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的车门敞开着,挡风玻璃和车座上沾染了血迹,但是车里没人。他稍微放下半颗心,一手举着手电一手举着枪,朝黑暗中走去,越往里走越觉得气味不妙,他停下来竖起耳朵四面八方听了一下,终于确定从车库深处传来的那一阵阵窸窣声不是他的错觉。
加快脚步循声而去,最后只见一群丧尸蹲跪在地上,围着一具尸体大快朵颐着。
果然……来晚了一步……
“杂碎!!”懊恼自己的迟钝,他愤怒之下没有多想就朝丧尸开枪了,末了才意识到这么做有多不明智,就算能全杀了这些丧尸,一切也已无法挽回。
被枪声惊动的丧尸咆哮着抬起头,一只只站了起来。
他无心再恋战,转身想离开车库,刚一转过头,一张血盆大口就朝他袭来!
距离太近连开枪都做不到,他本能地朝一旁闪躲,哪知身边是一道破损的隔栏,他不及收步,脚下一空朝着车库负二层直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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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背着他走得不紧不慢,夜风吹得人舒服极了,好像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他昏昏沉沉地一拍对方肩膀,嘟囔道:“喂,走快点啊,我需要抢救,再不抢救就要死了……”
“你死不了。”
冷冷的嗓音如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泼在他脸上,再一看背着自己的人,这一身黑色短风衣,半长不短的阴郁黑发,他按住对方肩膀一下撑起来:“是你?!你没死啊?!”
“我叫刃。刀刃的刃。”
满腹的疑问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这个不请自来的自我介绍给堵了回去。罢了,这家伙都把名字告诉他了,对这种三无面瘫男来说挺不容易的吧,这算是一口气把“对不起放了你鸽子”“你这人还不错”“我决定加入你的车队”这三句话全说了吧。但最重要的是,他看着认命地背着他活像是在赔罪的刃,笑着想,他这一场雨这一大跤果然都没有白挨。他没有看错人。
“刃!”他一把搂住身前的哥们,拳头在人肩膀上砸了一下,好像这个人就被戳上了“狂军团所有”的标签,“以后你就是我的军师,就这么说定了!”
刃停下脚步侧头对他道:“醒了就下来自己走吧。”
“我脚痛!痛痛痛!!”他呲牙咧嘴夸张地倒吸着气,偷瞟了一眼刃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开玩笑,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给你三天试用期拜托你好好表现,不要再耍诈了好吧?
刃轻叹了口气,只好背着他继续走:“你撒谎的水平也只到这个地步了。”
……
如果这不是梦,如果一切真的能重来一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那该多好……
冰冷的阳光不断扣动着眼帘,梦境里那轮月亮变得越来越淡,他不得不抬手覆在眼睛上,却再也找不回梦中人的影子。
睁开眼,挡风玻璃上落了几片树叶,车窗外是雾气弥漫的森林。昨天夜里从聚居地出逃后,他们劫持了楼战车队的一辆黑色大切诺基,才一路逃到这里。他稍微坐起来一些,发现身边的苏泽早就醒了,一手揽着步枪,一手搭在车窗外,这外面雾蒙蒙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后面两排座位上,图南,夏亚,阿学,爱琳都还没醒。除了图南伤势严重,其余三人状况都还好。
他回头看着右手已然残缺的少年,半夜的时候还好爱琳给紧急处理了一下,好消息是少年的生命力毕竟顽强,经过一夜的高烧反复,图南总算挺了过来,坏消息是……不知道醒来发现自己变成这样,图南会是怎样的心情。
聚居地近五百人,他们却是唯一的六个幸存者。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苏泽忽然问他。
雷哲愣了愣:“……为什么问我?”
“我们在聚居地待得太久,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你是我们当中最清楚的。”苏泽回头看向他。
雷哲本想拒绝,他再也没有那个心力去负担别人的未来了,可是苏泽的话又让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沉吟了半晌:“我们去投靠别的聚居地吧。”
靠在第二排的夏亚在这时睁开眼,他似乎一直睡得很浅:“还会有独立的聚居地吗?”
“不知道。”雷哲看着远方,“去找找吧,毕竟世界这么大。”
第十二章
大切诺基沿着国道漫无目的地行驶着,白天和黑夜单调地交替,一路上气氛压抑,除了偶尔在超市里搜罗物资时大家会说几句话,大半时候车里都很安静。然而时隔五年,超市里几乎找不到还能食用的食物,反而是在路边搁浅的车辆上能找到少量子弹和有限的食物。
雷哲看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他们现在缺淡水,缺食物,缺弹药,缺药品,一句话,什么都缺,而他一点办法都想不到,以前刃在的时候,这些根本无需他操心,他只要把目前车队的情况告诉刃,然后按照刃的指示行动就可以了。
如今棘手的难题接踵而来,雷哲低头瞄了一眼油表,快没油了。
车子只得暂时靠边停下。
“现在怎么办?”阿学看着油表,半天没等到雷哲和苏泽开口,只得主动问。
雷哲耸耸肩:“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想办法加油,二,咱们步行。第一个办法,你们也看到了,这一路过来的加油站没几个还能用的,第二个办法嘛,我们现在既没有装备也没有物资,步行起来倒是轻松,可是图南现在的情况总不能跟着我们步行。”
“我可以。”
话音刚落就被少年坚定的声音打断,雷哲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脸色苍白还在逞强的图南,只得挠挠头发:“好吧,其实是我不想步行。”
爱琳疑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我厌烦了一个人在路上走,每条路还都又臭又长,好像一直都走不到头。”
爱琳看着后视镜上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雷哲,她不知道这是雷哲装出来骗图南的,还是这个人的真情流露,可是……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女孩轻声说。
雷哲没说什么,像是没听见。这时最后一排的阿学忽然出声:“对了!”黑框镜少年掏出怀里的黑色记事本,翻了翻,抬头问雷哲,“剩下的油还够我们走多远?”
“不会超过十公里。”雷哲问,“怎么了?”
阿学看着记事本上记录的信息,抬手指了指路边的指示牌:“如果要加油,我们可以去庚林下城区,从这边过去不到八公里。”
苏泽蹙眉侧头:“庚林市?为什么?”
阿学合上记事本:“庚林下城区是奥比斯波在国内最早大规模爆发的地区,因为人口密集导致无法控制怡情,政府不得不将整片下城区封锁。”少年扶了扶眼镜,口吻笃定地道,“也就是说,下城区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没有幸免,没能逃出来,又因为这里是高危封锁区,后来的车队也不太可能从下城区经过。”
“我明白了,你是说庚林下城区的油站很可能还能使用?”爱琳了然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安,“可是上次那只从庚林来的车队不是说蓝傲文也在庚林吗?”楼战已经是不堪回首的噩梦,现在他们才刚逃出虎口,又要去闯狼窝吗?虽然蓝傲文未必会对他们这样一只无足轻重的车队怎样,但是她一回忆起聚居地覆灭的惨状就仍然不寒而栗。
“是有可能遇见蓝傲文,但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阿学无奈道。
雷哲思忖片刻:“我觉得这法子可行。上次来聚居地那只车队应该不是从下城区过来的,蓝傲文也可能没在下城区,总之我们只要找到可以补充汽油和物资的地方就好了,补充完就掉头离开,多半不会碰上蓝傲文,”他又转向身边的苏泽,“你觉得呢?”
黑衣的狙击手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好,”雷哲爽快地往下城区的方向打方向盘,目光掠过那面标注着“庚林市”的锈迹斑斑的指示牌,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其实相比遇见蓝傲文,我们更该操心的是那地方到底有多少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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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黑色切诺基停在一座断开的机械桥前,这里是进入下城区的必经之道,由一座长不过五十米的活动开启桥架在一条不宽的人工运河上,当初军队为了封锁下城区,自然将桥面升起断开,这座桥似乎真的自那以后就一直断在这里,桥下方的支架上已经筑起了密密麻麻的鸟巢。
苏泽站在岸边,抚摸了一下金属桥栏,锈蚀的栏杆上依稀可见大大小小的弹孔,可以想象当年病毒爆发时,有多少人绝望地站在离希望一桥之隔的地方,桥的下方还能看见不少车辆的残骸,静静地浸泡在河水里,那时混乱的场面可见一斑。
阿学在桥头的操作室里找到了手动降下大桥的装置,连忙招呼大家进来,苏泽和夏亚走进操作间,黑框镜少年示意中央的大家伙:“这个应该就是手动阀门,但是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锈成这样,估计得先润滑才行。”
苏泽上前试着扳动了一下,的确卡得死紧,动不了分毫。
阿学在后头看着苏泽十帅然徒(十分帅气然而还是徒劳)的背影,想找夏亚交换一个“哈哈”的眼色,夏亚少年回以一张表情度为零的脸,阿学只得自己无趣地抠了抠下巴。
“总之先去找润滑的东西吧。”苏泽道,走到门口才问,“雷哲呢?”
阿学耸耸肩:“不知道,好像也不在车上,车上就只有爱琳和图南。”
于是三人便在附近各自寻找起润滑物来。二十分钟后,夏亚拎着一桶从河里打来的水找到阿学,将水桶搁在地上,很认真地问:“这个可以吗?”
“呃……”阿学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想尽量找个不打击对方积极性的措辞,“你这个……暂时排到最后一号方案吧。”
夏亚少年杵在原地低头看着那满满一桶水。
苏泽推开路边一辆废弃小汽车的车盖,这时忽然听见背后不远处嚓嚓嚓一阵乱响,回头一看,桥的上方赫然是一群鸟儿冲天飞起的光景。
而那座机械桥竟然在缓缓地下降对接中!
雷哲从操作室里神色憔悴地走出来,一见到门外的三人便火大地道:“你们一个个跑哪儿去了?我刚刚在那儿找到了手动控制活动桥的阀门,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害我只能自己上!你们知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重?!”说着一脸埋怨地低头拍去花边袖口上的铁锈和灰尘,“真是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靠不住……”
提着水桶的夏亚,满手油污的苏泽,两手空空的阿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披着荷叶边外衣的绿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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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被绿巨人接上了,我们即将成为五年来第一批进入庚林下城区的人。
切诺基从桥面“哐啷哐啷”驶过,阿学低头在记事本上记录着所见所闻。第一次进入高危封锁区,所有人心里都没有谱,车子行进了大约一公里,目前尚未目击到丧尸的身影,道路两旁废弃的楼房似乎也看不出有多危险,只是相比他们曾经到过的一些城市,这里的确显得更阴森一些,可能是长达五年的时间没有人类光顾过这座城市的缘故。
“油站!”爱琳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加油站标志。
大伙儿刚被这个好消息振奋,就听见女人凄厉的求救声,只见加油站外停了一辆蓝色大众甲壳虫,加油站内人影攒动,密密麻麻的丧尸正朝女洗手间涌去,呲牙咧嘴极为疯狂,洗手间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苏泽飞快地扫了一眼加油站,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身下早已一地血污。
雷哲解开安全带,拿起车座旁的武士刀,冲身后的黑框镜少年道:“看来你的记录要重写了。”
苏泽没有拿枪,只带上了两把军刀,推门下车前回头道:“你在车上掩护我们,只需要射击从身后靠近我们的丧尸。”
夏亚点点头。他们已经没剩下多少弹药,必须节省。
图南看着动作熟练地从窗口探出步枪准备就绪的夏亚,心中一阵苦涩,对了,苏泽哥当然是在对夏亚说,否则还可能是在对谁说……
苏泽和雷哲对视一眼,两人分散到两侧,苏泽用手肘“哐啷”一下捣碎消防栓的玻璃,管道里已经没有高压水可供利用,但是玻璃碎裂声还是吸引了好几只丧尸的注意力,开始三三两两掉头朝苏泽靠近。
阿学和爱琳在车上看着苏泽成功将一批丧尸从洗手间的方向吸引过来,这样雷哲就可以专心对付洗手间外剩下的丧尸。丧尸的数量比他们想象中还多,已经被苏泽引开了四只,还有五只疯狂地趴在洗手间的门上,雷哲根本不会用武士刀,但好在那刀确实神勇,被雷哲抡棒子一样抡出去,刀刃所过之处两只丧尸的脑袋就跟保龄球似地一滚落了地,雷哲和另外三只丧尸不约而同吓了一跳。反倒是苏泽,他手上的军刀是他们在路上一家野营用品店里临时找到的,算不上锋利称手,对苏泽而言只能算聊胜于无,军刀戳在丧尸的头颅上,还必须抬脚蹬踹在丧尸身体上才能将刀拔出。这动作看似很拉风,但其实无比耗时耗力。
车上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夏亚移动着枪口小心来回观察着两人的战况,目前为止两人似乎都不需要他插手帮忙。
移动枪口时冷不丁从切诺基的后视镜上瞥见身旁的图南,少年的注意力突然就被岔开了。
图南的左手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伞兵刀,正尝试用单手解开刀鞘上的搭扣,夏亚看见图南额头沁出层层冷汗,这不是一个复杂的动作,只要慢慢来即便是用非惯用手也是完全可以单手松开搭扣取出刀来的,但图南一味求快,太过心急手指反倒更不听使唤。夏亚看着后视镜上全然不觉他的视线,只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低头偷偷练习快速拔刀动作的图南,在那家野营用品店里,他们每个人都光顾着搜罗自己称手的武器,留下图南一个人待在车里。图南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悄悄下车到隔壁店里找来了这把伞兵刀,难怪当他第一个返回车上时没有看见图南,找了一圈才见对方脸色灰白地从巷子里扶墙走出来,他也没有多问,想着图南可能是去小解了。
黑发少年就这么望着图南失了神,这时后视镜上的图南忽然朝着窗外睁大眼,撑起身子大喊:
“苏泽哥小心——”
夏亚这才猛然回过神,现场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只丧尸,正从身后朝无暇他顾的苏泽猛扑过去!
黑发少年浑身冷汗密布,但这个时候已经不由得他再瞄准开枪了!
说时迟那时快,暮色中忽然一阵飒飒的尖锐刀风刮过,那只偷袭的丧尸顿时像被霹雳震开一般从苏泽身后弹出去老远,一把闪着寒光通体乌黑的大刀将那丧尸拦腰斩断!
苏泽也已经解决掉前面的两只丧尸,回头朝刀风刮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站自高处利落地一跃而下,走得近了,苏泽才见这男子裸穿着一件黑色皮马甲,一头桀骜黑色短发,脖下挂着克罗心吊坠和墨镜,身后还插着两把沙漠之鹰,男子的五官轮廓很深,再加上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和远胜东方人的精壮身体,颇有点混血的味道。他走过去只单手就抽回那把锋利的黑色大刀,甩去刀上的污血,径直背回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