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贵妃原先在后宫的人手被这一次大换洗清理走了大部分,她却不恼,反而沉寂了下来。
一天夜里,宫中红光大盛,天空风卷残云、异象频生,清柯暗道了一声不妙,将陈筠放回摇床中后布下了防御法阵便匆匆离开了。
妖妃产子,天有异动,实乃不详之兆。
情急之下,清柯甚至运起了飞剑,直往嫣然宫飞驰而去。
冰冷的流光闪过,隐没在在红光大盛的宫殿之间。
陈筠转过头去看清柯离去的方向,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心下忧心不已。
他因为个人精神上的缺陷,在感受人情绪方面很敏感,小时候还因此自卑过,现在想想,还真的要感谢治愈系的妈妈应天喵,一想到自己不在会让妈妈伤心,陈筠就心口堵得慌。
秋容皇后,虽然对他也很爱护,却带有明确的目地性,这让陈筠略难过,他经历了秋容生产的整个痛苦过程,心里对她还是很孺慕的,可是秋容之后的举动却让陈筠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将陈筠托付给了师兄清柯,然后彻底不管了,在当上了太后以后,紧抓着手中的权利不肯放手,隐隐有成为后宫掌权者的趋势。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陈筠失落地躺在床上发着呆,觉得是自己奢求太多了,有应天喵这么好的妈妈还不够吗?这里,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心里尽管是这样告诫自己,陈筠的头却总是往清柯离开的方向歪着,他很担心清柯。
清柯是个面冷心热的修真者,存在感很低,有时候即使站在身边都有可能被人忽略,但是陈筠却有一种感觉,在清柯的视线范围内,他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相比起来,清柯投在他身上的感情反而真实的多。
陈筠待在一片寂静的未央宫内,宫女侍卫们都撤了出去,周围诡异地连一丝夏日的虫鸣都没有,他挪动了一下小屁股,啊啊啊的叫唤。
小白龙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望向宫门口,龙尾将陈筠勾近了些。
嗒……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宫殿内回荡,那个人走的速度很慢,很慢,但是却非常有节律,一步一脚都实打实地走着,慢悠悠、慢悠悠地靠近了殿内。
陈筠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眼里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上去纯真又懵懂。
小白龙抬起了脑袋,紧紧盯着那扇发出轻响的门。
殿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妇人,手里拿着托盘,一步一脚地靠近了陈筠。
当她靠近陈筠十尺以内时,脚步微不可及地顿了顿,然后又仿佛没事人一样穿过了清柯布置的防御法术。
小白龙看着这憨态可掬的妇人,眼里若有所思,警戒不减反增。
“那些丫鬟们怎么独留皇上一人在宫中,”她微笑着说道,“您该是饿了吧?”妇人放下托盘,手里拿着一碗香浓可口的奶,乳白色的奶汁散发着甜甜的香气,普通的孩子闻到这味道怕是早就流起了口水。
陈筠透过骑士之眼看清了妇人的长相,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是新调来管教宫女太监的嬷嬷,平日里整天挂着一副棺材脸,对下人们脾气很不好。
“皇上,嬷嬷这就伺候您用膳,”半夜三更,本是夜深人静、万物酣睡之时,谁又会半夜没事跑来给他喂奶?
陈筠冷眼看着妇人自言自语说着话,嘴巴紧紧抿着,死活不张开嘴去碰送到嘴边的香浓奶水。
妇人抓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下,抬起另一只手企图去扮开陈筠的嘴巴。
陈筠只看到视线范围内一道白光闪过,意识里又一次变得漆黑一片,显然是技能时间到了。
耳朵动了动,听见了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随着碗勺滑落,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紧接而来的竟然是兹兹的电流声响。
可以想象的出,那碗翻倒在地上的奶水产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
陈筠惊诧,并非是因为有人想要杀他而觉得奇怪,而是因为竟然有人能够在清柯的防护下仍能趁虚而入对他不利,就他所知,清柯的修为比那妖妃都要高上不少呢!
第6章
陈筠侧过脑袋,眼睛往嬷嬷倒下的地方看去,视线虽有些模糊,到底还是能够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小白龙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嬷嬷,胡须在陈筠脸上动了动,尾巴勾着将小娃娃背过了身去。
陈筠皱皱鼻子,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小白龙主动将胡须送到了他的手中,淡淡道:“看了伤眼睛。”
说完后他又缓缓摇了摇头,好笑道:“你还什么都不懂,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陈筠抓着胡须嘟哝了几句,安静地侧身躺着没有再转过来。
骑士之眼的冷却时间到了,透过意识里的画面,陈筠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嬷嬷,她此时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整个脸上像被人用坚硬的东西拍过一样,嘴唇和鼻子已经烂了,红色的血肉与牙齿粘在一起,乍一看上去还真像被人糊了一脸的厉鬼。
陈筠暗暗猜测技能消失前的那道银光是什么,骑士之眼的角度往旁边转了一下。
陈筠的注意力在小白龙小巧的龙尾上停顿了下,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小白龙冷冷地瞥了一眼已经断了气的妇人,轻哼一声,即使他现在重伤未愈,对付区区几个蝼蚁却是易如反掌。
真以为他体型变小了就真的小巧可爱了?就他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的扫尾,威力可不轻,连着将幕后操纵之人一起伤了,想来对方目前是没有力气再搞其他小动作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任由陈筠抓着他的胡须也没有反抗,龙珠安详的气息让他每天都睡麻麻香,伤势恢复起来比以前快了不下十倍。
尽管每当陈筠的小手在胡须上摸过时都会惹来他敏感的颤栗,他还是将胡须主动送了出去,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地他总是犯懒,每天昏昏欲睡。
小白龙见那倒地的妇人已经无力再起,大脑被一阵困意所笼罩,小心地枕在陈筠边上慢慢睡着了。
另一边,早产生子的妖妃却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嫣然宫里的宫人们仿佛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了,妖妃在冒着红光的诡异殿中狼狈地跑着,身下是被血液与羊水混合物沾湿的凌乱裙衫。
她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绝美的脸蛋在鸡头与人脸之间变换着,扭曲中透着丝丝诡异。
嗒……嗒……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又一次传了过来,妖妃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她扶着墙壁微微喘息了一阵,又向前走了几步,腹中的钝痛和下坠感还在持续着,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与虚脱,精神上长时间紧绷下来,更是疲惫不堪。
妖妃跪在地上,对着来人疯狂地嗑着头,嘴里虚弱地喊道:“天姑饶命!天姑饶命!求求你放过小人的孩儿吧,天姑饶命!”声音凄婉悲切,若是旁人说不定就被她的哀求所打动了。
拐角处走出来了三个影子,妖妃瞪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嗑着响头。
领头的宫女嘴边挂着甜甜的微笑,只听她缓缓道:“你怀了龙子,还妄图将他生下来,我早就警告过你绝不能生下皇室血脉,你偏是不听,如今却是留你不得了。”
妖妃原是还抱着侥幸心态,她见皇后怀上龙子几个月来都安然无恙,心思也活络了开来,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让天姑知道了,想要杀她灭口。
妖妃眼见大势已去,双肩被另两位笑着的侍从紧紧抓住,发出了凄厉地叫声,“不!——”
随着宫女手中的剑扬起、落下,一颗睁着血红双瞳的鸡头落到了地上。
宫女与两个侍从正待在她肚子上再补上一刀,突然齐齐晃了晃,身子轰然倒塌摔到地上,每个人的嘴边都有红黑色的血液流出,没过多久,三人全部气绝而亡。
妖妃的小腹中红光大盛,随着无风而动的帘子划过,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从她的身下挤了出来。
等到清柯赶到之时,妖妃的尸体已经凉了,他在嫣然宫外徘徊了多时,总算是破了布置在门外的阵法,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袒护妖妃,竟将他困在宫外整整一个时辰。
清柯一身寒气地冲入殿中,迎接他的是细如猫叫的婴儿啼哭声,而妖妃则早已身首分了家。
清柯握紧了手中的剑,小心靠近了那四个死状凄惨的尸体,红光闪过,原先妖妃的尸体变为了一只黑漆漆的乌鸡,凄惨的黑色羽毛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散发着妖气的污浊血液自那平削开的脖颈中流出滴在地上、凝固。
清柯挑开乌鸡的身体,在它身子下方看到了啼哭声的源头。
是个沐浴在血水中啼哭的婴儿,脸上、手上、身上,处处都沾满了妖妃的血液,形成一副艳丽又凄凉的画面。
清柯剑尖在婴儿的鼻尖蹭过,冰凉的剑光在他鼻子前收住,婴儿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清柯,仿佛真能看到些什么,原先还啼哭不止的婴儿收起了哇哇嚎叫的嗓子,鼻尖有圆滚滚的血珠缓缓析出,他的小手对着清柯挥舞着,咿咿呀呀地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以清柯的修为,自然可以判断这个婴儿是不是人类,它虽然是妖妃诞下的孩子,却半点都没有妖气。
清柯轻叹:“罢了,稚子无辜,我又何必赶尽杀绝、徒增杀孽。”
他蹲下身,将婴儿抱起,将他与妖妃连接的脐带断开,处理后扯开妖妃身上柔软的贵妃衣衫将婴儿包裹住。
低下头去发现那三个宫人们已经全部死绝,他缓缓摇了摇头,掐了个手诀,艳红的火光在地上铺展开来,那些沾染到火焰的躯体顷刻间化为了飞灰淹没在空气中。
那三个宫人的尸体上有淡淡的兰花香,刚一开始清柯并没有觉得异样,等到真的闻到味道时火势已经收不住了,那三人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小小的婴儿在清柯怀中侧过头,定定地看着那些燃烧着的尸体,眼里闪过的是绝不会属于一个小婴儿的冷漠。
清柯低下头来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经过刚才的嚎哭,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疲惫地睡着了,于是他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将嫣然宫处理干净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次日,嫣然宫内一片哀声,白色的布条迎风而飘,盛极一时的嫣太贵妃难产而亡,独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子在宫中生存,太后怜悯,将先帝的次子接到身边领养,以弥补无法亲自养育亲子的遗憾。
清柯回到未央宫内,发现整个宫殿静悄悄的,暗自警惕,等到看到陈筠房里的嬷嬷尸体时候吓了一跳,他下的禁制被破了他却没有发现,这绝对是重大的失误!
清柯上前看看,发现毫发无伤的陈筠正静静地躺在摇床中,深深地舒了口气,心下更加提高了警惕。
翻动嬷嬷的尸体,除却被拍地血肉模糊的脸,不难发现她的死状与嫣然宫的三位宫人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微不可及的兰花香气,熟悉到清柯惊诧非常。
也不知是谁将那嬷嬷拍成了那样,那张脸真的很挑战清柯的审美观。
蹲下身在嬷嬷身上检查了一下,清柯在她的怀中拿出了一朵凋谢的兰花,那花刚触及他指尖便化为了飞灰,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间,清柯神色恍惚了下,捏紧了拳头。
等他恢复过来以后立刻便用法术将嬷嬷毁尸灭迹,清柯惊疑不定:究竟是谁在宫中操纵的傀儡杀死了妖妃,还想要谋害皇帝?
清柯不敢大意,将陈筠抱起换了个屋子,布置下了一层又一层防护法阵。
刺杀的嬷嬷死状太过血腥,清柯视线诡异地在陈筠白洁软嫩的脸上徘徊了下,暗暗疑惑:是谁救了皇上,还是危机时刻星君显灵了?
第7章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原先身娇体弱的小婴儿已经长成了小包子。
外表上看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娇体软,不过陈筠已经能够举起自己的骑士之盾了,五百多斤的骑士之盾,那又细又嫩的小藕臂轻轻松松举了起来,他的身体构造果然与常人不同么,陈筠小心将自己不同寻常的地方遮掩起来,连清柯都不敢告诉。
他必须一步一步小心走着,绝对不能有所差错,清柯是修道之人,又一心咬定他就是紫微帝星,陈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什么神仙转世。
为了增强自保能力,陈筠的下一个目标是能够举起自己的圣剑,一把精致华丽的骑士圣剑,净重……两千斤。
游戏里轻描淡写的一个数字,到了现实中就显得略吓人了。
神剑他是想都不敢想,堪比十把圣剑的神剑是个什么概念,脑补一下就望而却步了。
所有的攻击技能,除了能够徒手发的光明裁决,其余都是需要在手拿圣剑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
举不起圣剑就放不出大技能,举不起圣剑就不能召唤巨龙,举不起圣剑……就不算是真正的圣骑士。
他现在只能算是个牧师,用盾牌最多只能补个血、清个负面状态,效果还没有纯正牧师那么好,这种不伦不类的状态让陈筠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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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筠捏了捏自己白嫩嫩的小胳膊,觉得自己思维又奔放起来了,赶紧把胡思乱想的思维给扯回来。几年下来,他虽然偶尔也有情绪激烈的时候,却被他很理智的克制下来了,至今都没人发现他的异样,没有药的日子很煎熬,不过陈筠知道,也许这是个突破,如果他能够在脱离药物之下控制住自己的狂躁症,也许就离康复不远了。
别人是戒毒戒的死去活来,他是戒药戒地煎熬纠结。
陈筠尽量让自己远离人群,平时上朝的时候是无可奈何,不过由于龙椅处在最上方,倒还在忍受范围内,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倒是平时在后宫里,就显得孤僻了很多,大臣们给他安排了玩伴,陈筠相处了一阵子以后就让他们回去了。平时宁愿一个人待在书房恶补大燕国的风俗民情也不愿意出去玩。没有人来教导他,他就自己学,没有能把皇帝培养成才的书籍,他就去翻看乱七八糟的野史乱纪,以前整理代码时候的脑子告诉运转,将所需要的讯息整理规划起来。
也只有在那个时候,陈筠才觉得自己是有用处的。
“怎么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白龙关切地倒垂下脑袋,尾巴像围巾一样以一种宽松到不会掐着他的力度绕着陈筠的脖子固定好。
陈筠撅起嘴巴,像个孩子一样地抱怨道:“敖粑粑,早朝好无聊。”
可不就是无聊,下面的人都觉得他年纪小,不该懂这些,自顾自地讨论着,他就像个装饰品摆在上面,完全被大臣们排除在了政权之外。
而凡是他能参与的话题,不过都是他们挑选出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白龙的名字叫敖翔,很有意境和寓意的一个名字,陈筠可以看出来他告诉自己名字的时候有多自豪,高傲地仰着龙头,金色眸子里的自信光彩晃花了陈筠的眼。
很傲然、很霸气、很……桀骜的眼神,自由、孤傲、翱翔于天际,有一种任何事物都无法束缚他的感觉。
那一刻陈筠压抑在心底的本性被它慢慢勾起,有一种激情燃烧、热血沸腾的感觉。
陈天才曾经这样评价过:他的灵魂就像一头在大自然肆意奔跑的狂狮,被抓住后关进华丽的动物园中,即便动物园高度仿真了大自然的环境,狭小的空间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他早晚会被人类社会中衍生的牢笼所逼疯。
陈筠不解,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评价自己,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敖翔……翔……
请原谅经历过网络大爆炸时代的陈筠笑一个先,他真的是憋不住了,敖翔,多么有“寓意”的词。
由于自他出生起小白龙就一直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刚开始这只小龙很矜持,陈筠也因为初到陌生的地方显得有些孤僻,渐渐的,发现不管发生什么事小白龙都会待在自己身边后,陈筠尝试着与它搭话,后来就发现了它的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