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声音大了点,还听到对话声,大郎也醒来了?
“我摸摸你的衣服,早间风凉,再披一件衣裳吧。”柳含青还是有点犹豫的说。今天柳成涵突然说和他一起起床,他要去锻炼身体。柳含青知道他的锻炼就是跑几圈,因为看着他锻炼后身体有了不少起色,他也不拦着。
“没事,待会动起来就不冷了。”柳成涵说,“穿的太多,一动一出汗再一吹风,才会不好呢。”
柳含青还是面有难色,柳成涵笑道,“我反正就在这院子里动几下,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你要觉得不妥,随时招呼来看看,到时候你让加衣加衣,让回屋就回屋。”
柳含青笑了,“我可没本事让你这么听话。”
柳含青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柳成涵问了他要不要去小码头前买肉,柳含青肯定的点头后,柳成涵说,“那我先和你一起去小码头一趟,等会回来再锻炼。”
“你有什么特别要买的吗?”柳含青疑惑。
“阿伢只怕气没那么容易消,我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虾子卖,再买点猪肉,早餐做个虾肉馄饨,阿伢爱吃这个。”柳成涵说。
“你昨天犟着不认错,今天可要给阿伢服个软。”柳含青忧心说。“阿伢养大你不容易,可不是为了让你忤逆的。”
柳成涵并没有正面回答,不一会儿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想来是一起出去了。
周红梅怔怔的看着床顶发呆,说到底,他最害怕的还是柳成涵的改变。夫君去世后他就和柳成涵相依为命,柳成涵自小就听话,他爹去了后他更听话,所以他才会在知道原来他不听话时那么恐慌。
人都说孤儿寡伢最难相处,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最明理不过的人,可是现在看着儿子改变,渐渐要远离自己,他为什么会那么恐慌。难道他以后也会变成那种让人厌恶的寡伢。
周红梅躺在床上没动弹,太阳升起,柳成涵和柳含青两个也回来了,一个在厨房忙碌,一个在院子里转圈,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加上后院的鸡叫猪哼哼,整个院子里充满着生机。就像当年夫君未去世,他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
又过了一会,柳含青在门口轻声说,“阿伢,起了吗?该用早点了。”
周红梅起身穿衣,出门边看见柳含青捧着一铜盆热水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候着,见周红梅出来,连忙笑道,“阿伢起了,今早大郎特意让我去买了虾子和肉来做了阿伢喜欢的馄饨,阿伢待会可得多吃一点。”
周红梅嗯一声。
三人默不作声的吃了一顿早餐,餐必,周红梅喝了一口柳含青奉上的茶说,“你舅伢这个月就要生了,我得去看着,今天我就去了,等你舅伢做了月子我再回来。”
“阿伢。”柳含青急的喊出来,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就一直拿眼睛去瞅柳成涵。
“阿伢,你若是去了这么久,我们就要跟没主心骨的无头苍蝇一样了。”柳成涵就当昨天的争执没发生一样如平常般的说话,“要不然我还是和含青一起陪你去舅舅家吧,只要舅舅不嫌我就好。”
“家里的事一堆,你跟着去干什么。”周红梅说,“请来秋收的人都说好了价钱,到时候只要去通知一声就成,其余事你们两商量着来就行。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如今已不是柳书鹤的儿子,而是柳成涵的爹了。”
“阿伢,我知我冒进了些,你真要生儿子的气吗?”柳成涵走到周红梅身前蹲下,头靠在他的膝前,“你这样,儿子以后真的无颜去见爹了。”
周红梅手轻抚他的头,“从前是我没照料好你,就无颜去见你爹,现在是你没照料好我,也要无颜去见你爹。我的儿子长大了,不需要阿伢的庇护,反而可以站在阿伢面前来保护阿伢了。”
“不管怎样,我都是阿伢的儿子。”柳成涵说,“我总有疏忽没经验的地方,我还想着阿伢多教教我呢。”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周红梅说,“道理阿伢都懂,只是阿伢一时转不过弯来。一来是你舅伢生产确实要有人照顾,二来你让阿伢好好想一想。”
“阿伢,是儿子不孝。”柳成涵语气酸楚,自己还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明明说好要孝顺他的。
“阿伢所求,不过是你身体健康。”周红梅说,“只要你保证自己好好的,无病无痛,就是对阿伢最大的孝心。其余的,阿伢都随你。”
周红梅坚持今天就走,收拾好东西小两口送他去小码头,周红梅看着他们两,把柳成涵的手塞进柳含青的手,“含青,大郎这次,阿伢就是真的交给你了。”
“阿伢——”柳含青说。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肆意妄为。”柳成涵保证说,“有空闲的时候,我便和含青上来看你。”
周红梅点头,转身回到船舱,竟是比每一次都要果决。
目送船只远去,柳含青捶一下柳成涵,“阿伢这是真伤心了。”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过两天我们便去看他吧。”柳成涵说。好在舅舅一定会说服他,希望阿伢早日想通。就像他说的,道理他都知道,只看他接受的程度了。
这次只余两人在家,完全没有上次的甜腻劲,因为想着周红梅离家的原因,两人头上总是笼罩些阴霾。秋收越来越近,柳含青得把之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好,谷仓,箩筐,耙子和大块的油纸布。柳成涵除了每天三次的锻炼外,也只在家看书识字,并不往外走动。
当时说的肯定,到秋收的日子,周红梅还是回家来了,就算请了人,在家的人也有的忙活,家里一个孕夫一个体弱,他可放心不下来。好在周金福还不像要发动的样子,他就抽空回来几天给孩子们准备饭菜,做后勤。
这次秋收,柳含青托怀孕的福,倒是第一次不用下田割稻,请的人会把稻子割好,他只要把田间的稻穗再运回来就成。
为了某种坚持,柳含青没让柳成涵下田,柳成涵想着在家翻晒稻穗的工作强度也不比推车子运送稻穗轻,也就没坚持下田。这样的分工,周红梅至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柳成涵虽还看得出先天不足的孱弱样,但挥舞着耙子扒开晾晒的稻穗还是挺像样。
周红梅不由又自省,是不是自己拘狠了把柳成涵给拘病了。
这次秋收,柳含青推的那个独轮车可是大大出风头了,一次能运两次肩挑的量,而且还不费劲,柳含青挺个大肚子也运送的风风火火。都等不到秋收后,就有人来问柳含青这个车子在哪得的。
柳含青按照柳成涵说的,只说是大郎舅舅家一个房亲弄的这个,舅舅给弄了一个来。
有好事的人早就打听了,柳含青原家也有一个呢,忙腆着脸问柳含青能不能让舅舅再弄一个来。柳含青有点为难的说,“现在还没听说那个房亲叔叔要大量往外弄这个车子,他也不好开这个口,给原家的也是大郎去说的,只不过等我家秋收完毕,有要车子的可以上我家去借去。”
话一出口,就立马被我要借一日,我要借两日的呼声给盖过了,转眼间,这车子就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家了。柳含青不敢再应承,回去后告诉柳成涵时还有点惶然,“没关系吧?”
“没什么事,反正车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大家借去用,总得承你的好,以后你在村里的人缘就大大上升了。”柳成涵笑说。
“我要这人缘干嘛,又不指着我这个夫郎出头。”柳含青说。
第33章:琐碎事过渡章
田里的活请了人,家里的活也有柳顺和郑百家上门来帮忙,柳含青只觉得今年是他过的最轻松的一个秋收,不知不觉五天过去,柳成涵家的秋收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只要把晒干的稻谷放到谷仓就算齐活了。
地里的东西需要秋收的不多,因为柳成涵家地不多,柳含青一个人一天一点也能搞定。所以周红梅收拾收拾东西又要去舅舅家了。
因为说舅伢生产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柳成涵也没开口拦下。和柳含青送他到小码头搭船。目送船只走远后,柳含青困惑的说,“阿伢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了啊,为什么还是要去舅舅家。”
“不是说了舅伢要生产了吗?”柳成涵说,“阿伢和舅舅的感情深厚,舅家也没个老人了,这个时候阿伢是要去多帮衬的。”
“可是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希望原家人来陪着要贴心一些吧。舅伢原家不也是一个地方的,来照看舅伢也方便。”柳含青问。
柳成涵看他一眼,用手摸摸他的肚子,怀胎五个月后,他也开始显怀了,大男人大着一个肚子,说实话不太好看。大腹便便只有少数人挺着能有成功人士的霸气,其余人大多是溢于言表的世故和猥琐。
柳含青本就高,也不是很瘦弱的那种人,挺着肚子还是有点违和,不像那些瘦弱的哥儿怀孕,从后背看来和女人无误。但柳成涵就觉得他这样子挺可爱的,尤其他每次坐下起立小心笨拙的样子。
“到时候叫你阿伢来陪你。”柳成涵说。
柳含青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连忙解释说,“我阿伢在家带钟声也没什么空,阿伢那么和善的人,我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再说,我想到那时候阿伢总不会说还去舅舅家待着,你和阿伢好好相处,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明明之前都和和美美的不是吗?
柳成涵笑着摸摸他的脸,直把柳含青羞的不行,小码头这虽然因为秋收并没有多少人,但还是有人的。柳含青仿佛听到大家小声说笑他的声音,瞪他一眼,自己往前走了。
“还没买肉呢?”柳成涵在后头提醒道。
柳含青又转回去肉摊上买肉。同样在肉摊前的夫郎笑着说,“小两口感情不错哦。”
柳含青尴尬的笑着点头,心里发狠今天回去一定要做苦瓜酿肉。可是转头看见柳成涵笑眯眯的看着他,又觉的胸口又烫又软,上次做的糖醋肉大郎也很喜欢吃呢,今天弄糖醋肉吧。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影响他到这个地步。好像从上次中元节灯会后,柳含青对柳成涵就多了一点别的心思。从婚前的忐忑,婚后的心惊胆战,他原本打定主意就是做好柳成涵家的牛马,好好伺候他们,反正他原本都以为是嫁不出去的,能嫁进柳家就烧高香了。
柳成涵自大病一场后醒来就异常温和好相处,还一直表现的很喜欢他。柳含青一直不敢太相信,他能奢望吗?他也没有什么好被人喜欢的地方。柳成涵长的又俊,又温和,又有学识,就算身体虚弱,但也没什么大碍。柳含青一度都阴暗的想如果能让柳成涵保持这个病怏怏的样子就好了,这样大家就不会说配不配的问题,他也不用担心会被病好的柳成涵休弃。
直到被诊出有身孕,柳含青确信自己是有福的,放松之下才开始慢慢回应柳成涵的感情花灯会的告白是一块敲门砖,彻底敲开了柳含青的心门。从此他的心理终于彻底从要做柳家的牛马变成要做柳成涵的卿卿夫郎,他也开始尝试去喜欢这种陌生的情绪他不会再为了照顾柳成涵的面子而故意佝偻着走在他身边,因为知道他不在意,因为知道他喜欢他昂首挺胸的样子。他也不会在柳成涵要做某些奇怪的事时又为难又不敢阻拦,他会主动过问,如果觉得不好,他也会直接的说不好。
柳成涵喜欢他让他有自信了不少,而且他知道,柳成涵喜欢他自信的样子。
真是皆大欢喜。
柳成涵在秋收时做的最多的事是帮稻穗脱粒,然后把他们摊平在地上晾晒。这对第一次做这个事的人来说,并不轻松。柳含青给他捶背揉肩的时候,柳成涵也曾问过,“怎么不在田里脱了粒再担回来,这稻草弄得,家里都没地堆了。”
“时间来不及啊,只有地多的人家才会在田里脱粒,白天来不及脱了,晚上还得有人在田里守着,不能让人偷稻穗。寻常人家就都回家脱粒,老人小孩都能帮忙脱粒。”柳含青说。现在的脱粒还是直接用手握住稻穗杆子,往木桶里拍打脱粒,费时费力。
柳成涵前世并无农家经历,所以就算他知道应该有更高级更方便的脱粒工具,他也想不到到底怎么做。只能一边又一边的举起打下,柳含青还不准他脱衣,脱一天粒他得换三身衣裳。
晾晒稻谷就容易的多,用个木耙子推过来又推过去,感觉水分干的差不多,再用簸箕颠颠,颠去灰尘和空壳就能入仓了。
这里柳成涵也想了个巧宗,一簸箕一簸箕颠的太累了。他在院子里用桌子垒给高台,然后从高处往下倒谷子,一人在旁边猛赏风,灰尘和空壳就会吹落到一旁,虽然也繁杂,但还是比用簸箕要高效率一些。
送走周红梅,柳成涵想着回家松快松快。秋收太累影响睡眠,他正想好好补个觉,但是周红梅在家,柳成涵也不想白天睡觉,一个是怕他担心自己又生病了或者哪里不好,一个还是想他咬紧牙关坚持就是为了让周红梅松口,如果现在倦了就前功尽弃起了。
柳成涵对柳含青说他想躲懒去睡个午觉,柳含青只笑他,也不没说不许,把饭菜都准备妥当了,就准备回原家看看。当然先也是和柳成涵说好了,柳成涵并不限制他的活动,但是好像很讨厌他不听话,听话这个事还是要看情景的,不过反正行动前先请示就好了。
柳钟声是个乖宝宝,除了吃就是睡,也不太哭,廖小豆都说省了很多事。这家里除了廖小豆最疼他,其次就是郑百家了,买了一堆东西给他不说,惯常也是他拿着拨浪鼓在逗弄他玩。虽然婚约解除,但他好像和柳顺还是有点怪怪的气场在。
这倒是让廖小豆深信之前只是自己想岔了,所以为了弥补心虚,这段日子也可劲的对郑百家好。原家的秋收要繁重的多,好在还有几个亲堂兄弟帮忙,廖小豆自然是不愿柳含青回来帮忙的,至于柳成涵他也识趣的不去指望。
但是柳顺和郑百家都上家来帮忙了,柳含青又怎么能不表示,直接塞钱就是生分了,买些肉,再在家里寻两尺好布就往原家送。
也不在原家多待,他们也忙呢,逗弄一下宝宝,廖小豆只感慨一句柳成涵舅伢这一胎怎么还没生,倒也不奇怪周红梅的离家,只嘱咐柳含青,趁着两人独自在家,好好相处。
柳含青归家,看看日头,麻利的蒸饭炒菜,糖醋肉的酸酸甜甜的香味在院子里飘啊飘,柳成涵披着衣服出来。“生生让你这香味给勾醒了。”
“吃了饭再睡吧。”柳含青说。“就怕你白天睡多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晚上睡不着有睡不着做的事啊。”柳成涵故意说,“白天不睡觉你也不会让我为所欲为。”
柳含青瞪他,倒没接话,实在是过往的经验太惨痛,说又说不过,越说他越来劲,不如不理他,自然就消停了。
就两人吃饭,随便的很,哪都能吃,柳成涵把饭菜放到自己房里,吃也不好好吃,非要柳含青喂他,他再喂柳含青。
被搅的不能好好吃饭的柳含青气塞,“你是睡了一觉又有精神作妖了是不是?”
“这在咱们自己房间呢。”柳成涵说,“现在小手也不让牵,小嘴也不让亲,连喂个饭都不情愿,娶了夫郎我也是这么悲催。”柳成涵假模假样的说。
“你娶夫郎就是为了做这些事的?”柳含青气结。再说也不是他不让牵小手,亲小嘴,明明是他每天躺下就睡,如今倒怪他了。
不过到底在柳成涵的歪搅蛮缠下,两人甜甜蜜蜜(单方面)吃了一顿饭。
吃了饭柳成涵扯着柳含青去榻上休息,休着休着两人竟都睡着,等到醒来时都是日落西山了。柳含青大有自责之意,辜负一下午的好时光,能做多少事呢。柳成涵却大感满足,好像这一天休息的,连日来的劳苦疲惫都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