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方还有许多妖兽的族群各自占了一块地盘,似小憩似看护,彼此之间互不牵扯,而且各个兽形巨大,力量更是不弱,堪称一股极强大的势力。
同时那些妖兽群之间又似乎隐隐有什么默契,之间各有规则,互不侵犯,似乎在这妖兽的群落里,也并非铁板一块。
徐子青察觉到,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多的妖兽,若是当真一统,于人间并非福气。再一想又觉得是他太过紧张,如若果真那般,哪里还能让他有这胡思乱想的工夫?
这时候,云冽给他传音:“此处有八阶妖兽,需更为小心。”
徐子青心中一凛!
八阶妖兽?那岂不是等同化神修士么!
难怪妖兽群落能生生占据莽兽平原里一方天地,原来是因着有更胜过元婴修士的存在,故而即便是五角莽兽,也不能将他们奈何。
至于为何妖兽不能占据整片平原,自然同修士们一般,是扛不住那莽兽奇异的繁衍与毫无劫数的修行能力,只能同它们相安无事,各自用手段防护。
但此刻徐子青知道八阶妖兽存在,立时对功法的运转更为严谨。
虽说《遁木敛息诀》极为神妙,也绝不能有任何倏忽才是……他这时担负的,可不单单只是他自己的性命!
胡雪儿长尾所指方向,是西面的一片小峰头。
那些小峰头都不很高,但看着很是险峻,连绵成一片小山脉,并不像普通平原上应有的景致。
略打量,就能看出里面有许多沟壑,沟壑中又有许多猛兽,好似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时时刻刻都喷吐着某种嗜人之气。
徐子青与云冽转步而去,许是因着二人双手相牵的缘故,竟是每一步走去都一般无二,行动时默契非常,未有丝毫滞碍。而两人周身气息也很交融,云冽便是有剑气溢出,也极快给木气中和,立时就变得无害起来。
如此走了不久,渐渐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和谐,甚至似有若无地生出一种极致的协调感。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心情愉悦。
徐子青虽对这遍地的妖兽无限警惕,可此刻与师兄堪称意志相偕,也将紧绷之感放松不少。
不多时,两人已走入其中一个小峰头脚下了。
这一座小峰头上,有极其强盛的威压,仿佛这里并非只是一座小峰头,而是一头上古恶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吞噬恶念。
如此涌动的意志,将整座峰头都化为一体,仿佛上头的每一寸土地都为这意念所操纵,每一分草木都被那意志掌控。
不消多想,在这小峰头上,必然有绝强的妖兽!
两人霎时更警觉了些。
徐子青取出青云针,拂去神通,而将其轻轻刺入胡雪儿眉心之内,借助其中精纯木气封住它的妖气,一丝儿也不肯泄露。胡雪儿似乎也有所感,并不抵抗,而是乖巧任其施为,而后就也同草木一般了。
准备停当后,徐子青深吸一口气,同云冽沿山路一步步走上。
此处不知是什么妖兽占据的地盘,一路两边都有猛兽伏卧,不过则多是一二三阶的,少有四五阶,便与峰头下不同了。
然而这些妖兽面上神情灵动,更是炼化了横骨,彼此之间也有交谈,说话间与人无异。
徐子青走在它们中间,即便心知并未被其察觉,亦是如芒刺在身,很不自在。
如此不知煎熬了多久,已上了半山腰了,这时候,情形忽然一变。
若说之前所见俱是妖兽兽型,到这时,上下来往、左右把守的妖兽,便都幻化了人形,然而因着力量不足,不比十二阶妖兽那般纯然同人一般,而是还有兽类特征的。
譬如虎头人身、狮头人身等,又或是妖狐生就狐耳,蜥蜴、蛇类拖着长尾,更有些女妖,为求美貌,用术法化出纯人拟态,就如同胡雪儿之母那般,使得其实是障眼法儿了。
徐子青见到,只觉十分怪异,不过转念想到这些妖兽在自己的领域上,自然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摆弄,也不必感觉如何奇怪。
胡雪儿的狐尾再指,竟一直往顶峰上去,徐子青也不迟疑,就同云冽一起,如同一缕轻风般,径直贴着地面掠行而上。
峰顶处,有一个数丈高的洞穴,宽阔得能让百人同时进入,内中深幽漆黑,外头有无数妖兵,形态奇诡,
这些妖兵身上,血气都极为浓重,每一个都仿佛吃过不少血食,聚集一处时,煞气几近冲天。它们的力量更加不凡,居然全都是五阶妖兽,有类似头领模样的,力量更在六阶!
徐子青屏息凝神,正是大气也不敢出。
他与云冽穿过这两边妖兵,无声地进入了巨大洞穴之中。
222、
洞穴里有无数狭窄的过道,横七纵八,有许多美人蛇穿着华丽的裙衫,长尾扫动,在洞里婀娜来去,她们手中各持托盘,正如凡尘俗世中那许多婢女一般,去留匆匆,于多处侍奉。
这些甬道通往不同方向,山壁上有夜明之珠,映照道路,越是往深处走,那光越发明亮,几如白昼。
这洞穴里,有许多强大气息握在各条过道的尽头,那些气息的主人,修为都在六阶以上,最为厉害的一头,就是七阶妖兽!
徐子青不知妖兽群落里如何划分地盘,却也想着:此处只有一头七阶妖兽,已是这般骇人,也不知八阶妖兽又是何等模样,能够占山为王?
一面想,他一面看中了一条石道。
这一条石道,正是胡雪儿所指之处了。
徐子青就拉着云冽,一起走了上去。
石道很窄,但原本也能容几人通过,可越是往前走,越是更加狭小,到后来竟只能使单人走过了。而且这只让单人能走的过道,乃是悬在半空的石桥,只要踩上去,就能看到下方不见底的深渊,也不知是豢养了什么东西的,凶气赫赫,兽吼连连。
到此时,徐子青就有些犹豫起来。
他若是只一人,使出遁木敛息诀后,倒是可以运用术法掠行过去,只因他身上木气浓郁,本就是天衣无缝。可如今与师兄一齐就不同了,为遮掩他师兄身上剑气,他可是耗费了不少的真元,现下不过是能够自如行走,要想不着痕迹地使出法术来,却是万万不能。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好容易一路无虞,走来了这里,就此放弃了回去,又让人心有不甘了。
何况徐子青心里也隐有所觉,前方之事,对他说不得大有用处。
他自个正在思忖,云冽却说道:“上来。”
徐子青一怔,就看到他那师兄微微俯身,已是将脊背露给了他。顿时就使他想起曾经于天魔窟时,师兄也是这般动作,要把他背起。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心里略有所感,徐子青也不再那般无措,而是坦坦荡荡,先将师兄的手放开来,而后轻轻一跃,按住师兄的肩膀。
他动作极轻快,因而匿息的境界仍在,并未引起洞中妖兽注意。而云冽也立时托住了他的双腿,两人配合天衣无缝。
之后云冽就运起步伐,快步踏上了第一步,一路身形如风,倏忽间已然走过这一条长长的石桥了。
徐子青再落下地来,再度与其携手,回复了之前的模样。
石桥对面,石道也更加宽广,才走几步,已是扩大了十余倍之多。
随着胡雪儿指路,两人穿过几个洞中之洞,一路小心避开婢女耳目,也躲闪了一些似乎是前往洞底禀报事务的小头目,侧身进入了旁边的一个石窟里。
那里把守更加严密,前后有三重妖兽,最厉害的也有六阶修为了,乃是一头巨熊。它手中抱着一坛子蜜酿,靠着石门打着嗝儿,一派憨厚形状。
只是徐子青也未被它这形貌蒙蔽,这巨熊身上的血气之浓郁,几乎要喷涌而出,食人之数,只怕难以计量!
他屏住呼吸,与云冽一同躲在了旁边的石柱后。
而后徐子青便传音:“师兄,现下怎么做?”
云冽说道:“等。”
徐子青心神一定:“是,师兄。”
已经到了此处,趴在他肩头的胡雪儿便有些激动起来,它虽不敢出声,四只短腿却不由连连蹬了数下,似是迫不及待。
徐子青有所感知,胡雪儿心心念念之地,正是那石门之后的所在。
不过此时可不能打草惊蛇,他神识晃过,就让胡雪儿安分下来。
随后,便是等待了。
在这妖兽群居之地,等待时机当真是考验心志,徐子青心中苦笑,渐渐将思绪防空,极力忍耐。
许是因着身边有师兄陪伴之故,他原以为要咬牙挺过,不料却并未有如何难熬,不知不觉间,就有半个时辰过去。
这时候,不远处的石道上,正有一个妖艳的美人摆动着腰肢款款走来。
她生得玉面桃腮,肌骨莹润,眼波流转间柔情似水,自有一种天然媚态。
那巨熊见到,一个翻身站起来,已是化作一个熊头大汉,肌肉虬结,骨骼雄壮,犹如铁塔一般。
他此时一拍头,就舔脸凑过去笑道:“姬绡夫人,今日来这样早?”
那美人掩唇一笑,将手头的篮子递过去:“忘不了熊将军的蜜酒,喏,给你。”
熊将军“哈哈”大笑,把篮子一把捧过来,看着姬绡夫人时,眼里已带上氵壬欲之色,只是因有顾忌,不敢造次。
姬绡夫人青葱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一点,嗔道:“还不快让我进去?若是大王来了我还未将事办好,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熊将军闻言,愤愤不平:“那不过是个背叛了大王的姘夫下作玩意儿,大王居然还将他养着,我老熊真不服气!”
姬绡夫人吓得俏脸发白:“这话可说不得,若是给大王听到——”
熊将军还不甘心,但眼里也有一丝恐慌划过,立刻就住了嘴。
然后他身子一让,就把那石门打开,放出个口子来。
徐子青目光微亮:“师兄!”
话音一落,云冽同他都一齐动身,飘然晃到石门之前,趁着那熊头怪给姬绡夫人推门时,已是无声无息地随着姬绡夫人掠了进去。
并无人将他们发现。
然而才刚进入,身后石门已然重重关上。
徐子青轻舒一口气,好险。
他在看向四周,四处皆有枷锁,看着竟像是个石牢。
内中莫非关押着犯人的?
可若是如此,这里这般大的地方,却没人在内把守,就颇不寻常了。
云冽也是目光一扫,传音道:“跟上。”
徐子青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在前头有一条黑巷,姬绡夫人直走过去,面上的媚笑也都淡了下去。
两人紧跟而上,发觉黑巷两侧皆是紧闭的门户,略一看,就发觉里头有一些锁链发出细碎的“哐当”声,只是听里头的动静,又好像并非是人,而是某种野兽之类,低声吼叫,虚弱无力。
姬绡夫人目不斜视,走得很快,到了尽头又把一扇木门推开,才闪身而入。
徐子青两人也不曾落下。
而直到这木门里,才叫人眼前一花。
这房间原本也只是个石室,地方足有两三个普通石室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华丽,各种美丽器具,应有尽有,软床软被,羽衣霓裳,而地面上也铺着精美的皮毛,比起一些凡俗界的豪门大富都更加华贵,偏生艳丽则艳丽,又没有那些庸俗之气,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只是徐子青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这些美妙之物上。
此处不管再如何美丽,归根到底,也依然是个牢房。
就在最前方立着一个石架,左右交错,缠着黝黑的锁链,而那锁链缠着一人的四肢,要他丝毫也动弹不得。
那人穿了件空荡荡的黑袍,肌肤如雪,一头鸦羽似的长发披垂而下,越发映衬出他的姿容来。
徐子青前世今生活了这许多年,见到了无数美貌之人,但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男子,并非是五官绝美,而是媚骨天生,即便面上的神情再如何冷淡,依旧显露出旁人所未有的风情。
让人血脉贲张,恨不能一见到他,就立刻扑上去,将他揉捏到骨头里。
略一晃神,徐子青立刻收敛心绪,将师兄的手也握得更紧。
他忍不住抬眼去看了师兄,不知师兄对这男子……可有什么想法?
云冽七情不动,看那男子如同看一件死物。
徐子青还来不及欢喜师兄坚定,已是先怔了怔:“师兄怎么?”
云冽传音回来:“九玄媚狐,祸乱天下。”
徐子青双目微微张大:“九玄媚狐,也能是男子么?”
云冽略点头:“若是雄体,危害比雌体更甚。”
因为若是雌体的九玄媚狐,修为不济而天生就有人形,时常于凡间皇室魅惑君王,颠覆朝堂,夺取龙气。
但如若是雄体……不仅气韵更胜雌体,而且生来灵慧,资质比之天狐也不遑多让,再若时常采补,甚至可成就为惊天动地的大魔头来。
那时候,就不止是在凡间翻云覆雨,而是能让修士也因之而神魂颠倒。
徐子青听闻,更为惊异,不由看向了姬绡夫人。
那九玄媚狐既然那般厉害,为何会被囚于此?而这位姬绡夫人,又是来这里做些什么?
此时他肩头的胡雪儿,已是难耐地开始以足刨刮,像是要忍耐不住。这就让他越发觉得,这个九玄媚狐,似乎同胡雪儿有什么关联了。
正在徐子青多方揣测时,那只九玄媚狐开口了:“原来又是你这一只鸡来。”
那声音极为好听,分明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可真的入了耳中,就仿佛也同时入了心里,在心头上轻轻地搔动,让人从内到外,都有些发痒。
痒过了之后,就浑身上下开始发起热来。
徐子青见过那许多修习媚术之人,甚至中过招数,就连如意仙庄素女一派的大乘尊者所使之术也有体会,但从未有任何一人、任何手段,能比得过这区区的几个字带来的诱惑。
下一刻,姬绡夫人发话了:“狐王不必出言相激,正因妾身兽体如此,方比旁人要多了几分抵抗之力。”她说到此处,言语里就有一分讥诮,“不然要同胡楣夫人那般……连尸身都寻不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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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媚狐轻轻笑了起来,一双狭长眼眸里水光潋滟,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魅惑之中,其眉眼间的清冷之意霎时化了开来。
他微微偏头,神色里自然带了一抹慵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红唇微启,一截粉舌舔过润白的牙齿,又引诱着人要扑过去将他蹂躏一番。
“你……不受我诱惑么?”这九玄媚狐慢慢开口,“我却很想吃了你。”
姬绡夫人闻言,如临大敌,连连倒退了五六步,方才堪堪站稳,正是色厉内荏:“我奉命来为你洁洗,你莫要欺人太甚!”
九玄媚狐越发笑得欢愉:“哈哈哈,也罢,不寻你这牝鸡的晦气。”说到此时,他定定看着姬绡夫人,柔声说道,“你快过来为我宽衣……”
姬绡夫人闭了闭眼,才将心里情潮压下,惯例走了过去。
徐子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尤其在那九玄媚狐与姬绡夫人颦笑之时,几乎都觉得头皮发麻了。
他同师兄手掌交握,自认为也有不少抵抗之力,但仅以局外之人看来,依然觉得那九玄媚狐十分了得,真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徐子青这般想着,看向云冽时,目光里自然就带上惊异之色。
云冽对他传音道:“这厮兽丹已被禁制,否则当不止如此功力。”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把胸中惊涛骇浪压下。
也是,若是真如师兄所言、此君能有祸乱修界之能,想必手段也不止是让人心驰动摇而已。
却见那姬绡夫人过去拉住石架旁的机括,“咔咔”的响动过后,那些缚得极紧的锁链竟慢慢拉长放松起来。
九玄媚狐像是习以为常,微微抬了手臂,将腰身慢慢揉动,就逐渐将锁链脱了开去。而后他长腿一迈,就从石架上走下来,不过锁链虽随他动作不断伸长,到底也是仍旧绑死了他的手腕、脚踝,只是能让他略为走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