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怎么叫喊，怎么撞门锤墙，发疯摔东西，都没有人理会我，好像这家里只剩我一个。
不可以，我不可以被困在这里，曹圭贤还等着我，他在等我回去。我不在他身边他会睡不着觉，他肯定也在吵着要来找我。找不到我他会哭的，那个脾气说风就是雨的臭小孩，肯定会大闹一场……
我要告诉他我被困住了！手机！我的手机呢？手机，因为要去洗澡，手机放在茶几上了……
呵呵，原来都是有预谋的。趁我睡着时候去买的锁和铁链吧，让我去洗澡骗我把手机交出来，这样我就没办法求救了。哈哈……
圭贤……他知道我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救我……
我缩在床尾和书桌之间的缝隙，自己抱紧发抖的身体，精神渐近混乱地看着窗外的阳东升西落四次。那扇门再也没打开，妈妈早就准备了些食物在房间里，他们不担心我会自尽，因为我在他们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时间，生命，我是谁，我爱谁，谁是谁，这一切一切似乎都变得可有可无，变得无所谓了。反正我是逃不出这里，我的余生将会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过，我已经被从这个世界抹去。
足足四天，没有人来找我，没有人发现我的消失，其实我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举足轻重。就算我真的消失了，不会有人伤心，也不会有人为我惋惜。所以，真的无所谓了。
“嗦嗦嗦……”
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忽然回荡一阵摩擦的声响，精神接近崩溃的我顿时如临大敌，绷紧每一条还能运作的神经，抱紧身体不断往死角里缩。
不要，不要，不要，不敢再要，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哥？”微弱的声响又从门缝里传进来，四天以来我第一次听到我以外的人声。
铁链相互碰撞的声响淹没了我心里的回应，以为再也不会打开的门竟然就在我眼前推开了。
“哥？嗯？！”李晟真脑袋探进来，可能是被屋里的空气熏到，连忙捂着鼻。
我费力地吸了口气，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李晟真快步钻进来，也不忘关上门，蹲在我面前，快哭的小表情却没能触动我的心。明明被关的是我，为什么李晟真憔悴得两颊凹陷，双眼无神下垂。
亦或是，李晟真是一面镜，映着我的模样。
“哥哥……”他心疼地抱住我，眼泪打落在我单薄的睡衣上，“我求求你放弃吧，他这些天都没找过你，你也心死了对不对？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么憔悴。妈妈跟我说，只要你答应不再见他，马上就会放你出来。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重新开始，一定可以回去以前那么幸福。”
“嗯……”我有点无意识地点点头，双手离开膝盖摊在地上。
“真的？”李晟真惊喜地抓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破涕为笑，“你真的要跟他……”
话没说完，他就像脱线木偶倒出我的视线，鲜红从他耳边渐渐渗了出来。
“对不起……”我用衣袖抹了抹脸，甩开木质的椅，上面还沾着李晟真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晟真，我一定要去找他。他可能遇到什么意外了，他一定是被什么事困住了才没来找我。他在呼唤我，他在等我去救他！
李晟真迷迷糊糊地说了什么，最终还是昏了过去。我从他身上翻出手机和钱包，给爸爸发了条信息，然后夺门而去。
我站在边拦计程车，好几辆明明是空车也不愿停下。也是，一个穿着睡衣夹着拖鞋还不断打颤的人，看起来的确不像有钱能坐得起计程车的。好不容易截到一辆，一上车司机问我要去哪里，我愣住了。
要去哪里？医院？我不知道他妈妈在哪个病房。这么几天了，他应该也不在医院，先去他家！
“去a别墅区！”
一上我不断拨通曹圭贤的号码，不断挂掉爸爸的电话，可是曹圭贤的号码一直都是关机。呼啸而过的警车闪着刺眼的红灯，响着刺耳的鸣笛，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隔成碎片。计程车一停，司机还没报费用，我立刻把钱包里所有钱都掏出来甩给司机，拼命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线。
这里的屋全都从一个模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叫喊着曹圭贤的名字。天黑得毫无征兆，我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我性也把另一只扔了。
“圭贤！曹圭贤！曹圭贤！！”我站在了无人烟的中间，嘶哑了嗓狂吼。
没有回应。
“圭贤……圭贤你在哪里……圭贤……”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坐在不知道是谁家的门口，再也走不动了。
这里安静得连虫声都没有，好像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一样。
“嘿，你找我？”
我猛地抬头，曹圭贤那张笑脸清晰地印进我眼眸。
“圭贤！”我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双腿完全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
“你还真不死心啊，居然还能追到这里。”他蹲了下来，刚才纯真的微笑在灯光下扭曲成冷漠的轻笑。
“诶？”
“真可惜啊，我曹圭贤又回来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以为我累看错了。
可事实是，他变了。
他真的变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圭贤呢！我的圭贤啊！”我想抓住他质问，他轻易就避开了。我直接扑倒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你要等下一次他重新回来的时候才能知道答案了。我上次脑袋发热才会把身体让给他，既然你们都不珍惜，我就不会再做烂好人了。”曹圭贤站起来，脚狠狠踩住我的背，我闷哼一声，想说的话很多，全堵在胸口喊不出来。
“我要让这幅身躯登峰造，你若是敢妨碍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不对……不对！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我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费尽力气喊出来的话却只如一声蝉鸣。
“哼，喜欢你？别污了我耳朵！我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姜俊英！”
第一百零八章： 再一次分开
相约要一辈的人在我拼死拼活要回到他身边的时候，走了，没有一句再见，没有一个理由。施舍了一段最幸福的时光，然后不声不响留下一个无法收拾的结局，足以毁掉我一辈的结局，就走了。
我一次又一次抛弃所有只为走到他身边，他却一次又一次在我伤痕累累的时候弃我而去。曾经我想哪边都要，结果只能是哪边都会失去。现在我只要他一个，结果希望被抬得高，摔得更痛，更惨，更彻底。也许我上辈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人间杂碎，所以这辈要受尽人生的悲惨。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挂着冷嘲热讽的表情，似乎在嘲笑我如此无能，总是被人抛弃。我应该恨他，可我却死命挣扎着想抓住他的脚，想乞求多一点温暖，乞求他身边的位置。除了曹圭贤，我就一无所有了，人格、尊严什么都可以抛弃，只要能留在曹圭贤身边，即使再去那间黑屋，我也能咬牙忍下去！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我不要再失去一次，我受够了失去的痛苦，我受够了没有曹圭贤的日。
所以我不允许，再一次分开！
我不顾尊严趴着在地抓住他的脚，不管他怎么下重力踩住我的背我也不肯放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知道，如果我松开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不要再拿姜俊英来作挡箭牌！你明明就很在乎我！不然怎么会一次次挽留我在身边！”我歇斯底里地吼，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每一个字都是吼出来。
我对他也喜欢我深信不疑，就算没有我的圭贤影响，他也表现出了喜欢我的反应。他连夜去酒吧找我，他心疼地送我去医院，他担心我会感冒而和我同床，他一直都在照顾我，即使对别人是刀嘴刀心，但是对我却是刀嘴豆腐心。我感觉喉咙不受控地涌出点点铁锈味，有种反胃的冲动快要映在动作上，忽然背上的力气消失了。
他被我说服了！他真的……
几乎同一瞬间，侧腹被狠狠一击，血腥再也控制不住地吐出来，身体贴着地摩擦滑出几米远。我疼得痉挛曲着身，眼泪无意识地坠落地面。侧腹的冲击好像要活生生在我身体踢出一个凹口，与粗糙的地面摩擦而过的身体更是火辣辣的刺痛，单薄的衣料根本无法抵住这样的摩擦。
“哼，你还真够蠢，搞不懂姜俊英看上你哪里。他家什么背景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用他父亲的身份给我爸施压力，我会做那些恶心的事？”曹圭贤的声音离我好远，我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感情，疼痛的神经过鲜明，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他说的话。
恶心的事？是什么……
“我说过事不过，第一次去酒吧找你回来，第二次送你去医院，第次不让你和金英云走。现在姜俊英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可言，我也不用在你面前装得很友好。就算他再拿其它来威逼我，我也不会再委屈自己。”
装得很友好？委屈自己？这算什么……
我蜷缩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看着他。他居高临下的姿势，恰是站在背光的地方，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不用猜肯定是很鄙夷的表情，对待一条贱命的哈巴狗，完全不需要人情。
不知道是他找的还是闻声而来，我们沉默以对没多久，就有两个保安耷拉着脑袋跑了过来，唯唯诺诺地不断跟他鞠躬道歉，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进门。他一关门，两个保安就换了脸一样，拖着我到了角落，似乎是在哪里因为我乱闯受了气，嘴里小声咒骂着对我拳打脚踢一番，才像扫垃圾一样把我扔出了公。
躺在边，偶尔有车辆在我身边呼啸而过，但是没人停下来关心一个陌生人。对曹圭贤来说也是，他没有理由关心一个陌生人，没理由冒着有可能因为这个陌生人而毁掉前程的风险。
夜很宁静，我只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嗡嗡嗡……”不知躺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没有放弃，断了一会儿马上又接着响起来。我终是忍不住，接起了。听筒刚靠近耳朵，爸爸着急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晟敏晟敏你在哪里？！晟真出车祸了！你快来人民医院！他大出血需要输血，我和你妈的血型都不适合，你快来，快来救你弟弟……”
我没多花一秒钟考虑，直接爬滚着站起身，身上的痛已经不足以阻拦我。赤脚在满是沙的公上，边跑边拦计程车，手机捏在手里快要被我捏碎。
晟真不是被我打晕了在家吗？爸爸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出车祸呢？怎么会变成这样？眼泪随风而飘，我忽然想明白了他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求你不要走……”
我几乎能想象那个画面，李晟真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血流满面仅靠一点意志力跄踉着走出家门。他一心要拦住我，要保护我，要把我从伤害里救回来。结果却因体力不支被车撞到了，倒在血泊里，最后一刻还呢喃着我的名字。没救到我，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个笨蛋……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还对你动手了啊！我已经从心里腐烂了，已经救不回来。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不要再为我牺牲什么！我不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换我求你了，晟真，不要离开我……
赶到医院立刻抽了一千毫升的血，我本想再抽两千，我抓着医生的手求他继续抽，可是他说我身体虚弱，一千已经是点，把我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妈妈哭累了依靠在爸爸肩上，脸上的泪痕还没散去。我站在他们对面，按着刚抽完血的针口，心撕裂般剧痛。我低着头咬紧牙关，把要流出的眼泪全咽回去。
我没有资格哭，在这里，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哭的人。
嘴唇快要咬出血的时候，脚边忽然多了一双鲜红的高跟鞋，随即脸上一阵火辣，身体随力的方向往边上倒去。倒地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听到了恶魔的声音。
“你这个贱人还敢出现！”
第一百零九章： 悲剧接二连三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爸爸一人了。看着那张一夜老十岁，惆怅担心又欲言而止的脸，我已经猜到发生过什么事。我把自己毁了，把晟真毁了，还把整个家毁了。
我多想我就这样永远昏迷下去，不用清醒着面对切肤之痛。我伤了爸爸对我的信任，我弃了晟真对我的关爱。最可恨的是，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妈妈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跪在妈妈病床前，亲眼看到妈妈惨白的脸，呆滞的表情，喉咙咕噜咕噜想说什么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说出来，我觉得世界末日真的来了，一切都毁在我手上。我趴在她病床边，哭得嗓都哑了。除了哭，除了眼泪，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还有什么不会玷污妈妈。
曹圭贤的母亲不顾身份大闹一场，原本只是猜测，结果就在外人嘴里听到了恶毒倍的描述，早就因为我和晟真的事刺激得精神脆弱的妈妈，不幸地脑溢血。医生刚在我面前下了病危通知，确诊为无法挽救，让我们准备后事。
一家人，一个还在手术室里急救，一个躺在病床上确诊无救，一个即使死千遍万遍也赎不清罪，一个眼睁睁看着悲剧接二连发生。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
为什么……
我泣不成声，妈妈的手搭在我头顶，想安抚我却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嘴里发出的依旧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会有一声比较清晰的咬字，一直到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我才明白妈妈的心情。
“晟敏，爱惜自己，照顾晟真。”
这是妈妈的遗言，她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
她多少次跟我说，多少次抓着我的手快要哭出来地跟我说，好好爱惜自己，好好爱惜自己。我总以为她在嫌恶我喜欢的人是男人，觉得我很脏，污了家门。可是她临终还呢喃着这句话，一个母亲最爱的是她的孩，她最大的愿望只是孩能幸福。她让我爱惜自己，只是单纯的让我爱惜自己，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要再伤害自己。
打在我身，痛在她心。痛在我心，同样也痛在她心。她一心一意只愿我幸福，只愿我远离纷纷扰扰。
仅此而已。
我竟然亲手打破了她唯一的梦想，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承诺。
那年我七岁，妈妈十岁。我打了一晚上瞌睡，在零点的时候跑到妈妈床边，为第一个跟她说生日快乐而兴奋。“妈妈生日快乐！今年生日礼物很厉害哦，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买比这里大好多好多的房，还要买隔壁叔叔的那辆车，反正就给你买很多很多！嘻嘻……”
那年我十八岁，妈妈四十一岁。我闯了祸，又重新被接纳，举杯感谢父母养育之恩。“妈，你十岁生日那天我说过，会养你一辈，让你衣食无忧。我还记得，我一定会做到的。再等我四年，等我大毕业，我就给你买大宅买豪车……”
现在我十九岁，妈妈四十二岁，再也听不见我的承诺了。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室外灯在点亮接近二十四小时后终于灭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抱歉地摇摇头，说内脏破损得严重，就算移植器官也来不及。李晟真没能从手术室安然无恙地推出来，而我被允许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只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对啊，怎么可能嘛，妈妈身体那么好，连感冒都不常有，哪会说没就没了……李晟真也是……怎么可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