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白忍不住摸了摸他头顶,“我知道,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帮我仔细想想。到时再选也不迟。”他原本还想问问那块透明器石的事情,那是现在也不用开口了,肯定也是不记得。“对了,你到时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么?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在门外困了很久了。”
“好!”良右点点头。方演、苏少白和南宫昊心内俱是松口气,再过一年,他们就能出去了。
这功夫良右已经雀跃跳到牛奶背上,骑马样的拽着它的颈毛,颐指气使,“走,先去那座宅子。”
牛奶不舒服的抖了抖耳朵,知道自己不是背上那个混世魔王的对手,只得哀怨的用蓝色的大眼睛望望苏少白,朝着树林中间那座宅邸迈开步子。
苏少白爱莫能助摸摸牛奶后腰上柔软的被毛,乖,你就坚持会儿吧,回头给你煮好吃的补补。
“道兄,待会儿我能回林子里来看看么?”南宫昊望着树上那些剑痕,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些热切之意。良右明显不是剑修,林子里的痕迹应该不是他留下的。只是,这些剑痕对他来说不啻于另一种形式的剑笈,自然要与林子的主人打招呼,至于能否参悟得到,那就看他的能力和机缘了。
良右正兴高采烈的蹂躏着牛奶的耳朵,闻言看了看南宫昊,包子脸瞬间变得一本正经,“你想参悟那些剑痕?”
“对。”
“算你识货。”包子脸又变回原样,眉飞色舞的给白毛团子添乱,算是默许了。
宅子里竹林幽径亭台轩石一应俱全,只是空无一人,看来,这偌大的地方,平素里都只有良右自己。
“你们两个住那边。”良右坐在牛奶背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指指东边厢房似的地方对着南宫昊和方演说道,而后回过头,看着苏少白,又揪着牛奶的颈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和它,跟我睡一间好不好?”
“他跟我睡一间。”南宫昊淡定的插了一句。
苏少白:……
方演:……
良右鼓着包子脸鄙视的看看南宫昊,那么大了还不敢自己睡!气呼呼的拽着牛奶的颈毛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论如何,三人暂时在良右的宅邸安顿下来。当晚,南宫昊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树林一趟,方演见南宫昊如此重视,便也跟着研究起来。
苏少白则留在屋内修炼。他在青品盘亘良久,远远超过以往,虽说修为进境之事本就是越来越难。但这次简直就像是隔着天堑鸿沟似的,让他有种跨过此境遥遥无期的无力感。白天的那丝顿悟是他数年来难得的体悟之机,突破的机缘,或许就在于此。
肉眼如窗,心眼如境。
破表相虚化,方临其境。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顺着那丝体悟,他隐隐意动,元婴台上的小人也在与他同时闭目苦修,他们距离境界突破,只有一步之遥。
一年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方演顺利突破为金丹后期。由于良右的极力挽留以及南宫昊和方演还未完全参透剑痕,他们又多住了半年。
一年半后,他们终于决定离开。关于器石,良右仍旧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苏少白犹豫良久,与南宫昊商量过后,最终还是选了那块黑色的暂时感觉不到半点灵力的器石,毕竟这块器石是其中唯一一块看起来可能与兽魄石有关系的,至于到底怎么用,还得日后再研究。另外,他参照方演的滚星带,给自己好南宫昊也炼制了两条,因为暂时是空的,没收集到兽魄,滚星带看起来暗沉的很,半点没有日后光华璀璨的样子。
哎,早知道应该当初在帮上官家守护城镇的时候就收集的,那么多的异兽魂魄收下来,金主大人的滚星带估计得长到在腰间缠十圈依然曳地。苏少白想象着南宫昊的滚星带拖到地上的滑稽样子,弯了弯嘴角,总觉得,这样的情形不会太远。
良右依依不舍的带着他们自山壁角落一条通道走出去,半晌之后,他们终于走出困顿将近八年的地方。
冬日暖阳下,积雪消融,零星的覆盖在荒草废石之上。方演举目四顾,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碎石,这里居然还是那处光柱阵的范围。这孩子,就算不送出万煞谷,好歹也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吧。方演暗自发着牢骚。
良右郁郁寡欢的扁着嘴巴,死死拽住苏少白的袖子和牛奶的颈毛不肯松手。
“你既然那么舍不得我们,不如跟我们出去得了。”方演看着良右,眸子里精光闪烁。无论发生什么事,良右肯定会帮苏少白,帮苏少白就是帮他,他们安全走出万煞谷的机会就更大了。
“可是……我还要修炼。”良右鼓着包子脸苦恼的摇摇头,方演不禁被噎住了。一年半的时间里,除了埋头苦吃和折磨苏少白的那只灵宠,他就没见这位干过正经事,更别说修炼了。
“不如这样,道兄若是哪天想我们了,就再来找我们。”苏少白蹲下身,摸摸良右的头。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温煦如春。良右应该和青越寒衣那两位前辈一样,只是截当初的渡劫大能留下的灵识,千万年后,懵懂醒来,作为修士的执着,就算诸事皆忘,修炼依旧刻在他识海深处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会想我么?”良右眨眨黑亮的眸子,死死盯住苏少白,一滴眼泪顺着他冻得红扑扑的脸颊滚下去,在阳光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芒。
“会。”苏少白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道兄,我家乡有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我记住了。”良右板着小脸点点头,自腰间金带摸出那块黄翡翠样的器石珍惜的塞在苏少白手里,“送你。”
苏少白推回给他,“道兄,你肯带我们出来已经帮了很大的忙。”用吃食换人家的器石,他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收下。”良右恼怒的把那块器石丢进他怀里,身形一闪,眨眼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踪迹。
“走吧。”方演耸耸肩,率先踏步朝外走去。
“轰!”他刚走出两步,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气箭横冲直撞的朝他们三人两兽疾射而来,阵法又被触动了。
南宫昊不动声色的护在苏少白旁边,化剑气为屏障,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状况,对着前面的方演道,“朝西走,最多两柱香的时间,我们肯定可以冲出这块地方。”
方演点点头,踏上飞剑打头阵。南宫昊的赤霄剑紧随其后。
冲出光柱阵,立刻有两只飞兽朝他们飞过来,即便是冬日,对它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谷内光景依旧,近八年的时光几乎并没有在此地留下痕迹。
剑光飞闪,那两只飞兽随即掉落在地上。苏少白似乎看到两点淡蓝色的荧光飞进南宫昊腰间的滚星带。
远处更多的飞兽闻风而动,黑压压的如同大片乌云,朝他们的方向疾涌过来。
“好。”南宫昊看看腰间亮起的那点莹芒,又望向那片飞兽,剑意盛放,眼中带着志在必得的光彩。他身后的苏少白也取出无影弓,如果只有自己的滚星带是暗的,那未免也太难看了。
他们与那些一批批涌来的飞兽激战了将近四个时辰,地上躺满了无数飞兽的尸体。牛奶和白隼在躺倒的飞兽间跳跃着,挑拣顺眼的灵珠吞吃入腹,半点都不浪费。
“方演你带路,我们按照来时的方向杀出去。”南宫昊四下看了看,对着方演道。既然进来时受到的攻击并不猛烈,还是原路出去稳妥些。
方演点点头,二话不说的踏起飞剑。苏少白收起无影弓,垂头看看,南宫昊腰间的滚星带,已经绕着腰间将近一圈。自己滚星带的亮光部分,却只有寸许长短。差距果然还是太悬殊了。
他们一路斩杀掉不少拦路袭击的飞兽,又破了一处阵法,当万煞谷边缘已经在望的时候,有股极强的杀气急追而来。苏少白抬眼望去,冤家路窄,看那几只巨型飞兽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当初把他们逼近光柱阵的那几只。
“怎么办?”方演显然也认出了这几只飞兽,声音里带着几丝惶恐。但终究没有像当初那样直接逃开。以他们的速度,未必能赶在这些庞然大物前头飞出万煞谷。
“战。”南宫昊剑眉扬起,冷冷盯住最前面那只。剑意之道,迎刃而上,以攻为守。只有成为天下至刚,才能让万物避其锋芒。
“可是,有七只。”看着对面的巨兽亮出黑亮的爪子,方演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未战先怯。如果只有一两只,他还可以勉力一战。
“我六,你一。”红光闪动,流火如剑穗般拖缀在飞剑后面,南宫昊的赤霄剑已应声而出。方演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苏少白站在自己的飞器上,也引弓如满月,瞄准飞在最前面的那只。
金色的雷光随着赤霄剑不断落在那些飞兽身上,瞬间就将前面的那两只飞兽劈斩在剑下。正是南宫昊将树上的剑痕与惊雷剑融合后的成果,配上他如今大乘初期的修为,威力惊人。
跟着后面的方演深吸口气,于剑术修炼一道而言,南宫昊简直就是个妖怪。
长剑御风,剑意游龙,风云叱咤,雷光霹雳间,剩余的几只飞兽也在盏茶之后毙命。看着南宫昊衣袂翻飞,万夫莫敌的姿态,方演暗暗下定心思,无论如何,绝对不能与南宫昊为敌。
八年后,三人带着一禽一兽,终于踏上万煞谷的边缘,沥血而出。
“我们去哪?”方演转头问南宫昊。
南宫昊默默瞥了眼苏少白,而后蹙眉看向方演,“斗器大会,到底比的是什么?”
“斗器大会是每十年一次的修士大会,因为以门派为单位参加,基本是五人成组,比斗修为和功法,最终获胜的人可以为门派赢得一块兽魄石。”方演知道他是对兽魄石感兴趣,但他们目前只有三个人。这届的斗器大会,他没记错的话,倒正好是在今年的三月。
五个人?南宫昊皱起眉头,不是单打独斗的比赛?“五个人才能得到一块兽魄石?”
“对。”方演点点头。“虽然散修也可以参加,但是,除非我们能保证三人全胜,否则,必须得再找两个人组队,这样赢的几率多一点。”南宫昊再厉害,也只能保证他们一局的输赢。
“可以一人独战么?”
“不行。这本就是以门派为别的。”
“算了,我们还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下,余下的事明日再说吧。”苏少白看看微起的晨曦,他们鏖战了一天一夜,斗器大会的事情可以稍后再商量。
“我记得万煞谷西边有个盛来镇,来往的修士不少,我们不如去那边。”方演提议。
南宫昊和苏少白都没有异议,几人踏上飞剑飞出不足千丈,“等等。”一声清脆的童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良右?”苏少白惊愕的转过头去,晨光中,一个红袍金带的孩童正自他们身后赶来。
良右落在苏少白身侧,一手熟门熟路的揪住牛奶的颈毛,一手拽住他,板着小脸道,“你说的,我想你就可以来找你。”
可是这才一天啊?苏少白无语凝噎。
“我要跟你出去看看。”良右鼓着小脸仰头望着苏少白,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镀上层温柔的金边。他昨天想了一天,既然别人在外面也可以修炼,他为什么不行?
“第四个。”南宫昊淡淡的勾起唇角。
第一百六十三章:参赛权
盛来镇不大,主街也只有三丈来宽,清晨的小镇,在乳白色的雾气间显得祥和而静谧。
四人在最大的客栈里定了三间房,临进房间之前,良右和牛奶不约而同的看来苏少白一眼,眸子里是一模一样的哀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演麻利的溜进自己的房间。苏少白刚想说什么就被南宫昊带进了屋里,“砰”的关上房门。
苏少白直睡到下午才悠悠转醒。方演在楼下订了桌酒菜,众人吃完便决定出去转转,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赶往青意门附近的白头山,历年的斗器大会,都是在那里举行。
鳞次栉比的铺面让良右十分好奇,尤其是吃食摊子,一准儿能让他停下脚步,好奇的问上两句。他们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不但有两人背负长剑,还带着牛奶和白隼这样的凶兽,修士的身份表露无遗,那些摊主莫不诚惶诚恐的应话,唯恐惹恼了仙长们。苏少白送了块上等灵石给方演,付账的差事就交给他了。没办法,他和南宫昊手里都没有奇岙之州的钱币,珠币人家又不收。
路过一间首饰铺子时,朝外的一侧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银制饰品,苏少白一眼就看见那个摆在柜面的绞丝银镯子,胎丝均匀,两端雕饰着大朵的云纹。他不禁想起自己当初花五十几个铜币买给蒋莫玉的那只,最后被某人“强取豪夺”去了。这种对金主大人来说廉价又没用的东西,恐怕转手就丢了吧?
苏少白看着那个桌子勾起嘴角,上次那件是金主大人抢去的,这次他想真心实意的送一次,就算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看什么呢?南宫昊停下脚步,剑眉微扬,不明所以的望着站在铺面前的小厨子。
良右手里握着一大把各色各样的吃食串,跑到苏少白身边,疑惑的看着那堆银色的物件,“你要买这个?”
“道兄也可以挑一样你喜欢的,我送你。”苏少白飞扬的眼角带上点笑意,揉揉良右的头。
“送我?”良右开心得眉眼弯弯,认真的在那堆银色的物件里看了一圈,最后指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长命锁,“我要这个。”
苏少白点着那个长命锁和绞丝银镯子让铺里的伙计分别包好,方演自觉的问好价钱结了帐,良右乐呵呵的把那个廉价的长命锁挂在自己脖子上。
南宫昊皱眉看着良右胸前晃悠着的银色物件,这人还嫌自己寿元不够长?
苏少白满面春风的捏着个红布小包走到南宫昊旁边,“送你的,猜猜是什么?”
南宫昊怔了怔,忍不住用神识看了下,“银镯子?”小厨子最初送给他的那个没用处的银镯子,跟这件很像。
“以前那个还在么?”小厨子弯起嘴角看着金主大人。
“那么破的东西谁会留着!”南宫昊嫌弃似的扫了眼苏少白手里的红布包,别过头去。耳尖却微微泛起红晕,小厨子送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丢掉。
苏少白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手里红布小包塞在金主大人手里,“好歹也是个心意,给我个面子,这回别再丢了。”
啰嗦!南宫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把那件对他来说完全无用的东西塞进腕间的储物镯。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街面上突然人声嘈杂。距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是个十字岔口,四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修士正骑在几只三四米高的黑色灵兽身上,招摇过市,那些灵兽被毛乌黑,四爪和腹部却是雪白色的,长得有点像狼,颈间都带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金色项圈,它们喷着粗气盯着路边避让的人群,眸色十分凶狠。一行共有四位金丹期的修士,坐在高高的灵兽背上,蔑视的看着路两边的凡人。
“看样子是天兽门。”方演跟身边的几人解释道,“他们骑的那样灵兽叫吼天兽,能跑能飞,等级高的还能帮主人作战。据说他们门主的吼天兽能撕碎金丹期的修士。”
撕碎金丹期的修士?良右眨巴着眼睛看看那些吼天兽,又看看身边的牛奶,而后骄傲的扬起头,别说金丹期的修士,牛奶对付元婴中期的修士也绰绰有余,大有什么用,那些玩意肯定打不过牛奶。
南宫昊也在皱眉看着那些吼天兽,野性未褪,戾气满身,这样的灵兽控制不好的话,随时都会袭击人。苏少白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落在那些大家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