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一天,苏云洛到底还是没出现。倒是方泽生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符睿前脚刚跟凌少愆他们汇合,他后脚就差人驾了马车出现在凌府门口,扬着一副灿烂的笑脸朝他们挥手:“哟,真巧,几位也要出门?”
然后方泽生的马车就跟了他们一路。最不待见方泽生的凌家大少爷几次意欲赶他走却无果,索性也不管他了,反正颜昕已经是他的了,再来几个方泽生他也不怕。只是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实在太烦人了,围着颜昕转来转去赶都赶不走,眼见自己的人被别人觊觎的感觉让他心里着实难以舒服,凌少愆眯起眼睛摸着下巴,脑中思考着如何给方泽生一个教训又不会影响到自家的生意。
颜昕被方泽生晃的眼晕,悄悄后退了几步,然后问道:“方公子不怕我吗?”
虽是为了转移方泽生的注意力,让他别再晃来晃去,可说实话,颜昕倒真的很想知道方泽生在知道他是妖的事情之后,为什么还能面色如常的跟他谈笑,还对他大献殷勤?
方泽生挑了下眉:“为什么要怕你?”
“我是妖啊!”
“妖又如何?”方泽生啪的一声收了手中的扇子,直视颜昕的眼睛,“妖我也喜欢。”
颜昕一下子尴尬起来,转头去跟凌少愆说话。
“虚伪!”坐在颜昕旁边的符睿对方泽生表示鄙视。
方泽生也不恼,勾着嘴角看向符睿:“怎么是虚伪呢?我真的喜欢阿昕啊!”末了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也喜欢你……”
符睿没料到他能不要脸的说出这话来,白了他一眼就站起来跑到马车上坐着去了。
“呵呵……”
方泽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符睿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深沉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事物,不知想了些什么。
除却时不时出现的方泽生和符睿斗嘴的小插曲,去往扬州的这一路上,颜昕等人相处的还算愉快。然而苏云洛就过的不怎么顺心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去扬州看看,长这么大,他去过的地方不算少,但基本都在长安周边,他还从来没有去过江南一带。俗话说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已经快到三月末了,扬州的景色一定很美很美。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跟颜昕一起去那儿玩玩,结果就因为家里的这个祖宗给拒绝了,理由是要服侍他。
服侍服侍,我让你服侍!苏云洛抓着手中的茶叶可劲往茶壶里倒,嘴里振振有词。不是怕苦吗?小爷今天就拿这些茶叶苦死你!
末了又心软了,从茶壶里掏出一部分茶叶来,规规矩矩的泡起了茶。然而剩下的这些茶叶比较平常也多了些,难免有点茶的苦涩,苏云洛想了想,又从桌上端了一盘子甜点来,然后方才拎着茶壶带上点心准备送去凤锦的房间。
瞅着手上的茶水和甜点,苏云洛叹了口气。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那个祖宗的,不然怎么沦落到成为他的小厮的地步呢?也不知道这位神君下凡来是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找个人伺候他?这也不该啊,按照他的身份,天上该有多少神仙争着抢着伺候他,说不定还有专门在床上服侍的……
想着自己也脸红,不由吐了口口水骂自己龌龊。就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苏云洛已然到了房间门口。
苏云洛买下的这房子,说大也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厨房、院子之类的都有,厨房离着他们住的房间很近,要做什么也方便。两个住人的房间,凤锦选了个西边的,苏云洛就自己留着东边的。房间之间只隔着一个并不宽敞的厅堂,娇贵的神君在房间里一喊苏云洛的名字,苏云洛就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去他房间看他有什么需要。
天生给别人操心的命啊!苏云洛暗叹一声,看看手上东西全满,于是抬脚踹开了门。
“赤焰,我可找到你了。”
有旁人?只顾低头看脚下的苏云洛愣了愣,他刚才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啊。抬眼望去,凤锦正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旁边站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年是极漂亮的,但与苏云洛的妖媚不同,少年的身上散发着高贵优雅的气质。此刻少年正用一种不满的眼神打量着他,好似怪他擅自闯进房间打扰了他们。
很快少年就移开了目光,重新注视着凤锦道:“你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
苏云洛本来还愣着,心想这少年是谁,一听少年的话里对他的住处明显有嫌弃意味,顿时拉下了脸,也不管少年的身份了,总之肯定是凤锦招来的没跑儿。于是顿生怨气,几步上前把茶壶和甜点放到凤锦身边的桌子上,然后一句话没说,自己坐到了另一边。
苏云洛的动作有些重,凤锦不禁瞥了他一眼,然后对少年道:“这里很好。容华,你来这儿做什么?”
被凤锦的一句“很好”消了所有的气,苏云洛别扭的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至于少年,不打招呼就进了人家家里,还这么没礼貌,苏云洛才不会管他。
叫容华的少年道:“当然是来看你。你也真是的,不过是一盘棋,一句输赢的话,你就当真要在凡间生活一年?有必要那么较真吗?”
凤锦端起苏云洛倒的茶,抿了一口:“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
苏云洛在边上就愣了。下棋?打赌?原来他只是因为输了一盘棋,下凡接受惩罚的?一年……
容华又说了些什么,无非是想要凤锦跟他回天庭的话。凤锦摇头,容华又说那他就跟他一起在人家待一年,也被凤锦否决了。
见劝不动他,容华只得只身回去了,临走还说会再来看凤锦。而从知道凤锦下凡的缘由起,苏云洛的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作何滋味。也就是说,在凡间待满一年后,凤锦就会回到天庭?
哈、哈、哈……是好事啊!到时候他就不用伺候这位祖宗,不用受他的气了……好事……
真的是好事吗?……
章21
在即将到达扬州的最后一段路程上,凌少愆特意选择了坐船前去。虽然坐马车也能看到沿途的美景,可他们已经坐了好些时日的马车,颜昕有些受不住了,疲劳的形态日益明显,凌少愆单是看着都觉得心疼,倒不如换换样式,让他领略一番坐船下江南的独特韵味。
颜昕从来没坐过船,听说要坐船前去扬州后,显的特别兴奋。凌少愆找人去租了画舫,带颜昕去看的时候,颜昕直接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凌少愆一出手,那画舫必然选用的是最好最贵的。颜昕围着这大船在岸边转了几圈,发现里面竟然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各不相同,连外部的装饰花纹也少有重样的,不禁赞叹,原来船也可以如此精致豪华啊!不过,似乎太浪费了吧?他们一共只有四个人,需要这么大的船吗?要花很多钱的吧?
颜昕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凌少愆,凌少愆笑着揉他的头发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的任务是负责让自己开开心心的,知道了吗?”
尽管心里还存着一点不安,但在面对画舫兴奋的心情冲击下,颜昕还是慢慢忘却了对于浪费钱财的歉疚,逐渐沉浸到享受美景的喜悦之中。
他们坐着画舫沿河而下,沿途遇上了许多船只,都是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时不时有人在船头吟诗,便有那好炫耀的也来掺一脚,隔着老远扯起嗓子回上几句。这一来二去,两条船就渐渐凑到了一起,一群人挤在一块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颜昕坐在窗边瞧着有趣,便问凌少愆怎么不去跟他们切磋一番。凌少愆就揽了他的肩笑:“那种小儿科的游戏,怎么及的上在这儿陪你有趣?”
这时候符睿进来了,听见凌少愆的情话,忍不住抖了三抖:“凌大少爷,我刚吃进去的饭都要被你恶心的吐出来了。这种话留着晚上床第之间说不好吗?你非得大白天说出来恶心人?”
颜昕羞的脸通红,抓着凌少愆胸前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处不肯出来。凌少愆乐的享受颜昕这样主动的亲近,又将抱着他的手紧了三分,然后瞥了符睿一眼:“口气这么酸,又跟方泽生吵架了?”
符睿哼了一声:“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没打他一顿算不错了。”
想起刚才的事符睿就不由火气噌噌往上升。他在船尾四处眺望的时候,发现有条船上似乎有歌舞表演。那条船离他们不远,透过画舫大开的窗户,能够大致看到一群舞女舞动着灵活的身躯,舞姿曼妙。符睿嫌看不清,就往船边又靠近了一步,全神贯注的欣赏江南女子的柔美线条。谁知道方泽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伸手拍他的肩膀,吓的他差点掉入河中。好在这个罪魁祸首还有点良心,及时拉住了他。他被方泽生一把拉过去搂住了腰,两人的鼻尖差点撞在一起。符睿愣愣的盯着面前放大的精致脸庞,视线落到那红润饱满的唇,突然间喉咙莫名有些发紧。诱人的唇瓣一开一合,他听见唇瓣的主人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以调笑的口吻说道:“看上去挺精壮的,没想到抱起来身子软的像个女人……”
符睿顿时就炸了,咬着牙朝方泽生头上狠狠撞过去,把方泽生撞的头晕眼花,捂着脑袋半天没缓过来。接着他就甩了袖子冲进来,独自气的七窍生烟。他从小最恨别人说他像女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坚持练武,练就一副好身材,又特地留了胡碴,好让自己显的爷们一点。这个可恶的方泽生,居然敢说他身子软,像女人,他没把他扔河里已经手下留情了。
越想越气,符睿干脆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发泄怒气去。方泽生揉着额头进来,没看见符睿,于是问凌少愆:“睿睿呢?”
凌少愆刚哄着颜昕喂了自己一颗去了核的荔枝,被方泽生对符睿的称呼惊的险些一口喷出去,忙匆匆嚼了几下咽下去:“你说符睿?”
“废话,不是说他还能是谁?”方泽生一脸淡定。
凌少愆指了指符睿的房间,方泽生立刻奔进去了。凌少愆摸摸下巴,对着符睿的房门高深莫测道:“有意思……”
颜昕一直在专心的剥荔枝,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抬头刚要再给凌少愆喂荔枝,却见他笑的意味深长,不禁疑惑:“少愆?怎么了?什么有意思?”
“没什么,”凌少愆瞅见桌上已然剥好皮去了核的几颗荔枝,心道还是自家的小狐狸乖巧可人,于是笑意更深,偏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朵,“娘子好生贤惠,相公我可有口福了……”
颜昕的狐狸耳朵动了一动。平日被凌少愆亲亲耳朵他只觉得痒痒的,最近露出这副狐狸形态的耳朵,被凌少愆亲的时候越发感觉羞耻,于是低了头躲避:“什么娘子相公,别乱说……”
凌少愆偏不让他躲:“娘子躲什么,我就喜欢这副耳朵,像娘子一样小巧可爱……”
实在躲不过凌少愆的亲吻,颜昕哭笑不得的把他的唇从自己耳边推开:“别闹了,待会儿再把毛沾到嘴上吃了……”
“那也是你的,娘子的那里我都吃过,还怕吃到毛吗?”满腹坏水的书生扫了一眼小狐狸的身下,意有所指。
小狐狸瞬间又发烧似的,耳后脖子红了一片。这个人怎么总是拿他开这种玩笑……真是讨厌死了……
两天后,颜昕等人下了船来到扬州周边的一个小镇。小镇不大,可景色很不错。大片的花海包围了整个小镇,翠绿的颜色中夹杂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格外好看。四人下船时已近傍晚,进城已来不及,就在小镇留宿了一晚。
小镇上没有客栈,收留他们的是镇上的一个阿婆。阿婆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难得家里有客人,自是高兴的很,拉着颜昕说长道短。说着又说到了小镇旁边的山上有座月老庙,近日要举办庙会。四人便又改了行程,转而去月老庙,改日再进城。
庙会那天,果真如阿婆所说,有好多人家的公子姑娘们都来到这里上香。颜昕被凌少愆牵着手走在去往月老庙的路上,不觉想起阿婆说的那番话来。
阿婆年事已高,耳朵不怎么好使了,嗓门也就非常大:“别看那座月老庙有些破旧了,可它灵的很呐,好多小姑娘都在那儿求得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接着又抓着颜昕的手亲切道:“你一定要带着你旁边这位少爷去一趟,兴许啊,就能保佑你们和和的在一起了……”
原来阿婆竟把自己当成了姑娘了,颜昕忙摆手:“阿婆,我,我是男的……”
“嗨,阿婆能不知道你是男的?”老人笑道,“阿婆虽然耳朵不好使了,可眼睛还好用,你和这位少爷是一对吧?阿婆心里亮堂着呢!”
颜昕窘迫的看了看凌少愆,凌少愆对阿婆笑笑,点了点头:“阿婆好眼力,我会带他去的。”
于是去月老庙的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月老庙真就只是一个庙,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庙在那儿,连围墙都没有。可来参拜的人却是络绎不绝,一对一对的年轻男女躬着身子上了香,虔诚的对庙中满面慈祥的塑像叩过头,接着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笑中生花,仿佛便就是满城风雨也比不过眼前这一人。
颜昕和凌少愆学着别人的样子上过香,然后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今早凌少愆硬逼着颜昕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自己也穿了一套相似的,两人站在一起,红的耀眼。颜昕原本不愿穿红色的衣服,可拗不过凌少愆,只好穿上了,如今他才有点明白凌少愆的意图。
身后有人轻声对同伴道:“你看这两人,都穿了一身红,再在月老面前这么一跪,像不像是拜堂?”
“真的像呢,好有心啊,我都要被感动了……”
头轻叩下去,不禁就许了个愿。再抬起来的时候,身旁的男人正深深的望着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
“睿睿,我们也拜……吧……”
符睿目视月老的塑像有些恍惚,没怎么听清方泽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便迷茫的回头问道:“什么?”
方泽生眼睛闪闪发亮,拿折扇一指庙前跪着的一对男女:“拜堂啊!”
“滚!”
符睿毫不留情的赠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找凌少愆和颜昕去了。
“难得我对你产生了性、趣,你就这么对我?……”被拒绝的男人跟了上去,厚着脸皮道。
“方、泽、生!你手往哪儿摸呢?!”
“别这么小气嘛,摸几下腰又不会掉块肉……”
“……”
临走之前,颜昕又向月老庙望了最后一眼,紧接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凌少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云洛了……”颜昕有些许的犹豫,他只看到一个背影闪进了月老庙,那背影像极了苏云洛。可是,云洛应该还在长安……
“你看错了,他不是没跟咱们一起来?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颜昕还不肯走,想再去确定一下,又被凌少愆拉了回来。凌少愆指指阴沉的天空:“再不走就要下雨了……”
“好吧……”颜昕心中的一点猜疑还没有完全消除。
凌少愆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轻轻朝颜昕敏感的耳朵呵着气:“还有,拜过堂以后,我们就该回去洞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