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工作到中午,期间我的手机给放在一边,部长嚷嚷着休息时我才掏出来看,郑辰逸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看得我忐忑极了,张展凡也来了好几个电话,还来了一条信息‘段儿子你去哪儿了!别把郑辰逸这疯狗丢给我啊!’,心中揪着揪着,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担心。
正当我打算出去给他回个电话,推门一看,差点吓得躲回办公室。
“郑……郑狗,你在这儿……等久了哈?”我尴尬地朝他笑笑。
他在门外长椅上耷拉着头,头发还乱糟糟的,眼圈染着淡淡地红色,抬眼看我时视觉冲击太强烈,我差些就把剧烈跳动的心脏给呕出来。
这……这算什么?病娇范儿?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他埋怨道,好歹声音还算清澈。
“我不是见你还睡着么,就没叫醒你。”我用手背擦擦鼻尖的汗,解释道。
“你要走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啊!”
我一回想,前几天冷战来着,话都没说几句,自然不会告诉他。
“你你,你之前每次早走都要叫我的,你今天竟然不叫我!”他又气得直抽气,眉头紧紧皱着。
我抠抠脸,还真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回他。
“岑睿,你怎么站门口啊?”廖巧就在此时这不怎么明智的时间出现在我身后,郑辰逸两眼就要瞪出来了,直勾勾盯着廖巧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你……”我在想该怎么旁敲侧击委婉地说清跟她的关系,但我的吞吐仿佛使郑辰逸疑心更重了,于是连忙找理由把闲杂人等给支开,“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朋友来了,我跟他去吃。”
欧阳应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哦,”廖巧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那好吧,我和部长去吃饭了,拜。”说罢挥挥手离开。
等廖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郑辰逸才重新放肆起来,“她干嘛穿得这么好看?你刚刚在里面时候跟她聊得挺开心啊!你没时间接电话有时间跟她说笑!”
“不是,我手机放一边儿的,设的静音,没听见。”我解释道。
“你骗人!”郑辰逸大声控诉,“那你刚刚干嘛不说我是你男朋友!你说‘朋友来了’,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是不是害怕她‘误会’什么!”
“辰逸,你真误会了,我这么说因为我还没跟那几个出柜呢……”
“你明明是一同志,你干嘛跟一女的搞暧昧!”郑辰逸脸涨得通红,继续道。
“诶、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我哪里在搞暧昧啦!你别乱推测行吗!”我没耐心,虽然心疼郑狗,但有口说不清的感觉着实让我急了。
他气呼呼地喘息了好一阵,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逼得急了吼道:“你想跟我分手吗!你这么气我是想跟我分手吗!”说着眼泪花花竟忽闪着往下掉,“你就让我急得团团转,你老是这样!你自己就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哪里在游刃有余啦?你别动不动就说分手好吗?”我被这在无人的院办门口耍混撒泼的郑辰逸整的彻底没语言了。
“你还说不是!我看到你跟她发短信!你经常对我爱理不理的,但是她发短信你就每条都回!你对我到底认真没!从一开始你就很犹豫!现在你对一女的都比对我还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犹豫啦!我哪儿来的不认真啊!你能不能别像个女人一样跟老子两个瞎闹!老子最近忙得心烦着呢,懒得理你!”我气得转身就想走。
走了两步发现郑辰逸竟然没追上来,转头一看郑辰逸已经从院办门口消失了。我心中无奈,又放不下,之后转头去找他,但他比我想象中跑得还快,我找遍了大半个学校,租房里也去了,竟然没找到他人。
我没办法,宣传部工作也还没完,想着他也已经是大人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小吵一个架,于是就放任他了,找了一两个小时,午饭也没吃,又回去画海报。
海报一直画到晚上十点,没想到建艺院的排练比我们更晚。我去看时,郑辰逸一直不在状态,被他们部长拉出来单独说了好几次。
廖巧见我要等郑辰逸,执意要跟我一起等。廖巧住寝室,十二点就要关门,太晚回去也不安全,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先送她回寝室再回来等郑辰逸。本想先告诉郑辰逸一声,但郑辰逸那边学长催得紧,我一直没找到空隙,于是远远地跟他比了个‘走啦’的手势,便和廖巧一起离去。
我和廖巧还没走多远,刚刚出了综合楼,没料张展凡也等在下面,还不等我把廖巧移交给他,只听得身后一声暴喝。
“段岑睿!”郑辰逸气势汹汹奔下楼梯,那架势跟我是他杀父仇人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郑同学一把就拉过我,将我撩边上。红彤彤的眼就这么瞪着廖巧,廖巧显然是怕了,退了好几步,还时不时朝我这边看看。
“郑辰逸你神经病啊!”我觉得不可理喻,朝他嚷嚷。
“你为什么要跟她先走?”郑辰逸质问我。
“人家是女生,当然要先把她送回寝室啊!”我理直气壮。
或许是忍久了,郑辰逸气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头问廖巧:“你为什么不自己先走?为什么非要和段岑睿一起?”
廖巧结结巴巴半天,或许当时也是想多与我待会。
张展凡一见郑辰逸朝廖巧发火,二话不说冲上来对着那张俊脸就是一拳,看得我心疼极了。
“你冲女生发什么火!”张展凡骂道:“是不是男人啊你!”
“你追不到人就算了!别来拖我家人下水!”郑辰逸怒吼。
张展凡恼羞成怒,又抡起拳头,“麻痹老子今儿非教训教训你!”
两人扭打成一团,廖巧和我见势头不妙立马上前阻拦,我挡在郑辰逸身前硬生生挨了张展凡一拳头。
“我艹你麻痹张展凡!”郑辰逸见我挨打,把我往身后一捞,又要上去揍他。
“行了别打啦!”廖巧将张展凡往身后拖,望向张展凡的眼神有些担忧,“都是误会,别打啦!”
但廖巧的小身板哪挡得住俩一八几的大爷们,在两人之间被推来推去,看着也不忍。
部长收拾好了东西下来,正巧撞见我四人在“斗殴”,路见不平一声吼,上来也不知道帮谁,跟我一样当个肉垫挡在两人中间。或许是二楼听见异动,建艺院的几个也下来了,汪涛见部长也在里面,一个心急也奔了过来。部长见汪涛过来了,本来劝架也变成了打架,一巴掌就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于是本来两人小小的纠纷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群殴。
最后连保安处的人也来了,总算将几人拉开。汪涛拉着部长走开,欧阳大手一撩,“别他妈管我。”
汪涛看上去有些无奈,神色黯淡,目送着部长的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张展凡把廖巧护到一边,廖巧是这次群殴里唯一没受伤的人。“走吧,我送你回去。”张展凡道。廖巧颇为担心地往这边望了一眼,顺从跟他走了。
郑辰逸还在跟我置气,见我嘴角破了皮,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返身上楼排练。
我在楼下游荡了会,又到药店买了止血贴和云南白药,一直等到郑辰逸排练完。
第六十二章:平淡又有些艰难
郑辰逸彻底不理我了,回家的时候默默走在我前面,当晚连睡觉都背对我。
“辰逸。”我躺床上叫他,身边这么大一块头突然缩成一团还真让我不太适应。
他没哼声。
“你睡着了?”我伸手去搂他腰。他猛地一激灵,没说话,缩得更紧了。
“你说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这么不讲道理呢?”我语气温柔,撑起身子要掰过他的脸来看,谁知那货誓死不从,还把脸给捂上了。“别躲啊你,让我看看。”我见他笨拙的动作觉着好笑,把他捂着脸的手硬是掰开了。
他的手心湿湿的,满脸是泪。
“你满意了?”他恨恨地看着我,含泪的眼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你到底怎么了嘛?”我心疼,又埋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好好依着他。
他被子蒙过头又侧身睡去。
“好好跟我说说。”我抱着他,半压在他身上,扯开他的被子,帮他拭去泪水。
“没什么好说的。”他置气。
“对不起嘛。”我讨好道:“你不喜欢那我再也不跟她发短信了好不好?”
“不好。”
“那我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一见是你的电话就立马接,绝对不让你等过两秒好不好?”
“不好。”听他声音好像有些笑意。
“那你说你想我怎么做,我绝对依着你。”
他沉默,看上去是有话说,却没开口。
我让他翻过身子,面对面将他抱着,他也伸手抱我,气力不知比我大几倍。
“我的妈呀要窒息了。”我想将他推开,不过就我那点小力气欲拒还迎差不多。
保持哪个姿势沉默了会,他又开口。
“你怎么不吃午饭?”
“这不是找你去了吗。”
“脸上还疼吗?”
“不疼,就当时有点疼。”
“唔……”他又开始哭。
“你说你怎么小学生一样。”我又觉得好笑,拍拍他背,“这有什么大不了啊,男人缺个一两顿的有啥?而且哪个男生没被打过啊,饿的疼的又不是你,你哭个啥。”
“抱抱。”他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一只脚压到我腿上,继而全身都赖了上来。
“好好好,抱抱抱抱。”我依着他。当晚就这样睡过去。
之后我向廖巧出柜了,不过仿佛在她意料之中。期末,廖巧和张展凡成了,协商之后决定下学期住进我们的出租房,帮我们分担房租。
期末学生会换届,我不负众望地成了宣传部新一任部长。最后一眼见到部长,他看上去很是阴郁,也很疲惫。郑辰逸成了他们院的学生会主席。
考试完了,我还是那个及格的水平,郑辰逸无比嫌弃我,他在他们院里好像就没掉出过前三。
暑期我们没回重庆,就又在附近找了一份兼职,交了房租,凑了学费,还剩了一点钱,在周边玩了七天。不知暑假是如何过的,时间走得飞快,转眼间我和郑辰逸就大二。
迎新的时候累了一阵子,正式开学的时候廖巧也住了进来。
大二我去附近的日语机构报了名,开始学日语。开学一个星期后,我也有了自己宣传部的小弟。郑辰逸作为主席,有了一大堆小弟和天真的追随者们。
上大二后我们就没怎么吵过架,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但郑辰逸终于没有战战兢兢提过分手。
要说波折,可能只有一个小学妹,郑辰逸的追随者之一,侥幸插足我和郑辰逸之间,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跳。
嫉妒比我想的要来得更加猛烈,无孔不入,哪怕一个眼神,也能让我整晚不能入眠。
这时我发现,身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廖巧那样的女人,就应该有一个用来守护的gay蜜。
某个星期五,郑辰逸告诉我他不回家吃晚饭,说是学生会聚餐。我也不会在家做饭,就跟张展凡、廖巧两人到外面吃了。谁知吃完饭刚要回家,从餐馆一出来就见着醉成一滩烂泥的郑辰逸,当时他正搭着人小姑娘的肩,小姑娘勾着他的腰,甜甜蜜蜜你侬我侬,连身高差都比我和他要萌上好几倍。
我在两人身后,眼巴巴看着两人朝旅店去。
“岑睿。”张展凡拍拍我肩,示意我别多想。
我不敢上前,害怕一露面就陷入尴尬。廖巧倒是剽悍异常,把包往张展凡怀中一扔,卷起了袖子就朝那两人去了,我和张展凡的劝阻她权当空气。
“郑辰逸!”这下轮到郑辰逸听见一声暴喝。
郑辰逸醉醺醺地转头,小姑娘见来人表情不善,显然吃了一惊。
“你怎么不回家?”廖巧问他。
“你也看到他喝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小姑娘颇为不耐地解释道。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们来送他回家,你不用管了。”廖巧话一说完就要去拉郑辰逸。
小姑娘抱怨了几句,张展凡一个劲向她道歉,我躲在两人后面,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知如何是好。
当晚郑辰逸睡得像一堆死肉,我守在床边,回想起他和小学妹亲昵的场景,恨不得趁他睡着时候掐死他。
之后我与他冷战了将近一个星期,还是以郑辰逸低声下气的道歉作为结束。
学期末,考虑到下学期就要考专业四级,我没再写小说。郑辰逸家帮他找了实习公司,于是那个寒假他回了重庆,我害怕被他父母发现,也没多余的钱住旅店,所以还是留在了这里,做着上次暑假做的兼职。
春节我一人过了,除夕夜和郑辰逸打了将近三小时的电话,在黑洞洞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这一隅亮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手机的屏幕还是碎的,自从被岑轩弄坏后就没换过。
我有些想回家,想睡在那个承载了我六年时光的卧室里,想听游轮的汽笛声,想穿梭在晨间熟悉的薄雾中。但那仿佛是我再也无法回到的地方。
我还想起了苏林,不知他的春节怎么过,也会像我一样蜷缩在偌大的世界里吗?
此时我怕极了未来,怕极了就这样将余下的岁月走完,背着沉重的包袱,不得一刻喘息。
春节一过,郑辰逸就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又跟我一样边打工边苦逼地过着日子,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每次跟他提起,他就笑笑,在我脸上落下一吻,又道‘我挺喜欢这种日子’。
我们就这样过了许久,冬季完了,来年的冬日又来。我俩日复一日地考虑这第二天该吃什么,面条还是馒头,日复一日地考虑怎么跟房东交涉拖一拖房租,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又有些艰难的生活。
专业四级我在郑辰逸的帮助下过了,日语也快考级。郑辰逸报了驾校,经过好几个月漫长的折磨,终于搞到了驾照。
考日语N2那天,郑辰逸等在校门口,穿着大衣,衬着带着寒意的微雨,牵着我的手走过红绿灯,挤上公交,将我拥在怀里。我俩如同往常一样,疲惫地相互依偎。他对我说,他准备考研了,有点想去南京,问我想去吗,我想到于一文在南京或许能帮我们一把,于是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的我已经不会再因一个吻而兴奋整天,他也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失眠整夜,我俩仿佛在慢慢改变,变得稳重,变得波澜不惊,就像相处许久的老夫老妻。
大三,第二外语我选了德语,又在外面的机构报了一个德语班。我一面准备专业八级的考试,一面准备去考导游证。郑辰逸狠狠把我教训了一番,有些反对我考导游。他是这么说的:“你考教师证也好啊,考了导游证你要干啥?读个211去当导游?当导游到处奔波,你受得了吗你?”我白了他一眼,不听劝。
为什么要考导游证,我也不知道,光学德语和英语我明明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为什么还要考导游证?
我想到了苏林。
我或许应该像郑辰逸和父母所说的,好好的找一个工作,淡淡地将这一生走完。但我想要的并不是那样的生活。
当职业小说家我无法在这世界里立足,但如果要我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穿过人海挤进地铁,整天盯着电脑屏幕,或许我会被这黑白世界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