家虽然已经被毁了,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并未放过他,他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山庄。
“好,我答应你。”凌楚抱起柳惜的身体准备带他去看大夫。
“我仅仅是擦伤了一点皮,上些药就好了,不用去看大夫。”柳惜拉了拉凌楚的袖子,他不想他被打伤的事情让太多人知道,倘若莫萧听说后问起来,他不好回答。
“这怎么行那。”凌楚马上否决,柳惜的伤不是轻伤,则能自己处理,倘若引起炎症就更加糟糕了。
“凌楚,真的不用,我回房休息一天就好了。”柳惜挣扎着想从凌楚怀中下来,他并未把这伤放在心上,那几年的服役,他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但他熬下来了,身上的疼痛渐渐淡了,心上的伤却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害怕会被莫萧发现,更怕他会追问起来,莫萧的关心,让柳惜不敢接受,他更怕他会忍不住,但他不能毁了莫萧今后的人生。
“好吧,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凌楚无奈的答应,幸好他还会一点医术。看那人只会用拳头硬拼的样子,柳惜不会受什么内伤,这就应该没什么大碍。
凌楚推开了房门,屋内昏暗阴冷,破破烂烂的床上一张薄被,根本不能御寒,狭小的窗户仅有一丝光线射入。
“你天天就住在这里。”凌楚的心头燃起一丝怒火,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了,这分明就是牢房,怎么能住人,他抱起柳惜直接走了出去。
“凌楚你不要生气,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和当出相比已经很好了。”柳惜担心凌楚会把事情告诉管家,那样莫萧很快就会知道的。只要能继续留在这里,他再受怎样的屈辱和痛苦都无所谓。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扶你去我的房间。”凌楚看着柳惜消瘦的身躯,他不会把柳惜的身份告诉莫萧,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发现。只希望莫萧不要那么迟钝,等到柳惜的心冰冷的时候,才明白一切。
“谢谢你,凌楚。”柳惜按住凌楚的肩膀,他身份卑贱无以回报,只能说出这无用的两个字。
“说什么谢谢,只要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可以了。”凌楚笑了笑,希望他们最终可以走到一起,弥补他心中的那份遗憾。
第十二章
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杨柳随着微风的吹拂伸展着柔嫩的枝条。
莫萧抚去肩头的一片落叶,他的眼神不由得望向了书房。柳惜已经两天没来书房,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柳惜爱书如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放下最爱的书卷,莫萧脚下的步伐有些错乱。
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的心缓缓放下了,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
“柳惜,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怎么没来书房。”莫萧看着柳惜宽大外衣下的身躯更加瘦弱,他的心微微的刺痛。他原本也应该是大家少爷吧,现在却屈辱的做一个下人,他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对不起,少爷,我以后再不会为私事而耽误整理书房。”柳惜听见莫萧的身影,慌忙将抬起的手放下,用衣袖遮住手臂上的伤痕。他两天没来书房,莫萧起疑也是应该的,但柳惜不想莫萧问起他身上的伤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倘若你有事就去忙吧,书房也不用天天整理。”莫萧看见柳惜慌张的声音,担心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莫萧让柳惜去整理书房,只是想让他去看书卷,而不是真正的让他干活。
“谢谢少爷,柳惜去忙了。”柳惜点点头,用隐藏在深处的手臂推开房门,露出一道缝隙走了进去,莫萧的视线让他的心更慌张。他不敢面对莫萧,生怕自己的情绪不稳定,被莫萧发现丝毫异常,那样他恐怕连最后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天地虽大,但他头上的烙印却像枷锁一样,将他的屈辱永远的锁在身上,柳惜终不能站在阳光之下,世人厌恶的眼光早已将他的心戳穿,但他执着的坚持着心中的希望,远远的看着莫萧的背影活下去。
“柳惜你的腿怎么了?”莫萧感觉柳惜的神情很不对劲,他隐藏在身后的腿有些瘸。他细细的打量眼前的柳惜,发现他宽大的外袍下暗藏了许多已经结痂的伤口。莫萧的心情立刻差了许多,他甚至有些愤怒,柳惜那天是不是又被打了,所以他才不敢出现在书房。
“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天太黑,不小心扭到脚,过几天就好了。”柳惜应付道,他将身体隐在书房门后,莫萧已经发现了,他更怕他会深究。柳惜渴望莫萧的关心,但更惧怕他的眼神,他怕自己会深深陷入而无法自拔。
“真的是不小心吗,拿这些伤也摔得吗?”莫萧用力扯住柳惜的衣袖,那一道道的伤痕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的心被刺痛了,他想照顾柳惜,让他受伤的心渐渐愈合,却让他伤的更加重,莫萧迷茫的看着柳惜,他当初那样做到底对吗。
“少爷,真的是柳惜自己摔的,您不要再追究了。”柳惜想扯回手臂,不经意碰到了结痂的伤口,一阵剧痛,他咬住了下唇。山庄能不计较他卑贱的身份收留他,已经是柳惜莫大的幸运。即使再忍受如此的痛苦,他也不会在意。
“你难道就一定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中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更加担心。”莫萧激动地说,柳惜已经在服役时受了很多伤害,他不想他在山庄中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更加遍体鳞伤。莫萧的眼神变得冰冷,倘若他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那他还留在山庄有何用。
柳惜抽回了手臂,小心的抬头看见莫萧眼中的愤怒。他很享受莫萧对他的关心,但他却不能靠近那丝温暖。假如他还是那个高贵的陆大人,或许也不需要逃避莫萧的感情,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被刺字的下人,他怎么配得到莫萧的关心。
“少爷,柳惜不过是一个下人,不值得您这样付出。”柳惜向后退了几步,他不敢再接受莫萧的关怀,那样的温暖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即,得到时很温暖,一旦失去将再次陷入冰冷,他恐怕不能承受。
“下人,难道你就这样想自己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整理书房吗,你的气质高贵并不属于这个身份,没想到你自己先屈服了。”莫萧很遗憾,柳惜的气质很像源溪,但他却不是他,源溪的意志坚定,倘若他落到了这份田地,他绝不会屈服。莫萧苦笑了一下,他怎么能这样想,源溪早就应该待在驸马府中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