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少,爷爷身体精神都还好,也没说什么,收拾行李就还是准备住到山上去。柳书松问他,他也直说,梦见你阿伢怪我了,没去陪他。
柳书松信了。
送走了爷爷,柳成志在家说要自己坟山附近建房子住,靠近照顾爷爷。周东草不愿意,大儿子如今是家里的壮劳力,农闲时去帮人建房子也能得不少收入,这要分开住了,这钱归谁。
“爷爷怎么走的,阿伢心知肚明。”柳成志硬邦邦的说,“我只是不想大郎以后也学了阿伢的做派,到时候不孝敬爹和阿伢。”
“你个没良心的说什么?”周东草不肯的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大,他敢不孝顺一个试试。你觉得我对你爷爷无情,你怎么不想想,你爷爷对我们又好到哪去。”
“反正你不肯,爹也是会肯的。”柳成志说,“家里有二郎和他夫郎,还有三郎,阿伢使唤的人也仅够了。”
“我留你在家是为了使唤你吗?”周东草心酸说,“到底是柳家的娃,心疼你姓柳的爷爷,不知道心疼你姓周的阿伢,我就是个外人。”
对于周冬草胡搅蛮缠的功力,柳成志领教了二十多年也深有体会,不跟他多说嘴皮子,只得到柳书松的允许后就开始去建房子了。周洁儿知道总算能出去过了,虽然面上不敢显,但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寡夫郎有些羡慕,一次事后就枕着柳成义的胳膊说了,柳成义昏昏沉沉的说,“等我们攒够了钱,我们也出去过,阿伢不是疼三小子吗,让三小子孝敬他去好了。”
“我明天上山问爷爷能到我家住吗?”柳成涵说,虽然爷爷可能不会答应。如果他有意向想让人给养老,就会在去山上前放出风声来,他就好去请。这会子已经到山上了,却是无声的回绝了他。
爷爷自认没有对两个儿子尽到多大责任,也是尽力的避免麻烦他们。
也是个犟老头。
第53章:贴心夫郎含青
柳成涵去山上看爷爷,元宝非要跟着,他喜欢太爷爷,每次见面都会给他新奇的小玩意。爷爷住回山上还挺高兴了,见到柳成涵跟元宝来也高兴,从兜里拿出一个草编蚂蚱逗元宝玩。
柳成涵装作语带抱怨的说,“爷爷在大伯家住烦了,也该到我家散散心,怎么不声不响就搬回山里。”
“你别说,你的孝心爷爷都知道。”爷爷说,“可是爷爷在这山上住太久了,习惯了和坟堆子说话,和活人说话反而不自在了。再说现在村里和我一样年纪的人也少了,其他说话的人又不习惯。我住在人多的地方,反而还不如在山上踏实,我每天和你大大说说话,心里踏实。”
“可是爷爷,你也要看着你现在的身子,一个人住怎么行。”柳成涵说。
“我答应过你大大,不作践自己的身体,我觉得我身子骨还行,说不定还真能当一个老不死。”爷爷开玩笑说,“你大哥说要到山上陪我,带着夫郎孩子不好住在坟山,就在进坟山前那一个大转弯处建房子,离爷爷这不过几步路,你就放心吧。”
“那我以后也带着元宝多来看你。”柳成涵说。
“行。”爷爷痛快的点头,“你大哥也是个好孩子,跟你一样的好孩子,你们兄弟感情平平,可以让元宝和他家动小子多相处相处,感情深厚一些。”
柳成志的长子叫柳能动,想起这个名字,柳成涵又想起他还没给元宝起大名,能这个字,真是伤大脑筋了。
转眼孩子也要上家塾了,也得起个大名了。柳成涵开始把这个问题提上日程。到回家了都一幅思索的表情。
柳含青被允许下地了,看见柳成涵发呆,想起有件事和他商量,“大郎,阿伢的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准备了一个礼物,也不知道得当不得当,你给我看看。”
“嗯,你准备了什么?”柳成涵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说。“说起来我生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去年那套衣服我穿着去家塾了,今年还是一样的衣裳?”
“你生日在八月呢,急什么?”柳含青笑嗔着推他。从柳成涵书案上的青花矮肚缸里拿出一个卷轴。经过柳成涵的教导,柳含青也认识不少字。柳老五拿本木工手札,不好意思问柳成涵,就抓着柳含青一字一句的跟他说。
书上的小图也让柳含青照着画出大图来。画着画着柳含青觉得画画挺有趣的,闲暇时也开始画点别的东西。柳成涵乐见他有点别的爱好,教他识字也变成和他一起画画。
“我觉得阿伢挺想爹的,每天总要对着爹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我就画了这个一个图像。”柳含青有点忐忑,他也是按照周红梅偶尔谈话间说的对柳成涵爹的形容画的,也是按照他想想象中二十年后的柳成涵画的。
当初画的时候信心满满,真画出来他又有点不安,毕竟从只言片语中柳含青也了解到,周红梅对柳成涵的爹感情很深,除了他爹下葬,周红梅竟一次也没去过他坟前,就怕一个冲动就跟着他爹去了。不是为了柳成涵,周红梅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柳成涵打开画卷,看见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只是年岁稍大的人的画像,稍愣片刻,“你这是画的我爹?”
柳含青点点头,“当初画的时候是想解一下阿伢的相思之苦,真画出来我又怕是我画蛇添足,所以来问你的意见,你说送不送。”
柳成涵捏着画卷迟疑,脑海中浮现一个在灵堂前哭的连跪都维持不了的人影,那时他虽然小,但也有了记忆,回家会举高高的人不见了,香香的阿伢也不抱他了。少年时期,周红梅有时看着他的面容就会无故落泪,虽然他说是沙迷了眼睛,但是柳成涵知道,那是他看见自己长的越来越像爹的面容想起爹来了。
在柳书鹤刚去的那几年,在周红梅面前简直连一个字都不能提,提了就能引发周红梅几天几日的伤心。就是现在,旁人在他面前说起柳书鹤也是小心翼翼。
柳成涵百感交集,看向有点惶惶的柳含青,“你想的很体贴,比起我,你有孝心多了。”
“说什么呢,你明明对阿伢是一样的孝顺。”柳含青说,“大家都顾念着阿伢的情绪,只我突发大胆。”
“阿伢看到这个应该会高兴吧。”柳成涵说,“有时候思恋一个人过久,会突然发现记不清他的面容。阿伢他很想爹,当初爹没有留下画像,我也没想到,你把这个送给阿伢吧。”
柳含青坐到柳成涵身边,怕他想起亡夫也心情低落。柳成涵抓着他的手,“你画的很好,我觉得如果爹现在活着,大概就是这幅模样。”
柳含青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爹从来都没有走开,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陪伴着我们,保佑着我们。”
柳成涵卷起画轴,收起一点伤感,摸着柳含青的手,“如果有一日我走在你前头,你会怎么办?”
“呸呸呸。”柳含青的反应很激动,坐直了身子就要去捂柳成涵的嘴,“不准你胡说。”
柳成涵连忙扶住他,怕他一个激动伤了肚子,“我只是说如果,假设,不一定的。”
“假设也不准说。”柳含青眼眶已经泛红了,如果柳成涵有朝一日死在他前头,他想都不敢想,一想心里就酸的要命。
柳成涵亲吻他的眼角,“如果我真的走在你前头,我不希望你过的跟阿伢一样辛苦,趁年轻找个伴,不用像枯井一样过完余生。”
这下即使是柳成涵的亲吻也止不住柳含青的眼泪,“除了你我还找谁?我又能找谁?我为什么要去找别人?你为什么这么说,竟不相信我能为你守住?不,我不会为你守,我不准你走在我前头。”
“好好好,我不走在你前头。”柳成涵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说。“我会和你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等到我们都变成老头了,就手牵手躺在棺材里。嗯”
柳含青在柳成涵怀里点着头,觉得自己因为一句玩笑话就哭了也挺丢人,埋在柳成涵怀里就不抬头。
“我知道你是怀孕了敏感,情绪波动大,是我的错,不该说这些让你着急的话。”柳成涵拍着他的背说。
周红梅生日时收到柳含青的画像果然一愣,随即感慨万千的说,“若你爹现在活着就该是这个样子,你别说,没看到这画像,我记忆中你爹的样子都模糊了,元宝,来看,这是爷爷。”
周红梅很喜欢这画像,把佛堂菩萨都撤走了,重新布置一个香案供奉画像,在画像面前也不放置跪的蒲团,而是矮凳,每日坐到画像前,做着自己的手工活,絮絮叨叨的和画像说话,竟觉得他爹又活着一样,看着情绪都高涨了不少,还喜欢带着元宝去画像前坐着玩耍。
柳成涵很感激柳含青,柳书鹤去了那么久,说现在周红梅还想追随他去了肯定是不能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和他一起追忆他爹就好了。
柳含青没觉得自己干成什么大事,只觉得自己灵机一动没有造成什么困扰就是万幸了。
在现在的社会,宗族有着至高无上的影响力,这份影响力比皇权离百姓更近,比官府的裁决更有威慑力。柳成涵在族里的家塾当夫子,也渐渐的开始了解宗族,在他穿来的地方,宗族的影响力被消弱到最低,导致他并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宗族并不像是只处理大事,族亲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扯不开,也要到宗祠,请辈分高的族老出来评个理断个是非。因着成功大堂哥常带着他在族里活动,他也见识了不少事。
族外的事务就是和别的村,别的宗族来往协商,在外地族亲的一切事宜。族内的事务,争水,争地,争过路的道这都是小事,闹分家,闹和离,闹承嗣这算是比较难办的纷争,其中风化问题是处理最最严厉的。
柳成涵就亲眼见过一次族老逼一个婚前失贞的哥儿的家人,亲手把哥儿剃了头发,送到庵子里去。像柳顺曾经那个未婚夫郎一样,被退了亲还能和之前来往的情郎成亲,那是想都不要想。
柳成涵第一次见时觉得有点过了,柳成功耐心的跟他解释说。“这婚嫁是所有人的人生大事,怎么能放松一个人的胡作非为,而影响其他的人亲事。”
“柳姓是大姓不假,可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想和柳叶乡的人结亲的原因却是因为柳氏宗族的风气好,规矩好,传出去的名声好。”柳成功说,“这就是为什么族里出现了好人好事要宣扬,出现丢脸的事要瞒着又要严厉打击的原因。你看马家村,如今名声臭大街了,莫说普通人的婚嫁难,就是马氏宗族见着其他宗族,也没有挺起腰杆讲话的份。”
“对自己严苛,才能挺起腰杆说别人。只有族人都信服宗族,宗族才会有实质的能力。”柳成功说,“你以为马氏族长不想惩罚那个婚前失贞的哥儿吗?可是他不能,因为族人能梗着脖子跟他顶。一个连族亲都管理不了的宗族,啧啧。他那个事他敢发生在柳叶乡试试,处理不了那个哥儿,族长会把他们一家都逐出宗族。”
“宗族无小事,任何问题从来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柳成功用这句话作为结尾。
第55章:心思缜密反击
柳成涵不打无准备的状,他既然铁了心要找回场面,不是为了柳秀,而是为了自己。柳家人可不是那么软弱可欺。
先去调查了项家的背景和实力,柳叶乡在三江县做生意的也不少,同仇敌忾需要更多的口水,而财帛动人心就简单的多。
再说服族老前,柳成涵先去和成功大哥通了气,柳成功听了柳成涵的话也没说不行,只点着柳成涵的脑袋,“你小子胆大。”
“如果柳秀没跑回来,如果大伯伢没有去闹那么一场,此事自然有静悄悄解决的办法。”柳成涵坦然说,“此事既然已经不能善了,与其我们委曲求全,不如高调点解决了。柳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准备怎么办?”柳成功问。
“先去找城里生意和项家对上的族人,说服他们后,我再去找族老。”柳成涵说,“两方人马的说辞都不一样,我还得去找项员外前几个夫郎的家人说说,几家人一起发难,局面更大一点。”
“你想好就去做吧。”柳成功敲敲烟枪,“哥总不会在后头扯你后腿。”
柳成涵和他举杯敬茶,算是无声感谢。
柳成涵这两天非常忙碌,忙的洗脚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柳含青有些心疼,却不敢嘟嚷着让他别这么忙。柳成涵做决定的事,没有别人插嘴的余地,这点柳含青早就了解到,也不会做无用功。
只是做好他的后勤,多炖点肉汤给他补补,让元宝老实些不要去烦他爹。作为一个贤内助,他甚至都可以帮柳成涵整理好教案。
柳成涵每天忙进忙出的是为了柳秀的事,但对上周冬草,他还是没有一个好脸色。如果不是听见别人拿他说嘴,他也不会那么上心。柳秀这事要是没办好,以后不但是他要被说嘴,他的夫郎,他的儿子,都会贴上不好的标签。所以他对造成这一切麻烦的祸头子周东草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周东草怯怯的往柳成涵家送了两回东西,虽说都是被柳书松逼得。
在口水都说干了的情况下,柳氏族亲总算决定在柳秀这事上采取主动出击,打前阵的自然是柳书松父子,他们出面请了族人一起去,柳成涵就混在这一干人等中当个酱油板。
项员外本来悠闲的待在家中等着柳家把柳秀送回来,小门小户的农家女,也敢往家逃,没看见前头几个城里的都只能认命吗?
然后就被柳家领着三十来个人到府里讨说法,让项员外给个交代,好好的哥儿嫁到你家来,被打的猪狗不如。不仅要和离,还要项员外给赔偿。
项员外在初见的惊讶后,非常不屑一顾,只让下人去请衙役来,这些个泥腿子,官兵一来就膝盖发软。
没想到柳书松见着官兵虽然腿软了,但却是哭嚎着让官兵做主,他项员外要杀人夺命,还有大夫作证,他儿子要不是好心人帮助逃了出来,就要被打死在项家了,就跟那之前三个苦命的夫郎一样。项员外一下慌了神,连忙塞银子给衙役疏通。
衙役这早早也收了柳家人的疏通,如此掂量掂量手里的外财说这是民事纠纷,不归官府管,各自找了各自的宗族,协商了事吧。
项家在三江县算不得大族,其余几个姓项的也不过是依附项员外过活,打发了衙役,项员外就色厉内荏的草草打发柳家人走。
柳成涵没让他们接着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从项家出来,三十几号人也不说回家,就在三江县住下,每天分成三组,一个一个的找着项员外的铺子去闹,如今不是他们去找项员外,而是等项员外来找他们。
答应了族亲的好处,总要兑现不是。
做生意就是这样,这么大的市场,你多吃了我就少了,你要做不成生意,多出来的就是我的了。柳姓人趁机扩张自己,落井下石的打压项家。
项员外想了各种办法,可是个人怎么和一个宗族逗,姓柳的能轮替换人,能无限追加,他哪里有那么多人来对付。再说另外请人,别人也不傻,不会这样贸然杠上一个宗族的怒火。再加上前头三个夫郎原家迟到的抱负。
不过五天,项员外就撑不住了,主动去找了柳书松,奉上了和离书,和一百两的歉仪。当众和柳书松道歉,是他亏欠了柳秀,并且乱说话诬陷了他,如今是自愿和离。其余三家也补偿了一些,只是生意已经一落千丈,再想恢复如初,却是难了。
柳书松也不是不会做人的人,不好拿了钱就在城里请客,回村后,按人头,每人送了五斤猪肉,两斤糖,还有两百文的贺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