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白蔷抬起脸，一张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着盈盈泪珠，一时来不及收回，挂脸上，看起来委屈又可怜，一点没有平时机灵样子。
“我可没有骗你，你家兄长刚才确实遇到了麻烦，不过不知他又用了什么古怪法子，反正是挺过来了，我想这几天内他应该就能出关。”
惊蛰眼尾微微上挑，这个本该阴柔味十足动作由他做出，张扬又霸气，即使他相貌妖孽非常，也一丝女气也无：“你也真是，这把戏我自己都玩厌了，偏偏你每次还都往死里相信，难怪你那兄长闭关前让我照顾你。你们人类真是有意思极了。”
“真！！那就太好了！！多谢前辈！”白蔷笑容也变得真实起来，爽朗娇俏笑脸上还挂着泪珠，流露出几分浑然天成美感，惹得楼下几个食客看直了眼睛。
“再看一眼，眼睛就全留下来给本尊者下酒！”惊蛰轻描淡写从二楼扔下去一支筷子，直直插那桌食客碗碟上，穿桌而过，楼下顿时又是一阵骚乱。
“客官别介，楼上贵客不喜欢打扰，这不刚才只是小小表达了下不满，也没有真伤着几位。”
楼下小二熟练地分出了几个人去调解了，这事他们店里这个月没少遇到过，偏偏包下二楼客人实力极高，支付灵石都够他们盖上足足两间客栈，得罪不起又没理由得罪。
“哼！有本事为难我们这些靠命吃喝小商户，怎么没本事去鬼王棺找那群吃人不眨眼青皮畜生泄愤？！”
楼下一个脑后编着一条辫子高壮胖子拍着桌子不满喊到。
跟他一起同伴本来脸上都多少带着怨气，此刻被那高壮胖子当先一喊，不少人眼里多多少少也流露出几分对惊蛰不满来。
“哦？靠命吃喝？这个词有点儿意思。”惊蛰把玩着手里小菜碟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下一秒，那碟子从他手上抛飞出去，洞穿过那胖子脖子，带着皮肉血块就扎到了青石板地面上。那碟子完好无损，末端还扎着一只完整舌头，那舌头神经末梢还没有死，像肉虫一样地上蠕动抽搐着。
“现，你们来个人上来，给本尊者好好讲讲，什么是，青皮——畜生？”提到‘畜生’两个字，惊蛰眼睛里很不爽泛起了血光，“本尊者勉为其难跟你们说好，要是解释不清楚不仔细，本尊者就让你们陪着刚才那蝼蚁杂碎一起去靠命吃喝。”
那胖子身首异处尸体倒地上，发出重重一声撞击，众人才都反应过来。虽然跑商人惯见尸体，但是没人见过一言不和就动手杀人，甚至连个全尸都不给，这情景一时间把所有人都震了原地。
听到惊蛰下一句话，包括小二内，每个人脸上都瞬间染上一层灰败。
“哟，本尊者是使唤不动你们这些人类了是不是？”惊蛰一双红眼中瞳孔渐渐立起，亮起愈发妖异红光。
他心情老早就不好了，人形兽修从来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何况他是当扈这种凶兽，此刻连以往不屑于看蝼蚁都敢对他撂爪子了，他难道还忍着赔笑不成。
“你们挑一个人上楼便是，我们现下只是问话，要是都不上来，可别怪没有保命机会。”白蔷把惊蛰凶相看眼里，立刻板着脸站了出来，冲着楼下众人高声喊了一句。
她对惊蛰突然凶相毕露也是怕，但是惊蛰毕竟是兄长契约灵兽，兄长出关之前，她便要小心顾全，好不要让他随意行凶，免得兄长出关之后给他惹下许多不必要麻烦。
加上兄长之前命令过惊蛰照顾自己，那这头凶兽无论如何也不会真伤她，何况这些天下来，白蔷也觉得惊蛰这位前辈对待她倒也和蔼随和，要是给足了他面子，很多时候也就安抚下来了。
她声音清脆婉转，倒是稍稍减淡了惊蛰带来肃杀之气。不多时，一个灰袍老者被推举出来，颤巍巍上了二楼。
“哟，叫个半身入土来了啊，”惊蛰看都不看那名老者，只是瞥了眼楼下众人，重重哼了一声：“胆子不小。”
“前辈还是问事情吧，他们既然叫了这老人家来，那多半也能问出东西。”
白蔷从客房里搬出一把凳子让那老者坐下，那老者起先无声推让着不敢，被惊蛰一瞪，才安安分分坐了凳子上。
“说吧，说得好听说仔细，本尊者也就不计较了。”惊蛰翘着腿栏杆上晃着，身子斜斜倚柱子上。
那老者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开口说了他们一行人不久前鬼王棺遭遇，脸上流露出神色绝望而痛苦。
“就是说，你们都是从鬼王棺那边退回来商队，鬼王棺里近有怪物集体出动，专门袭击你们这群弱不堪言人类？”惊蛰眯着眼睛，像一只正晒太阳猫咪，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说道：“怪物吗，这就是，你们嘴里青皮——畜生？”
他对‘畜生’这个词依旧叫不惯，生生硬硬必有停顿。
“是，老朽两个儿子都被他们杀死了……”那老者干涸眼角渐渐露出老态湿润来：“那些怪物是老朽从来没见过东西，也许只有怪物这个词语才能形容他们，它们长着绿色脑袋，很像猫头鹰，身体是人形状，布满了蛇一样青黑色鳞片，手脚上有长长利爪，速度特别，要不是他们率先捡着商队里年轻后生攻击，老朽我也回不来。”
自动把老者后面那句“早知道老朽就随他们去了”话无视掉，惊蛰转头对站一旁白蔷咂了咂嘴：“小姑娘，你家兄长小可爱可能麻烦了。”
“啊？前辈是说石小哥去了鬼王棺了？”白蔷惊声接了一句，把惊蛰话脑子里转了一圈，了然说道：“以石小哥性子，他之前是答应过兄长要一起去四象山，他此时离队，很有可能是跟着武道团一行一起过鬼王棺了，甚至，”
甚至可能一个人就去了。
“不错，所以我们能做就是等着你家兄长出关，问问他要不要救了。”惊蛰点点头，一副乐见其成表情：“那小鬼不死，我这口气咽不下去，死了却着实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当面问他身高呢……”
以兄长对自己这个挚友态度，要是让他家兄长知道，那肯定是必须救吧。
白蔷苦恼思考着怎么把这事跟自家兄长说。
“老头，你既然念叨着要去陪你两个儿子，那你，就去死吧。”
那老者絮叨叨念叨着自己悔不当初，惊蛰听得烦了，手指虚空一划，手中指甲瞬间伸长，直直朝着那老者咽喉而去。
“前辈——！”白蔷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了。
那老者甚至连惊蛰动作都没看清，兀自还那里声声哀叹，眼见着他咽喉就要被惊蛰洞穿，那攻势却突然被横生而出一把白玉扇骨所阻，两者相撞，发出刺耳摩擦声。
“惊蛰，不得伤人。”
——君修言，出关了。
第四十八章：不救
“哟，小主子。”惊蛰并起双指打了个招呼，衣袍一甩又坐回了栏杆上，“恭喜出关。”
“多谢。”君修言收回白扇冲他点点头，像是早料到客房之外发生什么似转过身，对吓得呆住灰袍老者温声说道：“老人家，对于你方才口中怪物，你们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法？”
“回尊者话，要是有办法，我们也不会退回来了。”
老者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适才方从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回来，言语里带着劫后余生感激之意恭声回话：“即使砍下头颅穿透心脏，那怪物也没有丝毫损伤，依然发了疯一样朝人扑过来，完全没有对付办法。”
眼前用白扇救了他一命年轻人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味道，那老者被他声音安抚，也没有了之前面对惊蛰时候如坐针毡。
“没有丝毫损伤……”君修言沉吟片刻，脸上却并没有露出疑惑表情。
“兄长想到了什么吗？”
白蔷把自家兄长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要放心下来，又下一刻想到石天轩事情，表情还没舒展开来就又皱成一团。
“那怪物身上，可有松节油味道？”君修言手掌一翻，从戒指中拿出一支瓷瓶，打开封口示意那老者上前闻闻看。
“这个老朽一时害怕还真没注意，光知道那群怪物吃人多了，身上都是尸腐味道，臭不可闻。不过细想了一下，并没有尊者瓶中东西味道。”老者闻过那瓷瓶中松节油，摇了摇头，肯定说道。
“那么，这个呢？”君修言收回掌中瓷瓶，手掌上多了一个淡黄色小纸包：“此为，清风粉末。”
“哎呀！”白蔷看着这顶眼熟小小一只纸包，迟疑摸上了自己袖中袋子：“兄长什么时候把我清风粉末拿去？”
“刚才哟。”惊蛰从碟子里挑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饶有兴趣看着君修言像揣着只百宝囊一样往外掏东西。
以他眼光来看，刚才君修言那手灵识控物技巧，应该用是他魔修门派里相当高级秘法手段。
能使用高级秘法，就说明他精神力无论是从范围还是操控力上，都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么看来，他这小主子这次闭关出来，不光能施展元气了，就连精神力上修为也显然大有提升。
“对、没错！尊者英明！老朽是尸腐气味中闻到过清风粉末味道，只不过太常见了一时只觉得熟悉罢了。”这回那老者想到什么似眼前一亮，大点其头确认出来。
还真是他推断那样。
“多谢老人家了，你请回吧。”
君修言从袖中抽出一张面值是十寨币塞到老者怀里，示意自己已经问完，他可以离开了。
“尊者……”那老者看了一眼旁边懒洋洋坐着惊蛰，有些胆怯又叫了一句。
他是真被那个红头发男人吓破了胆。
“放心吧，小主子说了你可以走，我自然是不能有任何异议。”惊蛰抱着胳膊一副不耐烦模样，眼中嗜血却并没有消退干净。
把这一切看眼里君修言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待那老者下了楼，方开口道：
“刚才事，因何而起？”
“……”惊蛰继续吃着自己菜，一副耷拉着眼皮漠然不想回答模样。
“兄长……你别怪惊蛰前辈，是那群人多看了我几眼，惊蛰前辈略略警告了他们，他们不服气，就……触怒了惊蛰前辈。”
白蔷看着一主一仆两人间凉飕飕气氛，急忙上去打圆场。
“因为他们调戏你？”君修言目光一楼瞥了一眼，发现那支还插桌子上筷子和那具身首异处高壮尸体，以及尸体旁边那条沾了石渣完整舌头。
“算、算是吧。”白蔷捏了捏衣角，咬牙点头承认了。
这么回答出自于白蔷私心，也是她自从认了君修言作为兄长后，第一次一定程度上对他说谎。
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好说对错，兽修脾气一向如此，何况是化形凶兽，那群人虽然倒霉，但那个死了胖子也不是没有错。那么白蔷看来，自己这个团队和谐比秉持什么正义都要重要得多。
虽然稍显自私，但这也是她潜龙之野这么久摸爬滚打出本性使然。
“抱歉。”君修言眼睛对上惊蛰还隐隐竖起瞳孔，很严肃认真语带诚恳说道。
“我错怪你了，以后不会了。”
白蔷被调戏，让君修言心里也升起淡淡不爽。
此中理由，除了她是石天轩名正言顺第一正宫外，白蔷身份还是他妹子，自己闭关期间，除了石天轩之外任何人想要染指，都要有承受代价准备。
这么想来，他并不认为惊蛰之前作法有什么不对，要是他自己，或许也会如此。
“哟。”惊蛰眯着眼睛看了君修言一眼，立起竖瞳缓缓恢复成圆圆形状：“我知道了。”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小主子合他胃口到这种地步，这句话让他听起来心里特别舒服，连那一丝毛刺儿也抚平了。
看着两人之间瞬间和缓下来气氛，白蔷长长松了口气，把心里那股因为欺骗了自家兄长而生出不自极为小心隐藏起来，脸色也恢复了晴朗。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说袭击商团怪物，是蛊肉傀儡。”
君修言下一句就直入正题。
“这种傀儡，是取阳刚之气十足男子尸体强行炼化重组，再加进冥蛊阵中炼制而成阴灵之鬼，每一批蛊阵可以炼制约十六只蛊肉傀儡。因为要防止重组后肉身腐烂，因此炼制时候会加进去清风粉末。他们靠种入傀儡肉身中蛊虫指挥活动，防御力不高，但速度奇，若是群起攻之，攻击力也不容小觑。”
“兄长此行也是要过鬼王棺……出了这蛊肉傀儡，那兄长如何打算？”白蔷急忙问道。
“我也只通晓些初级傀儡术，这种蛊肉傀儡属于低级别黄级傀儡，他们攻击大概相当于旋照期以上辟谷期以下修者强度。”
君修言这么一解释，众人就都放松下来。
“旋照期？连本尊者防都破不了。”惊蛰微微直起脊背又懒洋洋靠回了柱子上，一副懒得表示样子。
“旋照期攻击力，惊蛰和我自然不用担心。妹子你法宝为兄已经修复完成，有法宝傍身，妹子你跟我们走一起，只要注意防御，过鬼王棺问题应该也不大。”
从戒指里拿出那本焕然一书册递到白蔷手里，君修言舒了口气：“如此，我们此行再顺利不过。”
能做准备他都已经做好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一些。
不过他总好像忘了什么？
“那石小哥他岂不是惨了！！”
从兄长手里结果自己本命法宝，白蔷一试之下竟然发现威力全部恢复了，既开心又兴奋，不过听到兄长后面那句，眼里突然带上了略显尴尬惊慌。
她刚才光顾着开心自己法宝修复，竟然差点忘了兄长那个小鬼挚友事了。
“兄长，石小哥好像你闭关前就已经出发去鬼王棺了。”
“然后，大约就是半个月前，也就是你刚闭关前后，鬼王棺开始出现你说蛊肉傀儡。”惊蛰接口道：“刚才那老头说，具体我也不知道。至于咱们为什么现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要救人看你一句话，不过隔了这么久了，找不找得到我可不敢保证。”
“……”
按照他们说，石天轩那小鬼刚跑到鬼王棺，鬼王棺就不太平了。
他突然好想给这位修真男主遇难体质点个赞怎么破。
“不用救了，生死有命，那是他造化。”君修言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理所当然答道。
他这次完全没有理由去救这个注定跟他相克小鬼。
“兄长……”
石天轩那小鬼不是兄长挚友么？兄长这次决定，到底是不是出于本意？
于是白蔷还是下意识又问了一句：“兄长真不救？”
“唔。”他倒是忘了自家妹子是石天轩第一正宫。
果然即使印象值已经负数，遇到生命安全这种问题时候，这对天命夫妇还是会有几分‘同命鸳鸯’羁绊感。
眼下就是找个理由打消白妹子‘救夫’意愿了。
万一妹子拉着他这个兄长去‘救夫’，那他这个BOSS到时候救是不救？
那麻烦小鬼能撇开关系就撇开关系。这是原则上问题。
“石天轩飞剑能破开我和惊蛰防御，那么他剑术足够他蛊肉傀儡手下自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