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炽热 下——天瓶座

作者:天瓶座  录入:08-27

“他在凌虐你,保护好要害。”

熟悉的干净清冽的嗓音,没有隔着雾气,没有忽近忽远,而是夹在鼎沸的人声中确凿地传来。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被血糊了一半的视野里,刃就站在他面前,缓缓地蹲下。

“雷哲,我没有刀。”英俊的黑衣青年向他缓缓递出双手,张开的五指下是空空的手心,“你以前看见的那些幻觉,他们有刀吗?”

雷哲瞪大眼盯着刃的双手,他手心浅浅的纹路,骨节分明的手指,略显苍白的肤色,都一如他熟悉的模样。是的,那些幻觉,他们都有刀,因为那两把月山贞利在他心里已经是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刃死的时候,那两把刀已经被楼战拿走了……

四周的喊打喊杀声沸反盈天,刃沉静的目光看着他:“我说过幻觉和幽灵是一种东西,它们就是一种东西。你觉得我在你心中还不够,我就在你身边。”

雷哲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这样的刃,与真实与否无关,与相信与否无关,就好像凝视了许久的星空,终于露出了它们灿烂热烈的原貌。

耳边又传来银发少年踏血而来的脚步声,刃抬头看向少年走来的方向,握紧他的手:“他来了,照我说的做。”

图南见少年已经取胜却还不肯罢手,按捺不住地冲向擂台,却被左右两名灯族看守拦下,那银发少年似乎想把雷哲活活虐杀在擂台上,而雷哲侧转身体,抱住头,蜷缩着后背,看上去比先前更加痛苦狼狈。

——抱住头,保护头部;朝左翻身,不要暴露大腿和手臂的伤口;朝一侧翻身,他就只能踢到你的后背;蜷缩后背,就能减少被踢伤的面积;四肢收在身前,保护好内脏和要害。

——对他来说,你现在比毫无还手之力还糟,所以他已完全不设防,你现在只需等待一个机会。

——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无法徒手翻盘,必须用刀。

机会……机会……

雷哲感觉后背雨点般落下的重踢已经没了章法,不知从何时起,他都能扛住了,而机会比他想象中来得还快。

银发少年似乎是觉得凌虐够了,终于停了下来,场边的喊杀声一涌而起,雷哲注意到血淋淋的擂台上投出一道影子——少年拔出了弯刀。

“再见了。”少年蹲下,手臂一扬!

图南不顾一切冲向擂台,就在这时,垂死边缘的雷哲忽然翻身,腾起的双腿夹住少年的脖子将人掀翻在地!

这个剪刀腿空有气势,实则没有多少力气,若不是对手全无防范,他不可能将人撂翻在地,即便得手,以少年的体力,也还有的是机会叫他生不如死。

只是这次他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锋利的匕首已经飞快抵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全场从哗然到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台下的图南激动地喊出声:“……赢了!我们赢了!!”

雷哲没有轻易放开匕首,他骑在少年胸口,背对着主持,气喘吁吁声音嘶哑地问:“我赢了吗?”

山羊胡的男人尤还沉浸在震惊中,恍恍惚惚眨了下眼,没有回话。

“我赢了吗——”

雷哲高声大喊,那气壮山河的一喊同他单薄清秀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图南望着浑身浴血的雷哲,眼眶滚烫。

雷哲将匕首更紧地抵在少年的下颚,他的手因为激动、因为受伤,不住地颤抖着,如果不是还有仅存的理智,他很可能已经一刀切下去了。

山羊胡的男人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艰难地开口道:“……你赢了。”

雷哲这才松开匕首,他的手已经拿不稳刀柄,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那银发少年仰在地上,紧盯着他的眼里满是恨意,他却觉得这个表情好看极了,是对他最高的嘉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

图南挥开挡住他的两个灯族看守,冲上擂台,扶住快要倒下的雷哲。

雷哲放任自己倒在图南身上,如果有可能,真希望能有一张床把他抬下去啊。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应该还会祸害一千年,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做那些不再只满足他的个人英雄主义,而是真正能治愈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的事,在狂军团全军覆灭后,这是他头一次为活下来感到喜悦。

也不知道图南是怎么把瘫成一团泥的他带下擂台的,走下擂台时他回头望向擂台角落,那里除了回旋的风,什么都没有。

仰起头,但是这缕风吹走了遮天蔽日的阴霾,让天空一片湛蓝。

第六十一章

灯族人没有食言,雷哲三人离开时,尽管还有很多人不服气,却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只有那名银发少年从身后问他叫什么名字,雷哲头也没回地通报了自己的大名。

图南和夏亚一左一右架着已经站不住的他从人群中离开,虽然走的姿势有点狼狈,但是走出灯族人领地的那一刻,简直不能更扬眉吐气。

灯族人的居住地十分隐蔽,他们被俘来时是被蒙着头套带上小路的,现在沿着小路一路往下走,走了快一个钟头,头顶依然是遮天蔽日的浓密树荫,许久都见不着大道。

三人在路边歇了一会儿,图南看着靠在石头上重伤的雷哲,心里有些焦虑,虽然是死里逃生了,但是他们现在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武器弹药,离开灯族人的地盘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遭遇林子里的丧尸和变异者。

他想了很久,决定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回到当初车队遭袭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武器和食物,但现在的问题是……浅发少年四下张望,他们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正愁找不到方向,林中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图南警惕地坐直背,身体下意识地挡在昏睡的雷哲身前,再回头一看,夏亚不见了。

“夏亚?”他低声唤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停下了,但没有听见夏亚的回音。

听见人声就会停下,这智力,肯定不会是丧尸。图南紧张了起来,抓了身边一块石头。

片刻的安静后,一道血红的影子果不其然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

变异者的速度极快,图南根本来不及反应,大脑给出的第一个指令不是朝着变异者扔石头以卵击石,而是抱着雷哲奋力往一侧扑去!

他这一扑,头顶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枪响,那怪物发出一声扭曲的叫声摔在岩石上,图南顾不得惊诧,连忙拽着雷哲逃到远处。

他脸上还沾着怪物黏稠腥臭的血,那怪物应该是被伤到了,但身后依然是兽类敏捷快速的足音,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枪响,这下那已快紧贴到后背的足音才总算停下了。

图南心有余悸地回过头,见那怪物就倒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通红的眼睛瞪着他,全身还在痉挛颤抖着。

他如释重负,大松一口气坐在地上。

“图南!”

蓝尚武提着一挺十分暴力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从树后赶来,他身后是背着背包跟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诈骗大师。

看见蓝尚武和孟安儒,图南激动不已,刚要起身,背后的草丛里忽然又是一阵飒飒的响动,三人紧张地循声看去,巴雷特太重,本身也不是能像突击步枪一样拿在手里随便狙人的枪,蓝尚武还没来得及举起来,一道黑影就从树丛中哗啦扑出来,竟然是夏亚。

孟安儒正要笑夏亚那一头一身的叶子和泥巴,黑衣少年几步来到图南和雷哲身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图南一个人拽着雷哲被变异者追,折腾得够呛,一头倒在夏亚肩膀上,长长歇了口气:“你去哪儿了啊……”

夏亚没有回话,不知何时双腿都跪在地上,直愣愣地挺着背,图南才发觉自己这一靠靠得太随便了,赶紧退开,却见夏亚正看着他,脸上沾着些乌漆抹黑的泥,头上还有两片脏兮兮的树叶,但还是掩饰不住那张脸的漂亮,被这样的夏亚直勾勾地看着,图南不知怎的就有点耳根发烫,连忙转头装作查看雷哲的状况。

“……我去探路,顺便找吃的了。”夏亚慢半拍地回答,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正替睡大觉的雷哲检查伤口的图南。

孟安儒肚子一下就饿起来:“吃的呢?!”

夏亚这才低头伸手进卫衣的兜里,他原本是用卫衣的口袋装了一些野果子,不过跑回来的路上全掉光了。

孟安儒看着只拽出两只空口袋的夏亚,失望透顶:“百无一用美少年!”

******

蓝尚武和孟安儒在离开天坑后就原路返回,先是回到车队遇袭的地方,本打算找找还有没有能开的车,他们总不能徒步去种子银行,再就是找一些弹药和吃的,但灯族人差不多把有用的东西都掠光了,车子也是烧得撞得残破不堪,还好孟安儒想起先前被他们弃在半路的那辆黑色丰田。

他们开着丰田车在山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灯族人的居住地,但总是在原地打转,直到今天才遇上雷哲三人。

一行五人回到停车的地方,替雷哲处理完伤势,他们的药品就所剩无几了,其余装备包括这辆丰田suv,蓝尚武那挺笨重暴力的巴雷特,从车上找到的一只突击步枪和一把柯尔特手枪,以及从车队成员的尸体上找到的一把瑞士军刀,要凭这样的装备前往种子银行对付楼战无异于找死。

孟安儒受不了国际刑警先生那一副忧国忧民愁眉苦脸的脸:“想这么多干嘛,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去种子银行,武器装备什么的在路上说不定还能补给呢,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晚饭怎么解决。”

蓝尚武看了孟安儒一眼,孟安儒理直气壮地挺着肚子。

此时天色已晚,于是蓝尚武安排雷哲和图南留在车上,其余三人去找吃的。

夜里气温陡降,图南见靠在副驾驶座上的雷哲打了个哆嗦,便把车窗都摇了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雷哲身上。

雷哲睁开眼瞄了一眼身上的运动外套,又看了看搓着手臂的浅发少年,把外套拿下来,有气无力地道:“行了,把衣服穿上,你这点衣服也没法帮我御寒。”

图南望了望窗外,车窗玻璃上已经结起了夜露,可见夜里会是怎样的潮湿阴冷,他们倒是没问题,几个人挤在车里也能熬过去,但是雷哲就没那么好受了,这么想着,少年把外套又套上,从后座拿了一只手电,又带上那把瑞士军刀:“我去附近找点柴生个火,很快就回来。”

雷哲喂了一声,少年已经关门而出。

雷哲无力地倒回靠椅上,心说我花了那么大的工夫把你救回来,你也太不惜命了。他往四周看了看,车子毕竟是停在车道上的,周围一片地带比较开阔。唉,算了,只是附近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入夜后的森林十分安静,一静下来就显得更冷了,雷哲想睡又冷得睡不着,想试试空调还启不启动得了,奇迹当然没有发生,却没想到找空调按钮时触到了cd播放器,播放器里还放着一片cd,他也不知道在不发动车子的情况下听不听得了cd,按了播放,没想到竟然能行,屏幕上显示是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

“第三交响曲是什么来着?”他敲着中控台想,“命运?欢乐女神?”

第一乐章开篇就十分欢快,雷哲听不懂古典音乐,不过也认得没有那标志的“当当当当”就不是《命运》。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听交响乐,只感到一大群小提琴袭来,不时夹着号角和鼓声,曲风时而和煦让人如沐春风,时而高昂像在乘风破浪,听着听着竟真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激昂的乐曲不由让他想到今日的背水一战,差点以为自己完了,但还好他凯旋了,现在能听着了不起的贝多芬,那些辉煌闪亮的音符带着满满的希望,身体所遭受的痛苦,仿佛都成了破茧成蝶前的痛,变得有了意义。

第一乐章结束时雷哲睁开眼,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了交响乐,车厢里外又恢复了一片沉静,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图南去找柴火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他正有些担心,忽然听见一串清脆的啷啷声,他以为是第二乐章开始了,但屏幕上显示还没有跳到第二乐章。

他关了cd播放机,纳闷地摇下车窗,窗外只有呜呜的冷风,他皱起眉头,那啷啷作响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雷哲。”

车后有人喊他的名字,雷哲闻声转头。

风声在那一刻变大了,好像一股冰凉的激流从眉心强行灌进他的脑子。

他被子弹巨大的推力推倒在椅背上,血像眼泪一样热热地滑下脸颊,他震惊地看着挡风玻璃上洒满的血滴。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串啷啷声……

“砰。”车门从外面拉开。

银发少年的脸出现在眼前,脸上带着阴冷又快意的笑:

“我说过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雷哲仰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起身,想反抗,想呐喊,浑身颤抖,热血上涌,恨不能一刀切断灯族少年的喉咙,后悔为什么没有当场杀了他,他那么的不甘心……可是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在噩梦中,任凭他如何地愤怒,如何地不甘,都只能看,不能动。

银发少年回头看了一眼cd播放机,惬意地一笑:“贝多芬的《英雄》很适合你,”他又按了播放键,手腕上那一串骨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尤其是第二乐章。”

少年的脸终于退出了视野,音乐又再度响了起来,伴着车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哀婉的小提琴声淹没了昏暗的车厢。

******

图南带着柴火回来,他的手电没电了,就着打火机的微光找路回来,颇费了一些功夫。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隐约看见suv副驾驶的车窗半敞着,从里面飘出音乐声,少年望了一眼车窗后靠着椅背睡觉的雷哲,笑了笑,还有心思听音乐,那么重的伤也奈何不了打不死的狂军团首领。

夜晚的雾气很重,衣服都凉透了,图南赶紧将树枝放下堆好,用打火机引燃火引塞到柴火下。火星微弱,似乎一点冷气就能将它扑熄,他蹲在篝火边,单手拢住脆弱的火苗。

身后的音乐声停下了,森林里又恢复了寂静,但是不再那么阴森可怖。火焰还那么小,却已经开始传递温暖,图南将手凑近火苗,手心温热湿润的感觉,像是奶茶在舔着他的手心。

“真没想到我们能活下来……”

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感慨和庆幸,明亮的火星一点点燃了起来,将少年浅褐色的眼睛映成了金色。

“老实说,你刚来聚居地那会儿我挺讨厌你的……”少年瞧着尚还稚嫩的火焰,笑了笑,“连累苏泽哥被关进隔离区,后来聚居地遇到那样的事,我也觉得是你的错,虽然知道你不过是楼战的借口,但是有段时间我心里还是这么想的,觉得潘察先生死了,御先生死了,胖子哥死了,奶茶死了,还有我的手……这都是你的错,要是那个时候苏泽哥没有把你带回聚居地就好了……”从手心传递至胸口的温暖,融化了最后的心结,让人情不自禁打开了话匣,“这一路上我看着你,虽然已经不恨你了,却还是觉得你一点配不上我对狂的期待,那么容易就冲动,就意气用事的人,我觉得你都及不上苏泽哥十分之一。”

火焰终于烧燃了树枝,发出哔剥声。图南释怀地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把你们放在一起比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那个有缺点,犯过错,不聪明,会冲动,却一直在修正缺点,弥补过错,学着变聪明,学着不冲动的狂,我没想到会比我想象中那个完美的狂更吸引我。

推书 20234-08-26 :贤妻要从小开始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