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神火?”冷禅看着瓶子中那一簇还没有蜡烛火苗旺盛的神火不可思议的问,“怎么会这么微弱?”
“并不是微弱,只是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衣锦离见他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拿起一个装满水的水杯倒向瓶子中的火苗。火种在被水浇过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在水中依然保持着那一点点的火光,直到瓶子里的水开始沸腾蒸发。
“神奇,真是神奇。”冷禅不禁赞叹道,很快的又担心起来,“这样的东西烧在你的身上,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置于死地而后生,每个神像的侍奉者都是要经过这样的脱胎换骨的,如果没有熬过来……族中的说法,就是他没有做侍奉者的资格。”衣锦离神色黯然的说,显然他并没有十足把握,“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试。族中虽然有不少失败的先例,成功的例子也是有很多的。”
“唉~~”冷禅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去找任医生吧,我想你一会儿一个人也是回不来的。”
“麻烦你了”
两个人来到了任医生的诊所,冷禅说得没错,任大夫只是对病人感兴趣而已,他像对待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对衣锦离做了自我介绍和询问了基本的情况。
“现在请躺到里面的床上去。”老式电脑屏幕上的波纹抖动着。
衣锦离依言躺到了白色的床上,淡淡的说:“冷老板,帮我个忙把我绑起来吧。”
“还,还要绑起来?”冷禅有些不忍。
“嗯,我小时候见过,都是要绑起来的,不然到处打滚的话火势蔓延可能会引起火灾。”衣锦离的语气平静异常,仿佛只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让人很难想象他就是那个即将接受火种灼烧的人。
“你……真的……决定了?不再考虑一下么?”将衣锦离五花大绑的固定在床上的冷禅犹豫的问,想想即将发生的事,即使是看惯生死的冷老板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没什么好考虑的。”衣锦离轻笑一声,声音很小,像是在有意的保留体力,默念口诀,火种从瓶子中缓缓升起,燃烧在他的双腿之上。
“呃!”衣锦离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被火灼烧的疼痛,朱雀一族天生就是自火中诞生,火对于衣锦离来说一向只是如同温床般的存在,当尖锐的灼痛在双腿蔓延开来,他终于能体会到水火无情的含义。
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衣锦离似乎能闻到腿上的皮肤被烧焦的糊味,剧烈的疼痛让汗水遮住了他的眼睛,耳旁冷禅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反应算不算得上成功,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再去集中精神想任何一件事情。
“小衣!小衣!”冷禅不忍看他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将一块毛巾塞到他的嘴里让他咬住,转身问道,“医生,他会不会有事?!”
“看样子应该是正常的。”任医生说,“只要他挺过去了了就不会有事。”
“问题是他要听得过去啊……”冷禅担心的看着衣锦离,虽然被绳子牢牢的绑在床上,但是看得出他的身体在拼命的扭动挣扎,虽然咬着厚厚的毛巾,嘴角处依旧有鲜血溢出,脸色惨白得几乎与死人无异,“他,不会死在这里吧?”
老旧电脑上的波纹不再浮动,任医生沉默了。
衣锦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如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一样,费力的睁开眼,自己仍躺在任医生的诊所,身旁数台监护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行工作着,一切和刚刚躺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若不是双腿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真的会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噩梦而已。
“小衣,你醒了?!”冷禅凑过来关心的询问,“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自然是哪里都不舒服。”衣锦离心中无奈苦笑,挣扎着起身,想要看看自己不知被摧残成什么样子的双腿。当他在冷禅的搀扶下倚着枕头坐起来,看到的却是完好如初的双腿,别说是烧焦,脸一点点被灼伤的痕迹都没有。
“一直……都是这样么?”衣锦离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的疼痛、那样的灼伤竟然连丁点烧伤的印记都没有留下,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么?
“是的,”冷禅点头,“一直都是这样,那火并没有灼伤你的皮肤。”
“真是……太神奇了……呵呵……咳咳!”衣锦离捂住嘴咳嗽两声,身体轻微的颤动所带来的双腿的剧痛让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这种感官上的刺激让他再次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衣锦离不敢在乱动,直躺在床上,歉意的说:“医生,不好意思,我可能还要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没关系,请随意。”任医生客气的回答。
“剧组那边……”
“放心,我用你的电话打给李艾说伤了腿,需要休养几天。”冷禅说。
“嗯。”
冷禅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模仿了你的声音,放心吧,你那个经纪人没有发现。”
“多谢。”衣锦离说完,眨了眨疲惫的眼睛,再一次沉沉睡去。
衣锦离再醒来时,窗户里已洒进了月光。
“几点了?”衣锦离的声音仍是略带沙哑。
“已经深夜了。”坐在他身边看书的冷禅说,“可以起来么?”
“可以。”衣锦离坚定的说,努力坐起身子,当双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起,虽然不再有刚刚那种锥心的疼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麻木的僵硬感。衣锦离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几步,身体像是失去平衡般摇摇晃晃,冷禅上前搀扶,却被他拒绝,“我总要自己走的。”
衣锦离吃力的一步步向前走着,他发觉自己腿部的肌肉像是失去了收缩的功能般变得僵硬无比,明明是赤脚走在地上,双脚却丝毫不觉得凉。
“呵呵,这下子真的成蜡像了。”衣锦离苦笑的打趣道,“冷老板,你踢我腿一下,看看我会不会觉得疼?”
“别开玩笑了。”冷禅的嘴角微微抽搐,有往上扬的趋势,却终究是没有成功。
衣锦离继续向前走着,看到不远处摆着的一个椅子,便走了过去,不躲不避的撞上去,然后沉默、沉默……最后咧嘴笑着说:“果然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呢,这样我以后拍戏可以少吃不少苦头了,哈哈~~”
安静的诊所中,衣锦离的笑声显得很突兀,而且相当没有感染力。
“我们会去吧,我客房里的床应该会比这里舒服很多。”冷禅岔开了话题。
“好。”衣锦离点头,随冷禅一起走了出去。
一连三天,衣锦离都没有回家,夜染每次和他通话,都觉得他的话少得可怜,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疲惫。
“一定很辛苦吧。”夜染心中想着,“锦离毕竟是人类,这样长时间的高强度的工作应该会很消耗体力的。”
一想到衣锦离是人类,夜染的心中就涌起一种不舍,明明打算着生下这个孩子陪他,自己就可以安心回到冥界去继续做鬼吏,但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离出生越来越近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眷恋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
手机铃声响起,夜染看到衣锦离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时急忙按下接听键。
“锦离。”
“阿染,我今天晚上回去,你想吃什么?我买回去。”衣锦离的声音较之前有好转却依旧显得很疲惫。
“没,没什么想吃的,你回来就好了。”夜染回答。
“看来,你是想吃我?”衣锦离调笑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好了,我知道了,等着我。”
一下午的时间,夜染真的坐在沙发上乖乖的等着衣锦离回家,当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后,夜染快步走到门口,面前的衣锦离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黑眼圈。
“锦离,你……怎么了?”夜染走过去抚摸着他的脸,担心的问,“生病了么?”
“没有。”衣锦离将头轻轻搭在夜染肩上,“只是……想你了。”
第66章:离弦之箭二
衣锦离连澡都没有洗就一头倒在床上,双腿虽然比前两天灵活了很多,却还是没有什么知觉。朱雀一族,一旦成为了神像的侍奉者,他的寿命就会变得比正常人多出很多备,相应的,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变得缓慢,拉长周期。比如心跳的频率,比如呼吸的节奏,更比如他三天前吃的一顿饭,到现在还不觉得饿。
“要睡了么?”夜染走过来侧身躺在衣锦离的身旁。最近的几个月,随着腹中胎儿的成长,他躺着的时候会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压得他难受,喘不过气来,所以只好采用侧躺这种方法。
衣锦离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夜染的小腹,感受着一个小生命在肚子里充满新奇的动着,温柔的问:“他这么好动,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夜染笑笑。
衣锦离伸手解开夜染衬衣的纽扣,在他雪白滚圆的肚子上轻轻吻着,然后一路向上,延至胸口,再至嘴唇:“好香。”
“我又不是包子,你怎么闻出香味的?”夜染轻弹他的脑门。
“谁说你不是包子?外面的包子是面皮包着肉,你这个包子啊是人皮包着肉,更香!让我吃一辈子都吃不够。”
“这几天的戏拍下了,嘴皮子越发贫了,等到剧杀青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夜染开玩笑的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看来我要好好罚你一下了。”
“好啊,你想怎么罚?随你处置。”衣锦离丝毫感觉不到腿被掐了,只是宠溺的揉着他的头发。
“累傻了?我掐你大腿都不知道。”夜染边笑边又掐了一下。
衣锦离是真的感觉不到,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他知道那样的话夜染会担心,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是啊,的确是累了,这几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我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夜染急忙说。
衣锦离环上他略粗的腰身,撒娇般的说:“你不陪着我,我怎么能睡得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夜染摇摇头,起身关了灯,又躺了回去,将两个人裹在一张被子下面,温柔的问,“现在可以好好睡觉了?”
“嗯……”衣锦离满意的点点头,轻声呢喃,“真想这样一辈子都不放开。”
“会的。”夜染同样拥着衣锦离默默地下定决心。
转过天,衣锦离到剧组时,看到乐洪凯正在和李艾坐在一起吃早餐,这本也没什么,剧组吃饭的地方就那么几张桌子,谁和谁坐在一起都是很正常的事,但他比较在意的是不远处的季代珍盯着他们的那一双阴沉的眼睛。
果然,整整一上午的拍摄衣锦离都没有看到乐洪凯,中午休息时,他看到乐洪凯拿着剧本坐在椅子上休息,眉头紧紧皱着,一副疲惫的样子。
“乐导,在看本子啊。”衣锦离走过去说。
“小衣。”乐洪凯揉了揉眼角,拖着疲惫的声音说。
“怎么了?精神不太好啊,生病了?”进剧组的这些天,衣锦离很注重和乐洪凯套近乎,几个月下来他已经把自己当做弟弟看待,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乐洪凯强挤出一个微笑,“剧快拍到尾声了,我想再看看剧本,看看有什么需要改动和调整的地方。”
“哦,这样……”衣锦离看了看四周,一向和乐洪凯形影不离的季代珍此时却没了踪影,“嫂子呢?她今天没来啊?”
一提到季代珍,乐洪凯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还发出了一声极细的叹息。
“怎么?吵架了?”衣锦离继续八卦的问道,“为了什么事啊?其实不管什么事,女人嘛~~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也就好了。”
“哎~~小衣你是不知道……”乐洪凯叹了口气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季代珍因为他早上和李艾坐在一起吃早餐还有说有笑的事和他狠狠吵了一架,非要说他和李艾的关系不正常,而且这种情况不是第一天发生了,只要他和哪个女人稍微多说了几句话,季代珍就会和他大吵大闹,指责他变心。
“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不放心什么?!”乐洪凯抱怨说,“她还说什么除了她之外我不能和其他女人亲近,简直胡闹!她把我当什么了?!”
“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自然是患得患失的。”衣锦离心中想,“季代珍捧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美丽泡沫,这样神经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等到乐洪凯命中的姻缘来搅局,他自己就会因为受不了而离开季代珍了。”
“乐导,其实我觉得咱么这个剧最后的结尾可以改一改的。”衣锦离看着他手中的剧本灵机一动说。
“哦?说说你的想法?”乐洪凯问。
“我觉得咱们可以这样……”
季代珍提着乐洪凯最爱吃的包子来到拍摄现场,看到剧组正在拍戏就没有过去叫他,对于上午的争吵她觉得的确是自己的错,乐洪凯不过和女同事坐在一起吃饭而已,何必小题大做,以前的很多次都是这样,明明不过是很正常的说笑,自己却总有深深的危机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当乐洪凯说自己无理取闹时,心中真的涌现出止不住的绝望,觉得一切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你真的要离开我了么?”
镜头前,女主角伤心欲绝。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你只是把我当做他的替身。”衣锦离的台词令季代珍身体一僵。
“不对,这个台词,怎么变了?”《鬼妻》的剧本季代珍看过无数遍,几乎每一句台词都熟记于胸倒背如流了,所以衣锦离一开口她就听出他所说的并不是本子上原有的台词。
“你就是他!你是他的转世啊,怎么能说是替身呢?我爱的人就是你啊。”鬼妻哭泣着。
“你错了,我并不是他。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性格。我虽然是那个人的转世,但我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我们曾经明明那么相爱……”
“我相信我的上一世很爱你,但是很遗憾,我并不是他,我的脑子里没有你们相爱的记忆,让我向他那样爱你,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手中的塑料袋落到地上,泪水从季代珍的眼眶中肆意流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男人终究不能接受鬼妻么?他们之间曾经的海誓山盟就这么被遗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