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英眉头皱起,有些不悦:“他有那许多美人相伴,为甚还要来招惹帝姬?”
于他看来,帝姬那般的女子值得最真心的相待,那等三心二意,与众美暧昧来去之辈,根本连爱慕帝姬都是不配。
徐子青见他不忿,笑着说道:“此人只怕就是那等极爱美色,风流而不下流的潇洒公子,最能投美人所好,叫美人倾心。在下也曾知道有这般的男子,因能讨好喜爱之人,故而女子即便知晓他心头所喜之人甚多,可也会因他对每一位女子都是曲意讨好、仿若真爱而留恋不舍,不愿离去……这般的男子,花心则矣,倒不卑鄙,只可惜他约莫是个极好的情人,却绝不会是个极好的夫婿。”
众仙听得,看向徐子青时,面色就有些古怪。
这位总寿数不过千余岁,几乎是年幼的仙人,竟对此事这般了解?
徐子青见他们如此目光,也是尴尬一笑。
他自己虽不曾经历过,可前世在病榻时,因不能出去见识外面天地,在病床之上,当真是阅览不少书籍、影像之类。
这般的事情,自也是一些民俗小说、野史杂谈之类中有所记载。虽然经由两世,他平日里并不会记起,可如今临了这事,自然就被他回忆起来。
不过此时最为紧要的,还是邴英要如何表演一番之事,故而众仙只有些怪异地看了看云冽那张好似永远都要七情不动的冰冷面庞,就继续讨论起来。
有一位少宫主——姜昕奇离座打探后,回来对众仙说道:“徐师弟说得果然没错,那陈留仙……”也就是那潇洒仙人,“……虽是表演得出色,但在之前献礼时,他所呈上的贺礼,却并不在被帝姬看中之列。”
众仙顿时更为放心。
周鹤芝笑道:“帝姬果然更瞧中心意。陈留仙既然善于讨好美人,献上的贺礼也必然同他献艺时一般极尽殷勤精巧,帝姬并未瞧上,可见她也是极聪慧的女仙。”
其余人等都是笑了:“正是这个道理,若是对所有美人一般喜爱,那自然也不是非她不可的喜爱,帝姬何等尊贵,怎能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必然是在他所献贺礼中,就瞧出他的心思不定了。”
徐子青也应和道:“就是这个道理。”
邴英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帝姬那般的女子,绝非寻常可比。我若能得帝姬相伴,今生今世,便再也不会与旁人亲近的了。”
周鹤芝抚掌大笑:“有你这句,我等越发要竭尽所能,为你迎娶佳人了!”
气氛稍稍松快些,众仙也各自出谋划策。
如今时间紧急,越是往后,帝姬恐怕越是不愿多看,这上千应选者都要献艺,哪里能人人都让帝姬喜爱呢?
若是帝姬疲惫起来,纵使之前可能会有好感的,在这疲惫之下,大约也是好感全无了。到那时,岂非大大吃亏?
徐子青略想了想,也说道:“如今邴师兄最大的长处,即为对帝姬倾心相爱。之后献艺之时,也当与之前作画那般,将所有深情,都倾注进去。越是大胆,越是能打动人心,可莫要只顾颜面,反而失了真诚。”
众仙又一番议论。
有那少宫主韩瑞说道:“演练大道也不可少。九皇子叫应选之人显露本事,自然是想看一看他们的潜力,而且若是大道能与帝姬有相合之处,也更有一些把握。如今帝姬广邀俊杰,她所修大道应并非那等极罕见,难以与其相合者,因此,想来多半还是要看潜力的。”
相合不相合,那便全看运气,除非实在互不能容,否则也算不得什么。
这时,周鹤芝沉吟半晌后,建议道:“要论以情动人,之前既已用了画,如今便可用乐。不知几位师兄师弟,可懂得音律?”
众仙一怔。
另一位少宫主水成双问他:“莫非要合奏?”
周鹤芝点了点头,这关于好友终身之事,他确是十分用心:“以我等来映衬邴师弟,将其心意表露就是了。”
几位少宫主稍一思忖,都答应下来。
水成双道:“我可抚琴。”
韩瑞道:“我能鼓瑟。”
姜昕奇也道:“我可吹笙。”
最后一位少宫主极少说话,名为通承,他叹了口气:“我便也抚琴罢……”
周鹤芝看向徐子青。
徐子青略一想:“……吹笛?”
他虽也能抚琴,但既然已有两人抚琴,他便换作如此罢。
周鹤芝复又看向云冽。
众仙皆是看去。
观此人性情,不知他是否能……
徐子青也怔了怔。
云冽默然不语。
随即,他手指一拂,掌心里现出一柄银白仙剑。
然后他以指敲击,顿时剑吟悠长,犹若音律。
周鹤芝顿了顿:“如此也颇新奇。”
徐子青不由失笑,他思忖后,又是笑道:“与其以我等烘托邴师兄,不若换上一换……请邴师兄高歌一曲如何?”
周鹤芝听得,登时一喜:“倒是个法子!”
那许多的俊杰,各使手段,但说将情意唱出者,却是一个也无。
若是邴英如此,必然能使人眼前一亮。
其他少宫主,也都觉不错。
音律传情,不仅可以弹,也可以唱。
随后众仙又开始商讨用什么曲子,要如何展示。
有一位少宫主提议:“我等先用铿锵之曲,叫邴师兄展露己身之道,诸多威能。待展露之后,再换一曲绵绵之音,使邴师兄高歌,剖白心意,以诚相待。”
众仙皆觉主意极好。
只是这一刻,又不知选哪个曲子,更能打动人心。
仙界众多仙人多以修炼为本,乐仙虽有,却是极为罕见,而纵使乐仙,通常也习得杀伐之曲、空灵之曲为多,这缠绵爱恋之曲,求爱之曲,可是不曾听闻。
这般一来,又是有些为难。
徐子青摸了摸鼻子,再度提议:“在下这里,倒是知道一个曲子,只是本是下界时意外得来,曲风颇是大胆,不知是否可行……”
霎时间,众仙齐齐将目光扫来:“一试便知!”
徐子青便不再迟疑,他取出一块仙玉,就把所想到的那首曲子,刻录进去。
然后,他将其交给邴英:“邴师兄,曲子虽有,却不知你是否敢唱了。”
邴英面露狐疑,接过那仙玉,将仙识探入一看——
刹那间,他的面色发红,十分窘迫。
众仙见状,不由好奇。
周鹤芝伸手抢过那仙玉,也将仙识探入,旋即面上就禁不住露出笑意。
其他几个少宫主,纷纷来看。
待水成双等人尽数看过仙玉,也都憋笑不已。
难怪那邴英如此羞窘,实在是那仙玉里的曲子太过大胆,真是句句爱意,更有满满热情……
徐子青神情就有些无辜了。
他所选的曲子,自是他前世时,从古至今的一首显露求爱之意的名曲,正是《凤求凰》。如今帝姬择取驸马,这一首曲子中爱意绵绵,正合如今邴英心境,若是他当真可以当众唱出,不说是一鸣惊人,至少,也是绝对能引起帝姬再来留意。
岂非是正合适的?
周鹤芝等人忍笑过后,也觉得着实不错,当即纷纷记住曲调,也要邴英尽快将那唱词记下,莫要因羞赧而在献艺时出错了。
邴英一横心,也果真将那词曲全数记住。
左右是为了追寻心中所爱,他便、他便厚颜一试罢!
很快,众仙下定决心,迅速将那曲子熟悉。
周鹤芝说道:“待第一曲时,我等一齐出手,不碍什么,但第二曲本为让邴师弟……求爱之用,故而乐声太多,也是不妥。不如就要徐师弟与云师弟同奏,我等只间或承接曲调,也就是了。”
听他此言,众仙也无异议。
周鹤芝看邴英还在面红耳赤,去想那唱词,不由好笑。
他请徐子青与云冽同奏,自然还有其他缘由。
这乃是一对极恩爱的双修道侣,平日里便是温情脉脉,待奏曲时,恐怕也有淡淡情意萦绕。
……正是要让帝姬瞧一瞧,邴英以这一对恩爱道侣为友,对那帝姬,也必然会如他们一般,情深义厚。
787、有美一人凌天宫男子天团
一切商定后,此时,正是有人方才献艺终了,凌天宫众仙对视一眼,皆一晃身,化作数道人影,骤然便出现在那殿堂当中了。
为有夺人眼目之功,众仙身法俱是飘飘如仙,极尽美妙,落在那处后,众仙皆是容貌不俗,气度不凡,且又气质各异,气息强大,这一眼看去,也极引人注目了。
立于正当中者,自是邴英。
他虽并非是那等容貌俊美至无可挑剔的男子,却也是俊朗不凡,广袖拂动时,更有一种卓然大气,也是很杰出的才俊。
同时,凌天宫其他几人,都是分与两边。
左面处,由周鹤芝等人有三琴、一瑟、一笙,呈半弧状落座;而在那右面所在,则有徐子青与云冽并肩坐下,与那半弧遥遥相对。
邴英朝那屏风行一礼:“凌天宫,小凤缘宫邴英,见过帝姬。”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势大放。
周鹤芝一指点出,就有一团轻云炸开。
登时,三琴齐齐出声,就有杀伐之音奏响。
只见那拨弦者手指连动,一些大道至理自其中迸发而出,在那殿中顿时掀起一派惊涛骇浪一般。
鼓瑟之人登时将瑟音加入其中,又有吹笙者,同样应和。
突然间,邴英也便动了。
他出手大开大合,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奇特意境弥漫,在惊涛骇浪里,好似以一人抵天地之力,正是有莫大的威能。
徐子青的笛音,也在此刻响起。
其音节短促,出声急切,将那如海潮般不断卷起的音浪,都催生得越发高昂、激烈,又有剑吟之声自其中而出,化作无边杀意,席卷四方!
如此浩瀚之景,引动天地,壮丽无比。
那邴英在其中挥洒自如,眼神坚定,神态坚毅,更有一种不畏艰难、一心往前的磅礴气概。
他身似游龙,于骇浪之中穿梭,即便那威能再高,他却岿然不惧!
终于,邴英一拳打出,重浪俱碎!
这天地之景,也就安稳下来。
一应由数位仙界俊杰用音律演化出来的景象,也都在这一拳之中,轰然破碎!
邴英的大道演练,就融合在先前那一番似对战,似舞动的动作之内,使他原本有七分的威武,在此时此刻,气势自四面八方吸纳而来,就化为了十分。
一时间,满殿众仙,皆有惊异,居然都不曾出声。
然而,这献艺,却是未完。
忽然间,一道缠绵笛音,迸发而出,婉转悠扬。
那曲调里,一扫方才杀伐之意,反而带上许多旖旎,几分诉求之意。
这笛音虽只一道,却这寂静大殿中,一瞬传递八方。
许多仙人回神之后,便见到一青衣仙人缓缓站起,就立在一位白衣剑仙的身侧,双目微垂,缓缓吹奏。
对面那半弧中,几位年轻仙人动作轻微,只在隐约之间,轻轻相和。
而刚刚收势的邴英,他面上一红,看向那屏风之处……张口而歌。
下一刻,那邴英所在之地,有蒙蒙青光乍现,倏然于他身后化出一株青碧之木。
那碧木虽因那殿堂所献,不过只高十丈,但其蓬盖繁茂,绿叶莹莹,姿态挺拔,隐隐有高傲峻立之感。
有一根粗壮长枝倾斜而出,好似相邀,正在那邴英头顶,将他荫蔽其中。
随即,邴英再度深深呼吸,开口唱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男音略有低沉,却是深情款款,道尽一番心声。
这时候,云冽屈指,将银白长剑剑身一弹。
顿时,悠长剑吟穿入笛音,就好似有一灵禽高飞,直冲而起。
与那笛音相衬,正是极相和的。
随邴英高歌,云冽复又弹指几回。
无形剑气迸发而出,透过那漫天木气,落在那碧木探出的长枝之上。
形貌虽不明晰,但乍一看去,竟当真像是一头银凤了。
徐子青自然察觉到如此变化,他微微一笑,吹奏时,看向云冽时,正是眉眼柔和。
云冽似有所觉,略抬头,又略略颔首。
此刻,邴英之音,情意更深,他目光所在,俱是那屏风之处。
待唱到此时,尽管尴尬依旧,耳根也是发红,可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却是越发大胆,一瞬不瞬,不肯稍移。
而后,之前弹琴鼓瑟吹笙的几人,也助他一把,叫他将那爱慕之意,在整个大殿之内回荡。
……这般的所为,前所未有,两旁许多仙人,也都震惊不已。
待听清那唱词,有仙人目瞪口呆:“当真是、当真是……好生无耻……”
又有仙人也是呐呐:“也可说是……不知羞耻……”
屏风里,那婀娜身影也顿了顿,之后好似转过头来,在侧耳倾听。
邴英目光一刻不离,自然马上发现,吟唱时,也越发不要脸面。
那高座上,九皇子璩德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神态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人的胆色……还真是非同寻常啊。
待一曲唱完,邴英定定看了那屏风一眼,再行礼后:“还望帝姬欢喜,邴英告退!”
说完,他朝几位助拳的同门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
周鹤芝等人也是一笑,都随他而去。
徐子青与云冽,自也回归座次。
邴英这一手实在做得大胆,众仙在目瞪口呆之余,也是拉不下脸皮去做同样的事。
也并非是没有好友一齐演练大道,只是要唱出那般的……求爱之音,还是叫这些年轻俊杰有些为难了。
于是乎,众仙也只得恨恨看那邴英几眼,心里嘲讽几句罢了。
就连同为凌天宫之人的乜光与张开霁,也是面露惊色。
他们以彼此为对手,各自有二三十助拳之人,却未想到这般的法子。
思及此,他们对邴英,也再不小觑了。
而邴英回归自己的座次后,还是有些发窘的。
周鹤芝不由笑他:“你为帝姬做到如此地步,帝姬必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邴英轻咳一声:“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其余水成双等人,都是大笑。
他们眼见邴英那般豁出去的求爱,只觉得若是此事有成,当可笑他个千百年,每逢会友论道时,也能做一件趣事,说与一众师兄弟知道。
这才不枉他们舍命陪君子,当众这般表演一番了。
接下来,那些俊杰里,就有短暂冷场。
九皇子璩德又说了几句话,给众仙敬酒一杯后,才让气氛又热闹些。
后来有些俊杰在心里不齿邴英后,还是各自准备,试图再想个什么新奇些的点子,在帝姬面前亮一亮眼。
但总体说来,从古到今男子追求女子,法子总是万变不离其宗,加之仙人含蓄者都,直至最后,也不曾再出现一位如邴英这般厚颜之人。
待再无俊杰表现后,九皇子璩德才是笑道:“诸位俊杰心意,舍妹尽知。此后还请诸位在这皇城里小住几日,七日之内,舍妹必将送上帝女帖,邀请几位俊杰同游、共饮,若彼此有意,自然又会广发请柬,再邀诸位参加成婚大典!”
众仙听闻,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有期待。
随即他们也纷纷起身,朗声道:“我等静候帝姬佳音!”
之后,这大宴就散了。
邴英与众仙一同说话时,视线还是落在屏风上。
故而,他直待见到屏风里的婀娜身影消失,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一下,又对上了几位好友揶揄的目光,他坦然一笑,并不如之前一般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