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过得很好,本来一直都很好。”云飞扬哽咽道:“为什么非要逼我跟他分手?”
云母苦口婆心说:“这是不正常的,人家都说这样是变态啊!人家都会瞧不起你啊!你怎么可能会觉得好,你做的事都是错的,错的东西怎么会好?这不应该,不行……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为什么不能跟大家一样?我跟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生下你了,可你跟一个男人裹在一起,会有什么好……飞扬,爸妈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懂呢……”
云飞扬无法说服她,摇头,痛苦,“如果要我跟他分手,我宁愿去死。”
“那你就看着你妈死你也不在意?”云母恨声道。
“妈,求你不要逼我。”云飞扬拒绝这样的选择题,“你是我妈,他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失去你们,所以不要逼我。”
云母呜呜的哭起来,“你这死孩子……你才想逼死我啊……”
云飞扬眼看事情往不可对话的方向发展,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想要一个人静静,他当机立断说:“妈,你好好休息,等你出院了,我再回家看你。我在这里会影响你,我还是先走了。”
“站住!”云母大喊一声。
云飞扬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云父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什么话也没讲。
云月忽然惊叫了一声,“妈,你干什么!”
“飞扬,你要是不跟他分手,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云母大喊。
云飞扬立刻转身往回望,云父猛然抬起头,而云山也从门口疾步走了进来。
云母手中拿着一把削水果的刀,比在自己的手腕上,脸上的表情很悲戚,“我没把自己的儿子教好,我也不想活了,你走,你要是走出去,我马上就死!”
居然这样……!
云父推了推大儿子的肩膀,轻声说:“先答应你妈!”
云山和云月也被母亲疯狂的行为给吓着了,云月试图从母亲手中拿过水果刀,却被母亲划来划去的动作给吓到,也不敢动了,焦急地说:“妈,你放下来,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啊!你别这样,哥会听话的。……哥,是不是?”她一个劲给云飞扬使眼色。
“跟归海风行分手!”云母吼道,“你分不分?”
云飞扬咬得自己的下唇染血变得通红,目疵欲裂。
不,他不想妥协,不想答应!
他咬紧牙关,眉头皱得死紧。最后说:“不……我不想跟他分手……”
他在赌,赌母亲只是吓唬自己,不会真的自残。
结果,这次赌输了,云母毅然决然将水果刀一划,一条血线霎时出现在她手腕上。
云飞扬脑中登时嗡的一声响。
云月惊叫,云山冲过去,云父将云飞扬撞了个趔趄。
“医生!医生!”
“护士,快点来看看!”
病房里脚步声匆忙混乱,护士从外面冲进来,拿着治疗盘,打算给云母包扎。
云飞扬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看着这个房间里混乱的一幕。他的杏眸瞪得大大的,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里恢复过来。母亲竟然真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在自己面前拿刀自残。
他难辞其咎。
“不要动……!”云母的刀被云父和云山合力抢了下来,但是她挣扎着就是不让护士包扎她的手,眼睛一直盯着站在那里没动的云飞扬,气喘吁吁地说:“飞扬,你跟不跟他分手?你分不分?!”
云飞扬泪水流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想说那句话,痛苦地摇头。
云父愤怒地上前,揍了儿子一拳,揍得云飞扬脑袋一歪,然后骂道:“快点说!难道为了一个外人,你想看着你妈死?快点答应!”
泪水长流,心中千刀万剐。云飞扬最终妥协,“妈,……我,答应你就是。快点让护士给你包扎吧。”
云母不肯放松,坚持问个明白,“你同意跟他分手了,对不对?”
云飞扬哽咽着,点了点头。
“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快点!”云母命令着。
云飞扬怔了一下,“……他现在在飞机上,没开手机。”
“你……那就等他下了飞机,你打完电话,我再包扎!”云母任由腕上的鲜血滴下来,染红了被单,不肯同意治疗。
“胡闹!”云父走过去,和云山一起压制她乱动的手,让云月抱着她妈,这才让护士包扎完毕。
几个护士隐晦地对云飞扬翻了个白眼,猜测着这个美貌青年是跟什么人交往,把母亲气成这样,然后才收拾收拾,叮嘱几句,出了病房。
云母抚着手腕上的纱布哼哼唧唧的叫痛,却拒绝云飞扬的靠近,只让他打电话赶紧分手。
云飞扬没办法,拨通了一次,果然还是关机的状态。
云母又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腾,想把手上的纱布扯开,或者再拿水果刀来捅一刀。但是身边的物品都被挪开了,她又打算下地,踉踉跄跄要去窗子边,嚷嚷着跳楼。但都被云山云月架住了。
……这样的场景,云飞扬上一世也曾经历过。但是上一世,母亲只是威胁说要自杀,云飞扬就妥协了。这一次,他坚持了一回,想离开家庭,但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能摆脱亲情的魔咒。
或许,今天早上就不该开机,就不该回来。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从此逃离,再也不出现在父母面前,表达出他坚决的意愿,想必母亲也不会这般有恃无恐的威胁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终究没能舍掉与家庭之间的牵连,摆脱不了如此的桎梏和羁绊。
母亲伤害了自己,但是伤得云飞扬更深。
云飞扬缓缓地跪在地上,低声道:“妈,求求你别这样,我同意了,我真的会跟他分手……”
“你说的是真心话?不会背过身又偷偷跑去找他?”云母质问。
云飞扬说不出话来。他其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云母一看就明白他心中所想,哭号着往窗子边挣扎。
云飞扬哭道:“妈,我不去找他,不去……”
他刚说出这句话,时空就一下子静止了,云飞扬仿佛掉落在一个空茫的空间里,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系统音顿时突显:
【系统十大酷刑之软刑,现在启动!时间:720小时!】
云飞扬懵了,【我、我没有打算妥协,我只是暂时同意,我并不是真的想跟风行分手……】
【你有很多更好的方法:首先,你本来没必要回来,你应该心肠硬一点,等这件事冷却,等你母亲想通之后再出现,告诉她你绝对不会跟归海风行分开,就算是用自杀逼迫你,也没有用。这是最佳方案。】
【其次,你可以叫你的保镖和助理团过来,强硬地压制你母亲,看守住她,不让她做出自残的事,同时也让她知道,你已经不是她能够威胁的人。】
【最后,也是最下乘的方法——刚才你本可以自己冲过去阻止她自杀,或者,鱼死网破,做得比她更绝,先她一步自残——如果你狠一点,她会被你吓到。】
【按照你母亲的性格,你比她更出格,她就会意识到你是比她强大得多的存在,她会对你产生畏惧。虽然以上这些方法,可能会让你母亲没面子,会让你家人觉得你无情、残酷、冷血……但是,事情只要能够完满的解决,这些都不重要。】
【然而,你都没有选择,你保全了他们的面子,却伤害了你自己的幸福。你的妥协,有可能成为你将来生活的痛苦根源。你跟你爱人此后见面都需要躲躲藏藏,也许会消磨干净彼此的信任,最后感情也归于尘土……这就是不正当的妥协,这就是软弱的包子行为。】
系统最后道:【很遗憾,再过两天我就会离开你的身体,我不知道此次软刑是会随着我的离去而消失,或者时间到了之后自动取消,还是一直伴随你的下半生永远不会结束。可惜,可惜……】
系统音隐去之后,云飞扬的所有感知才回到跪着的身体里,但是下一秒,他不受控制地全身发软,一头栽倒在地面上,刹那间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云家人全部一愣。
软刑……原来不是某个部位发软,而是,全身发软……
云飞扬心中苦笑。此时,除了眼皮之外,他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动弹,神经和肌肉的功能完全消失了。
“哥!”云山扑过来,想扶起大哥。但是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大哥软得就像一根面条,手脚毫无力气!“……大哥?大哥!”
云母停住了闹腾,惊疑不定地望着儿子。
云月小心翼翼扶着她坐到床上。
云父上前探查儿子的情况。
云飞扬睁着双目,流着眼泪,浑身瘫软如泥。
父子两个合力想要扶起云飞扬,但他根本站不起来,话也说不出了。他们只得将他抬到沙发上。
“飞扬?你不要吓我们……”云父呼唤了几声。
云飞扬还是不动。
刚才给云母包扎的护士被云山叫了进来,有点不耐烦,这家人怎么这么麻烦。她看见躺着的云飞扬,皱眉推了他两下,翻起眼皮看了看,捏捏他的脉搏,“喂?这位先生?你没事吧?你能动吗?”
云飞扬只能眨眼。
“哟,他这该不是犯了什么急病吧?我去叫医生,你们注意观察他的情况。”护士觉察到不同寻常,不敢怠慢,跑出病房去了医生办公室。
云山扶起大哥,一叠连声地唤着。
云父六神无主。大儿子就是全家的主心骨,本来他就不同意妻子这么折腾,现在竟然把大儿子弄成了这样,简直是一团糟!
云母哼了声,不太相信儿子不能动,心想是不是在骗他们。
云飞扬憋屈不已,他好想说句话,或者抬抬手指,却根本做不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真的丧失了对身体的所有掌控权。他能看能听,但除了眨眼,就是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穿白大褂的医生赶来,给云飞扬做了紧急的检查,敲敲他的腿,却完全没反应,手臂也软得不像话,登时皱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以前有过吗?”
云家人面面相觑,摇摇头。
医生初步判断,“估计是转换性障碍,就是以前的癔症。但还需要做个检查,如果他全身肌体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那就属于癔症。怎么会突然发癔症?他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没人回答。
云山最后问:“医生,这个癔症会好吗?我哥从来没这样过,他没事吧?”
“不好说,”医生沉吟,观察云飞扬的情况,“像这样全身瘫软的情况很少见,大概需要受一些反刺激,给他点心理暗示,才能恢复。先做个检查吧。”
云飞扬泪流满面。他这种情况,不是癔症,胜似癔症……
云母有些慌张了,“大夫,他、他不是装的?他真的生病了?”
“就目前来看,他的确是浑身不能动了,先排除颈椎和脑部受伤的可能性之后,我们才能判断。”
云母嗨呀一声,大哭起来,“飞扬啊,妈不是想逼你啊……”
云飞扬被抬上了病床,推出了门外,耳边尽是母亲和妹妹的哭声,渐渐远去。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一天,归海风行心神不宁,有心给云飞扬打电话,应酬却太忙。归海家在京城的人竟然来了大半,说是看看镶省的情况,顺便休闲旅游。后来想想,云飞扬没有跟他一起过来倒也是正确的,归海风行自觉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伴恋人。
好容易忙完了开业庆典和第一天的展会,归海风行回到自己的公寓才有时间给云飞扬去电,结果打通了却被人挂断。
他又打给常安,常安也不知云总情况怎样,只说去了医院,然后就没有出来。
医院?归海风行猜测,可能云家真有谁生病了,于是只能耐心等待云飞扬的回电。
最终等到的,却是云山的电话。
那是几天之后,庆典活动正常走着程序,一切有条不紊,归海家的人大都离开了镶省,归海风行也打算回霖城之际。
“风哥,你快回霖城,我哥……我哥需要你。”
归海风行:“需要我?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回来再说吧,我哥在省医住院部。”云山感到难以启齿。怎么解释呢,说因为母亲逼迫大哥跟你分手,导致大哥患了癔症,现在浑身瘫痪么……
归海风行愣神,“他在住院部?是你家里谁生病了?”
“呃……你什么时候回来?”云山含糊其辞,只问归海风行的归期。
归海风行满腹狐疑,“明天到吧。”
云山高兴地直说好。
这次不是他私自通知归海风行了,而是云家全部人做的决定。云飞扬一直不见好转,全身插了很多管子,完全不能动弹。他有神智,神智是清醒的,因为他的眼睛能够张开,但是他却连动动眉毛和嘴唇都不能够。
医院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确认没有任何器质性疾病,因此这种情况就是比较严重的癔症了。因此医生建议,如果他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引起的癔症,那就给他一些反刺激,这样也许会有用。
初始,全家的意见并不统一。云山在医生说出那些话之后,当即提议叫回归海风行,或许风哥能够唤醒大哥的全身机能。可云母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说不定过几天就恢复了,怎么都不能让云飞扬在那条不被人认同的道上继续走到黑。
云父和云月沉默,他们举棋不定。
然而,过了几日之后,云母终于慌神了,云飞扬吃饭需要引流管,而方便也要用导尿管,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时时含着泪水,痛苦之情真真切切。
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本来健健康康的儿子遭受这般痛苦,总算是同意叫回归海风行了。
可怜归海风行下飞机,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还微笑着想,是不是云家人已经同意了他们的事,他要请岳父岳母小舅子小姨子吃顿团圆饭……
不过,当他走进病房,视线与躺在病床上的云飞扬相遇时,他立时出离愤怒。
“为什么会这样!”
归海风行冲到云飞扬的床前想抱起他,却又怕伤害到恋人。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对着云山咆哮,“这是怎么回事!”
云家人被他的巨怒所震慑,讷讷不敢言。
“哥他、他……他是转换性障碍……”云山结结巴巴道:“医生说、说会好的……”
归海风行突然想起,之前云飞扬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现象发生,难道现在这次也是如此吗!他急忙低头凝视云飞扬的眼睛。
在恋人臂弯里瘫软着的青年,眼中雾气蒙蒙。他想念归海风行,太想念了。
系统如约在9月30日当晚离去,走之前说了,究竟会不会一辈子这样,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没有谁能说得清。
这个不负责任的打包子系统拍拍屁股走得潇洒,不带走一丝云彩,可云飞扬从那时就开始担惊受怕。
软刑没有消失,那么只能期盼一个月之后,看是否能够自动解除。
能看能听不能说,不能吃饭不能动,这样的痛苦,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无法忍受,好似将灵魂禁锢在了坏掉的躯壳之中,眼睁睁由着别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