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轩精启:“……”
灰色小兽把湿漉漉的爪子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揉着纯洁的黑眼圈,眨巴眨巴道:“我的饼子消失了,所以请问你们有没有饼子?”
精启将手里的锤子丢在地上,顺便摔了麒轩一个狗吃屎。他看着灰色小兽,保持呆滞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用来当零食的豆酥,小浣貂乐呵呵的接了过来,还脆生生的道了句“谢谢!”然后一蹦一跳的跳到了一旁的小溪边,麻利的打开了盒子抓起一把摁进了水里……
两人同时默然……
在第一时间闪开掐架二人组的林晨初也注意道了这边的情况,他惊喜的跑了过来,正看见两个老板控一个趴着一个站着,用一样呆滞眼神看着一只小兽。那小兽此时正美滋滋的爬在水边,洗着一坨黏糊糊莫名其妙的东西。
“方便面君!”
那小浣貂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回过了头,如乳燕投怀的般的扑向了林晨初:
“帝君!给糖!”
林晨初黑线:“打住!等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喜欢‘把食物丢进水里洗’的毛病改过来再说。”
小浣貂的委屈的瘪了瘪嘴,继续回去洗他的豆酥。
这时候旁边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仙君,这是七重天的仙兽还是……”
“是九重天幼族。”林晨初回答道:“因为某种原因,它和其他几千个幼族都到了这个世界。”
林晨初抬头望着遍布银盘的天幕,道:“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他们平安无事的来到了这个远离纷争与险恶的七重天,我将他们留在了这里,就是为了在天界和魔界之间留给他们一片净土,这里安静祥和,是苍天为这群纯真的孩子创立的最好的世外桃源……”
“帝君……”小浣貂很快又上身直立的跳了过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林晨初温和的低头抚摸这小家伙头上的软毛:“怎么了?”
小浣貂泫泫欲泣:“饼子又不见了……”
林晨初:“……”
他痛苦的捂脸:“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饼子糖果之类的东西是会在水中融化的啊!”
小浣貂歪着头表示不解,林晨初已经放弃跟他在此事上沟通了,他转而问道:“缥鹇长老他们呢?其他的幼兽呢?我刚才探查了一番,怎么找不到它们?”
小浣貂吹生生的回答了一堆废话:“缥鹇长老呆在一个黑屋子里,其他幼兽有的在黑屋子里,有的不在黑屋子里!”
“……”林晨初默然,换了一种方法问道:“那么方便面君,你知道黑屋子在哪里么?”
小浣貂朝西方蹦了蹦,指着最开始不周山伫立的地方,道:“在哪里!”
林晨初和另外两人极目远眺,也没有看到他所说的黑屋子,再转而去看小浣貂的时候,却发现他又用那种“求糖糖”的委屈眼神看着众人,小黑爪子还紧紧抓着精启的裤脚腿。精启从地上抡起锤子,严防死守:“没有了!再要打你哦!”
麒轩在一旁嗤笑:“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某人还给了你一袋子糖啊……”
某只兔子立刻红眼了,他颤抖了好长时间,终于翻出了一袋子糖,不过这回他留心眼了,没把所有糖都给这个败家子,而是只给了他一颗……
林晨初无奈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揪住了转身要跳到小溪边的小浣貂,问道:“对了,我临走的时候跟你们说过,不要让人靠近巨洞,洞里有危险,为什么你方才看到那两个……哥哥站在洞边却不去阻拦呢?”
小浣貂回头,眨着纯真的黑眼睛道:“帝君说过跳进那个洞会死的吧。”
“对。”
“那两个人长得不像好人是吧。”
“……对。”
小浣貂摊爪子:“那他们跳就跳呗,反正我都已经把饼子要过来了。”
这种理所应当卸磨杀驴的手段让精启和麒轩又同时默了,麒轩过了半天才闷闷道:“看来我们得重新审视一下这群仙君所说的‘纯真的孩子’了……”
精启此时已经蹲到一边郁闷的念叨起来了:“为什么我也会被说‘不像好人’啊,明明我都把我珍藏的零食给他了,明明我只是只小白兔来着……”
麒轩斜眼:“对,一直天天想着杀白泽的疯狂小白兔。”
精启忽然又来了精神,自言自语道:“好吧,不要气馁,我就把这一切都当做是杀掉帝君之前艰难的试炼!将来我要亲口对我的后代诉说我的这段光辉的历史!”
“喂,你一个跟女蛟搅在一起的母兔子会生出什么惊艳的后代啊!明明到连过通道都还是我给带的路,你到底是哪里感觉到艰难了啊!而且被小孩子说是坏人算哪门子的光辉历史,这分明是黑历史啊!”
林晨初在心里抓狂的吐槽。同时,听到他又说要杀白泽的麒轩已经拔刀子(自从林晨初用剑切腹之后他就把武器换了),在理智和情感的双重作用下,林晨初抱着小浣貂以接近光的速度远离了两人,相信等他回来之后,这场无厘头的争斗也就结束了。
不周山原先占据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汪巨大的湖泊,湖边有着许多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芬芳沁人心脾。小浣貂看见了湖泊变得好开心,从林晨初胳膊里跳了出来,咧着嘴乐呵呵屁颠颠的冲了过去,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远处传来一女人的声音:“浣溪,今日不应该是你守在……帝君!?”
说话之人正是误入七重天的宫娥之一。原来在林晨初走之后她们又找到了新的隐蔽之所,不用整天都呆在地面上,所以便每天由一个宫娥和一个幼族在外巡逻,其实说是巡逻,但因为根本没什么危险,他们也不过只是四处寻找食物罢了。
此时这个宫娥已经换下了那身绛红色的宫服,穿上了一件由仙元力转化而成的浅绿色春衫,显得非常干净利落。她显然是看见了林晨初,也顾不得招呼小浣貂了,先是跪地行礼,然后在林晨初无奈说完“平身”之后,飞快的说了一句差点没把他吓死的话:“帝君!您快去救救祭祀长老吧,他快不行了!”
林晨初一听,顿时不淡定抓着那宫娥问:“怎么回事儿说清楚,我离开的时候皇叔还好端端的,怎么才刚过几天,他便不行了?男人不行,那可是大事儿啊!”
那宫娥常年呆在灵虚殿附近,其实也知道林晨初平素是怎么一个混人,可冷不丁的他家帝君一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臊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支支吾吾的在那里急得直跺脚。想想也是,一个从九重天莫名其妙掉到七重天,见到顶头上司不去汇报情况,而是跪下行礼的迂腐宫娥,她能跟你对讲荤段子,本质上来水跟和老妈老爸一起看重口味美剧一样匪夷所思。
林晨初一边思衬着,是不是应该让精启和麒轩锻炼一下这群人脆弱的神经,一边抽空抓紧看着四周的情况。他们现在坐在的是河堤旁的花海之中,花枝齐腰,芳香扑鼻,但这里并没有什么小浣貂口中所说的“小黑屋”,甚至他的神识扫过了整个七重天,除了他们三个和站在洞边掐架的两个,再无第六个人。
绿衣宫娥还在那里面红耳赤的直晃悠,林晨初扶额道:“你还愣着干嘛,不是说皇叔出了事情了么?他在那里啊,快带我去!”
显然直接下命令比开玩笑更好用,那宫娥神情一凛,无比顺流的答了声“是”,回手抓着小浣貂就丢进了水里,灰色小兽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吐出几口泡泡便迅速沉了下去。林晨初瞠目结舌的看着,连拦都来不及拦住。
但紧接着,顺着小浣貂沉下去的地方,水竟是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像是有一只恶兽在水下狂舞着,漩涡越转越快,几乎在浑浊的水面上形成了一道白光,最后竟是从中间分了开来,露出一个宽约三米的中空水洞。
不用宫娥再说,林晨初已经感觉到了水下纷杂的生灵的气息,有鱼,还有一群踪迹时隐时现的仙族气息。看来这湖泊因为不周山的原因,也沾染了能够隐匿气息的特性,这群幼族藏在下面,稍作手段,竟是连他都探查不出来。
事不宜迟,林晨初顺着那水洞便飞快的跳至了水底,此时小浣貂显然是摔了个四仰八扎,它一脸嫌弃的撅着屁股,在身边飞转的水壁里洗毛。林晨初这才想起,浣貂一族虽然不善打斗,但却是天生的避水珠,一旦全身进入水内,水体便会自动自发的让开。林晨初又哀叹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个种族的生物总是槽点满满,比如说浣貂一族的族长有着一个非常宏大的理想——它想游泳……
小浣貂关闭了通往水上的通道,自他周围形成了一片约十平方米左右的无水空间,水中空间的空气十分充足,水体却并不清澈,水中生物多半为暗黄色,乍一看完全与水融在了一起。林晨初抬头看上去,自水底向水面上看,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片黑黄色的天空,非常明亮,但是没有看到太阳。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太阳。
水声洞洞,走了不过一百来米,眼前便忽的豁然开朗,水域像是被一股道无形的分割线割开一样,瞬间由浑浊转为清净。而最让林晨初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呈现在眼前的已经不是长满水草的荒地,而是一片颇具规格的建筑群。
眼前是一片由青色石板堆成的小路,有不少已经碎了碎了许多,但并不算凌乱,碎石板弯弯曲曲的直通石英制建筑群的内部,而自打踏上这石板之时,自林晨初身侧一厘米的范围之内形成了一道无水区,不论他怎么动弹,都始终与水有着一厘米的间隔,且可尽情呼吸。
绿衣宫娥适时地解释道:“帝君,自那大山忽然消失之后,几个龙族的幼族下水玩耍时,在这里找到的一处战前遗留下来的龙族村落,我们下来时村中空无一人,应是在战时都逃走了。这里虽然有些破败,但大部分水晶建筑都得以保存,村落中有净水石,因此此处的水质比起其他地方较为清澈,几个龙族幼族在此地布下了先天禁制,可让其他人也可自由呼吸,算是为我们找到了一出隐蔽的藏身之所。缥鹇长老现在就在村落中心的水晶龙宫之内,由青雕和紫鹦照顾。”
林晨初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不知道这宫娥叫什么,那宫娥听到问话后连忙回答:“奴婢名叫又绿,黄雀族。”
林晨初又问:“这几日可有人从八重天下来?”
“回帝君,不曾有过。”
“嗯,”林晨初点头,看来自己设下的阵法已经起作用了,他道:“你带着浣貂到村子里找个地方休息吧。对了,通知下去,近期若无重要事宜,尽量不要外出。”
还没等又绿答应,林晨初便腾空而起,飞快飞往位于中心的小龙宫。龙族的先天禁制就如凤族的凤鸣一样属于外人皆不可学的绝学,虽然林晨初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从未曾体会过凤鸣的真谛,但不得不说,龙族的避水禁制非常实用,至少他在这水底行动的速度跟陆地上比起来一般无二。
这个村子并不大,龙王大概也就是个金仙级别的,跟九重天的花心老龙比起来还要差上好多倍,但是即便是小,对于现在的这群九重天的幼族们来说也足够了。林晨初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水晶龙宫所在之处,这龙宫不大,也有些破败,殿门已经毁坏,但还能通人。他一进殿门口,立刻有两个宫娥迎了上来,一人青衣,一人紫衣,估计就是青雕和紫鹦。
“见过帝君!”两人纷纷行礼:“缥鹇长老命我们在此等候,并传话说让帝君不要找他。”
“哦,我知道了。”林晨初虚着眼睛问道:“那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啊?”
两个宫娥对视一眼,紫鹦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快速低下头道:“在拐弯的第一间屋子。”
林晨初随口应了一声,一闪而过。
龙宫大殿左侧只有一条走廊,他穿过之后便看见了一间高约五尺大门,大门上的气息锁闭禁制依旧好用,门里时不时传出一些硬物落地的声响,不出意外的话呆在里面就是缥鹇长老本人。
林晨初破开了门上的防御,推门便进,还随口来了一句:“皇叔,我听说你不行……皇叔!”
他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口气在看到缥鹇之后,瞬间只剩下惊愕。大门之内到处都是紫色的烟雾,满地都是烧糊的龟甲,石英墙壁被熏得乌黑,龟甲层层叠叠,垒成了一尊小山,山上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白眉的老者,他佝偻着身子盘坐其上,敛目凝神,手中托着五枚龟甲,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微弱的气息,与印象中的人完全吻合,林晨初真不敢相信这个满脸皱纹的驼背老人,就是他那位丰神俊朗的儒雅皇叔。但是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缥鹇知道他进来之后,头也不抬,只是继续飞快的念着咒,三两句,咒语已经念完,他手中沾着精血的龟甲瞬间燃烧落地,火焰消失,他伸手摸了摸卦面,叹了口气。睁开眼一双浑浊的老眼,那双眼模糊的折射出周围的昏暗的光芒——他的眼睛不再分明,瞳孔和眼白皆是浑浊的黄色,像是沾满了蜜浆的蜡球。
他哀恸的对一动不动的林晨初说:
“侄儿,八千卦,我整整出算了八千同样的卦——凤皇不知河无泣,万道灰飞千鸾鸣。生死未图求知己,死生赴道不赴陵。你与你的父皇一样命格,你将会死去,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杀回仙界(六)
林晨初呆呆的望着缥鹇长老,后者在说完那句卦名之后,便虚弱的昏倒了,此刻他已经被紫鹦和青雕扶出了那间糟糕的屋子。
林晨初准备用自己的仙元力快速补充了缥鹇长老的几近枯竭的泥丸宫。按理说到了大罗金仙的修为,即便是仙帝,也无法轻易的突破他的灵力防线,可缥鹇长老就像是一个死人一般,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了,更不要提建立灵力防线。
仙元力越是深入,林晨初的情绪就越低落几分,没有人只比他更清楚缥鹇长老如今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糟糕——经脉干枯且多处碎裂,体内只有两三滴精血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泥丸宫内的内丹萎缩成了芝麻大小,黯淡无光,几乎就要完全消失。林晨初无比的后怕,若不是他在两千多年的仙元力的淬养下,拥有一具非常不错的体魄,或是自己再晚来一天的话,自己恐怕就要到冥魂之海去再见一见自己的皇叔了。
对于林晨初来说,自己的这条命其实在钟磐寂死之后就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后来找回了他,那种经历过大死大生的淡然依旧如影随形。对他来说,在亲手掠夺第一条人命的时候,他便有了死亡的觉悟,因此即便是多次得知自己的死讯,他其实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看到缥鹇为了帮他算出一丝生机,而如此付出时,他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他终于发现,原来假如自己有一天撒手人寰了,除了钟磐寂,仍然有人会为了自己而悲痛欲绝。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一种想为别人好好活下去的念头,而不是只为自己而活。
生机之力神奇的修复着缥鹇长老的身体,如温泉般为其补充着过度占卜而损耗的生命力,并且侥幸的救回了他的一双眼睛,等他醒过来之后,只要稍加调息,就能重新将身体控制回最佳的年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