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把压住他的动作,解释道:“请长史先将廷尉定下的《治国十略》读尽,再看奏事不急。”
张良眼神疑惑,却没拒绝扶苏送到自己眼前的书简,安安静静的啃了起来,随着时间推移抓着书简的手掌不由自主带上颤抖,当内容彻底咽下肚,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越情绪,高声道:“李斯果然不愧为秦国第一谋士!若为敌手,此人不亡,子房无能为力!”
“入咸阳宫后,长史自然能够与廷尉相见。”扶苏悄悄勾起嘴角,即使张良丝毫没有对秦国朝廷表现出恭敬,他眼中依旧透出欣喜的神色。
身在咸阳宫的扶苏顺利说动张良入朝为官,到达了寿春的胡亥也见到了后世如雷贯耳的名人,只可惜,他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这就是江东项氏一族年级最小的孩子,比你还小两岁。”嬴政坐在寿春宫中,手指随意指向阶下的少年,神色懒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只顾着摆弄眼前从未见过的瓜果。
胡亥劈开一颗椰子,将乳白的汁水倒入碗中递给嬴政,视线晃过被硬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后,尽职尽责的说:“阿爹,椰汁性寒凉,清消燥热,你不能多饮,咱们一人一杯,再多我要告诉御医了。”
嬴政小声嘟哝了一句“越大真是越不贴心了”,手上却护住自己面前的小碗,捧着一口一口慢慢喝下。
他见胡亥没开口提起阶下跪着的少年,再次说:“你不是对江东项氏一族很感兴趣吗?他家最年幼的孩子,朕派人将他带来了,名唤项藉,听说天生神力。”
嬴政嫌弃的撇了撇嘴,口气透着一股厌烦,沉声道:“天生神力还嫌不够,重瞳异象也是街头巷闻、人尽皆知。”
胡亥眨眨眼睛,认真的计算了一番,发现自己身边的标配还差伴读和内侍,因此,视线往项藉身上瞥了一眼,故意提高声音说:“阿爹是打算把他切了,送给我做内侍吗?”
自进门起就未曾老实下来的项籍身体一僵,猛然抬起头瞪向胡亥,一双大眼充满怒意,胡亥眉眼含笑的望去,恰与他视线撞在一处,项籍愤怒的神色已经变成困惑,盯着胡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许多遍。
忽然他开口,高声道:“你这女子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嬴政端着小碗的手掌一顿,仰头大笑不止,胡亥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然一拍桌案起身,提高声音道:“眼不盲、心却是瞎的!难怪一无所成!”
胡亥这话颇为迁怒,指的自然是项羽日后乌江自刎,可眼下的项羽还是个少年。
他直接误会胡亥的意思,当他嘲讽自己不爱读书,怒气冲冲的吼了回去:“我只学万人敌之术,才不像你这样迂腐!”
胡亥霎时冷笑,压低声音道:“学会的人才有资格说没意思,文盲是没资格批评书中内容用不上的。”
项藉被胡亥说得涨红了脸,嬴政已经拍拍手,笑着说:“朕看让他留在你身边不错,胡亥见到他看着活泼多了。”
胡亥满脸不情愿,项藉脸色惨白,比胡亥看起来更糟。
QAQ我就不该顶嘴,这是要切了我么!不要不要不要啊!!!!!
第120章: 我有特殊的尖叫技巧
胡亥一扭头,紧挨着嬴政嘟哝道:“阿爹,你看他吓得脸都白了,不像是有本事的,留下也没用,出门有鑫缇伺候、后宫有粱,我用不着这种笨手笨脚的——一介莽夫罢了。”
胡亥上挑的眼角流露出满满的不屑,引得被按着跪在阶下的项藉憋红了一张脸,愤怒的扭着身体想要挣脱中车府卫士的控制,冲上前教训他。
中车府卫士手上加大力道,却仍旧被项藉扯得摆动,站不稳身子。
嬴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扬了扬下巴,冲胡亥道:“脑子不好使,但有把力气,正好你现在干长个子不长肉,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就算知道你从小习武,朕也不放心。你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朕知道你孝顺,每日都陪伴在朕左右,但总不好天天把你拘束在朕身边,日后出门玩耍带上这么个敦实的,朕也放心了。”
嬴政冰冷的视线像是刀子似的刮在项藉身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挡枪挡剑,该拼命就拼命,否则死啦死啦地”,看得项藉背后发冷,大力挣扎的动作停顿,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胡亥眼神同情的望着项藉煞白的小脸蛋,却一丁点替他求情的意思都没有,他也没忘记这是未来——或者说历史上——坑秦军、杀秦王、焚秦宫、断秦社稷的西楚霸王。
眼下一见,始皇帝和西楚霸王气势高下立现。
胡亥心中小声道:难怪项羽日后被刘邦老流氓耍得团团转,智商果然是硬伤,没药可医。
╮(╯▽╰)╭阿爹的意思根本不是切了让项藉入宫做内侍,而是打算让他做护卫嘛,一直惨白着脸色,啧,这智商。
嬴政给项藉施展过下马威,转头看向幼子的时候已经再一次换上二十四孝老父亲的慈爱笑容,手掌揉了揉胡亥的发顶,感慨道:“车上还不显眼,一下来你又长高了,难怪每天总是吃不够。行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带上护卫出门游玩去吧。”
胡亥亲热的应下嬴政的好意,贴在他身边乖巧的说:“阿爹一路舟车劳顿,寿春宫接风宴挪到明日再举行吧,阿爹也好好歇一晚。”
嬴政露出舒心的笑容,眼角堆积起几条细纹,温和的说:“好,胡亥说了,朕这就去休息,你也早些睡,别因为南面气候温润便在夜里游园忘加衣裳,仔细回去了扶苏又念叨你。”
“扶苏才不念叨我,他就会罚我背书。”胡亥皱皱鼻子,不由自主抬起手掌按在胸口,内衫下扶苏千里传来的书信紧紧贴着他的心口。
嬴政捏了胡亥鼻尖一把,沉声道:“叫大哥,你这孩子,混闹什么。”
纠正了胡亥对扶苏的称呼,嬴政抻了个懒腰,面露疲惫的说:“行了,朕去歇息了,一路走来风光虽好,却太累人了。”
鑫缇赶忙服侍着嬴政前往寿春宫的寝殿,胡亥站在大殿上躬身目送嬴政离去,随后抓了转眼睛,视线落在项藉身上。
少年依旧被卫士死死压在地上,可自从被狠瞪过一眼,项藉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了生气,被压制在地也不再试图挣脱卫士们的控制,表现得十分老实。
胡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项藉,十分不尊重的抬脚提了提他的膝盖,低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家中穷得揭不开锅了?跪人跪的这么自在。”
原本垂头丧气的项藉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饿狼似的狠狠瞪着胡亥不放,似乎随时准备挣脱卫士的控制,从胡亥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你祖父虽然技不如人,但战死沙场是名将们毕生的愿望,他为守国百死无悔,我敬佩他是个英雄人物。”胡亥忽然开口,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惹得项藉瞪大了眼睛,盯着胡亥仿佛他被妖魔附身了。
不等项藉表示什么,胡亥唇角挂起恶劣的笑容,继续道:“不过你这眼神清清楚楚这些心怀怨恨——当了失败者不可怕,心胸狭窄才可怕,所以我对阿爹说‘你成不了大事’,力能扛鼎有什么。”
“我能成大器!我会同祖父一样,成为一代名将,不坠江东项氏一族的名望,把你们这群秦贼赶出楚地,打得你们落花流水!”愤怒激得项藉猛然挣脱了两名卫士的压制,站直了身体对着胡亥冲过去,一把捏住他的手臂高声咆哮。
虽然壮实得像头牛犊,可胡亥一步都没后退,直到被他捏住手臂才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是未来的西楚霸王,可是身高还真没办法跟自己相提并论呢,而且自己正在蓬勃的成长期,项藉仍旧是个八岁的男童。
项藉虽然天生神力,可到底没有违背生长极限,眼下头顶没有超过胡亥的肩膀,怒瞪胡亥的模样非但没有什么雄壮的气概,反而像是长牙五爪的奶狗。
胡亥忍不住伸手搭在项藉头顶拍了拍,语调欢快的说:“想要战胜我大秦士卒?首先,你要看得懂兵书。”
项藉面上一僵,放开捏着胡亥的手掌,飞快背过身,颇为心虚的说:“我、我、我……我识字的!”
胡亥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项藉猛然回身怒视着胡亥放肆大笑的表情,耳朵尖红得几乎透出血色。
╰(*°▽°*)╯欺负人的感觉好愉快!
胡亥不再逗弄项藉,对身后跟随的宫人招招手,宫人立刻快步走到胡亥身边等候吩咐,他轻声道:“取几卷书简过来,我带着项藉识字。”
“我认识字,真的认识!”项藉急得满脸发红,飞快打断了胡亥的话。
胡亥脸上笑容不减反增,垂下眼眸,低声道:“嗯,我知道你认识楚文,但秦国立国最晚,使用的是周朝传下来的文字,和立国早的楚国相差极大,你需要从头学。”
换句话说,你还是文盲,死了不用再识字的心,老老实实从头开始吧!
项藉霎时垮下脸,从胡亥手中接过书简用力捏在掌心,恨不得用眼神将书简烧穿。
胡亥抿着嘴唇笑意不减,拍拍手掌,高声道:“行了,今日随我回去,日后你就跟着我了。”
语毕,胡亥再不管项藉的意愿,抬脚就走,胡亥比项藉高挑许多,步子也大,项藉跟在他身后急切的倒腾着双腿,没多远就变成了小跑着追逐胡亥,可一进院门,项藉却停住脚步,露出抗拒的眼神在院门口停留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
胡亥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被宫人引着沐浴更衣,泡在热水之中纾解身体的疲乏。
浴桶外影影倬倬的,不断有年轻美貌的宫女进出,胡亥闭目倚在桶壁上,肩膀忽然搭上一双柔嫩的手掌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臂,胡亥正眼瞥了宫女一眼,重新闭目,可这双细嫩的手掌却渐渐朝下摸去,两团柔软从后贴上他细瘦的脊背。
胡亥猛然张开眼,一把推开宫女,随便抓起手边的东西猛砸过去。
“——嘭!咚、哐当——!”的一连串声响之后,宫女惨叫着捂住娇嫩的脸颊,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她指尖滴落,一对护卫立刻冲入浴房将胡亥团团护在其中,一把堵住宫女的嘴,将她扯了出去。
“我没事,她……她想要服侍我。”胡亥说着话,平滑的眉头迅速凝结出一条褶皱,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抗拒之情,他烦躁的从宫人手中扯过内衫搭在身上,遮住一身雪白的皮肉,光着脚便直接离去。
自咸阳宫跟随来伺候的宫人赶忙端了干净的热水跟着胡亥进入寝房,低垂着头颅,一语不发的为他擦净身上的水珠和脚底沾染的脏污。
胡亥忽然询问:“谁让那女人进来的?她是寿春宫的宫人吧?!”
宫人立刻趴跪在地,连声解释:“这是陛下的意思,请公子不要责罚奴婢。”
胡亥听到这结果,一瞬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因为什么,过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不停眨着眼睛低声道:“因为我过十一岁了?这也太早了吧,扶苏他、他原来也被这样安排的吗?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宫人自然不会随便透露扶苏的消息,只是跪在地上闭着嘴,一直保持沉默。
胡亥略有些迟疑的站起身,从不阻拦他的宫人这一次却开口劝说道:“夜深了,公子歇息吧。”
胡亥神色莫名的看着跪在自己脚边阻拦他去路的宫人,好半晌之后试探的说:“阿爹,他房中也有……?”
“楚地多美人,而且,原本出国的王公贵女也没送到咸阳宫。”宫人点到为止,并没把话说透,却引得胡亥频频皱眉,不由得更为嬴政身体担忧。
天下美人何其多?
原本咸阳宫中属于嬴政的女人就不下百人,这个数字还不断随着年头的增加而被刷新着,之后每征服一个国家,后宫的美人和王公贵女也会随之充入后宫,变成嬴政的姬妾。
胡亥随便算算就觉得始皇帝的女人快要填满标准团了——夜生活这么频繁,还能老得不快吗?
这是不要身体健康了吗!
胡亥脸上显出担忧混着怒色,正要抬腿却被宫人一把抱住腿脚:“公子留步,陛下夜御数女是经年的习惯了。”
他人习以为常,若是你出面阻拦,必然要捅篓子!
听出宫人言下之意,胡亥脸上血色尽退,可他要一咬牙,踢开阻拦自己的宫人,拉扯着披风便冲向嬴政所在的寝殿。
嬴政不是他亲爹,胜似亲爹,就算惹出影响任务的麻烦,他也不能看着嬴政找死!
“公子不可妄为啊!”宫人再一次试图阻拦胡亥的去路,可伺候人起居的内侍哪能和每日习武几个时辰,经年不断的胡亥相比?很快,内侍眼前便不见了胡亥的踪影。
内侍哭丧着脸狠狠一拍大腿,却咬紧牙关继续顺着通往寝殿的路追了过去——太子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必须照顾好胡亥公子,胡亥公子跑出去连衣袍都不肯穿好,若是在生病,回到咸阳宫他该怎么交代!
“阿爹!”寝殿外的护卫都明白陛下在做什么,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偏偏一声尖锐的喊声震得他们一激灵险些将手中的武器都扔出去。
第121章: 我有特殊的忽悠技巧
嬴政从来不缺女人,楚地的美人虽然热情奔放,可对他来说也不稀罕,只是一路都憋着才让他夜间有些放纵。
幼子近乎凄厉的叫声一响起,他霎时推开压在身上动作的女人,披上衣袍扯动了榻上悬挂着金铃的丝线。
门外叮当作响,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拦住胡亥的鑫缇霎时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朝胡亥行了一礼,低声道:“公子请稍等,奴婢入内伺候陛下梳洗。”
胡亥听到寝殿内的声响也放下心,点了点头,神色认真的说:“您在里面收拾完,将御医们都招来给阿爹看看,我不放心。”
“……奴婢懂得了。”鑫缇面色尴尬的涨红,和颇为年幼胡亥公子探讨眼前的话题对他来说太刷廉耻度了。
语毕,鑫缇小声招呼着其他宫人在寝殿中飞快进去,没多一会,寝殿里走出四五名神色慵懒、脚步颠簸的年轻貌美女子,她们脸上带着满足的喜色,看到门外俊俏的少年相互低语几声,脸上笑容更显明艳多情。
胡亥背过身不想再看,不悦的情绪在心底持续叠加。
十多年了,胡亥其实一直都知道嬴政的女人多,可每天都秉持着自己是个“孩童”的准则,一直回避嬴政夜夜笙歌的问题,时间长久竟然将这种事情视作平常,哪怕御医们不止一次说起嬴政年岁渐长应该学会调养身体,也根本没有想起来劝告他对美色节制。
现在胡亥回想起自己如何对待嬴政,以及这个“父亲”对待自己的表现,不由得发现自己嘴上说着将他视为父亲,表现出的却只是虚情假意。
若是他真的那么关怀嬴政,早就该像嬴政路上宁可慢慢走也要让他按时吃上柔软容易克化的食物那样,压着嬴政清心寡欲了,而不是如今才忽然冲进寝殿阻拦自己父亲宠幸美人。
胡亥对自己很恼火,因此,他明知道从寝殿走出的美人们不过是为了好好活下去而对天下唯一的君王邀宠,仍旧对这些美人升起迁怒的情绪,恨不得她们全都消失不见。
Σ(っ°Д°;)っ等等,我忽然意识到让父皇后宫的女人都滚蛋是个很容易实施的办法!
胡亥黑白分明的双眸霎时射出惊喜的神采,他赶忙垂下头掩饰住脸上的笑容,呼吸却因为兴奋而微微加快。