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被柳儿嗔骂,虽然不服气,却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柳儿不让他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宋思谦看到离人这么听话,不禁大笑起来,“你这野猴子,还是有人管得住你啊!”
离人给了他一记白眼,心里琢磨着,即便不能云游四海,到附近转转总还是可以的吧,难不成自己学了半天,却连真正的药草都没见过,那说出来,实在可悲。
正在琢磨该怎么劝说师傅带自己出去走走,轩影又不请自来,齐玮这个时候,多半被萧夜带走了,这齐府快变成了太子府。
轩影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人,“在聊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云游四海?”
“还不是离人在胡闹。”柳儿露出淡淡的笑容,虽是责怪,却又充满了宠爱的意味。
轩影在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好看的笑脸,“是不是一直闷在屋子里,心里烦了,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
“真的?”离人眼睛一亮,可是想到是和轩影一起出去,又不免为难起来。轩影现在是鹿蜀国的太子,出门前呼后拥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轩影自然不是为了带离人出去,只是怕柳儿呆着发闷,想带他四处走走。
柳儿看了看犹豫不定的离人,知道他想出去玩,这些年一直不自由,离人这么活泼的性子,真是难为他了。“麻烦轩影兄了,离人想去摘些药草,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吗?”
又是为了离人?轩影稍微愣了一下,若不是相信柳儿心里装着萧云,他一定以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
“鹿蜀山地很多,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走吧!”被公事烦了很久,轩影也很想出去散散心。
“呦,你还真不客气,当起主人了。”萧夜不知何时搂着齐玮出现在门口,一脸不屑的看着轩影。
轩影却也好脾气,不怒反笑,“怎么,我在自己的国家里,还做不得主人吗,齐大人,你说说看!”
齐玮怎么敢冒犯太子,瞪了萧夜一眼,挣出他的怀抱,恭敬的对轩影施礼,“殿下自然做的主人。”
萧夜哼了一声,又把齐玮搂回到自己身边。
柳儿看他们又要吵架,连忙转移开话题,“萧大哥,齐玮,你们回来的刚好,我们正打算出去郊游,你们也一起去吧。”
“郊游?”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柳儿忍不住笑了笑,“离人想要种些药草,所以想去山里找找看。”
“想种药草,好啊。”萧夜也很感兴趣,受了齐玮的影响,虽然没有学会医术,却对种植药草产生了兴趣,没想到还有志同道合的人。
“可是,我还有些公务……”齐玮面露难色,轩影摆了摆手,“最近朝里没什么大事,手上的公务放一放。”
既然太子发话,齐玮自然是从命,吩咐家丁准备一些吃用,备好马车。
离人开心的裂开嘴一直笑,想不到轩影还有些好处,身为太子殿下,却不会搞那些虚华的东西,真是难得。
马车驶了一个多时辰,渐渐颠簸起来,离人掀开窗帘向外看,连绵的群山映入眼帘,郁郁葱葱。
踏入山中,离人像进入了仙境一样,完全被迷住了。南方的山林,不像北方那样只有高大的乔木,而是长满了矮小的灌木丛,各色植物数不胜数。
离人小心的在树丛间拨弄,仔细辨认着每一株植物。
“师傅,你看,这是伏羲草,啊,果然,它旁边就有玲珑珠。”离人搀扶着宋思谦,把找到的植物指给他看。
宋思谦微笑着点头,离人真是太聪明了,或者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十日而已,他不仅记住了药草的名字,还能把他们之间的联系记住,又能分辨的出来,真可谓是个天才。
当然,这样赞美的话,他绝不会说出口,这个徒弟本来就目无尊长了,若是再助长了他的气焰,恐怕自己这个师傅就毫无地位了。
边走边瞧,一行人渐渐走到了一处开阔地,一人宽的小溪欢快的流淌着,被冲击出来的浅滩堆满了漂亮的石子。
爬了好一阵子的山,几个人都累了,决定在这里休息,只有离人意犹未尽,看着他们捡石子,心里还是惦记着山里的那些花草。
忍不住,一个人又钻进了树林里,心里想着,就在这附近转转,不会有什么事的。
采了一些种子,离人正打算转身回去,却看到前面裸露出来的山壁上,有一株色泽鲜艳的植物。
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还是记不起来这是什么植物,或许不是药物,所以没被列入到药书里。
那植物生的很是漂亮,翠绿的叶子,托着晶莹的紫色花瓣,紫色中,又随着光线的不同,闪耀着不同的亮泽。
离人心里实在好奇,忍不住向那山壁走过去,忽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向下跌去,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身子已经重重一摔,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部传了过来。
离人费力的抬起身子,去看受伤的腿,身下是软软的植物,虽然是毫无防备的摔下来,却也没什么事情,可右腿小腿处却被地上一截树枝给穿透了,血水顺着树枝流淌到地上,渗入泥土里。
“好疼!”离人疼的五官都缩到了一起,自己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柳儿还吃过好些苦,他却是一鞭子都没有挨过。
腿上的疼痛连绵不断的传来,离人脸色惨白,腿被钉在树枝上,完全不能移动,他抬头看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有几人高,想爬回去是不可能了。
腿上的血还是不停的向外流着,若不想些办法,等柳儿他们找到自己,恐怕见的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离人可不想就这样死掉,看了看插在腿上的树枝,把露在腿上面的树枝折断,狠了很心,猛一抬腿,将腿从树枝上拔了出来。
“啊——”树枝擦过皮肉的疼痛比想象中的还要疼,离人抱着右腿,疼的在地上翻滚,折腾了好一会,几乎要没有力气了,总算适应了这种疼痛,勉强能够撑起身子。
“哗啦……”旁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离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是什么动物被自己的血腥吸引了过来。
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离人身体多了一些力气,从衣服上扯下布条,把伤口胡乱的包扎了一下。
他试着站起身,却失败了,一条腿在这么崎岖的山林里,根本没有办法行走,何况自己身上已经毫无力气了。
没有办法,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只能拖着一条伤腿,在地上爬着,平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花草,这个时候,却刀子一般划破了衣衫,割在离人的皮肤上,腿上的伤口也疼的厉害,因为在地上拖动着,每移动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离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上,他不确定朝这个方向走,是不是能回到刚才那个浅滩上,但必须要绕过这个断壁才行,所以他一直沿着山壁向前爬着。
忽然一堵山岩出现在离人面前,前面的路竟然就这样被阻断了,离人呆呆的看着庞大的山岩,所有的希望都被摧毁了,一时间,硬撑住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倒了下去,失血过多的他,这一倒下,便昏了过去。
第四章:二人独处
“好冷……”离人模糊中,只感觉到漫天的冰冷钻入到骨髓里面。意识随着寒冷渐渐清醒,左右摇晃的身子却让他头脑发晕。
磅礴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背上,像冰锥一样,寒冷刺骨,离人不禁发起抖来。迷糊中,听到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对他说,“醒了吗,坚持一下,我找个避雨的地方。”
是谁?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离人晕的厉害,忽然小腿传来一阵疼痛,这才让他想起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试着活动了一下冰冷的四肢,却猛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背上,难怪会一直觉得左右摇晃。
“你是谁?”天色很暗,不知道是日头落了,还是因为大雨阴天的缘故,离人又在这个人背上,完全看不到是谁在背着他。
“什么时候了,还问这样没用的问题,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能躲雨的地方。”虽然没有回答离人的问题,离人却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轩影的,自己现在竟然被鹿蜀国的太子殿下背着,若不是环境不允许,他真会笑出来。
轩影声音有些喘,背着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摸黑走山路,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边这边,那些藤条后面好像有个山洞。”离人趴在轩影的背上,视线比他清楚的多,朦胧中,看到藤蔓后面漆黑一片,似乎是个山洞,连忙叫住轩影。
轩影背着他走近了去看,原来是山体裂开的缝隙,很窄,勉强容得下两个人并排坐下。若伸直的身子躺下,以轩影的身高,脚就会露在外面了。
但是这样的天气里,能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已经是难得,轩影小心的把离人放在地上,扶他坐好,紧靠在最里面的山壁上。
轩影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刚才一路背着离人,所以怀里的火折子没有被淋湿,弄了几下,便燃了起来,火光把狭小的山洞照的明亮。
在山洞里随便找了些干燥的树枝,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两个人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轩影靠着离人坐下,把身上稍微干燥些的衣服脱下来递给离人,“把身上湿衣服换下来吧。”
离人虚弱的靠在山壁上,湿透的衣服沾到冰冷的石头,不禁一阵瑟缩,看到轩影递过来的衣服,犹豫了一下,随后大方的接过来,“谢谢。”
轩影把离人当作小孩子,所以离人换衣服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必要回避,眼神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上身赤露的离人,瘦瘦小小的,果然是个没发育全的孩子。
离人看出轩影眼中的轻视,不禁瞪了他一眼,把换下来的湿衣服猛地塞进他怀里。
“你!”轩影气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不懂事,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知道感恩。
山洞太小,也没办法支起架子烤干衣服,轩影把衣服先放在一旁,指指离人的腿说,“把腿伸过来,我看看。”
“动不了。”离人尝试着,受伤的腿却好似失去了知觉。
轩影皱了皱眉头,小心的把离人的右腿搬到火光明亮的地方,掀开衣服,离人才看出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哗——”轩影忽然伸手从离人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然后低头把已经湿透的旧布条拆开,擦干伤口周围的血迹,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有感觉吗?”轩影用手揉揉离人的小腿,离人呲牙咧嘴的点点头,这样按自己的伤口,能没有感觉吗,只是试着自己活动,却还是麻木的不受控制。
轩影慢慢的帮离人按摩,温热的手掌在离人小腿上来回揉捏着。
离人稍微有些尴尬,“那个,你怎么找到我的?”
轩影一边帮他按摩,一边回答道,“我们发现你不见了,就让萧夜送柳儿他们回去,我留下找你,发现这有处断崖,下来之后顺着血迹找到了你。”
“找的到回去的路吗?”断崖很高,带着自己这样的伤员,恐怕很难爬上去。
轩影摇摇头,“这山里我很少来,掉到断崖下面更是第一次。”说到最后,讽刺的看了一眼离人,都是他惹的祸,才害自己要在这样的山洞里过夜。
“对不起。”很意外的,轩影竟然没等到离人的反驳,却听到了一声真诚的道歉,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儿一定很担心。”离人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都怪自己不小心,柳儿现在一定不好过。
“知道他会担心,你还一个人乱跑。”轩影忍不住开口责怪。
离人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样一来,轩影反而不自在了,离人平常都是伶牙俐齿的,现在却判若两人,“喂,你平常不是挺活泼的吗,摔傻了?”
离人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现在谁还能活泼的起来。”
“给你点教训也好,多受点苦,才能快点长大。”轩影把堆在一边的湿衣服用手撑开,在火堆前面烘烤着。
“是吗?”离人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怎样才算受苦,怎样才算长大。
“你怎么这么奇怪?”轩影横了离人一眼,“在柳儿面前撒娇耍赖的,现在怎么一副忧郁的样子,小孩子家装什么深沉。”
“我哪里装什么深沉,只不过,在你面前,撒娇有什么用。”离人的口吻听上去,和平时的幼稚完全不同。
轩影不屑的哼了一声,“原来你在柳儿面前都在演戏啊,知道他疼你。”
离人竟然很同意的点点头,“对啊,是在演戏,因为知道柳儿疼我。”
看着离人嘴角浮现出的笑意,轩影开始迷糊了,“他疼你,你还要骗他。”
“骗了柳儿吗,只要他开心,骗一辈子又有何不可,我们本来就没人疼惜了,又何必把痛苦摆在脸上,惹对方难过呢。”离人娇俏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随即又被上扬的嘴角掩盖了过去。
“哈哈,小孩子不要这么忧郁,现在日子不是挺好的吗!”轩影的心里忽然很难受,不想让气氛再这样凝重下去。
“小孩子?从我一出生,就做不了小孩子了。”离人苦笑着摇头,“算了,我和你这样受尽千般宠爱的人谈什么痛苦啊。”
轩影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一样,有点恼怒起来,“我怎么就受尽千般宠爱了,无情帝王家,你懂吗,若不是我委曲求全博得父皇赏识,哪里能得到现在的地位。”
“还不是在争那一个皇位,知道帝王无情,却还是拼了命也要整上那个位置,萧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做皇帝就这么好吗?”想到柳儿因为萧云一心想做皇帝而受了那么多的罪,离人就对这个位置深恶痛绝。
“生在距离皇位这么近的地方,每天看着父皇掌管一切,那种号令天下的权势,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权利这种东西,哪里会有人嫌弃。
虽然轩影只是平淡的说说而已,离人却听了刺耳,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这样的人,是啊,我这样从女支院出来的人,哪里懂得你们那些权术。”
“我不是这个意思。”轩影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因为柳儿和离人曾经在烟雨楼呆过,就瞧不起他们,“我说你不懂,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争权夺利,虽然皇帝的儿子都贵为皇子,却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为皇位而争斗,开始都是一样的身份,谁又愿意做那个俯首称臣的人呢。”
离人没有说话,愣愣的发呆,似乎轩影说的有些道理,“呵呵,我真是……”离人忽然笑起来,“我们身份差距这么大的人,还是不要在一起谈论这些大道理了。”
“是我不该和你这样幼稚的小孩说什么大道理,若换了柳儿,他一定明白,所以才能让萧云那么在乎他。”轩影又嘲笑起离人的幼稚。
“哦,是吗?”离人耸了耸肩,“柳儿是好啊,他哪里都好,可惜,他是萧云的,你可不要再惦记了。”
“我什么时候惦记了,倒是你,知道柳儿是萧云的,还成天黏着柳儿不放。”轩影终于把心里最最不满的地方说了出来。
“我哪有黏着不放。”离人小声嘟囔着,自己也觉得心虚,想到柳儿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忽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勉强忍住,才没有掉下眼泪。
轩影瞧见离人低头不语,暗自开心,终于让他明白了,最好以后不要再缠着柳儿了。可是好半天,离人都保持同样的姿势,轩影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沉默,“喂,说话啊,以后可不要再缠着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