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躲避过他的视线，扭头看向一边。见状，加林嗤笑。“看，人家都不想理你。”
“我……”秦楚心累交加，“我真是拿你们没辙。”
“那两个人呢？”加林看了帐篷一圈，“他们不在？”
他问的是莱茵和拉法尔。虽然云亦用傀絮控制住了他们，但是加林对这两个前敌人还是很不放心。这时，看到他们不在帐篷里，心里就有些怀疑。
“我让他们出去拿晚饭。”
云亦说：“在我眼皮底下，他们不敢做些什么。”
想了想也是，加林搬了张椅子坐下，继续看着秦楚和萝衣玩躲猫猫。在秦楚的锲而不舍以及云亦的帮助下，最终萝衣总算是妥协。小女孩剪去一头乱发，戴上了黑色的美瞳。秦楚满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啧啧称赞道：“清理干净了还是不错的。”
被剪成短发的萝衣，看起来就真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是不满地瞪着秦楚，随后又走到云亦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衣摆。
“有人来了。”云亦突然道。
秦楚问：“是不是莱茵他们拿晚饭回来了？”
没等他辨清来人，这个不速之客已经走入帐篷。
不请自来的烈嵘环视众人一圈，视线在秦风脸上略微停留了一瞬。然后，在看到他身后的云亦时，瞳孔猛地缩紧。
“你——！”
“烈钺大人？”还没等他开口，端着晚饭回来的莱茵两人看到他也是一脸震惊。“您怎么会在这里？”
烈嵘转头看着他们，他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作为烈钺的侄子，烈嵘去王宫的时候自然会和他的属下有来往。
“莱茵，拉法尔，你们也在这。”
他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淡淡扫过，最后停留在云亦脸上。
“那么，叔叔也知道了。”他低了低头，敛过眸中诸多思绪，随后走上前看着云亦：“希亚赫斯，您果然还活着。”
秦楚一惊，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一上来便认出了云亦的身份。他刚想上前，却被云亦拦住了。秦楚低头看向少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仇恨以外的表情。
面对这个人，云亦没有像遇到其他故人一样流露出憎恨，而是很平静。仔细看的话，那份平静地下还藏着一丝无奈。
“烈嵘，我没想到，这次代表烈家增援前线的人竟然是你。”
“你当然不会想到。”烈嵘微微一笑，下一秒，他上前狠狠地揪住云亦的衣领，“就像我根本没想到，你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沿东。云亦，你这个家伙既然没有出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五年因为你不在王宫变得多混乱！”
他喊得不是希亚赫斯，而是云亦现在的名字。
秦楚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被烈嵘揪住衣领也没有反抗的云亦，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不是我不想。”云亦道：“而是我回不来。你应该庆幸我的好运，否则你就真的只能去沿东找我的尸骨了。”
烈嵘的表情突然变了，眸色渐沉。
“他们对你动手了？谁？”
“就是你想的那些人。”
“……元老院的那帮人果真忍不住了么。”
“恕我打断两位叙旧。”加林突然插嘴道：“但是在你们继续聊下去之前，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云亦，这个男人是谁？他就是你之前说的可以拉拢的烈家的人？”
“我给你们介绍。”云亦道：“烈嵘，烈家第五代，目前是这支增援军的——”
“全权指挥官。”烈嵘说：“这支部队只听从我的号令。”
云亦继续道：“同时，他也是现任烈钺元帅的侄子。他们叔侄俩，算是可以信任。”
“那他和你是什么关系？”秦楚问，同时目光紧盯着烈嵘，就像是一直护食的大狗。
云亦莫名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问这个。倒是烈嵘，看了秦楚几秒后微微一笑。他跨前一步，搂住云亦的胳膊。
“我和云亦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称为青梅竹马。”
“哦，我倒是不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用这个词形容。”
“除了不能指腹为婚，我们的关系的确正如这个词所描述。”
秦楚眯了眯眼，看向烈嵘。
“可是据我所知，云亦三岁就已经与别人定下了婚约。”
提起这件事，烈嵘就有些牙痒痒。一时间，看向秦楚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迁怒。
“是啊，可惜婚约者是个恋童癖变态。”
秦楚一惊，“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云亦之前不是说婚约是自愿定下的吗？难道还有内情？
看着这两个人争锋相对，即便镇定如云亦一时也有些头大。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他看向烈嵘，“你别再逗他了。”又看向秦楚。“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之前的婚约者的确是个恋童癖。”
看着秦楚张大嘴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云亦总算是出了一口闷气。他这几天对秦楚的怨气还没消下去，正好借机报复一下。
“不提这件事。”
云亦撇下一边风中凌乱的秦楚，正色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么我就直接问你。这次你们去沿东，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外宣称极北军增援沿东前线，这是只有民众才会相信的谎言。然而云亦知道，四大战线一向各自为战，牵一发则动全身，没有重大事件是各军队好似绝对不会擅离开自己的战线。
“果然瞒不过你。”
烈嵘看叹了口气着他，接着，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军部机密情报。有人在沿东，看到了幻兽王。”
22、太晚
“不可能！”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云亦一口否决道：“路西法多绝不可能在沿东！”
“哦？”烈嵘笑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当时你们俩不是一起在沿东前线出事的么。现在你回来了，但是他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那。”
“那是因为我知道——”云亦突然停下来，极为隐晦地看了秦楚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路西法多他不可能还活着，幻兽王已经死了。”
替我而死。
云亦紧抿住牙关，牙齿都快要在唇畔上咬出印记。
烈嵘叹了口气。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是那份目击报告的确是真实的，已经不止一个人在沿东看见了幻兽王。而据目击者描述，他们看见的幻兽王最显着的特征就是银发银眸。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类人生物，能拥有这种发色眸色。”
他说：“即便是人为制造，也不可能制造出银色的眼睛，那是禁忌。”
银眸不仅仅是一种瞳色，更是力量的代表。银色象征高贵、无暇与正义，世间万物，仅幻兽王被允许有此瞳色。其他人即便是仿造，也不能制造出银眸。这是被规则所禁止的。
“云亦，即使那些人看见的幻兽王是假的，他身上肯定也有真实的幻兽王的某些遗存，否则不会出现银眸这样的特征。仅凭借这一点，就足够让元老院派我前去查看了。”烈嵘道：“毕竟幻兽王的遗产，没有人不想得到。”
“那也不属于他们！”云亦黑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暗火。
“在元老院看来，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所有物。而且不仅元老院，其他几个家族也急于得到幻兽王的力量，所以这一次路上，肯定不止我们这一批人。”烈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
在走出帐篷前，他留下最后一句。
“下次联系我的时候，不要用声絮。”
云亦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楚有些担心地上前，“云……”然而，手还没碰到云亦的肩膀，便被拍开。
“抱歉。”云亦说：“我想出去静一静。”
秦楚看着他走远，手一点点握紧。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走出帐篷，但没有跟着云亦离开，而是去往另一个方向。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还有剩下的食材吗？我想自己做晚饭，可以付钱。”
“去去去，你当这里是酒店？”伙头兵赶他，“这里可是部队，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那么挑剔还参什么军！”
秦楚被骂得灰头土脸，旁边还有不少路过的人，纷纷指指点点嘲笑起他。
“食材，有多少给他多少。”
一只手突然伸到伙头兵面前，将氏行师证件凑到他鼻子底下。
对方看清上面的星级后，立即改口。
“原来是四星氏行师大人！我给我给，您要多少都有。厨房也借你们用，随便用！”
秦楚转身，看着那个仗义相助的人。
“没想到还要靠你来帮我。”
加林收回证件，“没什么。”他皱了皱眉，“你是要给云亦做饭？”
“我看他心情不好。”秦楚说：“做一顿好吃的，也许能给他缓解一下压力。”
“懦弱。”
“什么？”秦楚睁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真够懦弱。”加林看着他，冷冷道：“在这种时候，你只会做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明明知道他有心事，却不敢上前去问。你不仅弱小，而且还胆小。”
秦楚苦笑，“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的实力不仅是最弱，也是当前最不了解情况的一个人。很多时候，看着云亦应付各种麻烦与危险，秦楚心里都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他经常会想，在云亦身边，他是不是只是一个拖累。而云亦，当时又为何要留在他身边呢？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秦楚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的心声被人看破了。他看着加林，尴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而已。”加林说，“我帮你要下了这个厨房的使用权，问几个问题也不过分吧。”
原来的围观人员早已经被赶走，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秦楚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对加林陈述了一番缘由。
“所以，最开始是为了找秦风的消息，你们才一起行动。”加林听完后，分析道：“但是现在，从莱茵口中已经得知，你兄长被王宫的人抓住，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你们最初达成一致行动的目的已经消失，为什么你还要待在他身边？”
“那当然是……”秦楚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为什么？是该说他已经习惯了待在云亦身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加林揣测道：“你想要利用云亦帮你哥报仇？”
“怎么可能！”秦楚怒道：“我怎么会利用他？”
“是吗？”加林冷笑，“可是你不利用他，不代表他不利用你。”
秦楚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完。”加林缓缓道：“还记得上次我们被袭击的那件事么？”
“与那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那天在出门之前，云亦就让我跟着保护你。一般出去做任务，谁会特意安排一个保镖在身边？除非，他早就知道你可能有危险。”加林说：“而且在我们被袭击后，他很快就出现了，这未免也来的太巧合。而且当时云亦的表情，好像对这两个袭击我们的人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仔细想一想，在你接下那个任务的时候，他的表现与平常是否有异？”
秦楚不出声，心里却还开始回想起那一天。他接的任务是替酒店解决后院植物生长过旺的麻烦。这个任务在好几个氏行师手上都失败了，但是秦楚因为某个原因却有信心能解决。可是，云亦竟然也没有反对他接这个任务。他似乎早就知道，秦楚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也似乎早就知道，秦楚会因此招惹来莱茵等人。
所以他才安排了加林在秦楚身边，而自己躲在暗处观察？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加林道：“至少在这一件事上他是利用了你，钓出那两个麻烦的家伙。也不算失策是么，毕竟你没受什么伤，暗中的妨害也被揪了出来。”说着，他恶意道：“可是，他告诉你了么？”
没有。
这件事，云亦从头至尾就没有透露给秦楚半分！甚至在今天之前，秦楚想都没有想过，这是云亦早就一手策划好的。
“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加林走上前，拍了拍他，“不过他毕竟是希亚赫斯，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太靠近他。”
加林离开，留下秦楚一个人木愣愣地掰着手中的胡萝卜。
不要走太近吗？
他伸出手，用力地按了下心口。
可是，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明明之前还是只有云亦一个人在散发冷气场，怎么一会不见，连秦楚也变得别扭起来。
“那个，我说床位怎么安排？”拉法尔挠了挠脑袋，打破僵局问。
他们被分配到的是带独立房间的帐篷，一共隔开了四个单间，萝衣肯定是一人一间，剩下的必定要有两人同住。
“我自己住。”加林抱拳道。
“那……”剩下的人眼睛都在瞄着秦楚，平常这时候，他不是应该第一个跳出来说和云亦分一间的吗？
就连云亦也在盯着秦楚，可是他本人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和拉法尔一间吧。”最后，还是莱茵出面解决了问题。“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余人纷纷进了自己的房间。秦楚坐了一会，也起身走回房。云亦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秦楚铺床，收拾行李，整理东西，却从始至终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他不禁焦急起来。
“秦楚。”
他喊了一身，秦楚仍然没有反应，继续铺自己的床单。然而他刚弯下腰，就感到后背贴上来一个温暖的物体。
云亦把头靠在他背上，双手抓在他的腰侧。他没有说话，秦楚却能感觉到云亦抓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大。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试图松开云亦的手。
“你能不能别总来这一招？”
云亦不肯放开他。
“因为你在生气，你为什么要生气？”
秦楚一顿，接着想起之前加林问的话。他抓起云亦，将少年拉倒自己身前，看着那双黑眸。
“那我先问你。你为什么将我带在身边，你还瞒着我什么？云亦。”
23、混乱区
被那双眼睛盯着，云亦一瞬间显得有些无措。
但是他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反抓住秦楚，想让他松开自己。
“我没有隐瞒你什么。”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这句话吗？”
秦楚的力气比云亦大，没让他挣脱开，而是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两人几乎是面对着面，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你来羡城找我真的是因为我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