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临瞬间就跪了下来。
他的袁野,他温暖的袁野,现在睡在里面,双手还被反绑在背后,底下的血已经渗过被子,在床板上印上刺眼的痕迹
。
“君临啊,别只顾着看这小子啊,你看看花姨,花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就在刚才,我还不打算和这小子玩的时候
,你爸爸他打电话告诉我,他在英国跟人结婚了。”蹲下来抚着少年的肩膀,刘艺花嘴角是嘲讽的笑容。
“哈哈哈,结婚?我等了他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居然说他又结婚了?哈哈哈,君临,来,你说,你不是最疼花姨
的吗,你说说看,花姨是不是该找个倒霉鬼发泄一下?!”
少年却低着头,动也不动一下,除了肩头还在颤抖。
气氛陷入沉静之中,刘艺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开始嚎啕大哭,尖锐的哭声鬼怪般,衬着床上袁野的惨样将这个房间
弄得像是人间炼狱一般。
张君临也开始哭了起来,他想起身将袁野抱在怀中却没了力气,他想将袁野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却没了勇气。
如果……如果这个人现在已经断气了,如果将那些血擦干他还是不会醒过来,那他张君临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啊
!
哥哥,哥哥,你快来!哥哥,求你到这里来!现在只有哥哥你能告诉君临该怎么做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对不起,
我不该对你也猜疑,如果能让这人醒来,我愿意和你分享他,愿意一辈子都和你分享他!
许是听到他的心声一般,那边倪毅还未跟到张君临家就拨通了张君殁的电话。
张君殁一听,眉头紧皱。
终于要来了吗?少年时代的张君临啊,这次你可千万给哥哥挺住啊!
他一心记挂着自己年少时犯的罪,见到躺在血泊中的袁野时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杀人?呵呵,张君临,尽管杀!你尽管将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杀了,大不了就背着这份罪恶过下去,这么多年我不
也这么过来了?!
一行人都到了房间里。
张君临还是跪在地板上低着头发抖,刘艺花捂着脸大哭,将手上的鲜血全都擦在脸上,衬着高大的身躯和怪异的哀嚎
像是什么鬼怪般,张君殁远远在门边看着,回想上一世相似的情景,心在颤抖,虽然愤恨,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前世也是这样,只是没有躺在血泊中的小耗子,没有倪毅,没有这番地狱般的情景。
那个少年,那个才只有十几岁的自己会怎么做呢?会就此崩溃吗?会一辈子都当这个女人的玩物吗?那样就万劫不复
了啊!
不,不!张君临你要振作起来,你不振作现在的袁野马上就会死去,前世属于我的那个袁野也再不会有重新生还的可
能,我们俩,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都不会再有幸福的可能!
房间里混乱着,没多久就因为叶檬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混乱。
当他看到床上绑着的袁野时,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但当他看清他身下的血液时,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刘艺花!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叫你把他弄成这样!”
女人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停止嚎叫,抬起头来朝他笑了一下。
“少爷,少爷,你看我做得好不好?你不是说这贱人勾引了君临吗?你看,我把他弄成这样了。少爷,你一定要把该
给的都给我啊,我现在没人要了,所以需要很多很多钱,少爷你答应过我的!”
叶檬一听她这番疯话,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猫眼偷偷看着张君临的反应,心里一阵心虚。然而张君临却像失了一
切感官般只呆呆跪坐在地板上,低着头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边是死一般的静默,那边倪毅手下的一帮小弟冲进叶家场子见人打人,见东西摔东西,将里面砸了个稀巴烂。
原来袁野和倪毅这些天都在布置这些事情,他们先是成功搞到叶家的一些隐秘资料,这些资料本来是十分难以获得,
但有一个陌生人据说入侵了他们的网络系统,居然将这些资料白白送给了他们。
靠着这些资料,他们将叶家的构造、成员资料和个性以及各大场子的运营情况摸了个透,然后收买人心,威胁他们内
部人员放松警惕,终于在这一天接到自家前任老大的话正式进入他们的地盘开始了破坏行动。
袁野原先没有想过要这样,只是总给叶家闹出点小事煞煞叶檬这小少爷的锐气,然而今天他被绑,知道真相的倪毅哪
里还忍得住心内的怒火,当即就对帮里的兄弟们下了命令。
破坏!给哥哥我使劲破坏,我要让叶家那帮混蛋知道我倪家的少爷也不是好惹的!小时候绑架我的事这次也让他们一
并偿还!
肆意的破坏行动就这样如潮水般开始了,几分钟后叶家才有人将这事报告给他们老大,叶彪一模下巴,一拳将地下的
红木椅子直接砸了个窟窿,带着一帮兄弟救场去了。
这边张君殁知道一切都在发展着,也知道倪毅手下那帮小鬼有危险,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
如何自处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类对喜乐可能不会记得那么深刻,但是对于灾难和痛苦的记忆力却是长久而绝对的
。
前世的记忆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那种焦灼,那种疯狂,那种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的心情被后来日日夜夜的悔恨所淹
没,让他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让他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法掌控全局的痛苦。
再加上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明,而他却连走过去看看他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无力又无奈的感觉让他察
觉到自己的弱小,撕扯着他的自尊,蚕食着他的自信,让他陷入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中,怎么也无法走出来。
41、歇斯底里
倪毅是第一个冲过去查看袁野伤情的,他屏住随时都能流出来的泪水,拿手在他的鼻孔边试了试,触碰到那温热的气
息之后才放下了心,眼泪却再也憋不住了,落珠一般滴在袁野的脸上。
“袁野,袁野,你怎么样?我是倪毅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说话啊!你他妈给老子吱一声啊!”
已经口不择言的少年完全没了平日的镇静,哭得一张俊脸都扭曲了。
“阿毅,你走开。”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倪毅本能抬头,看到他的小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手搭在他
的肩膀上将他推开,刘海下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黑得像是能把人吸走一般。
他毫无废话地让开了,站着看着这个明显在酝酿着什么的人,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麻。
“袁野,袁野,快点起来,不然哥哥带你去医院打针了哦。”宠溺的话语被他用哽咽的声音说出来,听在耳里甚是揪
心,连刘艺花这个疯子都停了下来,直直盯着张君临的背影看着。
“袁野,你不是最怕打针吗?你再不起来我真的把你扔医院不管了。”
又是这种全是宠溺的语气,倪毅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看透过他这个小天子,真的一点都没看透过。
忽然,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了那双大大的眼睛。
“啊……君临,对不起,对不起,我和倪毅真的没什么,你不要让你家保姆这么对待我!”一开始就是撕心裂肺的哭
号,就好像被父母放弃了的小孩一般。
倪毅别过头去。
叶檬攥紧了拳头朝后退了退。
“对不起!”这次换张君临道歉,他一把将袁野抱在怀中,眼角终于泪水奔涌。
“对不起!袁野!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没有跟他们说清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我们一起去远方念大学,我会守在你的身边,不让你受任何伤害。”说完也不顾
他身上的血迹,将他一把抱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一个震人耳膜的尖利叫声。
“张君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又是花姨!
倪毅已经朝他奔了过去,眼看就要将这个烦人的女人扔出去。
张君临放下袁野将倪毅一把往外推,又朝还在呆着的张君殁和叶檬吼:“你们都给我出去!谁都不准再踏进这房间一
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所有人都懵了,现在的张君临是他们没见过的样子,黑漆漆的眼珠,血红血红的眼眶,连眼白都因为布满血丝而成了
红色。
挺得直直的脊背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强劲有力的手臂将床伴砸破,细碎的木屑扎进手里他也不管,只疯了一般瞪着他
们看。
叶檬首先就被吓得退到门外,张君殁依然是个失魂落魄的模样,现在更是踩着棉花一般挪到门外,倪毅看了小天子一
眼,虽然万分担忧,却还是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本来还想说让张君临先把袁野交给他们带去医院,但看到他眼里的防备,这话他明知该赶紧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奄奄一息的袁野、目瞪口呆的刘艺花,还有冰冷不可捉摸的张君临。
“花姨,你过来。”朝眼前的女人招了招手,眼里略过嫌恶。
刘艺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张君临将她的手放在胸膛。
“你知道吗?这具身体,现在全都是属于床上那个人的。他摸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少年抓着女人的手在自己
身上逡巡。
“和他肌肤相贴的时候,我心里觉得舒服,觉得满足,因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违天理不违伦常,不是什么丑恶的
事情。但是当你的手摸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恶心!”
张君临将她的手狠狠甩开,女人脸上立马就露出狠戾的神情来。
少年却不知道般继续说着:“你想学人家当母亲,我很庆幸,因为如果不是你愿意带我,我那无良的父母估计会直接
把我往孤儿院送。所以一开始我真的很喜欢你,将你当亲妈一般,见不到你就想哭,见到你了就会撒娇,有时候还会
幻想着等长大带着你周游世界,让你可以看到人间所有美好景色。”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下,低下头似乎是在为自己默哀。
“可是你,你却从来不去体会我这样的情感,你总是那么自说自话,我是你儿子,你也自称是我母亲,却怎么总是做
出那么灭天理的事情!你要我乖,我每天都乖乖的,你要我像爸爸一样,我自问将你描述的气质学了个十成十,你要
我忘记妈妈我这么多年根本也没跟她联系过,你说要帮我管理财产,我也就挣扎了那么一下就全都听你的了,那你还
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还要将袁野弄成这副样子?!他是我的温暖!他是我的光源啊!”
越说就越是愤懑,越说就越想放任自己陷入疯狂。
会被人视作疯子也好,会被人看做白眼狼也好,只想,真的只想杀了眼前这个可恨的女人,让她再也不能给自己的人
生带来这么多这么恶心的感觉!
然而对面的女人却毫不知危险将至,仰着头大笑起来。
“当你母亲?当你母亲?哈哈哈,张君临,你怎么还在做着这样幼稚的美梦?!我为什么要当你母亲?!告诉你,要
不是你是你爸唯一的儿子我才不会照顾你这个烦人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帮你洗尿布喂奶?!笑话!就算是你家的下
人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那么低下!我当初将你过继过来就是为了有天那个混蛋看到你长大又和他那么像会生出点自
豪感来,到时候我就是大功臣了,他肯定会感激我,然后爱上我,将我像恩人一般宠着爱着。”
女人叉着腰,眼里是迷醉的神色,就像已经看到那美好的场景一般。
突然,她停下幻想,嘴角下压,眼神尖利起来。
“没想到你那混蛋老爸跟你一样是个白眼狼,十几年没回国看我一眼不说居然又找了个狐狸精结婚!哼,这个袁野又
自己找死撞到我的枪口上来,他不挨刀子谁挨刀子,他不受伤今天躺在血里的就是你这小兔崽子了!我刘艺花的怒气
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女人兀自歇斯底里叫喊着,门外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为自己的幼稚而自责。
叶檬拿下头上的鸭舌帽,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神经病来合作?等这女人前脚出来我后脚就要杀了她!
倪毅皱着眉头扒着房门从缝隙里看袁野的情况,就怕那疯女人又上去伤害他的小心肝。
张君殁冷笑一下,心想:“呵呵,原来这女人是这么想的啊!原来她对我根本一点母子情分都没有啊?!那我那么多
年的自责算什么?!”
哥哥在这么想着,弟弟张君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种想法只是稍纵即逝地划过脑海,他的手已经将床边地上那
带血的刀子捡起,眼里闪着猎豹一样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他后面的袁野突然跌下床来,满身是血地抱住了他的双脚。
“不!张君临不要!你不可以那么做!”
张君临转过头摸上他的头顶,他的袁野总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啊,但是这次,我不想回头了!不杀了这个女人你叫我
怎么平息内心的怒气!
一把挣开袁野,张君临抄着刀子朝那疯女人大步走了过去。
那女人这才停住她丧心病狂的“演讲”,捂了嘴惊慌失措往后退着,喃喃地说着:“不,不!君临你不会的,你不会
这么对花姨的!花姨知道你爱我,你把我当妈妈看的,你下不了手的!乖孩子,快把刀子放下啊,乖,花姨以后都会
对你好的!花姨去参加家长会,每天都接你,你不是最喜欢花姨去学校接你的吗?你不是最怕花姨离开你的吗?!花
姨死了你能跟谁过啊?!”
猛然提高的尾音回荡在房间,却阻止不了张君临的脚步。
他觉得委屈,觉得可笑。
这会儿又以妈妈的名义自居了吗?呵呵,真是丑陋的嘴脸啊!
我会离不开你?不,我离不开的不再是你了,可是你现在却将我离不开的那个人弄成这副模样,我非杀了你不可,非
杀了你不可!
已经没有理智了,张君临脑中只有这么多年被她胁迫的心酸。
动不动就以死威胁是吗?抓到了我的软肋动不动就说要离开我是吗?这些都没有用了,你去死吧!你离开吧!我才不
会为你的死流一滴眼泪呢!
心念至此,万事皆空,张君临一脚踢开脚边袁野的手,朝着刘艺花冲了过去。
刀尖就要接触到那女人的衣服,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喊却让他停住了动作。
“张君临!你敢!”
随即双脚又被缠住,袁野呼吸微弱,却顺着他的脚慢慢爬了上来,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手上的刀夺了下来扔到门外。
面前的刘艺花早已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同时晕过去的还有门外的张君殁,倪毅赶紧过去抱住他,脸都白了。
42、风波迭起
房间里,袁野将全身力量都放在了张君临身上,有气无力地亲了下他的脸颊,说:“不可以,张君临,你是我心中最
圣洁的存在,你是我的神明,你的手不可以染上鲜血,这是犯罪,不能犯罪,心里会一辈子都不自在的。”
说完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轻。
张君临恍然梦醒一般抱着他坐下来,将脸挨在他的脸上。
“袁野,她不爱我,没有人爱我,连她也不是爱我的!”
少年的眼泪早已流干,现在只剩下了柔弱的模样。
袁野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呵呵,张君临我是笨蛋。我一直想要你先说喜欢的,因为我怕不被你重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