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才第一天啊。”柳成涵捂着脸倒在被子上。这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天走到一半的时候,押送官突然停下,朝大部队说,“现在就算出三江县的范围了。”
闻言大家纷纷往后望去,说不出什么心情,有敏感一点的夫郎都开始抹眼泪。押送官说这个话可不是为了他们伤春悲秋的,说了一句后就又吆喝着往前走,“快走快走,晚上还能在驿站过夜,慢了就只能睡在野外了。
慢慢的赶路的速度快了很多,从累到习惯再到适应,每个人脸上都多了风霜,但也脚步稳健。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柳顺去买了一头骡子,骡子便宜,赶路瞬间就轻松了,不要拉车只要走路。
别的村民看着眼馋,一家买一头不划算,两三家混在一起买一头,再加上公马,也能松快不少。
等适应赶路的节奏了,柳成涵也能空出手来收拾元宝了,这家伙,都玩疯了,才六岁就敢带着大大小小的孩子跟别的队伍里的孩子干架,打完就跑,别人家长找上门来了,还死不承认。
元宝板正的坐在马车上,还把一直想坐到旁边的锭子搂在怀里,锭子一直挣扎,元宝小声的对他说,“锭子乖,要讲义气,哥哥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你了。”
锭子嗯嗯的不肯,柳钟声在一边看了半天,怯怯的说,“你这么抱着他不舒服。”
元宝看他,眼神的意思是你知道怎么让他乖乖的。柳钟声看懂了,凑近抱起锭子板正的坐在元宝腿上,有从旁边的匣子里拿一块点心给他,“锭子乖乖的坐在哥哥腿上吃糕糕哦。”
锭子拿着点心瞬间就老实了。
元宝哼的一声表示感谢了,果然这是一个小哥儿,才会说糕糕。
柳成涵拎着竹条来了,“锭子,到你钟声哥哥那去。”
锭子闻言嗖嗖的就从元宝膝盖上爬下来,元宝被他爹盯着也不能伸手拉,讨好的喊道,“爹~~”
“真不是我组织的打架,别人都比我高一个头呢,哪能听我话。”柳元宝辩解说。
“我今天不和你说这事。”柳成涵敲着竹条说,“这几天玩嗨了吧,论语还记的几条,子曰,学而时习之?”意思就是让元宝接下一句。
“怎么这么突然呢?”元宝苦着脸说。“不得让我先复习一下再考试。”
“一,二。”柳成涵开始倒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元宝连忙背道。爹的竹条可是会真的抽手心的。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柳成涵又出题。
“思而不学则殆。”这句元宝也很快就接上了。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柳成涵说。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吾身,吾身。”元宝支吾了半天,老实的把手心朝上,“爹,我错了。”
“错哪了?”柳成涵问。
“不该荒废学业。”元宝哭丧着脸,“居养体,移养气,不该因为坏境的变化就得意轻狂。”
“认错比较深刻,这次我就只打五下。”柳成涵说,“晚上我会抽被论语的学而篇和为政篇,如果背不出,你知道惩罚的。”
“是。”元宝哭着脸说。伸出手板挨了五下竹鞭,找到自己的小包袱,翻出论语,就开始狂背。柳成涵到别处去了,周红梅来了一次,看他红通通的小手板,说等会大大去教训你爹,怎么能真打呢。柳含青也过来一次,看了小手板,说这次挨打了得接受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了。最后廖小豆也来了,说可怜的孙孙,外大大去给你煨个鸡蛋吃,钟声你带着锭子好好的,不要打扰元宝读书知道吗?
柳钟声软软的应好,廖小豆摸摸他的头,又摸摸锭子的小脸,锭子天真无邪的看着廖小豆说,“外大大,锭子也想吃煨鸡蛋。”
“好,外大大给锭子也煨一个鸡蛋。”廖小豆说。
元宝背书并不容易,他才六岁,分散了注意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集中的,只是他每次一跑神,去看路边的花花草草时就能感觉到柳钟声崇拜的眼光,听到他小声的哄不安分的锭子要他不能打扰哥哥学习,他就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继续背书起来。偷眼瞄到他要是念出了声,柳钟声就会很专注的听。
清清喉咙,他就从背书变成读书了。然后感觉到柳钟声愈发崇拜的眼神,小胸膛里满是自豪,小哥儿就是什么都不懂,觉得会读书就了不起。
虽然我真的很了不起,哈哈。
之后了不起的元宝为了小哥儿崇拜的眼神又焕发了第一次学字时的热情这就是后话了。
这个木框加铁皮的简易灶还挺实用,在路上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休息的时候只要吃就行,别的人看着这个样子,路过城镇的时候也跟着去做几个这样的东西,只是黑陶罐子难得,用普通的瓦罐还是差一点效果,但总比只能干啃馒头强。
押送官一直都是跟着在柳成涵家吃饭,一次饭后感悟道,“这接送了那么多趟公差,就这次吃的好一点。”
廖小豆拿了三个鸡蛋放到木框里,里头黑陶罐子里热的就是锭子的口粮,从家里带出来的鸡蛋早就吃完了,这些鸡蛋还是偶尔路过村庄的时候跟当地人换的。有时还能换点新鲜蔬菜。
赶路的食谱很简单,不是馍馍加咸菜,就是菜粥,晚上弄点热汤面,柳定珠给准备的一百斤斤挂面还挺经吃,直接放进热水会发很多,还节省了揉面做面的功夫。五天才吃一次米饭,后来柳成涵说把菜和肉和饭一起煮,节省了不少时间,才渐渐的三两天就吃一次米饭。
赶路正是收获的季节,有时候走在路上就能踩到栗子或者核桃,押送官不让进山,但是休息的时候你要在附近转转又没事。他不怕你跑,户籍在他手上呢,没有户籍就是流民,日子并不好过,你要是流落在别处种田,还不如跟着去边关,待个三年五载的回来还有好处。这么一跑什么都泡汤。
摘点野果,野菜,采点野菇子,挖点笋,夫郎们总是绞尽脑汁,让家里的老小爷们都吃的满意,日子已经很辛苦,要再吃的不好,又有什么可慰藉的。
渐渐的,衣服多加了一件,四周的景象也和故乡完全不同。锭子第一次被风刮破了脸,搂着柳含青的脖子哭的可厉害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买不着涂脸的油,只能用一点菜油给他摸上,涂的两个脸颊油光光的,配着两个泪泡眼,看起来分外可笑。
周红梅也总是咳嗽,这风刮的厉害,空气又干燥,喉咙总是不舒服,柳顺全身起皮屑,那是不能脱衣服,一脱就是大雪纷飞,柳顺笑说自己是蛇蜕皮呢,说不定蜕了这层黑皮还能变成美男子。
听得廖小豆只翻白眼,他也不让柳老五抽烟了,还抽烟,喉咙得干成什么样子。
山上的野梨只有三个手指大小,柳含青通通都摘回来,和冰糖一起煮水,一人喝一碗,别的神奇效果没有,周红梅说喉咙舒服了不少,不会总是发痒想咳嗽。
柳含青就晚上煮好了梨子水,白天当水喝,现在走路都看不到山了,一片一片的平原,没有村庄的时候,道路两边就都是这半人高的野梨树,梨子水还是管够。
等到大家稍微适应一点干燥的气候,野梨树也不见了踪影,大风卷起的只有灰尘,路边的也是倒伏的野草。
“嘉兴关快到了。”押送官搓着手说,“都把最厚的衣服拿出来穿上,晚上也不要睡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一场大雪下来,就得冻死几个。”
第61章:君气死了
一行人并不是直接到的嘉兴关,嘉兴关是重兵驻扎的地方,支边屯田的人在远离嘉兴关一百里的地方驻扎,这里是一个人口不足一百口的小镇子,附近都是是荒山荒地,小镇欢迎这远道而来的人就是一顿馄饨。
锭子高兴的用勺子在碗里翻搅,“爹,吃饺子。”
“锭子,这个是馄饨,不是饺子。”柳含青解释说。
“就是饺子,饺子才这么多肉。”锭子坚持说。
柳成涵笑道,“咱们原来的馄饨是吃皮吃汤,这里的馄饨是吃肉馅,都是一样的,这地牛羊肉贵,猪肉价贱,大家都不爱吃猪肉,等锭子以后吃多了就知道了。”两地的不同多的是了,这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不同。
天气已经变的很寒冷,房子还是几间破破烂烂的,柳成涵吃了馄饨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把房子分给大家,让大家把房子整理好住进去,到明年春天之前的任务只是适应这里。
柳成涵和柳老五住邻居的套房,简单的几间大屋,卧房里就是实在的土炕,柳成涵都不知道怎么弄土炕,还是柳老五来试土炕能否正常使用。他还是见过这个东西。
周红梅和柳含青开始规制东西时感慨道,这就是到了?以后就在这生活了?幸好还是多带了些东西,这里一穷二白的哪有什么好东西用。
小镇的人也在议论纷纷这次的人,馄饨店的老板斜倚在摊子前啃瓜子,一个样子彪彪的哥儿过来,“丘老板,今天来的那个最俊的爷们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人家可是有夫郎的,孩子都生两个呢。”丘成真吐着瓜子壳说。
“我知道,他身边站着那个彪彪的就是他夫郎撒。”袁秋霜说,“我长到这么大,总算碰到一个喜欢彪彪的夫郎的爷们,怎么也得追求一下。”
只见袁秋霜身高一米八,衣服遮不住胸膛的肌肉,面色黝黑,高鼻大眼,入鬓的刀眉显示他是个脾气和直接火爆的哥儿。
“急什么,人家在这住下又不是一两天就走,你自己去打听呗,我可不干破坏人家姻缘的事。”丘成真继续吐着瓜子皮。
“切,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去找他。”袁秋霜说完就往柳成涵选择的房子走去,真不愧是望嘉镇最彪的哥儿。
柳成涵正和柳顺检查着屋顶的情况,这时院子外出现一个哥儿,“嘿,你们需要帮忙吗?我有认识的泥瓦匠。”
“你是谁?”柳顺问。
“我是这镇上保长的儿子,叫袁秋霜。”袁秋霜爽快的自我介绍说,“我爹让我来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
柳顺看着柳成涵,柳成涵温和的说,“谢谢你,我们暂且不需要帮助,你去别处看看他们有需要帮助的吗?”
“你们怎么不需要帮助,我看你们检查屋顶就够呛,我来帮你们检查吧。”袁秋霜热情的说。
柳顺迟疑的看着柳成涵,柳成涵依旧淡淡的温和的说,“谢谢你,不需要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再没用,也不会让你个哥儿来帮忙的。”
“你知道我。”袁秋霜更有兴致了,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在没见到他腕间红痣时都不会相信他是个哥儿,第一眼都把他看成爷们。
“望嘉镇保长如今只有一个哥儿在膝下承欢,这种事情略一问就能清楚。”柳成涵说。
袁秋霜直勾勾的看着他,对他更加感兴趣了。
“大郎,你的书桌和元宝的书桌放一块吗?”柳含青出来问道,得到柳成涵肯定的回答后,他才来得及和袁秋霜打招呼。
柳成涵再三说不需要帮忙,袁秋霜才带着无限遗憾离去。柳顺调笑说,“涵哥,那个哥儿的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去了。”
“别瞎说。”柳成涵说,可惜后果已经产生了,柳含青不轻不重的哼一声后回屋里。
“这也不是我想找的桃花运,我是招谁惹谁了。”柳成涵无奈的说。
望嘉镇很小,小到整个镇也就一条主街,很多店面都没有,柳成涵组织了人把想要买的东西都统计一下,他好一次性去更远更大的县城买来。边关的冬天就要到了,留给人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三江县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停留在望嘉镇,除去柳叶乡的,其余全部人口加来也不少,但一路来争东西争位置,都没能赢过柳叶乡。因为柳叶乡的人是凝成一股绳的,领头的柳成涵聪明机智又会做人,被他抢了东西也怨不上他。
如今看着他调度有度,柳叶乡的村民像是回到家乡一样的有条不紊,他们也是羡慕的,选了一路的领头人,在这该有个结果了。
就在柳叶乡的人忙着收拾,其余村人忙着选举的时候,到望嘉镇的第一天就算过去了。
柳成涵可不信柳顺那么一说,柳含青就真的生气吃醋了,总算能安稳到屋子里躺下睡个觉,他就自然的来搂柳含青。
柳含青乖乖的让他抱,但还是酸酸的说上一句,“他的屁股也挺大的。”柳成涵喜欢他呢,那也一定喜欢和他长的差不多的类型。
柳成涵笑着摸他的屁股肉,“任别人屁股长的再好看,我也只喜欢这一个。”
柳含青这才满意的回搂着他,“这还差不多。
太阳大,风沙更大,井水是浑浊的,周红梅洗衣裳被单,挂起来的时候是真伤脑筋,这带着沙子的风一吹,那衣服不是白洗了。柳成涵带人挨家挨户的检查房屋,“这个房只是给我们中转的,春耕过后还是要另外建房子的,大家闲暇时也可以去外面逛逛,选地方。”
“柳队。”一个老汉吧嗒着烟枪说,这个柳队是柳成涵让大家这么叫的,直接呼名不太正式,但又不是什么正经管人的官,柳成涵说他是短暂的小队长,就让大家叫他柳队。“荒地咱们得趁着冬天没冻上前,把杂草烧了,把地都犁一遍,这都要等明年春天再说,明年的收成就不太好。”
“老丈说的对,我对种田并不精通,疏忽了。那我去问保长哪一块地是分给我们的,定下界限来,如今时间紧迫,先大家一起粗整一下,到时候再每家每户具体分哪块,各自细整。”
保长对柳成涵来问荒地的事,很豪气的一挥手,“这镇子外的地方,你想开哪个就哪个,你想开多大就多大。只要你选好地方和我说一声,我登记一下,以后按地方交税,咱们这是开垦的田地越多,收的税就少,要你只开一亩两亩地,那你还得另外买粮食来交税。”
“谢谢保长。”柳成涵一拱手说,“只是咱们开垦种出的粮食是不是都要供给军队。”
“那是自然,你们来就是为了做嘉兴关的粮袋子。”保长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除去交税的部分,其余的粮食官兵还是会用买的,虽然给的价钱比不上米行,但你得知道,这不是白拿就很不错了。”
“那是自然。”柳成涵说。
邀了每家每户爷们去镇外看地方,荒地是一马平川,看不到边,几个有经验的老人摸摸土,柳叶大部分种的是水稻,但这里估计主要要种小麦,小米之类的。“咱们得找水源近一点的。”
“保长说这地下水丰富,订好地了,打个水井就出水。”
“这和咱们那还真不一样。”有人感慨说。
既然荒地随便开,地多反而税少,第一年种子都是官府给,大家就都说那就划宽一点,各家多种一点。划了乌泱泱一大片,保长跟着插根棍子在边线上,就等于是宣告这块地有主了,几个爷们伸出手就开始把边线的野草都扯了,等会一把火烧了,再把地犁一边,野草灰翻到地里就是来年的肥料。
柳成涵带几个人附近大一点的嘉关县买修补房子的材料,袁秋霜不请自来的跟着去,说怕别人欺生,他去镇场子。柳成涵这回却不和他说话。他对人从来如春风般温暖,对觊觎他的人如秋分扫落叶的无情。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事。袁秋霜多次和柳成涵搭话无果就有点生气,他还没表现出什么呢,这么不理人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