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提醒,谭岳。来自谭岳的数不清多少通电话。还有几条短信,问他是否平安。
余成渊意外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深思。邵伟乾反问道:“谭岳……哪个谭岳?”
凌道远用细而偏清冷的嗓音,咬着字儿慢吞吞地说:“我只知道一个,那个做演员的?听说在内地还挺火。”
凌道远此话一出,几人交换了复杂的视线,一致沉默了。
邵维明有一下没一下地触摸程鹤白,指尖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停在他的嘴唇。他手指轻轻挤进程鹤白的双唇,数着他的赤贝,撬开他的牙缝,嗅着他还带着酒香的喘息。
“这么多年来,谭影帝的洁身自好是业界公认的。他有传出过感情好的女性,却从来没有桃色绯闻。连苏沁馨都说他太正直。”邵维明不怀好意地想了想,又补充道:
“甄莼,哦,就是现在正在拍摄的一部戏的女主角,杜老总想捧的女人,在戏里演谭岳的女人。她用最风骚的招式极尽可能地去挑拨他,他居然没反应。”邵维明怅然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谭岳是弯的,这世界上哪有男人真能坐怀不乱,除非他对女人硬不起来。”
余成渊玩味:“这消息可比你换了多少小朋友劲爆多了。不过,我不相信任何猜测,也不喜欢你说是狗鼻子嗅出来的。”
“我没闻出来。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没闻出来才觉得有哪儿不对。谭岳对大尺度动作戏也没反应,我怀疑,所以我渴望求证,我必须挑衅……”邵维明恨恨,他指尖冲破了程鹤白牙关防线,一下下挠着纠缠着他的舌头,就像用自己的舌头和他接吻。
凌青原不适到极致,他想吐出嘴里横冲直撞的异物,混沌中只变成了无声的呜咽。晶莹的唾液从牙缝嘴角滑落,却被什么温柔的东西吮吸,舔舐。
“据我所知那些做演员的,当场硬起来了反倒惹人嫌恶不是么。”凌道远声音没有起伏,依旧慢吞吞的。
邵伟干笑着回了一句这也是依情况而定的,转而看着堂弟邵维明。邵伟乾明白,这才是他本能的模样:充满了进攻性,恨不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为此可以无限地隐忍伪装,直到将所有威胁都打包毁灭。
“你忍心用你的小朋友作为游戏的赌注?”余成渊好笑地问道。
“成渊哥,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维明他可爱得一塌糊涂的兴趣点。”邵伟乾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慢条斯理道:“在他的观念中,事情的权重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会先攻克首要困难,甚至把这个过程当作享受。”
余成渊从邵伟干的神色中读出深意,又用耐人寻味的眼光地打量着邵维明:这家伙,想实现的是最全盘的毁灭与最彻底的占有。
电话响了,众人微妙地噤声。邵维明指肚摩挲着手机边框,尤其婉转地叹息道:“我原本以为要比这麻烦许多。我不惜灌醉了他,想着然后把他送到那个洁身自好的柳下惠跟前,看他如何风度翩翩。没想到啊……”
邵维明似乎十分惆怅,假意掩泣却语带嘲讽:“枉我苦心一场,谭影帝已经不打自招了。”
谭岳缩在家里,黑乎乎地没有点灯,他蜷在沙发上反复拨打他的电话。关机,除了关机还是关机。他记不得多少次重复,直到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他伸直长腿精神振作。
等候接通的时间很长,谭岳很有耐心。
接通的一瞬谁也没有说话,谭岳以为是他慵懒的小把戏。正想叫他的名字,忽而意识道不对。他紧张地陪着对面一同陷入沉默,一分一秒,不进不退。
邵维明先憋不住笑了,是程鹤白的牙齿在狠狠咬他的手指。邵维明挠了挠他湿热的上颚,悠然对电话说道:“谭先生,好久不见。”
谭岳眯起眼睛,像豹子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如三九寒冬:“邵先生,这应该是小程的电话。”
“当然,他是宏新的艺人,我有他电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倒是谭先生,您这么老晚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请让小程接电话。”
邵维明看了一眼膝头的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迷离恍惚,他身上温度有些高,还有些不老实的小动作,这些反倒增加更多妙处。邵维明轻笑了一声说;“他睡着了。”
“——”
“放心。你的小男友,我还给你留着。乌桐,你知道地址的,想找他就过来吧。”
邵维明挂了电话,打开手机定时器:“深夜十一点,从南边赶到东边,你们猜要花多长时间。这可关系到他俩到底……有多真。”
余成渊单手托腮,显出了饶有兴味的神情:“我终于发现,原来你还能做点有意义有看头的事儿。”
邵伟乾嗤笑一声:“我发现我二叔生了个疯子。”
一边的凌道远不太清楚情况,有些不解地问邵维明:“维明你这么讨厌谭岳,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来直去的方法多得是。还有,你满口都舍不得这小演员,干嘛还把他往外送。”
“讨厌……谭岳?道远,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邵维明特别温和无害地笑笑。
“无非是你没签成他,又不愿意放任他做竞争对手。”余成渊揭开盖子,顿了顿又说:“现在看来还不止这些。为了你的小朋友能安安心心留在你身边,看来你无论如何也要毁了他。”
“谭岳呀,是个大麻烦。”邵维明酝酿辞藻,言语和缓:“风光无限不可一世,有他在我的人就根本出不了头。王乐笛,嗯,是啊,差距太大了。看见完美无缺的人,难道就不想把他撕成碎片踩在地上吗。”
邵伟乾口吻轻巧,四两千斤:“幸好被你发现了……他不是完美无缺的,可怜再坚固的堡垒也有情感的缺口。”
“不过我也着实好奇刚才道远说的,你忍心把你‘欣赏’的小家伙卷进这件麻烦事,还送到谭岳身边。”余成渊好整以暇地问,又笑着打量了邵维明一眼,目光停留在他坐着的位置:“我之前从不知道,你居然能管住你最柔软的部分让它没迅速变硬。”
邵维明从程鹤白的嘴里抽出手,带着唾液的湿润的手指伸入他的衣领。程鹤白体温偏于燥热,当指尖掠过他胸前,他会不安分地颤动想要避开骚扰。他的这个小动作惹得邵维明筋脉随之跳动。邵维明只玩弄了一会儿,又两只手捧着他泛红的脸颊。
“如果一个镜子透亮得能照出人的污脏,我倒宁愿要一面脏镜子,用着身心舒爽……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看他,我自惭形秽。”邵维明眯起眼睛,凝视膝头手心里的人。
邵伟乾嘲讽道:“这种话也就你这种疯子说得出口了。”
邵维明长长吐了一口气,端起官方的架子:“还有一个理由。我要他成为宏新的台柱,但不要一个不听话的、不合公司规矩的家伙。与其养一个将来飞了,不如现在就让他学习服从,让他妥协和听话……要他从身到心,从魂到肉都是宏新的。”
“为了训练一个这样的人,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手机定时器显示二十七分钟,障子门外有家仆说来客。屋内众人互相交换眼神,皆有深意。邵维明正色道:“你们该知道……今天是多么有意义了吧。”
“你所谓的意义就是证实谭岳也喜欢男人,送给他一个能握在自己手里的男人?”邵伟乾故意曲解地调侃道。
“当然不止。你们等着吧。”
谭岳被领进会客厅的时候肩上还有雪,那是他在穿过庭院时积下的。穿越半个城市四五十公里路程,用半个小时不到,虽然开车的是吴栋。如果是谭岳自己驾车,罚单吊销驾照都是小事,闹得举国震惊被交警带走都有可能。
在进入乌桐的时候他的焦灼让他勉强镇定,但当走入房间,他最后一点镇定也要被怒火烧得烟消云散。
程鹤白被邵维明放在膝头,大概是酒醉,任由那个男人摸着。席间还有三个他不太熟悉的人。酒席,鸿门宴还是无下限的玩弄,谭岳一瞬间闪过好几种假设。
大概这茬儿……真的没有办法理智周全地解决了。
“邵先生,小程喝多了,我带他离开。”谭岳冷冷说道,已经将先礼后兵忍耐到了极限。
邵维明扬扬下颚,示意谭岳来圆桌边上坐,轻描淡写道:“鹤白是我公司的艺人,何必劳驾谭先生送回。”
谭岳依旧站着,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席间几人,口气生硬重复道:“邵先生,我来带小程回去。”
“谭先生先坐。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咱们两人的共同点有这么多。”邵维明笑了:“我很着迷于鹤白这个孩子,没想到你也是。”
“我喜欢男人,没想到……你也是。”
话已至此,谭岳觉得再也没必要和他废话,迅速上前几步,弯腰从邵维明身前捞起程鹤白。谭岳顺便把他的大衣罩在他身上,一手架着他膝弯,一手抱着他后背,整个人地抱在怀里,站直身子冷冷俯视着邵维明:
“邵先生,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记住:鹤白是我的爱人。”
“哦,谭先生,您的跨度进展确实很快。冒昧问一句,您想过向媒体公众公开出柜吗。”腿上一轻,邵维明摊摊手,砸吧砸吧嘴表示很难过。他抬头打量的眼神望着谭岳,闲聊般地问。
谭岳把程鹤白往上颠了颠,让他头更舒服地靠着自己肩膀。
“哦,我都忘了,其实出柜这件事完全不由您怎么想。就像鹤白,如果我宏新不同意他出柜,他就算再渴望和你公开牵手走在大路上……都不可能。”邵维明闲闲地说:“同理类推,相信斐德也不会让你公开。”
“除非你的演艺生命不要了。”
谭岳正欲和邵维明辩驳,忽听见席间有人不紧不慢问道:“我倒是好奇,谭先生影帝之名望,怎么看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您甚至以爱人相称,我想想……都觉得很有趣。”
邵伟乾和凌道远没有与谭岳面对面接触过,刚才问话的,自然是余成渊。
“余先生越界了。”
邵维明弹了弹衣服站起身,在谭岳身前米余站定,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二人说道:“谭先生,您当然可以公开您的感情,这是您自己的事儿,您和斐德的事儿。不过宏新不打算让鹤白公开,不会承认他的感情……你是过来人,该明白他还立足未稳若取向公开,今后将再难拿到剧本。就算拿到,广电也会因为演员问题而不过审。
“他还年轻,八卦可以有,公司会用一切手段,让他的真实‘感情’止于八卦。”
谭岳觉得多说无益,干脆转身:“这就是你让我带走鹤白的条件吗。”
“其实还有一个,”邵维明调皮道:“不过你今天一来,就已经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让它浪费的。”
谭岳知道,邵维明指的是他自己的取向……和感情。邵维明要如何利用这个“一手内幕”掀起骇浪,他已经无法去想。
“这两个条件既然您今天得偿所愿,还请邵先生就此止步,从今往后不要再向他伸手。”
“谭先生好气度,每一句都是为了他。听得我不得不嫉恨。”邵维明目光沉了沉,徐徐开口:“你放心,我只碰了他胸口以上的部分……味道确实很好。剩下的,难保什么时候再索要。
“比如……你不要或者要不起的时候。”邵维明说。
谭岳抛下一句:“邵先生,阴谋太过,人不会长久。”
“天地良心,我有阳无阴。从现在起,一切……都是你能看懂的。谭先生,请保重。”
五十四章
谭岳抱着程鹤白穿过乌桐的走廊,飞速掠过庭院,他时不时低头去吻他的嘴唇,柔软的,湿润的,带着浓浓酒气却不让人讨厌。自己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地讨厌……谭岳感觉心都要炸开了。
雪下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在下。谭岳在别墅院前等,双手抱着他,没办法腾出手去帮他把衣服盖好。好在吴栋很快把车开出来,他跳下驾驶位,迅速为谭岳打开后座门。
谭岳先把程鹤白放进车里,自己再钻进去。待吴栋调高空调温度,将汽车重新滑动开出的时候,谭岳已经调整好姿势,让程鹤白坐在自己的腿上,用双手环搂着他。
此刻,谭岳终于可以放肆地呼唤他的名字,
“青原,青原……”
“嗯……”
“你还在……真的太好了。”谭岳颤抖着,脸贴着他的脸,他酒醺炙热的温度落在心里像点燃了一把燎原大火。
吴栋谨慎地问了一句去哪,谭岳说回家,复又俯身吻他。
这一晚上凌青原被灌得云里雾里,但这不代表他对乌桐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言片语落在他耳朵里,神经系统的迟钝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像现在他半懵半醒,有太多话想对谭岳说,最后却消失在唇舌交缠间。
座车拐进和庄。吴栋刚把车在屋前停稳,谭岳就抱着人跳下车,一句话也没说地冲进房内。吴栋特委屈,他摸了摸鼻子自个儿发牢骚:“老大,好歹你也多给我交代些……否则手忙脚乱的是我。”
别墅内的中央空调四季如春。谭岳除去了两人大衣,抱着他上楼去主卧。谭岳听见他在耳边含含糊糊地哼哼什么,谭岳本想独裁地先斩后奏,不去管他说什么都按着自己的心思走。片刻反应过来,听明白凌青原说是想要洗澡。
一身酒味。还被人以厌恶的方式触摸过。
谭岳心疼地亲了亲他脸颊说:“醉酒后洗澡不好。”
凌青原于是安静地任他摆弄。
谭岳又帮他减了一层衣服,平躺着放在床上。接下来他又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温水,拿了一块白毛巾准备帮他擦擦身体。
凌青原微睁着双眼,迷蒙地看着谭岳忙里忙外。最后里衣又被他脱了去,拧得很干的温热的毛巾力度正好,像给婴儿擦身一般仔细地擦拭着。从面庞到脖颈,前胸后背,谭岳抬起他的肩膀……
“谭……岳……”
凌青原脑海里飘过支离斑驳的画面,前身今世。十六年,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个师弟、是个勤奋且外表演技都受到老天眷顾的男人,一个有出息的演员仅此而已,十六年如一日始终都这般珍惜他。
凌青原眼前忽又晃过酒席之间,觥筹交错。过分的喧嚣吵杂,不见真心的虚以委蛇,圈圈套的机锋对禅语。他曾经是怎么死的……是脱队的斑羚落进了猎人的陷阱。念及此,凌青原烧心干呕了几嗓子,谭岳连忙叫他不要忍着,难受就吐出来。
凌青原摇摇头,努力遏制反胃感。谭岳看他闭了眼睛好似又睡着,不太放心地摸了摸他额头,用嘴唇贴着他轻合的双眼,他的宝贝,在不见真心的世界里,这就是他的全部。
凌青原没有睡着,只是意识迷离。他怕一睡着就睡过去,好不容易等到的人也消失在混沌烟雾中。
谭岳安安分分地帮他擦完身体,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他扔了衬衫露出强健的上身,复又脱去长裤……只见凌青原侧脸对着他,轻轻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