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没有……”戚夫人惊怒地瞪了一眼吕雉,小心地看向刘邦“皇上……”
“母亲,”刘如意轻轻开了口“皇后娘娘待如意很好,还派了不少下人来扶伺如意,母亲不用担心,”
“如意……”戚夫人大急,眼眶一红,心里又酸又疼,这孩子明明怕得身子都在轻颤还反过来安慰她。
刘邦眼底闪过一抹惊诧,看向吕雉,笑了笑“皇后乃我大汉朝的国母,自不会令朕失望的。如意自小就体弱,趁这次在皇后这里也好把身体养养。这期间拉下的功课就让盈儿过来帮着补补,以免身子骨好了功课反倒被拉下,朕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汉朝初建,盈儿也需要自家兄弟的帮衬,必竟这天下终究须由我刘氏子孙来掌管。”
“臣妾明白,定不负皇上重托。”吕雉垂眉应道,意外欣喜的同时却难掩心底的疑惑和怀疑,皇上这是在暗示吗?
“皇上!”戚夫人难掩失望,握着刘如意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想不到她昨夜的哭跪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却不得不遵从。
刘邦起身准备离去,吕雉紧蹦着心也松了松。戚夫人依依不舍地掩着泪。
“……父王,”脸色苍白的刘如意突然怯怯地叫了一声。
刘邦顿住脚步,回头。
吕雉刚放下的心再次蹦紧。
戚夫人的泪如继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第26章
“如意,如意能让表哥晚上来陪着孩儿吗?”刘如意小心地征寻,带着掩饰不住地忐忑和期盼“孩儿知道,知道这要求有些过份,可,可孩儿真的,真的……”
看着曾经阳光灿烂的儿子露出这样卑微胆怯的神情,刘邦的心霍然一痛,“戚侍卫乃朕亲点给你的近身侍卫,自然会时刻陪……”
刘邦眉尖一挑,目光阴沉地看向了吕雉“戚侍卫何在?为何朕没有看到?”
“臣妾不知,”吕雉面不改色地迎着刘邦审视的目光“如意的近身侍卫臣妾如何知晓,请皇上明见。”
“戚军一直陪在如意身边,如今不在,必定是你……”戚夫人狠狠咬了咬唇,怨恨地瞪着吕雉,心底又愧疚不已,自己竟会如此大意和疏忽,连戚军不在也没注意!
“母亲……”刘如意喊了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垂眉,咬了咬唇,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羞涩的红晕“晨时,晨时孩儿突然想吃‘一口酥’卖的糕点,打发表哥出了宫,这事没跟皇后娘娘说,又怕父王以为表哥偷懒不在跟前伺候,所以……”
刘如意不安地移动了下身子,跪趴在床上,声音带着轻微的抽泣“请父王责罚孩儿的大胆妄为!”
“如意……”戚夫人扑上前,无法控制地嘤嘤哭泣起来。
刘邦也动容地走上前,这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却将他儿吓成这样!刘邦心中最终为自己这次大动干戈升起了一抹愧疚,轻轻将刘如意扶起,长叹一声“我儿小小年龄就如此体贴身边之人,朕甚为感动。相信皇后娘娘也是不会怪罪如意的,至于戚侍卫擅离职守,私自出宫却不得不罚。传朕口喻,罚戚军半年俸禄,不得再离开如意王子身侧。”
“多谢父王圣恩!”刘如意俯首跪谢,这一声谢绝对是发自肺腹的,尽管这么做可能会提早暴露自己,可戚军的安危对他来讲更为重要,戚军在吕雉手里绝不是件好事,有了皇上的御令,吕雉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戚军,而戚军也能无所顾及的守在自己身边,这样就目前而言,足够了。
“皇上……”吕雉惊愕地张着嘴,看向刘如意的眼神不由地沉了沉。
“朕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后,皇后也不想因为此事落下有损一国之母威言之词吧。何况盈儿若想成就大事,岂能少了兄弟间的帮衬。”刘邦意味深长地说完,走到戚夫人身旁,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温柔地笑了笑“夫人是不是该为朕唱一段《上灵》?”
吕雉咬咬牙,没再说话。刘邦含着警告意味的话语不得不让她重新评估这件事的得失,或许……整件事早就在刘邦的算计之中?
“皇上可要取筑伴曲?”刘邦久违的温柔让戚夫人的心瞬间一暧,眼圈一红,泪光盈盈,笑靥如花地望着眼前依旧高大俊挺的男人,这个结果虽然与自己的乞盼有一定的差距,可这结果也说明了皇上的心中,她戚姬仍占有重要的地位,而她与吕雉的交战中又板回了一局。
“自然,”美人激动的欢笑让刘邦心情大悦,搂着戚夫人纤细如柳的腰身快步走出房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给吕雉。
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吕雉心如刀绞,恨恨地握紧十指,一口牙几乎咬碎,刘邦温柔的笑容也曾深深波动过她少女如春的心,可如今……缓缓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心思转到了皇上刚才得那番话里,只要刘盈还是太子,只要她还是皇后,这宫里始终还是她的。
“皇后娘娘……”审食其轻唤了一声“现在怎么办?”
吕雉冷哼了下“自然按皇上的意思好好照顾如意王子呢!”
“那……戚侍卫呢?”审食其不放心地问,刚才皇上那话可说得明明白白的,
“如意王子不是说他出宫买糕点了吗?”吕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难道你忘记了。”
审食其一愣,随反应过来,跟着女干诈地笑了笑“奴才明白,只不过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歹徒……”
吕雉满意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发簪上的凤尾“还是先去看看那帮奴才有没有用心伺候咱们的小王子,好好用膳吧。”
“是,娘娘”审食其立刻狗腿一般地跟了上去。
屋里一帮奴才正伺候刘如意用膳。
“来,这是哀家着人特意从南方进了白米,尝尝,”吕雉端起一碗白粥,在上面撒了一些辣椒粉,用勺子搅了搅,递到刘如意的手中,
“谢谢皇后娘娘,”刘如意接过碗,微笑地道着谢。拿起勺子送了一口粥,香滑的粥卷着一股辣味瞬间袭卷整个口腔,不一样的口感令刘如意的表情瞬间变了变。
吕雉满意地勾了勾唇,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开,下一秒就被刘如意的惊人一语撕得粉碎。
“多谢皇后娘娘恩赐如意最爱吃的辣粉,以往总觉得娘娘很严肃,有些害怕娘娘,想不到是如意错了,皇后娘娘果然如父王所说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国母。”
吕雉愣住了,盯着刘如意吃得欢快、一脸满足的笑脸,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既然喜欢就多吃点吧。”吕雉锉了锉牙,冷凛的脸上挂着不寒而立的浅笑,狠狠剐了神情显得惊愕慌张地审食其一眼,捏在手里的锦帕几乎被揉碎。
“好好伺候王子。”抛下这句话,吕雉转身愤愤而去。审食其不敢置信地看着将辣粉一口一口毫无顾及送进嘴里的刘如意,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得到的消息会是假的?!
刘如意笑盈盈地起身送行,等吕雉一行走远后才以休息为名遣散所有人,立刻捂着嗓子,强忍着想要冲口而出的咳嗽,快速送了一颗糖在嘴里,过了半响整个口腔以及咽喉才缓过劲来。
闭上眼,仰躺在床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幸好之前他趁人不备放了一颗糖在嘴里,不然……怕是骗不过啊!
入夜,戚军回来了,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虽然他已经很小心地清洗,可空气中似乎仍是残留着微弱的气息挥之不去。
“她有没有欺负您?”一进门戚军就扑上前,紧张地寻问。
“我是个随便让人欺负的人吗?”刘如意轻笑了下,闻到戚军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里暧暧的“你呢?”
第27章
“我,我没事。”戚军身子一僵,腰背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他不自然地笑笑,连忙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来,吃点心,刚让他们烤出来的。”
鼻尖微微发酸,刘如意暗暗咬了咬牙,他早就猜到吕雉不会轻易放过戚军,可没想到吕雉下手会这么重!唉,他到底还是连累了表哥。
“没事就好,以后还是小心点,别总是对着干。”明白戚军不想让自己伤心,刘如意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接过戚军手里的点心,轻声提醒道。
其实早上的事是刘如意与戚军商量好的,为得是让戚军出去寻找线索,可没想到吕雉竟真敢动手打戚军。这不得不让刘如意警钟连响,也不得不再次看清吕雉的凶残和阴狠,她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发泄仇恨机会人,还将这种机会做得滴水不漏,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事办得怎样?”收回负面情绪,刘如意小心而巧妙地避开戚身身上的伤,将头在戚军的肩上蹭了一下舒服的位置,故做懒懒地问。
“事情确实如你猜想得那样,有几个粗使宫女因犯事被谴出了宫,但,里面没有你画得那个。”确定刘如意没事,戚军一直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便让自己查到的情况告诉了刘如意,因为没有查到,心里挺内疚,对自己的伤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刘如意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这么容易就查到就不是简单的陷害了。
“不急,今日我已经向皇上暗示了下,或许有人比我们急。”刘如意抬起头,圆润的唇勾起一抹冰寒的冷意“这些年的付出也该看看效果了呢!”
“你的意思是……”戚军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如意,似有所悟。
“不错,一定要争取在别人之前找到那个宫女。不论是谁,我绝不会原谅!”刘如意点点头,阴沉的样子与他相应的年龄极度不合协。
“……如意”刘如意的表情让戚军感觉不安,也让他心怵。可刘如意脸上白色的绷带也刺得他心尖一阵阵的痛,他轻轻握住刘如意略为冰凉的手指“对不起,是表哥没用,表哥没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表哥这次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傻瓜,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鼻尖上的酸楚再也控制不住,刘如意垂了垂眼睫,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表哥的错,是如意太大意了,忘记这宫里是不能大意的。”
虽然刘如意没有怪戚军,可戚军还是认定这件事是自己的错,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要动用所有的人吗?”戚军问。
“不用,”刘如意凝眉想了想“只要注意宫里的人员有没有什么变动,有没有人被放出宫,另外让他们都不要暴露了自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至少还得斗个十年八年的。
“这事多伴与皇后和籍孺有头,让人多留意下。”刘如意寒光微闪“审食其这几年偷偷运出去的那些个东西,找人敲敲他,不要让他看出咱们的来头。顺便给楚王那面也递个信‘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廖。’”
“是,”戚军点点头,纵然不太明白,可他相信如意,虽然如意还小可如意眼里的睿智从没让戚军怀疑过。譬如那些个钱庄、酒楼、杀手、暗桩,甚至农用工具等等。
几天后,好好的籍孺在散步的时候突然昏倒了,一查竟是眼睛中了毒,状态竟与刘如意一模一样,刘邦听闻大怒,这才惊觉刘如意中毒的事不那么简单,吕雉查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气恨得竟命朝中大臣萧何接手彻查到底。
吕雉听闻惊得当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握在扶手上的手青青筋暴鼓。莫非皇上查到了什么,明明是后宫让她查办的事如今竟交给到朝堂之上,难道……皇上是在向她警告着什么?!
萧何很快就查出这毒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带毒的是籍孺房里打杂的小太监阿南,只有十二、三岁,生得瘦瘦弱弱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抓到他的时候吓得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逼急了才哀嚎一声扑到萧何的脚下,惊慌的双眼却情不自禁地瞟了瞟站在一旁听审的审食其,那眼里折射的含意是个人都明白。
“你,你看我干什么?”审食其一着急,顺口就说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审食其,这一眼越发让审食其慌了神,这两日不知是谁查到他私自放高利的事正威胁他,搞得他神经紧张,这当口再被人冤枉他还活不活了!
审食其这一句反问反倒让人觉得他是做贼心虚。吕雉紧蹙了下眉,正想瞪一眼这个碍事的人,不想一抬头就撞见萧何意味深长地眼神,心中顿时一凛,正想开口辩解,瞎了眼的籍孺神情激动地开口了:
“是,是你?!为什么!”籍孺似乎是受了沉重地打击,整个身子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意外微微颤抖着,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樱唇哆嗦着“你……是我错了,我怎么能相信你这个两面三刀地狗奴才会帮我!我……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生出贪念,白白害了如……”
“嚎什么嚎!”眼见籍孺气极之下口无遮掩下要坏事,吕雉立刻厉声打断了“案子如今还没开审,你若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籍孺立刻吓得咬牙闭了嘴,胸口起伏不平,显然情绪并不平稳。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奴……皇上特准了小的可以在此听审。”
吕雉脸色难看地轻嗤一声,转头瞪了审食其一眼。
萧何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籍孺,吕雉话里的警告他自然听到一清二楚,这事无论怎么看都与吕雉脱不了关系,偏偏这事好像还牵扯到上次中毒的刘如意,吕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当然很清楚,可这一边是皇上正恩宠的男妃,一边是跟着皇上打下江山的正妻,得罪哪一个都不行。
萧何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这事牵扯太大,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后宫争宠,处理不好就是争夺皇位的大事,这汉朝初建根基尚不稳,加上各地异姓王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弄不好刚建的汉朝在转瞬间就被替代,全国又将陷入战乱之中……
“毒药是从哪里来的?”暗叹一声,萧何再次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问。
“这……这,”阿南再次瞟了一眼审食其,然后跪在地上一个劲得对着萧何磕头“求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母要养下有弟妹要活,全靠小的那点月钱,小的没有办法啊!何况他们说这药伤不了人的!”
“他们?”萧何很快抓住了一个关健词“是谁?说清楚!”
阿南吓得一哆嗦“小的,小的不敢说。”
“说!”
“说!”
两个严厉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萧何,另一个来自吕雉。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吕雉心中一凛略显尴尬,但多年的历练让她很快镇定下来,淡然一笑“是哀家越礼了,丞相请。”
“不碍事,都是为皇上办事。”萧何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视线回到阿南身上,脸色霍然冷下来“若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说实话,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阿南颤悠悠地抬头看了一眼威严冷凛的萧何,眼神却瞟了籍孺一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小的,小的说了实话真的可以保住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