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曜重伤以来,烨儿和焮儿虽然还能把握住战局,但是伽罗滕和董阎躲在白虎的都城潼虎城不出,双方已经呈胶着的态势。
白虎部的潼虎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但是如果能一举攻下此城,叛军离战败也就不远了。
伽罗曜不在营中的这十几天中,魔族大军虽然还没有将城池攻下,但是已经将潼虎城团团围住,在其周围设了一层密不可摧的结界。叛军基本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我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手里挽着盘龙锁,坐在魔军大帐中,眉头紧锁。
“你说烨儿前夜被叛军俘走了?!”
“昨夜伽罗滕派出了一股骑兵偷袭,王兄去迎敌,后来叛军诈败,风将军本来劝哥哥不要追击,可是……”
“可是什么?”
“王兄说……伽罗滕的坐骑他没见过,想靠近了瞧瞧探听虚实……然后,就被抓去了……”焮儿的声音越来越弱,头也沉的越来越低,不敢看我。
“胡闹!!!”我一拍大帐中的案几,把下面跪着的少年和两位将军都吓了一跳。
“师傅……不,爹爹……王兄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这里是前线战场,这里没有王妃,没有你爹,只有敖将军!以后不许再犯,否则军法处置!”
我恨得牙痒痒的,两个臭小子,就是这么打仗的?闹着好玩的吗?
本来刚进军帐的时候,看到三军井井有条,心想,这两个小子还算有出息了,第一次领兵打仗能做到如此的情景,也算不错了。结果一进大帐就给我唱了这么一出。
我让风钧和子髯把消息封锁起来,不能传回魔宫。如果让伽罗曜知道了,我绞尽脑汁让他安心休养两月的苦心,也就全毁了。
可恶的伽罗滕!还未交手,我就棋输一招。
眼下叛军守城不出,显然不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心,更不可能等着我们自己退兵。他们这是在等援兵。
我冷笑一声,可惜现在火族大军寸步难行啊。据五哥说,三哥现在还没有把帅印还给祝焱,气得火族那帮人直跳脚。
但是如果我军要攻城,胜算着实不大。何况烨儿还在他们手中,如果硬攻,实在太危险……
按照潼虎城的守备情况,只有三倍与叛军兵力,正面攻城才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叛军虽然之前被伽罗曜大败,但是现在仍有三十万的兵力屯聚在潼虎城。
魔军前线实力不过四五十万,再加上魔宫十万兵将几天后会来增援,总共也就不到六十万兵力。
魔宫剩余四十万兵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谁知道祝焱会不会什么时候破釜沉舟,来一出围魏救赵,那伽罗曜就危险了。我不能冒那个险。
但是,怎么才能让伽罗滕和董阎出兵呢……我要好好想一想……
傍晚时,我唤了风钧单独来见我。
“你是说,你们也不知道火族现在的情形?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的语气很平静。
风钧说道,“约莫七日之前,听说最近火族最近活动似乎弱了许多,但是我们都探听不出原因,将军可知为何?”
“我们将潼虎城围得水泄不通,伽罗滕和董阎应该也无法得知火族大营最近的情况了?”
“那是自然……我们在潼虎城四周都设了结界,他们的任何法术都无法穿透。”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他们要援军,我们就给他援军!
两日后,斥候就来报,有不明的兵力在快速的向我军移动,没有战旗,但是看行军的方式和衣着,应该是火族的兵力。
来的挺快……
我与焮儿以及风钧子髯两位将军互换了一下眼色,好戏开始了……
按照先前布置好的,我举了魔族王族的紫金麒麟大旗,带了一支人马迎战火族军队,焮儿坐镇大营。
火族将士虽然是远道而来,但是战斗实力和士气实在不可小觑,没过多久,我就寡不敌众,带着部下向南逃去。
风钧和子髯妄图左右包抄火族军队,但是都被对方打散,双方一时之间势均力敌,开始持久战。
一时之间,旌旗漫天,喊杀声阵阵,战马嘶鸣,铁甲铿锵,沙场上的肃穆之气冲破云霄。
我举着象征魔尊地位和权势的紫金麒麟大旗逃进了南边的峡谷,可是火族的军队仍然紧随其后,不依不饶。
我就不信此时伽罗滕和董阎还坐得住。
终于,子髯派来了谛听鸟,鸟开口能吐人言,正是子髯的声音:潼虎城城门已开,伽罗滕带十万人马南去。
果然,片刻之后,伽罗滕的人马就到了。
伽罗滕身穿一身玄色战甲,身骑腾蛇。腾蛇乃上古神兽,据说是女娲族后裔。
此人果然不简单,上古神兽一个个在他手上竟能如此驯服。
伽罗滕一走到峡谷口,脸色就变了。不过他不愧为上古神将,意识到自己中计后,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撤退。
只可惜,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从我手上逃走。
从三头烛阴到红潇,再到嫁祸我为杀人凶手,之后又伤了伽罗曜,害死了我们的孩子,现在烨儿也是生死未卜……无论哪条,都是触了我的逆鳞,于是身上银光一闪,此时的我,又变作了银发,绿眸。
我握紧了手上的盘龙锁,用力一挥,金色的锁链顿时变作了金色的长枪,枪身上盘着一条条小金龙,也是首尾相咬。
今天,新帐旧帐一起算!
伽罗滕看见我有些吃惊,见我举着伽罗曜的王旗更为吃惊,但是下一刻,他的神情就变为了冷笑与不屑。
还算有点骨气。
我也不废话,直接骑着水麒麟一枪刺过去。伽罗滕用的是雌雄双剑,双剑一横,就挡住了我的进攻。
我就势用枪横扫过去,伽罗滕身体往后一弯,躲了过去。他回身过来,右手一挥,就砍向我的腹部。
我连忙用枪柄一挡。
武器间金属撞击的声音惊天动地,招式间带起的气势竟然将我和伽罗滕生生的弹到了两边。
我在空中稳稳的夹住了水麒麟才没有摔下去,看看伽罗滕,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坐在水麒麟上暗念咒语,水麒麟便像与我有了默契一般,开始冲向伽罗滕。
伽罗滕见状,也架起腾蛇,向我飞来。
双方快刀兵相见的时候,我却拉着水麒麟微微一转,躲过了对方的攻击,顺势将长枪刺向伽罗滕身下的腾蛇。
伽罗滕大惊,慌忙挡掉我的攻击。但是此时,水麒麟一抬前蹄,直接咬上了腾蛇的脖颈。腾蛇吃痛,用力的一甩,我和伽罗滕就都从坐骑上摔了下去。
少了坐骑更好!我心中的怒火烧的正旺。
我一抖手中的盘龙枪,枪身就在我手中快速转了起来,金光烁烁,泼水不能入,矢石所不能摧。地上的沙尘也被枪身带起的狂风吹散到了一边。
我身形一转,枪就刺了出去。
伽罗滕也不慌,双剑合一,左手执剑刃,生生用剑身挡住了我的攻击。
我微微一笑,手中的盘龙枪金光一闪,竟变得如蛇一样柔软,直接缠上了他的剑,然后用力回拉,伽罗滕的双剑就飞了出去。
上古的盘龙锁,你不是也会用吗?可惜只知道它是锁链,却并不知道其中还有更深奥的玄机!
我双手再一用力,手中的长枪又如铁石一般坚硬。
我提起长枪再要刺去,突然一阵风吹起,沙石漫天,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连忙施法,散了四周的沙尘,同时加速向对面的人刺去。
“御儿!”对面的人一声惊呼,听得我心头一颤。
伽罗曜?!
尘雾完全散开,原来躺在地上的伽罗滕,竟然变成了伽罗曜,一双深如潭水的眸子正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一瞬间,我愣住了。等我感觉到左腹掠过杀气时,已经晚了。
我身形一闪,连忙躲开,但还是被对面的人划破了战甲,在我的左腹上划了开了一尺长的口子。
“伽罗曜”笑着站了起来,右手上,全是我的血。
“你们这两个人哪,弱点果然都一样……”伽罗滕舔了舔手上的血,“今天我的军马虽然着了你们的道儿,但如果能杀了你,我还是赢!这对伽罗曜而言,应该比杀了他还难受吧,哈哈哈!……”
我的神志渐渐有点涣散,我低头一看,伤口的血是黑色的,伽罗滕的利爪,果然是带毒的。
我用法术封住了左腹的穴道,让毒液没那么快蔓延到全身,然后一咬牙,又提起盘龙枪,身形连转三圈,无懈可击的向“伽罗曜”刺去。
“没想到你还真下得了手,我现在可是你爱的要死的人哪……”
声音,身形,说话的神态,都跟伽罗曜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兄弟,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那你就去死吧。”我也不与他废话,一招一式都毫不心软。
伽罗滕召回了他的双剑,死死的把我的枪卡住。我暗用内力,把手上的枪一转,枪柄上的一条金龙就径直向伽罗滕飞去,钉穿了他的左肩。
我再一挥手,金龙又逆向飞回,从伽罗滕的身体反向穿出,回到了我的枪柄上。
伽罗滕愣了愣,身体就要向前倒去,他的坐骑腾蛇却突然一声长鸣,一阵火焰喷出,把我逼开,趁势驮着伽罗滕就飞走了。
我逼出了一些毒液,然后胡乱包扎了一下伤口,也就收兵了。
回到帐中,才大致了解了战况。
潼虎城已经被魔军主力攻下,但是大王子伽罗鏖烨却仍在敌军手中。董阎和伽罗滕带着残兵向南逃去,我军已经派军追击。
烨儿,我的烨儿……
我心如刀割。虽然大败敌军,但是我却没有一丝喜悦。一定要乘胜追击,否则烨儿有性命之忧。
“传令下去,三军连夜拔寨,追击叛军!”
第十七章:汴城之战
我身上的伤势不重,但是中的毒却分外麻烦,伤口反反复复半月竟然都不见好。
伽罗滕的毒果然厉害。当日在战场上,虽然我已经逼出了七八成的毒液,但还是被余毒折磨的痛苦不堪,体力一日不济一日。
魔军营中随行的军医都素手无策。不知道伽罗滕所下何毒,解药也就无从说起。
近半个月,我就靠着提气的药汁和内力慢慢和毒素对抗。
难受是难受了些,不过既然死不了,我就要赶紧想办法把烨儿救出来。
烨儿和风钧子髯两位将军也曾想把隗骨找来为我解毒,结果被我狠狠的否决了。我告诉众人,谁也不许把我受伤的事情传开,更不许传到魔宫,有违军令者斩立决。
把隗骨宣来,还不如直接告诉伽罗曜我和两个孩子中有人受伤了。如果能让他知道,我何苦这样苦苦的拖了半个月。
半月前,潼虎城攻下后,我派了位魔军的将军镇守,大军就随我南下继续追击叛军了。
半月间,我军一路围追堵截,俘虏了不少叛军人马,但还是让伽罗滕董阎逃到了白虎部与朱雀部交界处的汴城。
汴城城墙牢固,城中有董阎旧部,一时之间,叛军十五万人马据城不出,又让我愁眉不展。
我想想当日真是百密一疏。就在魔军就要追上叛军主力时,却突然出现了一股白虎军。两股人马汇合,趁我军大批人马未到,叛军竟然从魔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路退到边界的汴城。
潼虎城攻破之时,我留了十万人马驻城,现在身边近五十万士卒。但是伽罗滕董阎显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无论我军怎么叫阵,都据守汴城不出。
双方对阵了几日,叛军竟然把烨儿吊在了城楼。
我当场就在阵前吐了一口鲜血,把焮儿吓的脸色马上煞白。
回营后,我把营中的重将全招齐,商量营救大王子的方案。
我们挑灯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再到汴城下去叫战,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烨儿放下来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到就是为了示威?对方现在应该完全没这个心情。对烨儿不忍心?更不可能!
我想了半天,毫无头绪。
说起来,在这段时间的交战中,董阎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伽罗滕的一举一动我却分外不能理解。
董阎叛乱的理由,就是要拥立伽罗滕为魔尊。但是每次打头阵的,都是伽罗滕。特别是只要伽罗曜的王旗一出现,伽罗滕必出现。董阎却躲在幕后,不动声色的排兵布阵。
按理说,伽罗滕是王族,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躲在后面,让别人去冲锋陷阵。万年间他不是都躲的好好的吗?隐藏行踪这种把戏,正是他拿手的。
看来伽罗曜的这个弟弟,不是一般的恨他,也不知道伽罗曜自己作何感想……
一想到伽罗曜,我的思绪就有些始乱了。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过了近一个月了,他应该有安心的修养吧……
隗骨的药浴之法,另辟蹊径,希望能有效……但如果效用不大呢,到时又该如何……
不知道烨儿被俘的事情,能瞒他多久……
我捂着左腹隐隐发痛的伤口,一拍几案,不能拖了,先攻下汴城再说!
“敖将军……”
我一回头,是焮儿正端着药碗站在我面前。
“敖将军……爹爹……”焮儿后面那句“爹爹”叫的分外小心,我听了不禁一阵心疼。
虽说刚进大帐时,与烨儿说过在军中不许叫我爹爹,但是想起他今天被我吐血吓的脸色大变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我接过他的药碗,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道,“你爹命大着呢,不用担心……”
焮儿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爹爹,哥哥说我们不用顾及他,放心攻城吧……”
“什么?!”我一愣。烨儿什么时候和他说这些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爹爹,我们是双生子……多多少少有些感应……”焮儿把拳头握了握,“哥哥前几天看见您在城楼下吐血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害了魔军,害了您……”
我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我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第二天还未天明,魔军就开始正面攻城了。
叛军显然没有料到我这个王妃会真的不顾及王长子的性命攻城,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但是马上就稳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守城。
两军冲锋的号角不断的在耳边响起,风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战马嘶鸣,杀伐之声震天。从天明之前直到日落,攻守双方都已经换过了十几拨人马,但是战场上的肃杀之气非但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汴城是叛军最后的阵地,他们当然会拼死守护。
再这样拖下去,必定是两败俱伤。
我骑在水麒麟上,胸中血气不断翻腾。
我不是没有见过战争血腥惨烈的场面,我不是没有体会过痛失挚爱的撕心裂肺,但是……眼前的情景,还是我最不愿见的……
突然,焮儿的一声惊呼让我不禁浑身一颤。
“大哥!!!”
我一抬头,董阎又把烨儿推到了城楼高出,正用剑抵着他的脖子。烨儿的脖颈之处,有一道猩红。
“收……收兵……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该死的董阎!
这是我从水麒麟上跌落下去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