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确定，院子里哗啦啦出来好些人，连旁边的宅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打开紧闭的大门。
瞬间，车队被人围的密不透风。
看到眼前乱糟糟的，蒋母赶紧将车队引进院子里。
蒋敬之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众人，祖父祖母，父母，二弟，小妹都在，只是没见到小弟，他心脏发紧，怕出现他最不想看到的状况：“娘，小弟呢？”
“敬贺他啊，病了一个月了。”蒋母说起小儿子，也满面愁容。
“敬之啊，敬贺他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养，再喝点苦药汁子就能好起来。只是这边刚来时不大习惯，好些人都病了，银子花的快，到现在没剩几个钱，以至于一点小病都拖到现在，一直没能好起来。敬之，过来让祖父看看。”蒋侯爷不能不激动啊，到这里一年多，蒋敬之是唯一一个过来看望的。不过也不怪他们，他家亲戚多数都在帝都以及帝都以南，离这里几千里之遥，来一次实在太困难了。
第23章：流放之地
蒋敬之在蒋母的带领下，进了蒋敬贺的房间。这边的房子统一的都是泥瓦房，大小都差不多。蒋敬贺住的是东厢，面积不是很大，一个人住倒也尽够了。房内陈设很简单，除了被褥还算能入眼，其他的简单家具都是上一家流放之人留下的。
“敬贺，醒醒，你看，谁来看你了？”叶母轻轻摇醒小儿子。
“敬贺，大哥来看你了。”
“嗯？大哥，在哪在哪呢？娘你别骗我。”蒋敬贺被娘弄醒，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
“咦，真的，大哥，真是你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蒋敬贺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蒋敬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行了，敬贺，你接着睡，一会大哥再跟你聊。”蒋敬之看蒋敬贺确实问题不大，便放心了。
一行人随即转向堂屋。
“祖父，祖母，爹，娘，这是我的夫君，叶明泽。”被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叶明泽总算有了存在感。
随着蒋敬之的介绍，堂屋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在叶明泽身上，让他感觉压力山大。
刚才光顾着高兴，蒋侯爷几人眼里除了蒋敬之，都没留意周围。此时，众人才看向被他们忽略已久的人。蒋敬之这一行人，人数可不少，亏得他们能视而不见。
眼睛有神，身形挺拔，脸色不错，穿着棉布衣衫。初初一看，至少生活条件尚可。蒋家人随即下了定论：蒋敬之跟着他，至少生活无虞。现在，他们也不求什么，只要能让自己的后代子孙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叶明泽任蒋家人随意打量，看桌上只放了一杯白开水，像是察觉到什么：“敬之，不忙着叙旧，先去把东西搬进来吧。”
蒋敬之会意，忙招呼带来的人卸货。
蒋家人也不是一条心的。不少人看到这些以前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东西，都眼冒红光，有几个小的，差点就要扑上去。
蒋侯爷分了一些糖果糕点给小孩子，顺便打发他们出去。那些不是蒋敬之这一房的，也暂且被他们劝回去，让他们放心，这里的东西少不了他们。堂屋霎时就清净了不少。
“来，敬之，跟娘说说话。”叶母收到蒋侯爷的眼神示意，把蒋敬之拉到一旁，说起悄悄话。
“叶明泽是吧？”蒋侯爷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嗯。”叶明泽回视，倒也并不惧他。
“把你的情况说说。”
“小子青州府阳山县叶家村人，地道的农家子弟出身。那边距离北漠村大概有六七百里。现在经营着一些田产，还有一艘渔船。身家不多，养活敬之还是没问题的。”叶明泽说的光明正大。
杂七杂八问了一大堆，蒋侯爷和岳父总算放过了他。
打探完了，几人便把视线投放在蒋敬之带过来的三马车货物上。东西很杂，似乎什么都能找到一点。粮食、被褥、布匹、盐、药材，这些都是他们急需的。林文珏给的银子早花没了，现在家里除了蒋敬贺以外，还有几个病号，都不是大病。大病的要么挺过去了，挺不过去的也撑不到现在。
叶明泽带的只是很寻常的药材，贵的他也买不起，主要是治疗一些伤风感冒拉肚子之类。
看到玉米粉，蒋家人不由感叹连连。以前，家里吃的都很精细，非上等白面大米不入口。现在，白面还能有个想头，大米却是算了，这里根本不产稻谷。
刚开始还好一点，还有钱买些好吃的。现在吗，能吃饱就不错，还管他吃入口的是什么？
这些东西，放在叶家村，不能说不值钱，却也只是一些很常见的东西。放到北漠村，这些东西着实值不少银子。北漠村能种的粮食种类不多，这里温度实在低了点，再加上本身土地就比较贫瘠，产量更低，所以才会地广人稀。
“祖父，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货，只是这些海产品，你们每隔一段时间吃一些。海货能预防大脖子病。”叶明泽突然想起这个，怕他们吃不惯晒制的海货，提前知会一声。
晚上，叶明泽带来的十四个人，被分开安排在好几个宅子里。叶明泽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事干，这几天又赶路，有点疲乏，干脆先洗洗睡了。
你道蒋敬之在哪？正被他爹娘拉着闲话呢。
养那么大，他们何曾想过大儿子会嫁人？真可谓是苍天弄人。刚才叶明泽也在，不方便说一些私密的话，他们又等不到明天再问，只好趁着晚饭后的这段时间询问。
“敬之，告诉娘，他到底待你如何。”蒋母从大儿子脸上看不出有受苦，只是不确定一下，作为母亲的她不能安心。
“挺好！娘，您刚才也看到了，他不像一般农家子弟，是吧？”
“嗯，看着人挺精神。初看会让人以为他很好相处，再仔细一看，骨子里透出一股精明劲。”蒋父一针见血。
“爹，娘，也算是儿子的运道。文珏他托人帮忙找，结果七拐八拐的找了这么一个有特色的人。他跟他的举人五叔都不是一类人。”蒋敬之说到这个，突然想起，“哦，我都忘了，还没跟爹娘说过，明泽他去年也考了举人。只不过他虽然没说，我却能看出来，他对当官兴趣不太大。”
“一个农家，出了两个举人，倒也算是能耐。”蒋父捋了捋胡子，一副对叶明泽家颇有兴趣的样子。
“爹，明泽他一直在买人置地，直到前段时间才停止。我原先以为就是买人管理自家各种产业，可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另有用处。”蒋敬之就此事还没问过叶明泽，他也是后来才发觉有问题的，这时想起，正好可以请教一下父亲。相信以父亲的见识总能看出点蛛丝马迹。其实他可以直接问叶明泽，只是赶巧这时才想起。顺口就问了。
“哦，买人很正常啊。他买了多少，都买的什么人？”
“买了差不多五百人，其中挑了一百个力气特别大的。他每次买下自己需要的人，都会附带他们的家人。”蒋敬之知道叶明泽告诉他的精神力运用方法很重要，自然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可以告诉父母的话。
“有多少地？”
“今年刚开垦的荒地，差不多两千亩。”
“两千亩地，买五百个人是有点多，不过也在正常范围内，哪里让你起了疑惑？”
“爹，娘，你们这边没感觉吗？叶家村那一带，去年是遭遇旱情，减产。今年是温度低，回暖慢，作物都不怎么长。其他很多地方，都遭受了不同程度、不同类型的灾害。前段时间，帝都大地震，损伤惨重。”
“你来时应该看到了，这里本就比较贫瘠。有没有灾害，区别不是很大。今年好像是比去年要冷，不过这里本来就够冷了，再冷几度，也没多大影响。”蒋父听了，神情严肃，“不过结合这两点来看，明泽应该是在提前准备抵御有可能到来的乱世。世道太平，仆役就用来种田捕鱼。世道乱了，也能护亲人周全。好小子，挺会打算啊。”
“爹，那你有什么打算？”蒋敬之一点就通，他不是想不到，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望着爹娘在这边呆了一年多，就染上了风霜之色，他颇为担忧。
“按你刚才说的，至少北边还没有乱起来，要波及到这边时间会更久。你就好好跟明泽过日子，不用挂心我们，爹娘自会想办法。”蒋父没说的是，北漠村靠近边境，遇到灾荒年间，更需要防范。这种事情，蒋敬之解决不了，说了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之后，他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打发儿子回房。
蒋敬之回到房里，发现叶明泽已经睡下，睡姿很端正，怀里好似抱着什么似的，不觉莞而。难得见他这么早睡，想来是旅途劳累，便也洗洗睡了。
“老爷，我怎么还是舍不得敬之就这么嫁了，还嫁了个农家子。”蒋母每每想起这个就痛心，怎么就那么不凑巧，出事时，正好遇上大儿子生病！
“时也命也。以当时的情况看，士农工商，士根本不可能，那剩下的三个，工，以后的机会太小，商，小商小户还不如农家，富商的话，多数人家规矩较乱，况且，还指不定敢不敢接收罪臣家人，富商可是常接触官家的。最后，还不得从农家挑人？没想到倒是选对了人。外面的世道真像敬之说的那样，明泽这样的才有能力保护家人。”蒋父也颇为感慨，指不定以后他们也要麻烦明泽家。
“我看明泽人挺好的，只是总归有点意难平而已。他这次带了三马车的货物，东西在当地虽不值钱，可架不住量大啊。又亲自陪着敬之，跑那么老远来看我们，也真难为他了。亏得他俩身体还不错。咦，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敬之身体看来是全好了。看着他身体和从前没两样，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个，真是昏了头。”蒋母想起这点，顿觉懊恼。
“这不是好事吗？身体好了，你才注意不到。难道你想看到敬之病恹恹的？”蒋父倒是庆幸，这一步走对了，儿子身体恢复的很好。
第24章：狩猎
次日一早，叶明泽和蒋敬之带上礼品，去拜访监管此地流放人员的监察小吏。流放人员，凡成年男丁和自身有罪行的女子，都会分到一份田地，必须要自己或者家人劳作交赋税，空着田地用银子买粮上交或雇人劳作都是不行的。毕竟是犯人，哪能当自由身论处？
北漠村的监察小吏姓周，祖辈都是当地人。他在这个位子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想来以后还会接着干下去。昨天他就从别的村民那获悉，蒋家有人来探望，这可也算个稀奇事。流放这个事，都是南方人流放到北方，北方人流放到南方，天高路远的，他干这行十几年，今儿才算是开了眼界。
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周小吏应门一看是陌生人，想来就是昨天刚到的那伙人。看着浩浩荡荡十几人进了自家院门，其中至少有半数人一看就孔武有力。他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
周小吏定了定心：“你们是？”
“蒋大爷是我岳父，这不这片都是您管着，过来拜访一下。”叶明泽直接道明来意，并示意下人把礼物奉上。
“这哪好意思！”周小吏嘴巴说着不好意思，手上接的倒快。他不好意思当面翻看，拿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只瞧出其中一些是没见过的咸鱼。他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平时有您看顾一二，这是您该收的，小小心意不妨收下。”叶明泽不玩虚的，直接打出直球。
周小吏自然也明白，既然收下了礼，那平时起纠纷时，就顺手帮衬一下，这并不费什么事。况且看这人并不好惹，以后蒋家的事，能睁一眼闭一眼的事，他就不管了。
两方人马都心照不宣，达成协议后，周小吏面带笑容地送走了叶明泽一行人。
“昨天我可是听说他们来了五辆马车，带来的东西应该不少，你就收这么一点？”周小吏媳妇儿觉得他们忒小气。他家在北漠村跟土皇帝也不差多少，他们怎么好意思就送这点礼？
“妇人之见。别看东西不多，在产地可能要不了多少钱，到了这边却值钱着呢！”周小吏把礼品都倒在桌上，发现有茶叶，蜜饯果脯，白面，还有一块细棉布尺头，那些不认识的鱼应该是海鱼。这些东西，他们平时哪舍得买来用？自从蒋家来了这边，他家的日子都好过许多：“再说，难道你刚才没看到那呼啦啦一大堆人？一看就不好惹，不妨结个善缘，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行了，当家的，既然你说好，那就好，我哪回没听你的。”此妇人倒也乖觉。
从周小吏家出来，叶明泽一行人就往说好的地方走，那边，岳父岳母正等着。现在已是十月初，这边雪下得早，他们只能在北漠村呆个一两天。否则到时候大雪封山，他们被困在这里，事情就大条了。
趁着这两天时间，叶明泽带来的人帮忙多干点活，也好让岳父岳母轻省些。
硬实的黑土地上，作物并不浓密。这边人均田亩数很多，主要是亩产低，只能多耕种一些田地。南方是精耕细作，这边却是粗放型的，一人能耕种不少田地。
这边种植的都是生长期短的作物，往年这个时候基本都收割完毕，今年却还有些还没有成熟，不过看来也快了。
蒋父原本没留意，昨晚听大儿子一说才注意到，这边亩产也有所降低。主要是亩产本就不高，再减也没减少多少，不刻意留意，还真不容易发现。
十几个人忙碌了一天，把剩下已经成熟能收获的作物都收割完毕。之后又留了一天，蒋敬之便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决然离去。不知几时才能再次相见。
目送叶明泽一行人消失在村头，蒋母一家都颇感难受。特别是蒋敬之三个弟妹，从小在兄长护持下长大，一遭遇难，兄长又因故远离，那难受劲甭提了。这才相聚两天，又要走了，以后又相见无期，最小的蒋敬贺眼眶都红了。
走之前，蒋敬之给爹娘留了三十两银子，给小弟几个看好病，应该是够了。再多他现在也拿不出来。
叶明泽已经很能赚钱了，短短一年多，就赚了几千两银子，可还是杯水车薪，钱总是不够花。这次更是，两人全副身家才五十几两。余下的银子要负责一路上的住宿吃食，还要备着以防有人路上生个病什么的。再不能动用。
从北漠村出来时是零下几度，一路往回走，温度却不降反升。等到叶家村时，温度已上升到五度左右。
叶明泽一行人到家时，秋收还没有结束。一些本就十月份才能收割的，到现在还没成熟。希望能赶在下雪前秋收完毕。
叶家人多，需要照顾的田地却少。那五十八亩田，都被打理的很好。除了玉米水稻，都收割完毕。玉米水稻眼看着就要成熟，叶明泽倒不担心这些。他需要关心的是六月中旬前开垦出来的将近四百亩荒地。
五月底前种下去的已经收获，还剩下一百多亩没有成熟。荒地每亩只收了近两百斤，在叶明泽看来，这个产量已经够低，没想到叶父却说，荒田第一年能有这么多收获已经算极为罕见，更何况是在今年减产的情况下。
六月中旬到七月底前开垦出来的近六百亩地，都种了蔬菜，主要是大白菜和萝卜。八月份之后开垦的田亩，都只撒上上了各种抗寒能力较强的蔬菜牧草种子。之后也没有管他们，任其自由生长。能不能长成，全看老天是否给脸。
进入十月份后，蜜饯生产开始逐渐减少，到十月末时，已完全停工。十月份蜜饯收益还不到前三月每月收入的一半，只赚了两百五十多两。对于囊中羞涩的叶明泽来说，也算是一大笔钱。
叶明泽又添了捕鱼赚的钱，凑够三百两，买了十万斤粮食，当然是分批派人轮流在不同粮店购买的。今年粮食又涨价了。这才秋收完毕，每斤粗粮比去年又涨了半文。两年下来，粗粮涨价幅度达到了百分之五十。明年还这么涨的话，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