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天的考试就在他不断地沉迷和自责中飞快地度过了,当最后一门考试考完的时候,沈丛宇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这两天脑海里想的东西除了考试,就是裴诩文。
“其实我还是觉得作文好难。”最后一天考试考完,裴诩文在回家的路上抱怨道。
沈丛宇吸着饮料说:“题目这么难,就肯定范围很大,不容易跑题的,只是拿高分难而已。” 他习惯在回家路上的一家店里买一杯柠檬红茶或者别的什么果汁饮料,一边走一边喝。
裴诩文说:“那是对于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语文很烂。”
“比起这个,我倒是挺担心我有卷子的名字没有写的,实在是太简单了,我都忘了要检查一遍。”
“这你不用担心,”裴诩文冲他一笑,“我每次都帮你看了一眼的,除了理综考试你都写了,理综考试的我看你没有写就帮你补上去了。”
沈丛宇一愣,等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后,他觉得脸有热起来的趋势:“你你你怎么会帮我看的?!”
裴诩文很无辜地回答:“我怕你忘了写呗,这很奇怪么?”
“……没什么,谢了。”
沈丛宇有点尴尬,理综考试的时候,他光顾着去研究裴诩文的一头的搔动到他心坎上的卷毛,和宽阔得占满他脑海的肩膀去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心猿意马的一次考试。
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少女情怀的时候,裴诩文突然开口说:“对了,你觉得……”说完这个,他又闭上了嘴,显得有点支支吾吾地,似乎是那种羞于开口的感觉。
沈丛宇很少见到他这样犹豫,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裴诩文才又开口说:“……如果有一个同性的朋友对你表白了,你会怎么办?”
沈丛宇一惊,结果被饮料呛到了,吓得裴诩文赶快拍他的背。
“你要不要这么激动啊……”裴诩文无奈地看着还在咳嗽的沈丛宇说。
沈丛宇咳完了,才算是缓过神来,站直了身体脱口而出:“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你们班的那个男生嘛,叫石岑的……?”
整个回答让裴诩文一愣:“咦,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认识他?”
沈丛宇有点语塞,他总不能说当时自己就站在一步之遥偷听吧,情急之下只能把陈以谦搬出来,说是陈以谦猜的,然后跟他说了。
“这么神?”裴诩文有点吃惊,“好吧,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是问问而已,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了这话,沈丛宇心里有点泛酸,裴诩文在他面前居然还这么维护石岑,他都不知道是该赞赏他很尊重别人的隐私,还是该责怪他连对自己的时候,都不能无所不谈。
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裴诩文的问题,因为他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对劲。如果他要裴诩文保持以前的相处模式,先不提自己看到石岑一天到晚贴在裴诩文旁边会不会心烦,而且还会显得自己的逻辑很奇怪,因为他觉得直男是不太可能对这种事情没有反应的。
而如果说要疏离对方,那万一自己以后忍不住告白然后失败了,那他的答案就成功地坑到了自己,他显然不能这样做。
最后,他只好随便扯了些别的话题把这个问题给糊弄了过去。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裴诩文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不然沈丛宇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之后,他都很注意地要避开裴诩文,以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缓和一下对他的感情。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疏离裴诩文,但疏离却是一个必要的方式。他需要依靠这种方法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裴诩文的一举一动,不再要继续在意他的笑容或是颦蹙。既然裴诩文不可能主动远离他,他只好自己远离裴诩文——不着痕迹地。
当他在和常学启聊天的时候,裴诩文会笑着凑过来,那么他就将话题引导成让他们两个聊起来的状态,自己再抽身去和别人说话。而当裴诩文在某个人聊天时,他就会避免过去,而是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写作业。
而在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要尽力维持和以前一样的语气、表情和态度,还要痛并快乐着地接受对方的勾肩搭背。因为他不想让裴诩文察觉到不对劲,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原因,就失去这段友谊,也让对方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
有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他想,至少这样还可以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而不是和现在一样玩捉迷藏。但只要看到裴诩文那张明媚的笑脸,沈丛宇就会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话都给咽下去,他实在是太害怕会失去他了。所以,最后在深思熟虑后,他还是觉得宁可只是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也不要去赌那一点几率。
他没有告诉陈以谦,也很注意不让常学启他们有所察觉,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出来的都是那种对很多事情无所谓的态度,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凡是都很有把握的沈丛宇,居然还有暗恋失败而且还走不出伤感的那一天。他的自尊不允许别人因为这件事对他表现出怜悯或者可惜,即使是对于知道他暗恋裴诩文这件事,而且还从来不会安慰人的陈以谦,他也不想让对方知道他的失落。
因此,几乎全班同学都觉得挺奇怪,因为成绩向来不错而且还很稳定的沈丛宇这一次期中考试居然掉出了十名以外,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因为复习并不算充分,而且考试太简单了拉不开差距,所以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可能的结果,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好像这次考试的成绩同以前无二一般。或许是因为他隐藏得太好,所以没有人感觉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班主任张红梅也只是在班上念叨了他几句就放过了他。
他内心不是一点都不着急的,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对裴诩文恢复成“纯友谊”的感情。
但是,回想起来,他最后一次还把裴诩文看做纯粹的朋友的时候,已经是初三毕业的暑假、和裴诩文一起出去旅游的前一天了。距离现在,已经太远了。
第二十八章
已经快要到十二月了,即使是在火炉般的W市,天气也逐渐冷了下来。
当然,冷空气肯定不是让学生们放松的理由,对于重点中学的学生们来说更是如此。现在正是下午的自习时间,沈丛宇在图书馆里埋头和某一年的高考试题奋斗。这一张卷子的题目有点难,他已经在一道填空题上纠缠了几分钟了。
这个图书馆是B中新建的,崭新且宽敞,足足有七层,就内置在他们的新教学楼内。在对学生开放之后,有不少学生喜欢来这里自习。但沈丛宇他们几人都不太喜欢这里,平常不是必要也很少来,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生气。
但此时此刻,这里成了沈丛宇想要冷静一下的绝佳地点。
就在他再一次划掉错误的过程时,突然,他感觉身边的空位坐了一个人。抬头一看,陈以谦正在他旁边打开笔袋。
“我记得你是不习惯到这里来自习的。”
陈以谦笑了笑,不过沈丛宇没有看到:“是啊,但是我记得你也不习惯来这里的。”
沈丛宇没有接话。
“我猜,你和某位同学之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沈丛宇又抬起头,略微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你是……”
“猜的。”
“为什……”
“直觉。”
“呵呵,怎么可……”
“我又不瞎。”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你不是很懂礼貌的吗?!”沈丛宇没好气地说。
陈以谦嘴角一扬:“你很希望我对你们特别讲礼貌嘛?”
“……算了。”他知道陈以谦对熟人其实是个相当没节操的人,但是到现在才发现和他说话虽然远比和常学启说话轻松,但的的确确可以把自己给憋死。
“看样子你有点不高兴。”
沈丛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知道自己表现的虽不能说很明显,但也没有刻意地去隐瞒,只是让裴诩文发现不了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反常能瞒过陈以谦和常学启。
虽然他原本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但是既然陈以谦跟他主动提起来了,说一下也未尝不可。
陈以谦是他们几人之中最年长,足足比裴诩文大了近一岁,即使是在全年级都算是年龄挺大的了。
其实本来他是一双眯眯眼,笑起来就会弯成一一道细细的弧线,虽然长得不算很喜感,但也会让人觉得还算和善,然而这幅眼镜却挡住了这份友好……和傻气。他的眼镜度数挺高,有400度,因此平常很少看见他脱下眼镜的样子,因为他只要一摘下眼镜,就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而这副眼镜则让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不少。
与同龄的男生不同,陈以谦平常喜欢穿衬衫,而且一直都是一副衣冠齐整的样子。再加上架着一副眼镜,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很斯文……败类的人,因此比周围的很多男生看上去要成熟不少。
当然了,私底下的时候,陈以谦其实是一个经常相当天然呆的人,常常成为他们逗弄的对象,他们就喜欢看他炸毛的样子。但是在讨论正事的时候他还是很靠谱的,所以找他说一下应该也不坏。
沈丛宇就跟陈以谦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现在知道裴诩文是个纯直男,而且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不可能再喜欢他了。
陈以谦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的?哦……因为石岑?”
沈丛宇点了点头。
陈以谦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说:“你确定你没有理解错裴诩文说的每一句话?”
“那当然,我还没有判断错过他的任何一句话,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陈以谦停下手上的动作,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头微微垂下的沈丛宇。虽然沈丛宇一直都掩盖的很好,但是这个时候他内心的阴霾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散了出来。
“怎么样,”陈以谦伸手捏着沈丛宇的下巴,慵懒地说,“要不要大哥我来安慰你一下啊?”
沈丛宇笑着把他的手拍开,“滚滚滚,老子专一得很,你别想趁虚而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陈以谦这副小流氓的样子,笑出来后就笑个不停。
“喂,你没发现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嘛,对你嘘寒问暖的,你看还有别人对你这么关心?OMG我自己都觉得我简直就是新世纪好暖男!”
他看着陈以谦微微上翘的眼睛,伸出手和他碰了碰拳头,微微笑道:“行,知道你是真爱,行了吧?”
他知道陈以谦是在逗他开心,因为陈以谦并不擅长安慰人,只会使用这种方式。而且,他也不需要别人对他这件事发表什么感想,陈以谦在了解到这件事后,也什么都没说,这让他轻松了不少。+
这之后,他们都没有继续说话。毕竟这里是图书馆,虽然人很少,但也不能破坏应有的规矩——尤其旁边还有陈以谦这个向来循规蹈矩的卫道士存在的情况下。
二十分钟后,陈以谦开始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的碎碎念:“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来这里自习,完全搞不懂,感觉远没有教室里舒服,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好冷清……”
“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沈丛宇头都不抬一下,“自从那次文艺汇演起,你就变得活泼起来了,你没发现么。”
“呃……?”陈以谦一顿,“有么,我怎么不知道。”
沈丛宇心想,当然有了,现在你变得越来越二了,虽然原来也挺二的,但现在已经二得不带丝毫掩饰了。
“让我来好好猜猜,是因为什么原因。”沈丛宇继续说,“啊啊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每次提到刘成泽的时候,你都不是很淡定呢,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丛宇发誓,自己绝绝对对完完全全纯纯粹粹只是单纯的调侃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没想到,陈以谦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才开口:“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上他了?”
沈丛宇耳边响起了摇中了老虎机之后“叮叮咣咣”的声音。他觉得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完全不能用“惊讶”“吃惊”和“震惊”等词来形容了,只有“惊吓”才能准确形容出他内心那种被狠狠地冲撞了一下的感觉。
他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耳朵。
陈以谦面无表情看着他夸张的动作:“你耳朵没有坏掉,我完完全全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在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这样。”
“……怎么办,我受惊了。”
“啊?!”陈以谦突然一脸激动,夸张地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声音颤抖,“你怎么受精了?!男孩还是女孩,是我的还是裴诩文的?快快快孩子他妈我们赶快去医院!”
“……操!”沈丛宇挥开他的手,陈以谦在他对面捂着嘴偷笑。沈丛宇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你是在外面报了个黄段子一对一补习么,以前好歹还是假正经一下,现在就真的要忘禽兽方向发展了?!”
他看着陈以谦耸肩的动作,又接着说:“我本来觉得,我周围认识的GAY的数量有这么多已经够奇怪了,但我现在觉得,大家集体在一个时间段发春才是更值得行为学家好好研究的一个课题。我、常学启、你、袁本先后都……”
陈以谦很淡定:“其实还好了,中国的同性恋比例是7%,换算到我们班就是两点几个人,加上我也不过就三个而已,属于正常误差范围内。”
沈丛宇做了一个住嘴的手势,“STOP!我不想跟你讨论中国同性恋现状这个问题。我明明记得你之前还挺讨厌他的,怎么……”他双手挥动着做些无意义的动作,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自己不解的心情。
“唔……不是有一句话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沈丛宇翻了个白眼,问他难道他是女人么?
陈以谦撇撇嘴:“当然不是,但是这句话还是能够说明一定问题的,毕竟这种人很容易吸引到那种不懂事的少女心嘛。像我这种从来没有经受过爱情的滋润的初哥,不是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么,或许我可能有潜在的受虐侵向?”
沈丛宇说撑着脸颊,一脸玩味:“你特么的能别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这些听起来如此羞耻的话么。”
“反正……这也算是既定事实了,既然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现在就用一个我的秘密当作补偿好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他们肯定要笑死我的……”他似乎想到常学启指着他哈哈大笑的样子,非常不爽,突然又恶狠狠地戳着沈丛宇的额头,“即使是裴诩文也不行听到没,就属他和那个二逼最熟!如果让我发现有谁知道了,我就……”陈以谦盯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丛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就什么?”
“……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陈以谦悻悻地收回手,“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么,从来都不配合我一下。”
沈丛宇重新开始动笔,嘴角挂着微笑:“那你就不要让我知道你的少女情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