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大左被两大汉轻松提起来时,他偷偷瞄向男子,“啊!”青灰衫男子如恶狼般凶狠的目光,让他心头一颤,速度低下头,努力回想近几年干过的所有坏事,应该不是仇家吧!
周大左被带进一座小院,是间很普通的民宅,只有正房与西房。他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放下心,看来这次是虚惊,不是仇家寻仇。当他被丢进屋子,看清来人时,瞬间瞪大眼睛,连退好几步,这是……,这,怎么是他!
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后腿弯被后面跟进来的青灰衫男子一踢,扑通,他跪趴于地,急忙大叫:“小少爷,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不敢了。”余光还偷偷扫向屋内其他处,像在找什么人的样子,没发现其他人时,才放心地喘了口气,神色渐渐平静。
双手环胸的闽扬挑眉看着王爷:你们以前认识呀?
王爷看他一眼,笑着默认,直接对周大左说,“行了,周大左,别装了,今天找你来是有事相求。”
“哦,哦。您说。”周大左爬起来,又偷偷环顾四周,再次确认。
“别怕,我师妹今天没来。”褚君浩好笑,想当年这人假冒他师父之名四处行窃,被他抓到吊起来抽个半死,而燕琴只是拿了一罐蜂蜜涂他一身,不出半日蚂蚁苍蝇的,密密麻麻把他包裹严实,所以他更加害怕见到燕琴。
“小少爷找我来有什么事?”周大左讨好笑问,十年不见,小少爷更多了华贵之气,又和官家人有关系,看来绝不能惹呀,而且多年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冒充了一回“飞天神鼠”,就被他们师兄妹那般折腾,而且从那以后霉运紧随,他真是怕了。
褚君浩示意闽扬把事情说清,周大左表示这是小意思,包他身上没问题。
三日后,他们再次来到那座庙宇。闽扬却发现上山小路路旁有多处断草,大批人马匆忙上山。他眼神一眯,暗道不好,拉着王爷急忙奔进庙中,果真发现主持及小僧全都被杀,主持方丈歪倒在大佛下,鲜血从他口中一股股外冒,“小心……青……”话还没说完,主持气息已断。
“快追。”闽扬回首对跟随而至的士兵下令道。
没人注意到王爷,看到鲜红的血液时,脸色苍白,并退出大殿。
闽扬用手指挑开主持衣襟看了看他胸中致命刀伤,伤口外翻,血水染红他全身,白色肋骨断裂,很可能直插入肺里,其他几名小僧也同样如此。
褚君浩闭目深呼吸后,转身观察室内场景,地面血色足迹凌乱,分不出是凶手的还是主持的,而除了打斗之地,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痕迹,他皱起眉头,凶手能有如此力道,看来经常做砍杀之事,脚下功夫又很干净,想必只有杀手才能做到。
闽扬站起身,当他听到“清”字,心中一突,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抿着唇思忖,以当今皇上那富有幻想并不太着调性子,以及他想要争霸诸国的心情,暂时应该不会对王爷下黑手,那这个“清”字代表的是谁?刺杀主持,难道是想阻止他寻得宝藏,可为什么?难道还有留存的叛军,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看到他们即将得到宝藏,才对全寺院的僧人们下手?可他们为何要等到自己来取宝藏时才动手?……亦或是,有人只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清——青?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国家?
“报,将军,周围没发现可疑人。”小队长禀报道,其他人自动开始在寺内警戒起来。
闽扬走出大殿与褚君浩对视一眼,难道凶手还没走?两人相互递了眼色,一前一后,向佛殿后走去。小心察看所有地方,却没发现蛛丝马迹。
“唉,算了,让当地官府来查吧。”闽扬摸摸自己脑袋,眼看到手的财宝就这么飞了,真不甘心。
褚君浩也没有头绪,点点头,同意闽扬的建议。当他们想先离开时,褚君浩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吩咐士兵:“去把大佛移开。”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快步跑去干活。大佛被缓缓移开,大佛身后被掏空的部位,有一个一米来长的大木箱。
“王爷,你怎么知道东西在这儿?”闽扬瞬间乐了,掀开宝箱一看,满箱金光。
褚君浩只是指了指主持,又指了指他脚边的痕迹,然后,急步出了佛殿。闽扬低头一看,好像只有主持的脚印一直向门口,也就是说主持一直正对门口方向,没有转身逃走迹象,他会如此,想必是有拼死守护的东西。
闽扬“啪”得合上宝箱盖子,大笑着出去找王爷。褚君浩看他想通,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满是崇拜,很是受用。暗自点头,这小子也算聪明,自己当年也不算都是失败,看人还是有点准的,可他却忘记这小子正在打的主意。
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官府出面,只把这宗杀人事件判定为悬案。闽扬他们还有其他事情,偷偷带着一箱财宝回到将军府,叫来孔有德把东西向他面前一堆,“够了吧?”
孔校尉嘴角咧到耳后,“够,够。”一把一把的珠宝,一把把的金条,他就像趴在金山银山上的地主老财一样,没差点流出口水。
闽扬撇嘴,这个爱财的家伙,要不是太了解他,知道他只是一心为苍昊军,就屏他现在这嘴脸,是人都会怀疑他会中饱私囊吧。
把孔校尉哄走,闽扬坐在书桌后,回味着这几日与王爷的独处,王爷偶尔对他微笑,还有略带肯定的目光。嗯,带着王爷一起办公,极好!那接下来他要去城外军营,要不也把王爷带上。胡捋一下自己的头,嗯,就这么决定了。
所以在某日,闽扬向皇帝褚君清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后,便把褚君浩顺理成章地带进军营。
赵离看看皇帝又看看离开的飞鹰将军,低头拟出一份圣旨,递给皇帝审批。褚君清看完笑道:“善,大善。”这次赵大人终于明白朕之意,呵呵,可喜可贺。盖下御印后,他心中暗暗想,闽将军对六弟乃真情,这到哪里都离不开朕的六弟,嗯嗯,朕一定不会拆散他们,让他们一起为国家效力。褚君清吹了吹未干的印油,又看了一眼圣旨上册封褚君浩为苍昊军随军军师的字样,笑的越发开怀。
赵离看着皇帝窃喜的脸,喑叹:陛下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褚君浩再次听到军营中震天的口号,恍如隔世,他把手紧紧握成拳收于背后,目光淡淡扫过巡逻士兵,围场内拼杀的将士,还有大帐前那面军旗。
闽扬跟在他身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仿佛能感觉到王爷身体在轻轻颤抖,血液在血管里狂奔,虽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用无形的力量笼罩全场。这才是他的王爷,有着如虎如罴的气势,无人可敌的军神。这一刻他才释放出心底无限的爱意,默默注视着爱人的背影。
秦勇一早得到消息,率领一众将领过来迎接。“属下参见王爷。”沉默的木脸大汉难掩激动,他心里忐忑,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他这个人。
褚君浩侧头望向他,眼中闪过愧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秦勇,是我害了你们。”当年他的亲军,如今还有几个存活于世。
八年了,王爷竟然还记得他这小小中郎将,一激动,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不,为王爷效命在所不辞。”
王爷旧部孙合也有些激动,跟着跪在秦勇身边。当年的平龙大军,当年的虎 骑营,曾是王爷麾下最锋利的刀。
大多数人并不认识褚君浩,还有几个是参加过将军与王爷的婚礼,知道王爷和将军的关系。但他们却不知道平龙大将军,只听前辈们口口相传,当年的平龙大将军是战无不胜的军神。所以一堆好奇并八卦的目光射向站在王爷身后的闽将军,将军大人只是轻轻抬起眼皮扫了扫他们,知趣者恭敬站好,胆小的低下头。
褚君浩不太记得孙合,虚抚起两人,问道:“你是……?”
“属下孙合,原虎 骑营标骑中间士,现苍昊军步兵校尉。”孙合一昂首,大声回答道。
褚君浩同样用力拍上他的肩,“好兄弟,我记住你了,今后我们一起杀敌。”
“是。”两名汉子声音有些哽咽。
闽扬抿着唇,眼圈微红,虎 骑营、虎贲营、奋勇营这都是王爷的嫡亲部队,宣怡帝怀疑王爷有不臣之心,借口将他圈禁后,便把这些部队打散编制到其他地方,内战、边防、剿匪,三营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剩下几个?
他从前不曾想过,但如今却能明白王爷的心情,一众兄弟把命交到将领手中,那是绝对信任,而身为将领就要对他们负责,可是因为宣怡帝,让王爷辜负了这份信任,背上所有责任,庞大的重担把王爷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舒清帝当政,王爷就算获得自由,也还是甘愿待在王府,因为他的心仍然被责任与伤痛所困。
闽扬好想上前拥住他,和他说:没事,有我,我不会再让你深陷囹圄,我会让你自由翱翔天际。可是……,看看自己的手臂,虽然够粗壮,但不够“力量”。车骑将军,并不是最大最重的官职,他的实力还不够,必须要加快脚步才行,变得更强大。
放眼苍穹,眯眼望着苍昊盘旋在军营之上,那才是他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独树一帜无人可及。
银角、汝青和青尾,毕是他囊中之物!他要让银项国在他有生之年,与赤龙、东华等大国一同称霸在这片东土大陆之上。
03.出征
苍昊军新兵众多,每天都加紧训练。闽扬与褚君浩走进围场,看小兵们勤奋练习骑射,想起当年被王爷亲自教导,便怂恿王爷上扬,引来众人欢呼。
王爷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哼,接过小兵递来的战马缰绳,轻盈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儿两腿原地站立嘶鸣一声,然后像箭一样的冲了出去。
闽扬一怔,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王爷矫健身姿在马背在翻飞,从马背侧后方取出弓箭,单手将缰绳别于马鞭上,然后搭弓抽箭,背脊英挺,眼神锐利,瞄准五丈之外的标靶,白皙手指勾在弓弦之上,十分优雅,也只能从手臂缰直的角度上看出,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汇集到箭尖,蓄势待发。
“好。”闽扬忍不住叫道,这一瞬间,王爷英姿勃发,像极了当年。
可是,马上的王爷却突然下腰后倒,侧挂在马腹之上,箭矢已经直直向将军大人飞来,嗖的,从他脸颊旁滑过,全场一片寂静。
秦勇从王爷精湛骑术与箭术的精妙配合中回神,鼓掌叫好,其他人这才回神一起欢呼。
闽扬抿抿唇,内心流泪,王爷,咱能回家再整治为夫么!
秦勇身为苍昊军屯骑校尉,主要管理步兵与弓兵弩兵等,可他有个偏好,就是训练新人,所以这次的新兵,没一个逃出他的“魔爪”,秦勇以王爷当日展现的精湛技艺要求众士兵,被训的兵蛋子们累的哭爹喊娘。
当这三万新兵蛋蛋的体质终于赶上老兵后,圣旨宣读,苍昊军开拔,奔至西南大营,与前方主帅汇合。
英勇大将军居龙阳为主帅,闽扬与冯老将军的儿子为副将,一起驻守西南,等待雪季结束,以防银角之乱。
被战马嘶鸣声惊醒,褚君浩猛然坐起,陷入一阵茫然,他竟然有机会重新回到军营。舒清帝封他为苍昊军军师,虽然没有领兵权,却可以直接面对敌军。这是信任还是试探?三皇兄已逝,四皇兄继位,身在这皇家,四皇兄会真正的信任自己么?
他叹息,想起当年。
他六岁前生活在皇宫,六岁后被师父带走,对宫中的生活已记不太清。每每回想,只记得朦胧中,三皇兄救了自己一命,所以,在他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赶回京城寻亲,只为见一见当年记忆里的哥哥。却在街头听到银项国战败的传言,惶恐不安的百姓,据说宣怡帝亲征,大将战死,前方战事吃紧,便有人联想到褚其帝,猜测着宣怡皇帝能不能反败为胜。
他的父皇战死,母妃病死,他所在意的亲人也遇到了危机,没再耽误,急忙赶到前线,很凑巧救了褚君怡一命。
年少的他,双亲已逝,见到唯一记得的亲人非常开心。当他发现皇兄身边女干佞环伺王位不稳时,真心想要帮他,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来辅佐他。可最后,皇兄并不信任他!他也想尽办法把自己对皇位的威胁降到最低,可是皇兄生性多疑,还是容不下他。
那年冬天,天气比往年都要冷,褚君浩正在和偏将、校尉们一起商量西北地区的防御工事,以防凡加卡趁虚而入。却被又一次急招回京城,王府都尉孙庆武出西城门迎接,并告之这次皇帝招他回来,是因在王府发现凡加卡细作。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宣怡帝又开始怀疑他的忠心,故意安排,却没有想到自己其实中了孙庆武的圈套,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孙庆武,那是他一建府就跟着他的老人,是他最相信的人。故当他直接带自己去见细作时,也没把异常当回事,孙庆武很了解他,知道他回书房必饮凉茶,便提前在他贯用的凉茶中下了软骨散,然后趁他不备与细作联手刺杀于他,要不是冰莲突然冲出护住他要害,孙庆武那剑将直接穿过他胸口。
孙庆武是五王爷褚君宪的人,他费了很大功夫才逃脱,并潜进皇宫想向皇兄解释情况,却被神智不清的宣怡帝下令绑了起来。
他清楚得记得,那晚皇兄一脸狰狞指着被按压在地上的他说:“一定是你要害朕,想替你母妃报仇是吧,八十万大军,你要拥兵自重,你想篡位,一定是你,给朕下了药对不对?”一边叫喊,一边摔砸东西,然后他突然坐在地上开始大哭:“朕不想死啊,朕也不想你死啊……”抱着头疯狂摇:“你母妃不是朕所杀,是母后,是母后叫人下的毒,不是朕啊,不……不是,不是母后,你……,你该死,你母妃也该死,谁让父皇只疼爱你们,我也是他儿子,我也是。”
一道惊雷划过大脑,褚君浩无法相信,原本想挣脱钳制,叫侍人去喊太医来为皇兄诊治,可如今,他只愣愣地望着满脸是泪的褚君怡,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说。
宣怡帝见他这般,目光发狠,抹掉脸上的泪冲了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喊道:“你得死,这皇位是朕的,只能是朕的。”
褚君浩从震惊中回神,开始抵抗,侍卫们又上来两人一起把他按住,而他视为唯一亲人的兄长,手指却掐住了他的脖子。
宣怡帝掐累了,一挥手,把侍卫赶开,然后随便躺在褚君浩身边,喘着粗气喃喃道:“不成,还不能杀你,杀了你老四老五就会有所行动,有你在是对他们的震慑。来人,把景云王带回王府,即日起不得擅自离府。”
褚君浩被当年的真相震惊到,被褚君怡满含杀意的眼神都伤,没有时间去考虑皇帝是否是受到刺激,变得不正常,他只记得,褚君怡清清楚楚的说,他想让自己死。
母妃死亡真相,并没有让他对宣怡帝产生恨意,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母亲,当年他好像是与奶娘一起长大,而那奶娘也早早出宫回家,并不在宫中。他心痛的还是皇兄的不信任,亲人刻意疏远,现在,他终于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皇兄还是会忌惮于他,担心他的报复,威胁他的皇位。
“王爷,你怎么了?”不知何时,闽扬钻进军师营帐,看王爷呆呆坐着,内衣大敞,眼中满是痛处与迷茫。
褚君浩眨了一下眼睛,侧头直视急忙凑近的眼睛。他的心本已平静,而这个人却硬生生闯了进来,他告诉自己,他的家人,除了皇兄,还有银项的百姓,而他是一名皇子,是银项国的王爷,是要用全力守护银项的人。
王爷眼中刮起风暴,闽扬被盯得有些不好意,可他不愿与之错开,因为他觉得这是走进王爷心里的一次机会,不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