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陈澜冷笑了声,说:“我是岑沚的什么?噢……忘了介绍,我叫陈澜,是他的未婚妻,明年开春结婚。”
“……”
未婚妻呢,这样就有权力了。
“懦弱的人没有资格去奢求什么,除非勇敢。”
沈沂微微错愕,目光稍顿,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觉得她说的话很不对,可他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
“所有人都给过你机会给过你宽容和时间,是你自己太懦弱,什么都不敢去承认和追求。”陈澜对他失望地轻摇头,拿起包包勾在手弯,绕过桌子离开,冷冷道,“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值得谁去喜欢。”
她的话很有攻击性,可惜沈沂早就遍体鳞伤,所以早就感受不到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面前的白开水上,陈澜的影子覆在杯子上,然后慢慢离开,最后就看不见了。
那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洒进水里的阳光,光芒在跳动,闪得眼前金星一片,目光混乱了起来。
他觉得他的这辈子很奇怪。
所有奇怪的始端,都在那次偶然看到那家伙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他的那双眼睛,里面有沈沂从没见过的光芒在闪烁。
令人心动令人安心令人平静……
他觉得拥有那种眼神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跟他说话。
之后一切的发生,都是沈沂始料未及的,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岑沚喜欢上自己……
他的喜欢让他受伤。
失忆的是他,被关起来的是他,受伤的一直是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还在帮他说话?所有人都不会可怜一下他?凭什么岑沚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他?
沈沂觉得真奇怪。他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很久,想得头疼欲裂,想得都快奔溃,却什么都想不到。
所以最后,他认输了,决定最后一次认输,最后一次退步。
……
三个月后,A市,阳光餐馆。
这是A市一家有名的餐馆,早中晚三餐供应的食物各有各的特色,每天都会有不少的客人,馆子里的位置天天满席。
自从三个月前离开S市之后,沈沂就来到了A市,那个时候餐馆紧急缺人,沈沂去面试的时候很快被录取,留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每天光是送餐都送得手软。
老板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性格非常的开朗,人也长得帅气,大部分女学生都是冲着他来的。
“哟~又一起走呢?”
这天下夜班,沈沂收拾了下东西,然后就在门口等林小美。
林小美跟他一样,是这家餐厅的服务员,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因为两人回家顺路,所以两人总会互相等对方下班。
这样亲密的关系免不了被调侃,林小美跑出来的时候,脸红红地顺路踹了脚刚刚调侃他们的老板:“多嘴怪!”
“哈哈哈……”老板毫无形象地撑腰大笑。
等她跑近,沈沂不免又训她一句:“怎么还跟他瞎计较呢。”
林小美调皮地笑了笑,随后嘟着嘴抱怨:“那家伙不揍不行。”
“你啊……”沈沂无奈地戳了戳她的头,宠溺地笑了笑。
“嘿嘿。”林小美憨憨地笑了下,随后积极地问,“哥,等下吃什么?!”
沈沂说:“我煮面吧。”
林小美嫌弃:“我不想吃你煮的东西,忒难吃。”
沈沂突然积极了起来:“我最近学了一道新菜式!”
林小美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步往前,果断拒绝:“我还是去吃烧烤吧。”
沈沂连忙追上:“喂喂,试下啦!真的不错,我做过!”
“不要。”
“你不是说过很想吃我做的菜吗?!”
“自从吃过之后就再也不想了。”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我哪有。”
“那你就过来吃吧……”
最后沈沂还是强行把林小美往自家餐厅的椅子上一按,端上所谓的“新菜式”放在他面前。
其实就是一块儿汉堡排,加厚版的那种,厚度有一个包子那么厚。林小美有些犹豫地用叉子戳了戳,又凑过去用鼻子闻了闻,觉得味道还行,就拿起刀子开始切。
沈沂跟着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只见林小美拿着刀子缓缓切下一块儿汉堡排后,顿时就呆住了,盯着汉堡排的眼睛眨也不眨。
沈沂疑惑:“怎么了?”
林小美嘴角有些抽搐,将盘子转过去,将切开的那半给沈沂看:“哥,我没吃过汉堡排,你别骗我啊……”
只见汉堡排里流出了红黄相间的不明液体,有几片生菜怒刷存在感的露了出来,还有些其他颜色的蔬菜,林小美叫不出名字。
“噢,别担心,那是番茄酱还有五成熟的蛋,哥刚刚有些粗鲁,不小心把蛋给弄破了,这些是蛋黄,可以这样吃的放心。”
他越是解释,林小美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惊怕,等到沈沂解释完之后,林小美忙叫着提起自己的包:“不不不不……哥,我突然觉得不饿了,我得快点回宿舍,不然要关门了!”
不等沈沂回答,林小美嗖地声就蹿了出去,砰地关上门。
沈沂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咕哝着把餐盘移过来,把叉子上那一块肉往嘴里送,下一秒就变脸了,忙把嘴里的肉吐出来:“呸!好咸!”
C47、追逐
虽然咸是咸了点,但沈沂还是得把他吃完,毕竟是自己煮的东西,不能不给面子。
吃完后洗好盘子,沈沂就倒在沙发上开始玩手机。
他换了个新号码,除了现在工作的餐厅的同事们和房东知道以外,就再没人知道了。
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他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岑沚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
该忘就得忘。
其实仔细想想,陈澜真的说得也不无道理。
一直都在劝岑沚放手放手,自己却站着等他离开,那个时候没能想到,他不走,岑沚就更不会走了,反而好像是在给他机会,给了他一个拼尽全力反过来追他的信念,然后他自己又糊里糊涂地,拼尽全力往死里逃,这样的你追我赶,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呢。
沈沂看着灰暗的天花板,目光映着天花板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暗淡的光芒,光芒在瞳孔里微微闪动,似乎是在出卖着他此时心里所想。
他伸手捂了捂难受的胸口。
才想到,对啊,好像以后都没再有机会能够见面了。
……
岑沚如果知道自己的一时赌气会换来沈沂的不告而别,那他是再怎么觉得沈沂无理,也绝对不敢无理取闹。
三个月了,那家伙完完全全在他面前消失了整整一个月,什么消息都没有!
公司辞职了!公寓退了!什么都没了!沈沂就像一年前那样,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他。
陈澜抱着小宇在看电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岑沚的身上,平静地注视着他。
她能从他眼中看出无尽的懊恼。
“看什么?”岑沚烦躁地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头也不抬地问。
“看我未婚夫……”陈澜嘴角勾着浅淡的微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轻声说,“他在想一个男人。”
岑沚闻言怔了下,沉默一阵,手指头动了动又松开,将烟头扔掉,神色如常:“你都知道了?”
“哪能不知?”陈澜笑了笑,没回答他,只揉了揉小宇的头发,拍了拍他,又把两个孩子赶去睡觉。
“好!晚安!”两个孩子很听话地道晚安。
见他们的身影就快消失在楼梯口处,陈澜突然大声叮嘱:“记得盖好被子!”
“噢!”
孩子们走后,客厅陷入一片冷寂,岑沚又拿出根烟准备点燃,陈澜说:“真难看,你这个样子。”
岑沚微微一顿,不可置否,打起火机点烟。
“我找过他……”陈澜低头盯着自己的大腿。
岑沚错愕地抬起头看她,瞬时黑下了脸,迅速将烟捻掉,站起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弯下腰去逼问:“他在哪儿?!”
陈澜有些惊讶:“你不关心我对他说了什么么?”
“我只要他。”
陈澜失望地垂下眸子,自嘲:“我真没用,把人说走了,还不能得到你的半点关心。”
“他在哪儿?”
“我会告诉伯父伯母的哟,你要是再这么对我的话。”陈澜笑了笑。
“他在哪儿?”岑沚觉得自己气得牙齿都快咬断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发火。
陈澜凝视着他,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影子,然而只是一个倒影而已,倒影周围甚至没有怒意的光芒,她在他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她不明白像沈沂那样懦弱的家伙,是怎么样被这双眼睛所青睐,被这双眼睛的主人所钟情。
她只知道,她很嫉妒很嫉妒,可是她没有办法。
陈澜看着看着,悲哀地笑了下说:“我不知道,相信我。”
“你知道的!”岑沚大叫,突然咚地声一拳砸在她身后的沙发背,悲凉地祈求:“求你,算我求你,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就差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这么一点点是你用十年都到不了的距离好吗!看清现实岑沚!”陈澜最后还是失控了,发了疯尖叫、哭泣然后试着挽留。
“他不喜欢你!他自己说的!他说一切都是你逼他的!我给过他机会,我跟他说如果他喜欢你的话,我会和他公平竞争!可是他反驳了!他说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这种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她从没想过的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岑沚会如此的狼狈,像那些被她拒绝后又死死纠缠的男人一样,狼狈又卑微。
原来那样站在顶端的男人,也会如此这般。
岑沚耐着性子听着她说完,许久之后,他冷冷地开口:“他在哪儿?”
有一股怒气憋在了胸口,怎么用力也吐不出,陈澜瞪着眼死死盯着他,跟他对视,跟他对峙。
可惜的是最后,陈澜还是败了,败在了岑沚的坚持以及他眼里的悲伤,沉默许久,只缓缓吐出几个字:“A市……大学城……阳光餐馆。”
话音刚落,岑沚就迅速跑上楼梯,回房间收拾东西,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这次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丢掉沈沂了。
陈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低着头,失神地看着大腿出神。
当时为了确定沈沂是真的离开,陈澜特意找了个侦探跟着他,顿着守了他一个月,确定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之后,才渐渐安下心。
然而没有想到,逼走他的是她,现在……告诉岑沚的也是她。
算了,就当……给沈沂最后一个机会好了。
……
沈沂第二天是被吓醒的,因为他梦到了岑沚,梦到了他来找他。
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沈沂伸手用力捂着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快跳出来的期待和兴奋给堵在心底。
不是第一次了,那么想那个人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那个人在自己耳边低声细语,梦到那个人把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手上不老实地到处乱摸,却一脸严肃地教训着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梦里甜得令人几乎窒息,尽管真的不想承认,但他却总是去将那些梦牢牢记着,想岑沚的时候,就翻出来细想。
然后一个人痴痴地站了起来。
沈沂平静下呼吸之后,整个人重新倒在床上蜷缩了起来……
怎么办……这不正常。
抬眼瞄了下闹钟,才八点,他今天上中班,十二点才上班呢。
沈沂失望地想着接下来的四个小时该怎么度过时,手机响了,是老板打来的。
“喂?”
“喂,沈沂啊,有位客人执意要你见你,你过来一趟吧,他说他给你工钱。”老板大概在看电视,因为听筒里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
“谁呀?”他不记得他有跟哪个客人关系这么好,再说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吧。
“总之你过来吧,他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应该找你有急事,行了,快点吧,挂了。”
老板说挂就挂,沈沂拿着手机,大脑对刚刚的信息有些难消化,却还是爬了起来,准备过去一趟。
岑沚坐在角落靠窗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拉下了一半的窗帘,怕沈沂在外面先一步看到他之后,会掉头跑走。
“我让他过来了。”老板拿着手机,笑盈盈地走过来,坐在他对面,问,“我都不知道他还那么故事呢。”
岑沚淡淡地笑了笑,没回答。
“祝你成功咯。”老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收起加茶杯就走。
A市的交通也是很糟糕,因为害怕那个“客人”久等,沈沂还特意打的出门,可是还是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
店里早晨只要过了早餐的高峰期的话,一般是不怎么忙的,更何况今天又不是休息日。
沈沂到的时候,店里只有几桌的客人在吃东西,他随处看了下,没见到有认识的人,便跑去厨房找老板。
老板正在给客人做菜,厨房的噪音很大,沈沂捂着耳朵走进去。
老板刚做好了一份菜,正准备装盘,转个身要去拿盘子,就刚好看见沈沂,于是忙关掉炉灶,擦了擦油腻腻的手,不等沈沂问,忙将他往外推:“人家等你很久了,走吧走吧,我先带你过去。”
“我……”沈沂想说点什么,却被老板敷衍地打断。
直到走到那个位置,沈沂才发现,原来那人坐的地方,刚好是门的死角,所以他刚进门的时候没能看到。
所以,沈沂在看到岑沚的那一刻,反射性地就往后退步了。
老板忙用力抓住他,微笑:“跑什么,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跑。”
沈沂有些迟钝,偏过头来茫茫然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别想着逃避。”老板硬是把他往前推了推,在觉得他没有想要逃跑的念头之后,才顺手放开了他,“我去给客人上菜,你和朋友好好谈谈吧,中班不用来了,今天给你放假。”
说完,还顺带抛了个媚眼才走。
这是餐厅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本来隔音效果就很棒,现在,帘子被拉上了,看不到窗外的车水马龙,沈沂只觉得沉闷和压抑。
在等岑沚开口的期间,沈沂的手心里都是汗,整个人紧张得发软,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到那人有想要开口的迹象,握了握拳头,最后又松开,轻轻叹息了一声。
既然他不开口的话,他就更不可能说话了。
沈沂转了个身正准备走,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冷风,在还未反应过来时,冷风被宽厚的胸膛挤了出去。
那个人的双手紧紧绑住他的腰,把头死死埋在他的颈窝,用力不断深嗅着,时不时落下几个亲吻,说出的话语里,有无尽的懊恼和深深的倦意……
“对不起,我错了。”
C48、妥协
落地扇还在吹着,忽然吹起了窗帘的一角,让闯进来的光线,将照亮的那副画面一闪而过。
沈沂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挣扎着拒绝他,也没有伸手去回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