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规矩,宋公子不但要被遣出蒂都,师傅多半也会受罚,府上的名誉也会受损,多方面都会受到一段时间的限制,这样我们就遭殃了,再说我们作为医者,要是就这样看着重伤的病人被送出去,心里也过意不去啊。”蝴蝶愁眉苦脸的道。
“那,你看,你师傅这样喜欢宋公子,我们是不是该撮合撮合他们,这样宋棐卿有了‘名分’,你师傅也不会受罚,尚云府的名誉也不会折损,你们也不会多方面手到限制,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办法啊,你说是不是?”
蝴蝶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由刚才的担忧苦恼,转为豁然开朗,笑嘻嘻的道:“这真是个好办法,柳烟姐你好聪明啊,我这就去和师傅说。”
“哎,回来,你这样冒失失的跑过去,准备怎么说?难道直接说:师傅你喜欢宋公子,和他成亲吧,这是个一举多得的办法。”
“嗯,差不多吧,再多加修饰一番。”
“唉,傻丫头,这样说你师傅未必会承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脸皮薄,好面子,莫说有外人,就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他也脸红的死不认账,这样还‘打草惊蛇’,岂不是得不偿失。”
蝴蝶顿时沮丧了,耷拉着脑袋,郁闷的道:“那怎么办啊?”
“你听我说,你先在你们师兄弟身边,就是知道宋棐卿在这里的一些人中间悄悄散布消息,就说来的那个宋棐卿其实是你师傅老早就喜欢的人,本来准备娶他的,没想到他却惨遭毒手。你师傅心痛非常,没日没夜的照顾,不打算让他出府了,准备着就要把他娶进门了。”
“啊?”蝴蝶瞪大眼睛,小声的问道:“柳烟姐,这想不通吧,你把宋公子带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师傅根本不认识宋公子,你现在让我这样说,别说我不相信,别人听的也不可能相信啊。”
柳烟瞪了她一眼,又开口训斥道:“啧,脑袋怎么不会转弯呢?你师傅是不是在房间里伺候宋棐卿来着,大家都明白你师傅好面子,爱摆谱。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曾经不听他的劝告,不肯回尚云府跟他在一起,现在在外面受了伤,才跑回来找他,他能不发脾气吗?这是人之常情,你到时候跟他们已解释,不就明白了。”
蝴蝶听着柳烟的话,一个劲的点头称有道理,之后柳烟又夸了夸她机灵,多编编故事,让人感动,别人自然就信了,又说了,只要别人都信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自己来办,蝴蝶不用插手。她听了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看着蝴蝶开心的背影,柳烟叹了一口气,心道,宋棐卿,我只能帮这么多了,我也是为你好,你今后可不要怪我,缓兵之计也有崩塌的时候,到时候,清禾和你怎么样,我叶柳烟也无能为力了。
清禾觉得最近几日甚是不对,他所接触到的几百个弟子看着他的眼神躲躲闪闪,有时候还充满敬意和莫名的意味,又经常背着他叽叽咕咕。
一日,他是在无法忍受别人议论他这位新上任的族长,便找来蝴蝶,问问她最近府上的人都在议论什么?
开始的时候,这小丫头还兴冲冲的跑过来,红扑扑的小脸,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可当他问道,府上的人最近都在议论些什么的时候,小丫头竟然突然低下头,扭捏的避而不答,他也不好相逼,知道定是在议论些不好的事情,并且蝴蝶这丫头也参与其中。
遣走了蝴蝶,他扶着额头,懊恼不堪,想他堂堂灵府族长,尚云氏第两百九十七代传人,刚‘上任’竟被府里的人背后议论,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的人,也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到底哪里没有做好。
“清禾,你想什么?”
清禾一台头,看到是清稠走进来,缓了口气,急忙把人叫到跟前,锁紧眉头,缓缓道:“师兄,可否告知清禾,我这个族长是否有做的不妥之处?”
清稠打量一眼清禾,笑着摇摇头道:“不曾。”
清禾这下有些不明白了,深吸一口气道:“那为何……”
清稠抬手阻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今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议论你,你懊恼自己做的不好,也无可厚非,不过,错不在你,师兄只想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宋公子?”
清禾觉得他师兄不会无故问出这样的问题,清稠这个样问一定有原因,但他确实没有仔细想过,可至少要把人治愈了才好做以后的打算,而且,柳烟并不打算再管姓宋的事情。那在人们醒来之前,至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经过一番思考,他谨慎的回道:“咱们行医的自然以病人的安危为主,宋棐卿当然要留下来毫升照料,知道他醒来。”
清稠听了点点头,却又担忧道:“嗯,清禾说的在理,但你可知道府里人多口杂,咱们收留外人,迟早让外边的人知道,再传到宗府的耳朵里……若是宗府与寰府一起对付咱们,这件事情……”
清禾应声道:“师兄的顾虑清禾自然知晓,不怕师兄笑话,清禾也在为此事发愁,灵符在蒂都的地位不低,当然也会遭人嫉妒,稍有不慎,宗府他们即使不想把事情闹大,为了给众人交代,也不得不采取措施,偏偏这件事情不好让找众位长老一同商议…”
“清禾所言也是我担忧之处,说来惭愧,柳烟……她恰在此刻给我们出了个主意,且……她已经弄得府上大部分的人都知晓,我来告知清禾,望你不要恼怒与她,这件事情,若细细想来,也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有些……尴尬。”
清禾感觉关于此事,清稠似乎难以启齿,但终归是有一个办法,纵然弄得众人皆知,也比现在愁眉苦脸的强许多,况且,柳烟也是有能力的人,她出的主意定然不会差在哪里。
遂宽慰的道:“既然已经有解决的办法,师兄不妨说说,我也好做好准备,若事情真能解决,我就不怪罪准嫂子给我惹的麻烦了。”
清稠知道柳烟出的主意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现在只盼清禾知道之后不要怪罪,但事情依然传的府上人尽皆知,怕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清禾不知为何却还一无所知,该说他这个族长太威严,府里弟子不该造次,长老也都要斟酌后才来询问他,还是他根本就像以往一样,只醉心于医术,不问世事。
经过一番疑惑挣扎,清稠还是认为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知道,否则,等到大伙儿都来质问他这个族长的时候,到时若他还蒙在鼓里,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他族长的地位也会动摇,那自己岂不要愧疚死了。
“清禾,师兄就告诉你,不过经过这件事,你多少也要多些心眼,做族长的不比你以往,别只想着钻研你的医术。”
清禾轻皱眉角,暗忖他自当上族长便依然把心思掰成几瓣用了,怎么师兄还会这样说呢?但当下依旧还是答应了,他急着想知道原因。
“清禾,柳烟让蝴蝶跟府里的弟子传你对宋公子一片痴心,不料他在外面惨遭毒手,你一面恨他不听你言,留在凌云山,一面又心疼他遭人暗算,打算,打算趁他昏迷就……就把他娶进门。”
‘啪’,清禾手下的楠木桌子应声而裂。
清稠瞅了一眼,厚重的桌子,自大他们从小就摆在花厅,如今竟‘死无全尸’。
“清禾……”
“不用再说了,姓叶的那婆娘是脑袋坏掉了,这样的馊主意她都想得出,师兄,你如何看上这种人的?”
清稠见清禾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斜飞,额间青筋暴起,知道他气得不轻,遂忙解释道:“清禾,你先别发火,刚才我们也分析了局势,你既想治愈了宋公子,又不想宗府的人知道开罪与尚云府上下,我知你作为族长的难处,也知道这时候柳烟这么做你定会气的头昏,她无疑是在说假话,可细细想来,现今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清禾攥了攥拳头,座椅上的扶手也出现道道裂纹,可见火气不小,他龇牙咧嘴,气势汹汹,大有找叶柳烟算账的架势,清稠一面察言观色,一面防着清禾冲动做出什么伤害柳烟的事。
清稠了解清禾,清禾此人大小就稳重懂事,凡事很认真,他没别的喜好,就是爱医,平时不会发脾气,为人也随和,可不发火,不代表脾气就小,相反,他继承了北域皇室历来的威严之气,惹火他的人的下场无疑都很悲惨。
但渐渐的清禾冷静了下来,他无奈的仰倒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疲惫的道:“师兄所言甚是,清禾没有更好的办法,况事已至此,我既是族长,就担着族里所有人安危的职责,若是……娶了宋棐卿,能保灵府上下安宁,自己蒙受点委屈又何妨。”
“清禾,师兄……”
“族长,大长老,外面来报,宗府族长前来拜访。”
清禾与清稠对视一眼,露出厌烦的表情,他就知道此事早晚也会传到宗府的耳朵,真不知是宗府有意为难,还是他们不堪其他府的舆论,只得来讨说法。
两人一起出门迎接宗府族长——聂青云。陪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妻子韩彩云。这对夫妻可算是外人羡慕的对象,当年一同在凌聪山顶接受考验,一个继承了族长之位,一个成为八大长老之一的位置。
长老在每个府都是仅次于族长的位置,他们辅助也监督族长的工作。
“聂兄,聂大嫂二位前来,清禾猜定是为了小辈的事情而来了。”清禾虽为长老,但论辈分确实低他们一辈,虽不愿自降身份,可出于礼貌,也想一开始就表现诚恳的态度,接下来才好沟通。
二人落座,看茶问暖自不在话下,说道正题,聂青云自然也不含糊,当即正色道:“不瞒清禾,我们此番前来确是为着你尚云府收留外人而来,但也听闻你似乎和这位外人有些渊源,并打算娶他入府?”
话已如此明白,怎允许清禾在辩解什么,只得轻笑一声道:“确有此事,清禾早已与阿卿执手相携,只是他在外一直有事情要处理,弄的如此……清禾断不能在容他这样,定是要拴住了他。”
厅内其余人听到清禾这样说,坚定有力,仿佛真的对宋棐卿不离不弃,就连清稠也被他的话震慑。
聂氏二人自然也互看一眼,似乎已有六分相信。
聂青云又道:“清禾对这位宋公子看来是痴心一片,但我听闻这位宋棐卿宋公子似乎是大盛官员,且是高官,如今大盛和北域打的不可开交,清禾老弟,且不说两国交战,你们属异国,就是宋棐卿不是普通的外界人士,而是有官位的人,你想留下他,似乎不合规矩。”
“哦?”清禾眯起眼打量这对夫妻,他清楚的感到,宗府似乎并不看好他,或者说,宗府早想打压灵府。
清稠在一边听的眼角突跳,暗叫糟糕,他怎么没想到,他们若想找麻烦,必定是调查了宋棐卿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可他只能心里看着急,他见清禾面上从容,也不好面漏难色,以免坏了清禾的打算。
“想必二位是调查清楚了,可巧了,我的宋棐卿可与大盛的什么宋棐卿不是一个人,不信的话,二位可以和我去看看,我的娘子,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宋棐卿?”
聂氏夫妇对视一眼,没想到清禾会有这一出,当下有些疑惑,他们察觉事情似乎有变,但也要顺着台阶下,聂青云这的尴尬道:“如此,那倒是要好好验证一番,也好还老弟清白。”
两人加上清稠也跟着清禾来到宋棐卿暂住之处,几人悄悄凑近去,果然见到宋棐卿依旧躺在床上,但面色与之前相比大有起色。
聂氏二人看了,发觉确实与当初他们调查的相貌出处很大,心下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不能如何,遂含混笑道:“老弟医术了得,听说当初宋公子心口中剑,已是必死无疑,看来宋公子与老弟定是感情深厚,一个竭力救助,一个不愿辜负,那日你二人成亲,定要叫上我夫妇二人。”
“自然,小弟还要二位做我的主婚人呢。”
送走了宗府二人,清禾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清稠也庆幸有惊无险,但依旧疑惑此宋棐卿确实大盛当朝吏部尚书,怎么会没被认出?
“师兄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位宋公子成年以假面示人,且用的是玄府特制的假面,看来宋棐卿与蒂都也是有渊源的。”
清稠这才恍然大悟。
第三章: 前尘难了
蝴蝶这几日一直小心的观察清禾,她知道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有部分是她的‘功劳’,但整天看着师傅脸上烦躁或生气的表情,她就非常的不自在,总感觉师傅要找借口惩罚她。
但同时,她更加的佩服柳烟姐了,那件柳烟让她去办的事情,她本来没抱多大成功的希望,谁知道竟然还真让大家都相信了。说来也巧了,谁叫在这个当口宗府又来人了,看来这是天意,再说蒂都也不是没有男子成婚的事情。
蝴蝶此刻正无精打采的看着依然昏迷的,未来的族长夫人,而且她都连续照看了好几天了,她师傅好像没有来‘换班’的打算,她也好几天没看到师傅了。
突然蝴蝶“哎呀”一声,又连忙捂住嘴,看了看床上的人,才拍拍胸脯,心里暗自想着,没准这就是师傅在惩罚她。
随即更加没有精神,呆呆的坐着,渐渐的竟然睡着了,她丝毫没有发现,一边床上的‘伤员’,已经开始有了苏醒的意识。
宋棐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间很安静屋子里,外面有树林和小河,因为他听到了翠鸟鸣叫,树叶沙沙作响,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同时他察觉自己四肢僵硬,大概躺了很久了,加上草药的味道,让他推测,自己大概是受伤了。
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陌生的房顶,用手肘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一来,躺的久了,既然醒了就该活动活动。二来,他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可是刚稍稍用力,心口跟着微微疼痛,他皱眉,手掌覆在心口,暗自笑了笑,原来真是伤到了,还是心脏受伤。那么,也许他现在就在医馆吧,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心脏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还需躺在病床这么久?
想了半晌,大脑依旧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就连基本的名姓等关于自身的事情都忘记了,难道……难道他还失忆了?
没有失忆后的恐慌不安,也没有纠结于伤口是怎样造成的。他缓缓坐起,观察了四周,看到床边趴着一名少女,猜想大概是照顾自己的人。
看到身边的小姑娘睡的如此酣甜,他自然不好打搅,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基本无碍了,便不再矫情,自然的站起,向门外走去。虽然脚步虚浮,走起来有些僵硬,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多么娇贵的人,既然身体基本康复,自然要出去透透气。
屋外的风景果然与他之前想象的相近,一片翠竹林,林间还有一格局优雅的水榭。午后阳光穿过层层竹叶,斑驳的投射在地上、水上、建筑上,还有他的身上。新鲜的空气,淙淙的泉水,再是惬意不过。
在竹林里走了一阵,身体不再无力僵硬,他便坐在亭子里,望着蓝天下竹枝上‘卿卿我我’的翠鸟,“哈,风微微,水潺潺。莫愁朝夕身不饱。竹染绿意心自明,何须彷徨昨日事。”
一番自我调侃,倒使心情更加畅快,更是将忘却前尘诸事抛之脑后。可惜少了一壶酒,不能尽兴抒怀,不过倒也无妨,这片景色已然令他心中大悦,也将竹林尽头一人观察中,带着审视的眼光忽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