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虞尚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要折腾死自己吗,还是嫌自己就这么死了不划算?他挣扎着爬到没水的地方,洞里阴冷得要命,看来魔界也处于深秋季节。他缩成一团,连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
他必须从这里出去。虞尚按了按那个缝隙,发现那只是苔藓植物给他造成的错觉,其实那个口子挺大,努力一点还是可以爬出去的。正当他这么打算的时候,熟悉的尖锐吼声钻入了他的耳朵,好像催命的魔咒。
那怪物还在!虞尚一下子觉得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在洞里。几乎是瞬间,那黑雾组成的怪物就出现在缝隙处,牙齿间有恶心的粘液。虞尚屏住呼吸,那怪物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从缝隙处退开了。
虞尚丝毫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只是累得又昏睡了过去。在这个时候带伤又受冷是坚决不行的,虞尚的额头已经烧了起来。这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不知道具体时间,虞尚又浑浑噩噩地醒来,揭开布条,他脖子和脚踝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渗血,但是有溃烂感染的迹象,乌青了一大片。他感到腹中饥渴,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有靠在岩壁上无法动弹。他感觉到那怪物还在执着地寻找他。他想弄出点动静让怪物了解了他算了,可是他的手臂沉重得要命,头脑也晕乎乎的,人的求生本能让他采摘了附近的苔藓来充饥。虞尚想,这是最后的一餐了,他不觉得自己有力气再去采摘较远的苔藓来吃了。
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喝魔界这么难喝的臭水,胃都扭曲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巨大的昏厥感又迫使他沉睡。结果不知睡了多久起来,他发现苔藓又出现了,而且就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他狼吞虎咽,吃完就继续沉睡,此时伤口已经发炎溃烂了。
他梦到了很多东西,那三个失踪的人,数学老师的秃头,教导主任脸上的黄斑还有那些女生递给他的情书,克里斯汀的红色眸子,甚至梦见了尹向对自己从热情到冷淡的样子,还有那些骂他冷血怪物的人。
终于要死了吗……他现在连手指都动不了了。虞尚在黑暗的洞底趴了不知道多久,伤口猛地开始发疼,身子前所未有地热,意识也开始涣散了。
洞外传来怪物的咆哮声,随即那个黑雾一般的怪物开始冲撞洞口的缝隙。经过这么久的观察,那个没智商的东西终于发现了虞尚的所在地。
听着怪物的咆哮和撞击洞口的巨大声响,虞尚逼着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已是一片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的时候,那个怪物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化为一滩灰烬。虞尚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的主人就在他耳边对他说:“你的秩序者顺位三百九十九‘消失梦境’克里斯汀已经确认战死,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临时的秩序者。虞尚,已经没事了。”那个声音非常好听,温暖得简直要把人融化了。虞尚再次晕过去之前是这么想的。
三
什么地方?虞尚听着耳边撕裂一般的狂吼,头疼地捂住耳朵。
自己在什么地方?身边的白影像扭曲了一般舞动着,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在那里不停地嘶鸣着……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听不见?难受……好难受……火焰要把自己吞没了一样的疼痛……
“别过来……”虞尚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自己身处在一张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软床上,够气派,够舒适,比自己的床好多了。他的额头上敷着冰膜,没错,是一层薄薄的没化开的冰膜,身上也穿着做工考究的欧式衬衫,裤子也给套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没有溃烂,没有感染,光滑的皮肤像新生出来的一般。他试着坐起来,好像也有这么点力气。
“哎呀我去少爷你可算醒了!!”随着一个激动的声音,床边站着的某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少年差点没给他跪下,“您要是再不醒来主人又要抽我屁股了!”虞尚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少年自说自话的功能十分强大,他摸了一把脸继续道:“少爷感觉好点了吗?前天主人把您捡回来的时候您还是奄奄一息呢!还好有治疗恶魔,我的冰敷也帮了您一把……噢对了!您可以叫我兔执事,愿意为您解答任何问题。”
虞尚看着兔执事不自然弯曲的手指上凝结的冰碴,就知道额头上的冰膜来自于他。虞尚试着开口说话,声音晦涩得要命:“……我在什么地方?你家主人是谁?”
兔执事一笑,露出两颗龅牙:“少爷您在魔界的西方领域的黑色城堡,我家主人可不得了,是魔界第三顺位的……”
“兔执事。”房门外忽然传来充满磁感的声音,“看来你最近很闲啊。”门预料之中地打开,有个黑色欣长的人影走了进来。虞尚看见他的一刻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来到的青年太过英俊,黑色细碎的头发长到脖颈,绝美无双的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霸气,而微微上扬的嘴角让青年更添几分邪气。虞尚注意到,无论是兔执事还是眼前的青年,眸子都是血红色的。
兔执事干笑两声:“主人!”
青年对床上的虞尚笑了笑:“你还好吗?看起来气色不错。”虞尚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能睡在人界的床上,我会更加不错。”
青年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个答案,不错,很镇定,是很有前途的‘灵媒’。如果你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的话,但愿你还能保持这个可爱的表情。”
轻浮,这是青年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虞尚对他谈不上任何好感,反感倒是成倍地增加。
“自我介绍一下,”青年见虞尚没有说话,兀自在床畔坐了下来,“你可以叫我‘黑’,我是魔界西方领域的统治者。”虞尚皱眉:“……我是虞尚。我记得在我昏过去之前,听到的声音似乎不是你的。我新的‘秩序者’呢?我想让他带我回人界。”其实说不是他的声音,也至少有七分的相似,虞尚这么说只不过是诈诈他罢了。
黑笑了笑:“哦,你是说zord那家伙?好像他确实是你新的秩序者呢,只不过他无情地抛弃你啦,还是我把你捡了回来。”虞尚心里咯噔一下,还真不是一个人?
兔执事看着黑的目光有点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呼之欲出的话语又被黑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堵在了喉咙里头,只能不停地干笑。虞尚瞥了兔执事一眼,淡淡道:“我要回人界。”只有这个目的是不变的,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秩序者。
黑无奈地摊手:“可是没办法呀,zord那家伙不让我碰你,给你下了禁锢的咒语,一旦你的附近有任何对你不当的力量波动都会反弹回去,只有治愈能力不受限制,空间和攻击能力都无法使用,所以我除了把自己送到人界之外,真的帮不了你。”
虞尚此时的脸真的黑了,他一字一句道:“zord在哪里?!”
黑眯起眼睛,神情慵懒:“啧,我也不知道,要不早就让zord把你接回去了,省的在我这里占地方——不过——既然zord不在,你就好好养伤吧,我已经叫威尔伯帮你修复了伤口,你只是有些低烧,应该没什么,我的城堡欢迎你参观。”说完,留下一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迈着自信的步子走出了门。咳咳,只是迷倒万千少女,并不包括虞尚。
他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虞尚转脸就逼问兔执事:“说,你们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兔执事被他的变脸功力吓傻了,过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不、不是黑吗?!我们这些做下侍的只能知道主人的称号,他、他是魔界顺位第三的‘黑暗审判者’……”
虞尚又各种暗示明示把兔执事逼问了一遍,也许是兔执事口风太紧要不就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虞尚什么也没套出来。唯独知道的事情有两件:一,他身上确实存在着反弹咒语,而且在没有施咒者解咒的情况下得两个月后才能消失;二,这个城堡的主人很难搞,城府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浅,而且有着绝对碾压他的实力。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他一定要找到那个该死的zord!然后立刻、马上回人界!他宁愿待在空间夹缝里,都不愿意再看那个黑倒胃口的笑容!
他冷静了一点,决定先把这个城堡的内部构造搞清楚,一逮到机会,马上逃。他就不信那个zord会放任他不管。至于兔执事,那家伙应该没什么杀伤力,说不定还是个不错的突破口,那个“黑”倒是非常难缠,只要避开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打定了主意,虞尚趁兔执事出去倒水的空隙翻身下床,溜出了这间屋子。
这地方好大……虞尚顺着盘旋着的金色楼梯向下走,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总之头都开始发晕,楼梯还是没有到尽头,就好像这栋城堡的楼层是无穷无尽的一般。
“别白费力气了。”悦耳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没有我的‘赦’,你永远无法走出这个城堡。”虞尚瞥了张开一双漆黑巨大的蝠翅、笑眯眯地浮在半空中的黑,随手打开这层其中的一个房门,没想到居然看见了兔执事,更可怕的是那就是他养病的病房。
黑降落在他身边,带着一脸扎眼万分的笑容:“我说过的,在黑色城堡,你最好不要动什么逃出去的心思。”虞尚蹙眉:“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在囚禁我吗?”黑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该说什么好呢?我这是在保护你啊。之前袭击你的魔物,据zord的描述才是四阶的杂碎,而环绕着黑色城堡的全是七阶及以上的魔物,一齐扑上来的时候连zord的禁锢咒语都没办法保护你,一旦咒语反噬,你就会死。”
好狂妄,居然有人把自己的城堡修建在这里?
兔执事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主人没有说谎,这是魔界的常识。”
这就是说他没常识?虞尚语气冷淡生硬:“那我可以做什么?自杀也不行吗?”
黑夸张地惊叹了一声:“你也太悲观了!相信我,以你现在的能力连自己都杀不死。要说做什么的话,你可以待在房间里好好睡觉,饿的时候兔执事会给你送饭的,醒的时候兔执事也会和你聊天……毕竟兔执事曾经也是个合格的秩序者。”
“这不是人,”虞尚抬眸,“这是牲口。”
黑忽然拽住他的领口,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一个没有秩序者陪在身边的灵媒只身来到魔界的危险性?”
虞尚愣住。
那对眼眸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对,同时也是最冰冷疯狂的一对,折射着难以忽略的意气与傲然。
“作为‘桥梁’,是最异于常人的那个,同时也会是最危险的那个。”黑放开他的领口,语气放柔,“选择生存在魔界的灵媒并不在少数,没有秩序者在身边,你的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这样一来,做一只牲口也比死亡来得好太多了。”
虞尚问道:“是不是为了获得力量,所以灵媒之间会展开杀戮?”他想起他的第一个秩序者克里斯汀,她真是一个好老师。
“也可以这么说,”黑身后巨大的蝠翅缩了回去,“在空间夹缝内展开的战斗,抵押的筹码就是秩序者的生命和秩序者的能力。魔王赋予每个秩序者独有的能力,并且每个秩序者所拥有的能力都不一样。如果在空间夹缝内杀死了对方灵媒的秩序者,就可以将对方的能力过继给自己,而灵媒则获得死亡秩序者所有的力量,且灵媒自身的力量越强大,得到的力量也会成倍增长。魔界的所有恶魔和魔物都需要‘力量’让自己强大起来,才可以让自己升阶,只有能力没有力量的魔物也一样一无是处。”
“所以秩序者获得能力,灵媒获得力量?你说没有力量只有能力不行,没有能力只有力量也不行,那灵媒和秩序者该如何平衡战斗?”
问题宝宝一问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这个认真的样子……倒是意外的好看。原来这个人除了面无表情还有这样认真的样子。
就在黑张口想要继续解释的时候,一只蝙蝠忽然从窗外撞进来,嗓音嘶哑奇怪:“主人,三级结界警告,莱斯弗斯大人正试图闯入黑色城堡!”
四
黑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难看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从容和坦然:“暗夜,别拦着他,放他进来。”
蝙蝠明显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是。”
蝙蝠扇着翅膀飞了出去,黑手中忽然闪现出黑色的闪电,闪电也只是稍纵即逝,他轻轻道:“赦。”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烧了起来。虞尚挺镇定的,却条件反射地往兔执事那边靠了靠,作为黑的手下自然不会太差,保命要紧。
黑没有任何动作,笑眯眯地盯着被烧毁的门:“莱斯弗斯,你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这么暴力。”
门被外力狠狠地一踹,带着火焰和灰烬轰然倒塌。兔执事连忙张开手掌,冰棱顷刻之间爬满了房间,把那些可能引起燃烧的火苗全部熄灭了。
“黑,你真不是男人!”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火焰环绕在他的周围,虞尚毫不怀疑靠近他的东西都会被燃烧殆尽,“既然你拒绝了威尔伯,已经跟他任何关系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
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愠色:“莱斯弗斯,你够了没有?!我没有缠着他不放,而是这个‘灵媒’在我的领域受了伤,我叫威尔伯来疗伤而已,据伤口的溃烂程度,整个魔界也只有威尔伯能救他!作为威尔伯的男友,你管的也太多了。”莱斯弗斯手里的火焰又蹿高了几分,嗜血的眸子紧盯着黑:“你说一个‘灵媒’只身来到魔界?他的‘秩序者’呢?威尔伯又不是他的‘秩序者’,你也不可能是,而且谁知道你是什么居心!”黑也摊开手掌,黑色的电光闪烁在手掌上方,房间里的光源瞬间熄灭:“我说过是我拒绝威尔伯,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来的话还是我被霸王硬上弓的几率比较大,你给我想清楚!”
虞尚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悠悠地插了一句进来:“为一个女人……女士吵成这样,不值得吧。”
莱斯弗斯侧过头来,英挺的脸上满是不爽:“谁告诉你,威尔伯是女士的?”
虞尚:“……”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一片空白。
魔界如此超前,人界真的不知道!
兔执事担忧地看着虞尚:“你怎么啦?威尔伯大人曾经追求过主人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魔王大人的代理人都要给他们赐婚了呢,那时候的威尔伯大人和主人还被称为魔界最佳情侣呢,其实一直都是威尔伯大人的单方面追求罢了。”
信息量真大。虞尚现在佩服起自己的冷面来,至少不会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事实上,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之外,他已经能做到淡然了。
莱斯弗斯听了兔执事的描述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黑,什么时候管管你们家兔子的那张嘴!”威尔伯追求黑的那一段时间的事情是他最不能忍的,也是最不能戳的痛处。
“暗夜。”黑扬起嘴角,小蝙蝠忽然化成人形,瞬间就闪到了莱斯弗斯的后方。他的手一抬,那只白净的手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由蓝色火焰组成的长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