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碧点头,“雄鹰部落还有六块烈焰石,如果你没被打死,记得好好还回来,如果你战死了,你的灵媒也得留下来帮部落里干些事情。”
黑鲁佐德搂着虞尚的肩,答应得丝毫没有犹豫:“行啊。”
碧微笑着直起身子,轻轻拍了两下手,尤里卡就掀开厚重的帐篷帘子钻进来。碧柔声对他道:“这两位是贵客,明日我会宣布作战企划。先带奥卡斯曼先生和小鱼先生去客用帐篷将就一晚上吧,千万不可怠慢了。”
“是!”尤里卡弯下腰行礼,继而对两人道,“请跟我来吧。”
因为碧的一句“贵客”,尤里卡对他们的态度前前后后拐了两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不再盛气凌人也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恭敬了。
“说真的,我真没见过首领这个样子,说你们是贵客,我深信不疑。”他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首领说的作战企划一定和二位有关,能让首领付出一块烈焰石,一定是不一般的对战申请。”
黑鲁佐德笑了笑,没说话。虞尚也没接话,左顾右盼,心中已经在默默计划着逃跑的路线。尤里卡错会了虞尚的意思,以为他初来乍到想了解下雄鹰部落的地形,还没等虞尚说什么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雄鹰部落一共占地十一万平方米,共分为红绿蓝三个区。蓝区是最基础的部落民众住所,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块,绿区住的就是像你们一样的贵客和战斗力,顺便一提,每日三餐的时间挂在你们的帐篷里,会有专人送饭来。红区是首领、分队领袖和侍卫的住所,没有许可不可以进入的。除了日常驻扎区还有十几个战斗区,每块战斗区都有用结界划分区域、标上名字,不过名为‘蝶翅’的战斗区是禁止进入的,虽然你们是我部落贵客,但还请遵守我们雄鹰部落的规矩!”
“好的。”黑鲁佐德笑着,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雄鹰部落的帐篷都是一样的外观,灰扑扑、脏兮兮,但是内部的装潢却十分华丽,各种设备都齐全。北方领域的季节是秋天,此时已经过了秋老虎肆虐的日子,开始进入秋凉,傍晚下起了雨,更是添了几分“一场秋雨一场寒”“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意思。
帐篷内最中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絮,上面是被洗得脱了色的床单和同样有些旧的棉被,两张小铺挨得很紧。黑鲁佐德掸了掸铺子,却出乎意料地干净,没有任何灰尘,也没有霉,就是比较潮湿,在昏黄的灯光下倒显得无比舒适。
“洗漱吗?”黑鲁佐德问虞尚,指了指用竹屏风隔开的浴室。虞尚看了看那边,顿时皱起了眉。浴室非常简陋,连个门都没有,地面上有个吸水的结界,头顶上挂了个喷热水的结界,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样子,地上放着崭新的肥皂、香波、牙刷和浴巾之类。黑鲁佐德走过来试了试,都还非常好用。
虞尚忽然问道:“你会布结界吗?那种遮挡或者隐身的结界。”
黑鲁佐德眨了眨眼,特别无辜地说道:“我不会。”
虞尚:“……”他不是魔界顺位第三吗?被称为恶魔里攻击力最强的那个?怎么不会布这种结界呢?难道这种结界很复杂很高深消耗很大吗?少年你太天真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黑鲁佐德故意不这样做,至于不这样做的原因嘛,大家都懂的。
“那我先洗吧。”虞尚没有多想,径直走进了“浴室”,脸黑着拉了拉那扇竹屏风。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年久失修的竹屏风蓦然从中间断裂开来,倒塌了。
黑鲁佐德:“……”
虞尚:“……”
“没办法啊,”黑鲁佐德笑道,“这下子一个人洗的话肯定会很尴尬的,不如就一起吧?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感到心虚……不能一起?”
虞尚的面瘫脸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用他平淡无奇的声音掩饰他的心虚:“……谁说的,我没有。”
所以,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虞尚尽量把目光放在地面上那个结界上,结界因为发动而放出柔和的蓝光。他不敢抬起眼睛,因为现在的视线正好可以定格在黑鲁佐德的小腿上。热水源源不断地从天而降,打湿了他的睫毛,也顺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像是看出了虞尚的尴尬,黑鲁佐德主动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虞尚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后背上那条巨大狰狞的伤疤上,他简直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不知为何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那条疤,头和心脏开始钝痛起来,同样地不明所以。黑鲁佐德的后背紧绷了会儿,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忽然侧身,以虞尚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虞尚哑然,脸上开始一点点燃起来。他迅速低下头,一言不发,生怕泄露什么陌生的情绪出来。
“你想知道这条疤是怎么形成的,对吗?感到熟悉吗?”黑鲁佐德笑着放开了他的手,“我可以告诉你啊。这是安西砍伤的,拿着一把长刀,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还全心全意地保护着,被却那个最信任的人给砍了一刀,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为什么?”虞尚的手触电般地缩回来,“为什么?”
黑鲁佐德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垂下了眼睑:“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却为他付出了全部。你还洗吗?”
虞尚摇头,黑鲁佐德就抬手关闭了结界,随意地在腰间系上浴巾就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手上拿着毛巾擦着不断滴落的水珠,他继续背对着虞尚道:“所以除了你和给我疗伤的威尔伯,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看到那条伤疤,简直是我永远的耻辱。说起来很好笑对吧?被最亲近的人伤害成这样,只因为我太相信安西了。我没想到,他说的那么多话,竟然全是骗人的……”虞尚注意到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手指根根缩紧,把毛巾捋出一个很深的褶皱。他转过身,指着左心口上的那个小伤疤说:“还没完呢……这道伤口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虽然不是他直接刺伤的,但是我后来才知道,是他指使那个恶魔……他故意和那个恶魔走得很近,只为了吸引我的注意,然后趁我找那个恶魔算账的时候,就指使那恶魔刺了我一刀,但是那天我运气不错,威尔伯刚好就在跟踪我,为我即使疗伤,要不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虞尚的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那……你还爱他?”
“是的,曾经是的,”黑鲁佐德的笑容里饱含着痛苦,“那个时候还没有秩序者,只有灵媒,安西就是为数不多地跑到魔界来的灵媒。喜欢他的人很多,但他却说只喜欢我一个,那时候我真是天真到不行,我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就像得到了珍贵的宝物一样。可是直到他砍我那一刀我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我的能力,他是想让我帮他将魔界收入囊中,带给他权势……外面是谁?!”
故事被黑鲁佐德的呵斥给断送了,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尤里卡掀开帐篷的帘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黑鲁佐德……我要告诉首领……!!!”
黑鲁佐德冷静道:“虞尚,转过身去。”见虞尚已经听话地转身,黑鲁佐德手中电光乍起,直接劈向尤里卡的心脏!尤里卡还没做出任何回应,就已经再也没有了回答。但他在临死之前大吼了一声,等于放出了最后一颗信号弹。
“该死。”黑鲁佐德手中的电光转了一个弯,劈到了他的左腹附近,接着电光把帐篷内的东西搅得一团糟。看着外面有些帐篷已经亮起了灯,黑鲁佐德一把抱住虞尚,低声对他道:“对不起,可能会有些疼。”说完一只手塞进他嘴里,另一只手中电光流转,劈向他的腰。
虞尚条件反射地咬住黑鲁佐德的手,见他皱起眉头,又不忍心再继续咬下去,疼痛带来的昏厥感快要把他击溃了。黑鲁佐德顾不上滴血的左腹,右手将咖啡杯柄化为一只匕首,左手再用电光将匕首劈断。当他做完这一切之后,帐篷外面就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三
“发生什么了?!”帐篷外闻声赶来的恶魔看见尤里卡的尸体,惊呼道,“有人在吗?!尤里卡他……”不到半分钟,帐篷外就围满了恶魔。
有几个恶魔走进帐篷,发现了伤痕累累的黑鲁佐德和虞尚。黑鲁佐德的演技实在太好,直接装作昏了过去,虞尚到处都沾着他的血,还有他自己的血。不过他自己的伤口并不深,黑鲁佐德没有下狠手。
不过黑鲁佐德这样做,虞尚也知道是为什么。他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惊叹黑鲁佐德对他的信任,如果他此时说出黑鲁佐德的真实身份,再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撇清,黑鲁佐德就必死无疑。
“小鱼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了?”带头的那个恶魔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他和黑鲁佐德。
虞尚万分镇定道:“黑鲁佐德来过了。奥卡斯他受了伤,你们能给他治疗一下吗?他一直在保护我。”
这是自己的秩序者受重伤时候的表情吗?带头的恶魔抽了抽嘴角,不过看虞尚伤得不重,黑鲁佐德拼死保护他导致自己重伤“陷入昏迷”,甚至这样还没有放开那把匕首的样子,还是喊了两个恶魔把黑鲁佐德给抬了起来。虞尚也被一个恶魔扶起,一起送到另一个帐篷去了。期间虞尚没敢低头看尤里卡的尸体一眼,抿紧了嘴唇。帐篷里坐着的居然是碧,一靠近碧,那种柔和舒适的气场又把虞尚给包围了,但虞尚并不喜欢这种自带治愈系气场的男人,也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不过他很好奇碧是怎么疗伤的,他记得魔界的医生好像只有……威尔伯。
“你先给奥卡斯疗伤。”虞尚皱了皱眉看着准备靠近他的碧。
“好。”碧对他柔柔地一笑,手心里绿光泛起,紧接着几条绿色的绸带从他的手臂里钻了出来,温柔地包裹住黑鲁佐德的伤口,随后那绿色绸带从他的手臂处断裂,自动地裹紧伤口处,起到了非常好的止血作用。
碧对虞尚道:“现在可以让我给你疗伤了吧?看来你很在意你的男朋友啊。”
虞尚面色如常:“是的。”
碧看不出他有什么破绽,就伸手让绸带先裹住虞尚的伤口再扎紧,虞尚马上就感到绸带包裹的地方一片清凉,伤口还传来奇怪的酥麻感。
“你的能力是疗伤吗?”虞尚看了看那染上血的绿绸带。
碧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我的能力就是操纵这些绸带,因为绸带是绿色的所以称号是‘绿妖’,而这些绸带上都浸过药草汁,因此带有疗伤的功能。”
“果然……很好用。”黑鲁佐德的声音从虞尚身后传来,“但是这位,也不要太低估我们了。”在碧三分讶异七分心虚的目光中,他抓着手上的绿色绸带,悉数将它们扯了下来,对碧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你还是不信任我们。小鱼,把绸带扯下来,别过多地碰它们。”
虞尚看见黑鲁佐德的伤口的血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有越淌越多的趋势,也自觉地扯下绿色绸带,扔向一边。
碧看着他们,一边鼓掌一边笑了出来:“不愧是顺位第八十九的‘杀戮公爵’奥卡斯曼,这么快就识破了我这个顺位七十八秩序者的把戏。”
黑鲁佐德道:“你既然顺位第七十八,你的能力就不会像你形容的那样鸡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绸带上抹的应该是毒吧?还是剧毒,却有一定的潜伏期。”
“没错。”碧笑得泰然自若,“可是在给你们解毒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要和奥卡斯曼先生确认一下——我记得您以前可是白色长发,还总喜欢戴一些彩色发卡,甚至有往头发里绑刀子以备不时之需的癖好,您留长发和染发也是为了藏住刀刃,现在怎么剪短染黑了呢?依照您的能力,身边需要常备坚硬物体来战斗,这样什么都没有等于手无寸铁,拿什么和莱利斯、斯柯奇大人战斗?或者我应该叫您,黑鲁佐德大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以为能拖得更长点。”黑鲁佐德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把虞尚护在身后,脸上却是一点敌意也没有。
碧道:“说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是刚刚,之前的都是猜测罢了。”说完,从他的手臂里伸出几条白色的绸带,不由分说地裹住了原来绿色丝带裹的地方。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黑鲁佐德,又为什么要帮我们解毒?”
碧手指一勾,白色绸带悉数从他的手臂上分离:“我不但要帮你们解毒,还要帮你们进入天空竞技场。”
“哦?”黑鲁佐德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戒备,懒洋洋地拨弄着白色绸带,“有意思。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碧的温和神色僵住,声音也忽然低了下来:“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牧羊计划’?”
虞尚发现黑鲁佐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中更是出现了黑色的电光:“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是谁告诉你的?”虞尚皱眉,“牧羊计划”是什么?黑鲁佐德会变得这么紧张,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不为人知的东西,没想到会出现碧这个缺口。
见碧没有回答,黑鲁佐德手中的电光一转,把那些试着束缚住他和虞尚的绸带全给烧了,继续逼问道:“不论是谁跟你说,或者是你从什么地方打探到的,这都是胡说、谬论!牧羊计划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别再互相欺骗了!”
“欺骗?”碧苦笑道,“我但愿那是欺骗吧。毕竟谁都不想有那么一天,不是吗?”
黑鲁佐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黑色电光几次在他身边炸响,他却仍旧没有做出进一步动作。最后,他收起了电光,阴着一张脸坐下:“你是为了这个?阻止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牧羊计划’吗?”
“也不是,我只是希望,您的契约可以顺利一些。”碧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您帮我完成,证明反禁令试炼是可以完成的。”
虞尚终于可以运用所得信息:“等一下,反禁令试炼不是针对顺位前十的恶魔吗?”
碧眯起眼睛,笑容中分明有能把人蛰伤的落寞,“是啊,我曾经是顺位第五的恶魔,可惜我的能力被魔王大人抽走了,因为没有顺利地完成反禁令试炼。”虞尚微讶:“魔王的能力难道不是复制他人的能力吗?”
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太少了。魔王的‘复制’也意味着‘夺取’,也就是说,被他复制过能力的人,就不会再有这样子的能力了,而变成了魔王的所有。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没有之前强大,获得新能力的我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和他契约了。”
“他是我唯一的灵媒。”碧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我保护不好他,那时候我好不容易和他告白,都已经在一起了,因为我的弱小,他死了。真可笑,一边希望着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他,另一边有害怕着反禁令试炼,真是矛盾啊。不知道有多少秩序者去挑战反禁令试炼,可是从没有人成功过,所以我希望您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