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世外高人——翻云袖

作者:翻云袖  录入:08-26

我如今实在是很可怜秋蕴弥,便微微笑道:“你这样伤心,不过是因为我不喜欢巫瑞罢了。”

秋蕴弥睁开了眼睛看我。

“那你可曾想过,说不准也有人同巫瑞一样的喜欢你,而你却对他分毫心思都没有,那你也要因为他将你视做心爱,而当自己喜欢他吗?”

秋蕴弥一心只有巫瑞,不由喃喃反驳道:“怎么可能。”

“巫瑞于我,也正是这个道理。”我斩钉截铁道,“我对他,一分心思都不曾有过。”

这句话我说的毫无半分犹豫,只因我心中就是这样想,嘴上自然也就是那样说,然而当我无意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独自站立在月光下的巫瑞时,却仍旧觉得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说的那般决绝无情。

巫瑞的神情,茫然无助的像是稚童一般。

25.篝火下的月光

我在南青过了半月,冯老这几日与修齐格外融洽一些,我偶尔去看看修齐,看过了便嘱咐他休要忘记功课,其他也都没有了。

有时见修齐累得可怜,便希望他多休息会儿,功课搁下也不打紧。

康青这几日去了万蝶山庄,给我写了不少信送来,玉丹的信封也多数塞在他的信里一同过来。我这还是第一次接到玉丹的信,先是草草看了一番康青的信,确定他说得皆是废话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玉丹的信。

玉丹只说他一切都好,跟季鸿卓在一起也很开心,就是有时候会想念我,希望我能去看看他,或者长住万蝶山庄。

字虽寥寥无几,然而玉丹的思念之情却溢满信纸,我看得难过鼻酸,很快便将信翻过去按在桌子上,不忍心再读。

这信是巫瑞送来的,他坐在我身边,神色疏淡而冷漠,平静的看着我询问道:“是谈玉丹的信?”我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倒也不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巫瑞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空中,他喝了一口,淡淡道:“这个世上,除了谈玉丹,再没有人能叫你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他说话不紧不慢,少了那分热度,却也不像对别人那样冷淡。

“南青今日有觅侣的活动。”巫瑞垂着眸看着茶,“你想不想去看?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可我却见不得你难过的样子,今晚的南青最为热闹,你也许看了,会心情好一些。”

“也好。”我看了巫瑞好一会,心中明白自己应当拒绝,应当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给他留下,可脑海中却又反反复复的想起了之前巫瑞那样无助绝望的面孔,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

南青的星空颇为璀璨,月亮也极圆极大,皎洁生辉。

熊熊篝火燃烧而起,有数不清的男女挽手舞蹈,身姿固然并不曼妙,却委实美丽难言。

我与巫瑞踱步过一泓碧波,月辉洒落,弯弯碧波宛如女子的眼波一般顾盼生辉,令人观之而心醉。他将我领到丛林尽头,站在碧波附近,不远不近的看着篝火堆,然后轻轻一推:“你去吧……”我毫无防备,踉跄了两步跌入人群,被热情的年轻人环了起来。

他们似乎认得我,只道我是族长的客人,竟分出一个位子来叫我坐下,欢欢喜喜的又舞动起来了。

而我谢绝了四面八方围上来谈话的年轻人们的好意,转头一看,却再不见巫瑞的踪影。

他去哪儿了?

过了好一会,篝火大会便到了最为酣热的时刻,满身银饰露花的姑娘家们千娇百媚,指尖或是手背上都停留着只情蛊,那只蛊虫往哪儿晃,她们便往哪里走,直到蛊虫停留在在场的一位汉子面前,等两只蛊虫对上眼,主人自然也不能落后;姑娘们开口唱起情歌来,汉子若对上了,这桩亲事便是成了。这是南青少有的风俗,他们擅巫蛊之术,对此也颇为信奉,认定由自小饲养的情蛊寻找的人,便是一生良伴,少有分离。

亦是说……巫瑞亲自杀死了他的情蛊,等同失去了这个机会。

我这时正看着一对即将成就好事的新人对唱,姑娘家面如胭脂,羞答答的美艳难言;几乎所有人都簇拥在他们身旁起哄,这般喜悦快乐的事情也不由感染我,叫我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

突然间热闹就平息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默弥漫开来,人群中忽就分开了一条道,我抬起头偏向那条小道看去,只见有人于黑夜中踏月色而来,皎皎辉光难胜他万一。

只见他头上微微偏着一个鬼神木面具,露出被遮住锋利长眉的半张容颜来,双鬓与身后长发具是琳琅银雕,青蓝长袍上不知缀着多少玉饰流苏,月牙白的摆尾曳地而行,虽非中原人喜爱的柔美,却别有其中风姿绰约,叫人难以言喻。

巫瑞……

我喃喃出声。

他目不斜视的越过我,秋蕴弥倒还是那套南青服饰,恭恭敬敬的跟随在巫瑞身后。

那些刚凑成一对的新人或是还单身的连同老人待巫瑞落座之后,又快活的继续起他们的热闹来了。我坐在木椅上看他们,只感觉到无比的喜悦与欢乐,为他们脸上那一份狂热又纯真的笑容,有两个南青姑娘躲在我身边窃窃私语,嘻嘻笑闹。

我听见她们在说等会的赐福。

每一次的觅侣,总有人欢喜,也总有人失望,总会有些人落单。等到大会快结束的时候,族长巫瑞就会用冰霞泉里的泉水(也就是我们刚刚经过的那处碧波)为一个人赐福,这样在第二年的觅侣上,这个人就会得到他的伴侣。

她们俩在谈论今年的幸运儿,猜了七八个,然后说起秋蕴弥来。

头上戴着银花的瘦姑娘道:“我倒觉得,秋哥哥应当是要跟族长在一起的,他从来没参加过觅侣,族长也从来不参加。”

头上戴着金花的胖姑娘嘻嘻笑道:“才不呢,族长不参加觅侣是因为他的情蛊早早死了,阿妈说,族长的姻缘不在咱们这儿。哎,真不知道族长夫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要能配得上族长的人,一定要很好看。”

她们俩说了好一会,又嘻嘻笑着说到别处去了。

我也没了心思听,只看向坐在高位的巫瑞,他微微阖着眸,神情冷漠而庄严,犹如神明一般高大孤傲,而这木梯其下,皆是他的臣民,信服他,崇敬他……

可我不愿意当他的臣民。

我很快便站了起来,但这时恰好钟声轰轰响起,如雷霆电鸣一般震耳欲聋,我身旁的那两个小姑娘立刻兴奋的尖叫了起来。我猜测大概是赐福的时候到了。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单身的男女都围到了木梯下,我一人形单影只,站在木椅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仪式。

庄严神圣,又带着浓浓的异族风情。

巫瑞端着一个碗,里头装着略显粘稠但又清澈无比的泉水,他不必动手,自有人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他拖着长长的衣尾,矜持而高大的走到我面前来,双指沾了沾泉水,抬起来点在我眉心,慢慢划开来,像是画出了一个字。

“一祝长生,二祝福禄。”他声音沙哑,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些字里行间带着一丝轻柔的情意,“三祝你……觅得佳偶,岁岁年年,白头老。”

他的半张脸笼在黑影之中,我抬头看着他,只觉得他另一只眼中盛满了破碎的月光,盈盈欲落。

我按住他的肩,头一抬,将眉心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道:“好友……你也是。”

“慕丹……”巫瑞似乎落了一滴泪,他低下头,如风贴过展翅的蝶翼那般轻轻吻过我的脸颊,柔软的唇带着一分夜间的凉意,然后从我的双手中轻轻挣了出来,他现在看起来又像是坚不可摧的南青之主了,我也未曾在他眼中见到一点湿意。

我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但又像是被人紧紧抓了一把一样,不疼不痒,只是叫人发慌。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篝火大会结束了。

而我看着人们纷纷散去,却只是呆坐在木椅上,既感觉不到他们的喜乐,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话语。心口的跳动声愈发大了起来,我明明每次都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却又每每都活转了过来。

我……怎么了?

26.你我把臂同游

这一夜像是比往常要更为漫长一些。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满林的竹花,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天光已然乍现,我却看不见任何光景。唯有眼前这一片开满了竹花的林子,雾气轻分,透着过亮的光,像是午后的日光那样热烈,然而又不会显得太刺眼,就这么迎着我走入竹林。

路很长,我却并不觉得疲惫,脚步仿佛轻浮的随风翩飞一般,只觉得眼瞳里透着雪白的光。然后遥遥的,我看见一人青袍乌发,风逸如珠。

他站着竹花下,忽然起了风,这些细碎的白花猛然挣脱了竹枝,愈飞愈高,然后又轻轻柔柔的坠落下来,有一朵微微贴于那人肩头,细细碎碎的抖了抖,顺着背脊滚落在地。

我走出小径,撩开了颊边还垂着小白花的竹枝,想张口问他。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他的面容显得过分年轻,剑眉星目,容色疏朗萧肃,清俊犹如松下风,神姿特秀。

是十年前的巫瑞……

他手中握剑,面容上也毫无一丝笑意,那般冷冷清清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忽然,他弯唇莞尔一笑,眉目化如春水,然后轻轻唤我一声:“你就是谈慕丹?”

我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却觉得一阵失重,仿佛坠入了无间深渊。

……

眼前乌漆漆的黑,我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辨认出了眼前朦胧的轮廓来,巫瑞慢慢倾下身,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轻轻的问我:“慕丹,你怎么了?”

“我……”我捂着头坐起来,怅然若失,“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巫瑞问道,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震了下,似是反应过来一般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并不是非常在意。”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像是急于挣脱这句话似得,转过身去,伸出手来递给我,“夜里风大,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梦见了十年前的你,倒真是少年英豪,颇为可爱……”

他愣了愣,很快转过头来看我,脸上的神色介于一种复杂的喜悦与痛苦之中挣扎,然后化为了平静,他点了点头,仿佛强撑着身体,声音微微颤着:“是吗?”他也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然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圆月,像是感叹,又或者是回忆道,“我也还记得你十年前的模样……”

“每一年,都记得。”

他没有再转过来。

我觉得心口那种近乎惶恐与不安的感觉又再度出现了,看着巫瑞渐渐落回去的手,忽然不假思索的抓了上去。

巫瑞的手远比我的温热,也较我的宽些,但手上的厚茧却不及我多,握起来有些柔软。虽不及女子细腻,但较我自己来看,却远远好过很多。

“慕丹?!”巫瑞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近乎跳转过身来,然而他的手却未曾松开,反倒握了上去,惊疑不定的看着我。

“怎么?”我微微笑道,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渐渐熄灭,却又化为了一种焦躁难安的躁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它。但巫瑞的手很暖,叫我也慢慢安心下来,我轻轻拍了拍巫瑞紧绷的胳膊,温声问道,“咱们相识十年,还未曾把臂同游过,今夜你省出空闲来陪我走走,又能如何?”

巫瑞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

我心里觉得自己实在奇怪,我本应当与巫瑞彻底隔开来,甚至前不久,我还想着与他不再来往,而现在,我却在做自己明明清楚万分绝不该做的事情。

“你若确有要事……我倒也不勉强。”时间一长,纵然我再如何厚颜也实在有些撑不住,勉强笑了笑,便想将手从巫瑞掌中抽出来。

巫瑞在我快抽回去的时候忽然用五指紧紧将我扣了回去,神情复杂的打量着我,半晌才道:“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他这句话说的很快,又很急,像是生怕我听见一样,然后他忽然就露出了视死如归一样的表情,平静的看着我,点了点头道,“把臂同游……自然,我……我现在并无要事。”

我觉得有些苦涩的好笑,心里像是被搅紧了一样的难受,却又忍不住为他的神情笑了出来。

虽说把臂同游,但像是姑娘家一般挽着手也不像话,我跟巫瑞十指相扣,慢慢踱步过冰霞泉。夜风清冷拂过面颊,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放任思绪沉浸月色冰泉之中,不知不觉的贴着巫瑞往前走。

往日巫瑞最为健谈,可今夜不知怎的,他竟像个哑巴似得,不开口也就罢了,我若问他什么,他也答得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活像害了相思的小姑娘一样。

哈!害了相思的……小姑娘。

我忽然打了个激灵,神智归位,竟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然而我又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言的巫瑞,只觉得心头闷闷的钝痛,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该如何消失。

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轻轻将指尖按压在巫瑞手背上的青筋处,体会那一处血液流淌带来的些许温热。

我也许是病了……上了年纪,总是有很多病痛的。

我与自己这样说着,然后便发觉今夜似乎过的格外漫长,漫长的就好像是一整宿一整宿的星辰都连在了一起,聚在今夜。偏偏我与巫瑞走的太快,月色还未隐没云层,星星还未曾坠落,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

巫瑞顿住了脚步,他的手动了动,又轻又慢的微微与我的手分了开来,当他的手掌落在他自己衣摆处的时候,巫瑞忽然问我:“咱们以后,还出来,把臂同游吗?”他低着头,我瞧不清楚他的神色模样,只听他的声音,像是不喜也不悲的。

我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刚要开口的时候,巫瑞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又问了一遍:“你还愿意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最终没能说出重话来,委婉道,“你知道我常年隐居。”

巫瑞的面容很快就黯淡了下来,他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搅扰你的……”

“……你若是不嫌麻烦,可以来寻我。”

我不知道这样说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然而我实在不想看到巫瑞伤心难过的模样,当看见巫瑞一瞬间仿佛鲜活起来的笑颜,我便觉得,无论是什么代价,大概都是值得的。

27.缘深终有缘尽

示受于五欲,亦复现行禅;令魔心愦乱,不能得其便。

人生而百态,无一不溺沉于五欲之中:金银财物、男女情爱、名利声位、饕餮美食、懈怠享乐。

人以色悦生情意,故贪恋慕多情根。

“因此,当中尤以因情所生的欲念似如云雾翻腾,连绵不绝,难以抑制最为可怖。人若难以控制情……修齐?”我轻轻搁下书,看着拼命举高了手的修齐,眉毛微微一蹙,委实猜不出来修齐心中又在想什么,便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修齐年纪小小,但奇思妙想颇多,有些问题竟叫我哭笑不得;还有些问题则是我如何也答不上来的,因此每每见他提问,我都不由头痛万分。

“就像巫瑞叔叔吗?”修齐软软道,清明透澈的双眸天真懵懂的看着我,却叫我顿时僵硬了起来。

“你该睡了。”我淡淡道,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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