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都要被你们吓死了好吗。
终于死心的闻人煌呆呆地坐在床上,心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按刚才情况看,若不是乌鸦前辈突然到来,自己那八十大板估计是免不了了,该死,若再不快点逃走,待会等霍宵记起,这八十板子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突然门外几声闷哼,房门被打开了。
闻人煌抬头一看,竟是乌鸦冷面赶到。
“前辈!”他说不出地激动!
乌鸦看到他脸色好了些,这时闻人煌才看见乌鸦手上拿着一支明晃晃的火把……
“前辈你这是……”他不确定地看着乌鸦。
乌鸦莞尔一笑:“不用慌。”
他给闻人煌一个包袱,说道:“里面有些银两还有一封密信,你拿着一路向南,秃鹫在扬州五仙教的分坛,你找到他便称得上安全,他看到信之后自然会知道要怎么做,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
闻人煌点头,抱紧了包袱,可目光还在那支明晃晃的火把上。
“你要记得,你是栖凰山的人,无论做什么,心里唯一的指引就是为了栖凰山。”乌鸦深深地看着他。
闻人煌愣住,他觉得这句话说得气氛有点不对。
“乌鸦前辈,你要做什么……”
乌鸦又是一笑:“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我们活着的意义。”言罢,他将火把扔了出去,已经铺满了油的路上顺眼燃起熊熊火焰。
突如其来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闻人煌惊了!
见闻人煌惊愣,乌鸦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推出了窗外。
“乌鸦前辈!”
他眼睁睁看着乌鸦目光决绝地立于火光之中,满眼微笑地看着他,闻人煌心中一滞,烟熏的他眼睛涨涩,感动和难过汹涌而来。
但是乌鸦很快变了脸,一脸惊恐地转身大叫着跑回王府:“来人啊救命啊走水了!”
“……”
前辈你真是变得好快的一张好脸。
第十章
当天夜里,宁安的端王府走了水。
火光冲天,宁安百姓纷纷出门帮助王府救火,老人说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大的火,估计一个王府都给烧没了。
这场大火烧没了三个人,一个是端王爷,一个是端王爷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沈琛,还有一个是只有老管家知道的闻人煌。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一夜间整个大启都知道了,端王失踪了。
少年人快长成青年的身体颀长却有些瘦削,他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脸上和身上都是烟灰,灰蒙蒙的衣服又连夜赶路沾了露水,被早上的太阳一晒,变得生脆,外人看来他就像一个路边的小乞丐。
而这个小乞丐就是昨天夜里从端王府逃出来的闻人煌。
他被乌鸦从大火里推出来之后害怕被发现,不敢逗留一直在跑,跑了大半夜,现在已经被上午的大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了。
他只想快点逃出端王的势力范围然后去扬州找秃鹫,他不知道乌鸦给秃鹫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按照昨晚乌鸦的语气看来,可能是什么大事情。
然而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丧家之犬。
他穿着一身太过破烂的衣服被客栈的小二推出了门,他还没张口说要住店,小二就骂骂咧咧地说道:“什么人呢,一个臭乞丐也想来住店!”
他强忍着一口气,闷声道:“我不是乞丐。”
小二轻呸了一声:“那大爷您去换一身衣裳再来吧。”
闻人煌气的想一拳揍他脸上,可又不得不忍住,这多事之秋他不敢再生事端。
小二见他不语了,哼哼地准备转身,却又瞧见后面来了位看着就有钱的主,立马穿过闻人煌迎了上去:“哎这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闻人煌切了一声:“狗腿子。”
他转身昂首挺胸地就要走,却被来人冰冷的目光凝住了步子。
端王。
霍宵。
小二有点懵地看着这个华服青年,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反而一个劲儿地盯着这个小乞丐。
闻人煌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
霍宵冷笑一声,伸腿一绊挡住他的路,闻人煌差点摔倒,咬牙提气转了个方向,也不顾什么大逆不道地抽出了腰间软剑,对着要抓住自己的手就刺过去。
“啧!”小二吓得往后一跳,却见那个华服公子不急不慢侧了个身恰好躲过,顺手一记手刀劈中闻人煌的脖子,被劈中的闻人煌痛的两眼一黑。
霍宵提气闻人煌,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小二道:“带路,要一间上房。”
“哦……哦!好的客官你随我来!”
小二还有些后怕,他没想到那个小乞丐有武功并且腰间还有把剑,更没想过一个华服贵公子出手居然那么毒辣,于是他看都不敢看霍宵,低着头把霍宵领到门口就灰溜溜地走了!
闻人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霍宵皱着眉头在床上打坐,而他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地上。他快速扫了一眼自己,发觉没有被搜身的痕迹,暗暗舒了口气。他把乌鸦的信拿出来放进了里衣的口袋中,怕的就是万一有人趁自己不备,在包袱里搜出信就不好了。
于是他轻轻爬起身,准备趁霍宵打坐还是睡觉的时候开溜,不想刚刚一有动作霍宵就睁开了眼:“不准动。”
闻人煌就真的不敢动了。
“闻人公子好大的胆子,没有本王的允许就敢趁乱出府,嗯?”霍宵放下腿,理了理衣服。
“王爷说笑了,小人看王府大乱,自是不敢再添乱给王爷徒增心烦,所以自己麻溜的走了。”闻人煌尴尬地转过头看着他,这才发现霍宵的脸色有点差,他心里一惊,害怕自己触到了逆鳞。
霍宵冷冷看着他:“乱不乱,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闻人煌苦着脸道:“是是是,小人知错了,可王爷你这么大老远……难道是来抓小人吗?”
“关你什么事。”霍宵脸更黑,一点都不委婉地回答。
闻人煌当夜逃的太急,找的都是没什么人的小路,自然也不知道现在几乎整个大启都知道端王失踪了,对于现在突然在这里的霍宵他没有感到多吃惊,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太背这样都能被抓到。
他眼睛飘过放在床榻边的包袱,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爷好好保重,小人可以走了吗?”
霍宵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他眼观鼻鼻观心:“小人想起,孔雀公子曾经说过五仙教的秃鹫前辈在江湖中比较吃得开,所以小人想去找他帮我寻找我表哥他们家。”
霍宵的浅瞳微微缩紧,他冷笑道:“本王原来不知,闻人公子竟是有这样的打算。”
闻人煌觉得他一冷笑,心情必然不是很愉快,讲话更加小心翼翼了:“王爷,您看……小人能走了吗?”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霍宵沉声道,闻人煌立刻点头,霍宵想了会,说:“你可认识乌鸦?”
心中一惊。
“我们栖凰山上的人,自然是听说过乌鸦和秃鹫,孔雀这三位的,孔雀公子平时是小人照料就不说了,另外两人都是凤王的得力助手,也是栖凰山上其他凤凰们的榜样!”他信誓旦旦地挺起了胸。
霍宵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可曾见过乌鸦?”
“听闻乌鸦前辈文武双全智勇过人,能见上一面也是我的希望!”他装作很期待的样子。
霍宵沉默了。
闻人煌心想快问完吧我现在一股脑全编给你,以后我们就山水不相逢,相逢打你脸。
霍宵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幽幽抬头说道:“我曾见过你佩戴过一把匕首的刀鞘,可否拿出来让本王一看。”
闻人煌一愣。
那刀鞘是栖凰山上精铁矿中的精品打造,无比坚硬却又使得轻巧,用来装小巧的匕首再合适不过,可是霍宵要看这个作甚?
他迟疑地站起身,从包袱里拿出刀鞘,其中不小心漏出一锭银子,他吓得赶紧收回去看霍宵的脸色,好在霍宵似乎并无什么反应,目光只在他手中的刀鞘上。
闻人煌心里七上八下,小灰还在里面呢,万一小灰被惊到了跳出来吓到这个王爷,他一怒又要打死我怎么办?
他突然后悔把刀鞘给王爷看。
霍宵接过刀鞘,却没有多认真的看了一眼然后问他:“你这刀鞘从何而来?”
一定要装作和这个刀鞘毫无关系!
“这是小人下山之前,栖凰山上的一个好友送的,”闻人煌艰难地编,他不敢说这是自己的,万一霍宵察觉出这材质金贵和里面稀有的精铁兽,再稍加推测,恐怕要推测出不少东西。
霍宵握着刀鞘的手不经意间一紧:“既是好友所赠,为何只有一个刀鞘?”
原本闻人煌都要忘记这茬,可霍宵一说他又想起来了,满脸愤怒地说道:“谁说不是呢!我那朋友说这刀鞘本来和匕首是一副的,可是他有天救了一只白眼狼,趁他不注意把匕首给顺了!”
说完然后他好像听见霍宵轻轻笑了一声,他震惊了!
霍宵眼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一种难以言表的矫情。
闻人煌正被恶心到的时候,霍宵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偏不倚,喷了闻人煌一身一脸的血,还带着体温!
“王……宵!”闻人煌惊恐地接住砸下来的霍宵,才发现霍宵浑身冰的和三月里的河水一样,在这种炎炎夏日。
这竟是受了重伤一路追赶至此吗!
闻人煌心里掀起巨浪,连忙扶起霍宵,看到他惨白的脸,已经完全昏厥过去。
他心里突然觉得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出逃,乌鸦也不会一把火烧了他的王府,如今他人在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虽不知为何,但是若就这样丢下不管,实在是……不忍心!
咬咬牙,闻人煌今生第二次决定救一个人。
他已经没有灵力了,如今想要给霍宵疗伤只有用内力,而他内力没有多深厚,勉强只能护住他一时,只要等缓过一阵再去找大夫,就能救回来了吧。
霍宵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股暖流开始绕着心房流转起来,他神智有点模糊,想要努力看清是谁,却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是你吗。
你又来救我了吗。
他伸手想要碰碰那个人,却被那人躲开。
闻人煌觉得特别烦,他想要用心给霍宵疗伤,这人本该是昏过去毫无知觉的,可现在不知为何却开始乱动起来,一双手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脸上乱摸。
“你再摸小心我丢下你不管了!”
霍宵虽然还闭着眼昏迷,可听见闻人煌这一声咒骂,竟真的安静下来了。
闻人煌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那种矫情的表情,脸色很复杂。
乌鸦气急败坏地指着龙啸营统帅周将军吼道:“周将军!如今王爷生死未卜你们这群士兵是吃白饭的吗!为何不出兵去寻找王爷下落!”
周安筹面无表情地看着乌鸦今天第三次到他的营帐里发火,说道:“乌丞相,我已经说过了,并非我等士兵不愿搜寻王爷下落,只不过没有兵符,我们镇守在栖凰山这一带的所有兵力都不能随意活动。”
乌鸦眯着眼大声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兵符难道就能不顾王爷生死吗!”
周安筹从善如流地回答:“军令如山,王爷曾经下达过军令,就算他被人拿刀驾着脖子,只要他没拿出兵符命令我们行动,我们就不能有任何行动,哪怕亲眼看着王爷被人抹脖子。”
乌鸦一噎,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棺材脸,心里暗骂:好你个霍宵!
营帐外的沈琛面色沉静如水,一身夜行衣已整装待发,他贴着营帐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半晌之后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缰绳,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第十一章
店小二觉得自己最近眼神不大好。
他看见之前那两个奇怪的客官房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人,一个之前他没见过的人。
闻人煌脸上还有做贼心虚的尴尬未消,他走过店小二的时候甚至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店小二当场愣在原地。
这!是刚才那个破烂的小乞丐!
店小二连跪着哭的心都有了,原来这真的不是乞丐,他刚和那个少年打了照面的时候只见那少年面若桃灼俊美非凡,原来他本来是这样的。
闻人煌不知自己给别人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他此刻心里焦急万分,在房内用内力护住霍宵心脉只是一时,若他长时间找不到大夫,恐怕霍宵还是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有危险。
他穿着从霍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尺寸非常不合适,必须拎起来才不至于踩到。可是情况特殊也没有别的办法,霍宵那一口血喷的正正好好,若他就那样出门了,可能还未找到医馆就被人当做杀人犯给绑了送衙门了。
匆匆忙忙的转过一个弯,正好看见一间医馆里的大夫在给人把脉。
闻人煌激动的一把抓过老大夫喊道:“大夫你救救命吧我大哥快不行了!”
若是霍宵尚有一口气听到这句话,可能就真的要断气了。
被突然冲过来的少年吓了一跳的老大夫连忙拍拍心口,责怪道:“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急,真是吓死老朽了。”
闻人煌他还在给人把脉,不好意思地拘拘手道:“实在是不好意,我唐突了,可是我家大哥情况真的很危急,可否请公子让老大夫先随我去一趟!”
那老大夫把脉的人是一名青衣青年,生的儒雅,看起来竟有些熟悉,可闻人煌来不及辨认,只觉得他看起来应该很好说话。
他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公子如此之急,那郭大夫你就先随他去吧,我在此等你即可。”
那郭大夫不好意思地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麻烦曲公子了。”
闻人煌一路连拖带拽,急了甚至要把郭大夫背起来,终于到了客栈。
他急匆匆地推开门,和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的霍宵四目对视。
“……”
“王……哥哥你醒了!”闻人煌惊呼起来,他倒是没想过霍宵竟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霍宵被这个称呼惊的眉头一跳,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身上自己的衣服。
闻人煌被看得不好意思,他看着霍宵坐起来的上半身,回忆起自己给他换衣服时看到的一片白花花的肉,支支吾吾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所以我衣服不能穿了,我……我给你留了条亵裤了。”
跟在他身后的老大夫一下没能接受得住如此大的刺激,就在凝水成冰的气氛中难堪地咳了好几声,老命都要咳出来了。
闻人煌连忙扶住老大夫说道:“郭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大哥早前喷了一大口血!”
霍宵皱皱眉头,依旧没有说话。
那郭大夫叹了口气,上前给霍宵把了把脉。
半晌,他惊奇啧道:“敢问王公子此前是否受过重伤?”
霍宵一脸不情愿和这个老大夫说话,但目光一转,看到闻人煌关切的眼神,闷闷道:“嗯。”
郭大夫啧啧称奇:“王公子这伤受的不轻啊,此前应是用了什么方法给护住心脉才得以续命,若是好好调息应不会再复发才是。”
闻人煌迷茫地看向霍宵,还未等他想出些什么,霍宵就开口道:“我曾路遇劫匪重伤心脉,后来得高人所救,之后再没复发过。”
郭大夫点点头,道:“那便是了,此番依老朽看,公子前些日子应该又是被人伤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